禅林宝训合注


忿懥
  下本作睫字。上怒之甚也。下怒之滞也。
  死心曰。节俭放下。最为入道捷径。多见学者。心愤愤。口悱悱。孰不欲继踵古人。及观其放下节俭。万中无一。恰似世俗之家子弟。不肯读书。要做官人。虽三尺孺子。知其必不能为也(广录)。

愤愤
  心欲通而未能通也。

悱悱
  口欲言而未能言也。
  死心谓湛堂曰。学者有才识。忠信节义者上也。其才虽不高。谨而有量者次也。其或怀邪观望。随势改易。此真小人也。若置之於人前。必坏丛林。而污渎法门也(实录)。
  死心谓草堂曰。凡住持之职。发言行事。要在诚信。言诚而信。所感必深。言不诚信。所感必浅。不诚之言。不信之事。虽平居庶俗。犹不忍行。恐见欺于乡党。况为丛林主。代佛祖宣化。发言行事。苟无诚信。则湖海衲子孰相从焉(黄龙实录)。

乡党
  一万二千家为乡。五百家为党。
  死心曰。求利者不可与道。求道者不可与利。古人非不能兼之。盖其势不可也。使利与道兼行。则商贾屠沽。闾阎负贩之徒。皆能求之矣。何必古人弃富贵。忘功名。灰心泯智。于空山大泽之中。涧饮木食而终其身哉。必谓利与道。行之不相违碍。譬如捧漏卮而灌焦釜。则莫能济矣(因与韩子苍书)。

商贾
  下音古。行商坐贾。

屠沽
  宰杀曰屠。卖酒曰沽。

闾阎
  里巷之门。

负贩
  上担荷也。下贱买贵卖也。

漏卮
  注酒之器也。古云江河不能满漏卮。

焦釜
  秦伐赵。赵取救於齐。齐不明。周子曰。今日亡赵。明日患及齐。救赵之急务。宜若捧漏卮而沃焦釜。
  死心曰。晦堂先师昔游东吴。见圆照赴净慈请。苏杭道俗争之不已。一曰。此我师也。汝何夺之。一曰。今我师也。汝何有焉(一本见林间录)。

圆照
  东京惠林寺圆照宗本禅师。常州无锡管氏子。嗣天衣义怀禅师。清源下十一世也。
  死心住翠岩。闻觉范窜逐海外。道过南昌。邀归山中。迎待连日。厚礼津送。或谓死心喜怒不常。死心曰。觉范有德衲子。乡者极言去其圭角。今罹横逆。是其素分。予以平日丛林道义处之。识者谓死心无私於人故如此(西山记闻)。


  与向同。先也。
  死心谓草堂曰。晦堂先师言。人之宽厚。得於天性。若强之以猛。必不悠久。猛而不久。则返为小人侮慢。然邪正善恶。亦得于天性。皆不可移。惟中人之性。易上易下。可从而化之(实录)。
  草堂清和尚曰。燎原之火。生于荧荧。坏山之水。漏于涓涓。夫水之微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漂木石。没丘陵。火之微也。勺水可灭。及其盛也。焦都邑。燔山林。与夫爱溺之水。瞋恚之火。曷常异乎。古之人治其心也。防其念之未生。情之未起。所以用力甚微。收功甚大。及其情性相乱。爱恶交攻。自则伤其生。他则伤其人。殆乎危矣。不可捄也(与韩子苍书)。

草堂清
  隆兴府草堂善清禅师。南雍州何氏子。嗣黄龙祖心禅师。南岳下十三世。


  烧也。

荧荧
  小火星也。

都邑
  天子所居曰都。周礼云。四县曰都。邑。国也。四井曰邑。


  音烦。烧也。
  草堂曰。住持无他。要在审察人情。周知上下。夫人情审则中外和。上下通则百事理。此住持。所以安也。人情不能审察。下情不能上通。上下乖戾。百事矛盾。此住持所以废也。其或主者。自持聪明之资。好执偏见。不通物情。舍佥议而重己权。废公论而行私惠。致使进善之途渐隘。任众之道益微。毁其未见未闻。安其所习所蔽。欲其住持经大传远。是犹却行而求前。终不可及(与山堂书)。


