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话本
- 续侠义传
续侠义传
恰值春夏之交,山城雨势连绵,不能出阵。和尚是受用惯的,尤冲在四乡搜括金银子女进奉,还不畅快,未免三空等又自往城厢左右淫掠骚扰。明公闻得,有些不甚为然,却又不便说破。
忽然,又得了官军攻克麻城的信。原来赖柱深畏蒋、丁,一见水师船帜,望风便逃。正值连日阴雨,二丁商定,请蒋平守船,兄弟引着陆、鲁、二吴、一倪,夜间悄悄引一枝军,冒雨去攻麻城。离麻城一二十里,兆蕙同陆彬、倪庚换了水靠,从水中半游半伏进了水关,且喜无人知觉。到了黎明,二侯探得官军来攻,分付水陆各门严防,哪知兆蕙早已入城,与陆、倪等找个僻静巷内伏了,见贼人一队队冒雨上城,晓得兆兰已到。随后侯飞虎、侯飞豹亲自督队前来。兆蕙对陆彬道:“这般的雨,水溜甚急,水关未必关得上。你同倪庚去夺水门,引官军入来,我去东门想法。”
陆彬带了倪庚,见水关果合不上,用几个大木横着。倪庚便游出去。丁兆兰也正派人等候呢,便分一半军士,从水中下来,一半呐喊攻城。城中滚石飞矢,随着雨下来,不甚得力。二侯正忙乱着,忽听军士发喊,说:“水关里有兵进来了。”侯飞虎问是何人所说,军士道,“方才一个人,穿着水靠,说是水关差来报信的。”飞虎便叫飞豹下城去看。飞豹下城,果见湿淋淋的一群人,一半上岸,一半还在水中,已是砍断大木,破了水关。大叫:“胆大的泼男女,吃我一刀。”马正赶来,夹巷内走出一个后生,叫道:“大将军请将军回去,官兵已上城了。”飞豹诧异,回头问时,那人一纵近前,飕的就是一剑,把马剁翻,飞豹掀下地来,又是一剑,取了首级。原来往来通信的全是二爷。当下带了水兵,径去砍开城门,把兆兰大队放入。
飞虎在城上闻得下面沸乱,只得下城迎着,二爷把飞豹首级劈面扔来,大吃一惊,几乎坠马。兆兰早到,用刀逼住他枪,飞虎不能施展,被大爷生擒过来。
陆、鲁等挥军赶杀,这大雨中谁能迎敌,便都跪在泥中请降。二丁分付,扔了兵器就给他一条生路,登时城上积械如山,城下降兵塞路。二丁出示安民,安插降众,将侯飞虎也枭了首级,飞报大营。巡按就派唐斌去暂守麻城,并密令二丁引兵由小路抄至荆门,听候将令。
天已故晴,诸将伤痕已愈。凤仙,秋葵来看沙龙之病,回去便求翠绡去杀头陀。翠绡道:“且听巡按如何调度。”沙龙等六将病痊,参见巡按,也说当请小姐出阵,早杀恶僧,以便直下江陵。
巡按问南北侠应如何取胜,北侠当先,也说:“非元小姐不可,小将等真计穷力竭了。”巡按就嘱沙龙去请。小姐叫元全转致,说:“闻得头陀武艺高强,恐有邪术。我除一匕首外别无所恃,深恐有误战阵。莫如请众英雄照旧交战,待我从旁察看,即不能取胜,亦不至于全局挠败。”沙龙面禀巡按,巡按称是,仍命展、欧、韩、白、艾五人出阵。钟雄等六人也要上阵,出出受伤的闷气,姜、焦、孟不放心,随着要护钟雄,沙龙,女营里四个女将,都想看热闹,谁肯不去,反叫飞奴守寨。
果然,辰牌时分,头陀、尤冲又来叫战。钟、沙、任、智、柳、皇甫六人,并马而出,向头陀大骂道:“秃驴休要高兴,老爷们今日要还敬你了。”头陀吃了一惊,说:“我这毒丸,怎么不验呢?”便大喝:“打不死的狗头,我今日请你尝尝禅杖滋味。”便轮杖着地卷来,六个人一齐上,乓乓乒乒,打得禅杖乱响。尤冲拍马向前,说:“这是哪家战法?”举挝向皇甫襄挝来。六人一个号子,早已回马走了,展,白便去敌住头陀,欧、韩便去敌住尤冲。头陀战了几个回合,有些不耐烦,大叫道:“谁与你们天天鬼混,元翠绡怎么躲着不出来?就剩你有这班无用的搅扰,敢着要做替死鬼么?”白玉堂道:“不用忙,还你有飞剑吃就是了。”
小姐在旗门影里,听头陀指名索战,便把马略略向前,取出匕首在手,喝声:“贼头陀,看剑。”展、白、欧、韩听得这一声,早已勒马回阵,提着兵器等候,尤冲正要前追,瞥见一道寒光,自空中盘折而下,忙叫:“师父,飞剑来了。”不知不觉的也把马勒住,退了几步,那头陀真是横人,从对阵一看,旗门影里隐隐的有几个女将,望不真切,那白光一缕,往自己射来,也不甚长,便大叫道:“此等飞剑,何足惧哉!”忙用钢丸打去,坠下地来已成两半。
他还仗着周身如铁,摆个雕眼盼云势,轮着禅杖等他,想着剑到便一杖打他下来。哪知剑如活的一般