  众也皆也。

却行求前
  时孔子在卫。冉求言於季孙曰。国有圣人而不能用。欲求其治。是犹却行而求前。岂可及乎。
  草堂曰。学者立身须要正当。勿使人窃议。一涉异论。则终身不可立矣。昔大阳平侍者。道学为丛林推重。以处心不正。识者非之。遂致终身坎坷。逮死无归。然岂独学者而已。为一方主人。尤宜祗畏(与一书记书)。

平侍者
  太阳平侍者。预明安之室有年矣。虽尽得其旨。惟以生灭为己任。挤陷同列。忌出其右。时琅琊广照。公安圆鉴居众时。汾阳昭禅师。令其探明安宗旨。太阳明安云。兴洞山一宗。非远即觉也。二师云。有平侍者在。安以手指胸云。此处不佳。又捏拇指叉中示云。平向去当死於此尔。既明安迁化。遗嘱云。瘗身十年无难。当为太阳山打供。入塔时。门人恐平将不利於师。遂作李和文都尉。所施黄白器物。书於塔铭。实无也。后平住太阳。忽云。先师灵骨。风水不利。取而焚之。山门耆宿切谏。平云。与我有妨。遂发塔。见师颜貌如生。薪尽俨然。众皆惊异。平以镢破其脑。益油薪。俄成灰烬。众以其事闻於官。坐平谋塔中物。不孝还俗。平后自称为黄秀才。谒琅琊。琅琅曰。昔年平侍者。今朝黄秀不。我在太阳时。见你做出来。遂不纳。又谒公安。安亦然。平流浪无依。后于三叉路口。遭大虫食之。竟不免太阳手叉之记。悲哉。

坎坷
  不平之貌。
  草堂谓如和尚曰。先师晦堂言。稠人广众中。贤不肖接踵。以化门广大。不容亲疎於其间也。惟在少加精选。苟才德合人望者。不可以己之所怒而疎之。苟见识庸常。众人所恶者。亦不可以己之所爱而亲之。如此则贤者自进。不肖者自退。丛林安矣。若夫主者好逞私心。专己喜怒而进退於人。则贤者缄默。不肖者竞进。纪纲紊乱。丛林废矣。此二者实住持之大体。诚能审而践之。则近者悦而远者传。则何虑道之不行。衲子之不来慕乎(疎山石刻)。

亲疎
  爱而近之曰亲。恶而远之曰疎。

缄默
  上封也。下不言也。时孔子观周。入后稷之庙。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天机不密。四时何行。地机不密。万物何生。人机不密。万事何成。此古慎言之人也。又诫人之避才。
  草堂谓空首座曰。自有丛林已来。得人之盛。无如石头马祖雪峰云门。近代唯黄龙。五祖二老。诚能收拾四方英俊衲子。随其器度浅深。才性能否。发而用之。譬如乘轻车。驾骏驷。总其六辔。奋其鞭策。抑纵在其顾盻之间。则何往而不达哉(广录)。

雪峰
  福州雪峰义存禅师。南安曾氏子。嗣德山宣鉴禅师。

云门
  广东韶州云门山光峰院文偃禅师。嘉兴张氏子。嗣雪峰义存禅师。


  智过千人曰俊。

驾骏驷
  四马在轭曰驾。俊马曰骏。一乘四马曰驷。

六辔
  下普具切。车有四马。各两辔。共八辔。以骖马内两辔系於轼。骖马外两辔。及夹辕两服。马四辔。分置两手。以为六辔。


  马棰也。以鞭击马也。

顾盻
  回视也。
  草堂曰。住持无他。要在戒谨其偏听自专之弊。不主乎先入之言。则小人謟佞迎合之才。不可得而惑矣。盖众人之情不一。至公之论难见。须是察其利病。审其可否。然后行之可也(疎〔出〕实录)。
  草堂谓山堂曰。天下之事。是非未明。不得不慎。是非既明。以理决之。惟道所在。断之勿疑。如此则奸佞不能惑。强辩不能移矣(清泉记闻)。
  山堂震和尚。初却曹山之命。郡守移文勉之。山堂辞之曰。若使饭粱啮肥。作贪名之衲子。不若草衣不食。为隐山之野人(清泉才庵主。记闻)。

山堂
  隆兴府。黄龙山堂道震禅师。金陵赵氏子。嗣泐潭善禅师。


  美谷也。

啮肥
  上噬也。下肥腻也。言所食者。皆佳谷美味之物也。
  山堂曰。蛇虎非鸱鸢之雠。鸱鸢从而号之。何也。以其有异心故。牛豕非鴝鹊之驭。鴝鹊集而乘之何也。以其无异心故。昔赵州访一庵主。值出生饭。州云。鸦子见人为甚飞去。主罔然。遂蹑前语问州。州对曰。为我有杀心在。是故疑於人者。人亦疑之。忘於物者。物亦忘之。古人与蛇虎为伍者。善达此理也。老庞曰。铁牛不怕狮子吼。恰似木人见花鸟。斯言尽之矣(与周居士书)。


  充尸切。亦名鸢。似雁而白也。


  音劬。鴝鹆也。即八哥是也。


  乘也。

罔然
  言不知其理也。


  践也。


  聚也。五人相参曰伍。又伴也。

老庞
  襄州庞蕴字道玄。衡阳县人。得法於马祖。尝作偈曰。但自无心於。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铁牛不怕狮子吼。恰似木人见花鸟。木人本体自无情。花鸟逢人亦不惊。心境如如只这是。何虑菩提道不成。
  山堂曰。御下之法。恩不可过。过则骄矣。威不可严。严则怨矣。欲恩而不骄。威而不怨。恩必施於有功。不可妄加於人。威必加於有罪。不可滥及无辜。故恩虽厚而人无所骄。威虽严而人无所怨。功或不足称而赏之已厚。罪或不足责而罚之至重。遂使小人故生骄怨矣(与张尚书书)。


  治也使也。


  矜肆。


  罪犯应死曰辜。
  山堂曰。佛祖之道。不过得中。过中则偏邪。天下之事。不可极意。极意则祸乱。古今之人。不节不谨。殆至危亡者多矣。然则孰无过欤。惟贤达之士。改之勿吝。是称为美也(与赵超然书)。
  山堂同韩尚书子苍。万庵颜首座。贤真牧。避难于云门庵。韩公因问万庵。近闻被李成兵吏所执。何计得脱。万庵曰。昨被执缚。饥冻连日。自度必死矣。偶大雪埋屋。其所系屋壁。无故崩倒。是夜幸脱者百余人。公曰。正被所执时如何排遣。万庵不对。公再诘之。万庵曰。此何足道。吾辈学道以义为质。有死而已。何所惧乎。公颔之。因知前辈涉世祸害。死生皆有处断矣(真牧集)。

韩子苍
  名驹。字子苍。问道於山堂道震禅师。任至尚书。

李成
  南宋高宗。绍兴元年。李成作乱。聚集浙江各处。贼宼十余万。战据江淮十余州。自号李天王劫掠襄阳。遇岳飞杀败。投入江者不知其数。李成败走投金。自此襄汉悉平。川陕道路方通。征税无阻矣。


  问。
  山堂退百丈。谓韩子苍曰。古之进者。有德有命。故三请而行。一辞而退。今之进者。惟势与力。知进退而不失其正者。可谓贤达矣(记闻)。

三请一辞
  古语云。三让而进。一辞而退。言士之自重也。
  山堂谓野庵曰。住持存心要公。行事不必出於己为是。以他为非。则爱恶异同。不生於心。暴慢邪僻之气。无自而入矣(幻庵集)。

野庵
  隆兴府。石亭野庵祖璇禅师。嗣大慧宗杲禅师。
  山堂曰。李商老言妙喜。器度凝远。节义过人。好学不倦。与老夫相从宝峰。仅四五载。十日不见。必遣人致问。老夫举家病肿。妙喜过舍。躬自煎煮。如子弟事父兄礼。既归。元首座责之。妙喜唯唯受教。识者知其大器。湛堂尝曰。杲侍者再来人也。山僧惜不及见。湛堂迁化。妙喜茧足千里。访无尽居士於渚宫。求塔铭。湛堂末后一段光明。妙喜之力也(日涉记)。

李商老
  庐山李商老。因修造动土。触犯土神。致举家病肿。求医不效。乃焚香斋戒。诵念炽盛光王神咒。未及七日。夜梦老人。着白衣骑牛。陷地旋没而去。翌日全家病瘗矣。

元首座
  成都府。昭觉寺微庵道元禅师。嗣佛果懃禅师。南岳下十五世。

唯唯
  上声应之速。而无疑也。加唯唯两字者。顺从之至也。

茧足
  足重皮也。楚欲伐宋。墨子自鲁趣楚。十日十夜。足肿如重茧。而不休息。谓足伤起皮。如重茧也。

渚宫
  上音主。地名。即荆州府是也。

塔铭
  妙喜禅师。因湛堂示寂。请觉范状其行实。又得龙安照然禅师书为绍介。特往荆州。谒无尽居士。求塔铭。初见无尽。问。公祇任么着草鞋远来师曰。某数百里。特来见相公。公曰。年多少。师曰。二十四岁。又问。水牯牛多少。师曰。两个。公曰。甚么处学得虚头言来。师曰。今日亲见相公。无尽笑曰。且坐吃茶。才坐又问。远来有何事缘。师趋前曰。湛堂和尚示寂茶毗。眼睛牙齿。数珠不坏。得舍利无数。山门耆宿皆欲得相公大手笔作塔铭。激厉后学。特地远来。冒渎钧听。无尽曰。被罪在此。不曾为人作文字。今有一问。若道得。即作塔铭。道不得。即与钱五贯。裹足却归兜率参禅去。师云。请相公问。公曰。闻准老眼睛不坏是否。答曰是。公曰。我不问你这个眼睛。师曰。问甚么眼睛。公曰。金刚正眼睛。师曰。若是金刚正眼睛。在相公笔头上。公曰。如此则老夫为他点出光明。令他照天照地去也。师乃趣前曰。先师多幸。谢相公塔铭。无尽唯唯而笑。其略曰。舍利。孔老之书无闻也。先佛世尊灭度之后。弟子收取舍利。起塔供养。赵州从谂禅师。舍利多至万粒。近世龙庆闲。百丈肃。烟气所及皆成舍利。大体出家人。本为生死事大。若生死到来。不知下落。则不如三家村里省事汉。临终嘱付。一一分明。四大色身。诸缘假合。从本以来。舍利岂有体性。若梵行清洁。白业坚固。灵明廓彻。预知报谢。不惊不怖。则依正二报。毫厘不失。若世间丽心。於本分事上。十二时中。不曾照管。微细流注。生大我慢。此是业主鬼来借宅。如此而欲舍利流珠。诸根不坏。岂可得乎。
  妙喜杲和尚曰。湛堂每获前贤书帖。必焚香开读。或刊之石曰。先圣盛德佳名。讵忍弃置。其雅尚如此。故其亡也。无十金之聚。唯唐宋诸贤墨迹。仅两竹笼。衲子竞相酬唱。得钱八十余千。助茶毗礼(可庵集)。

十金
  即十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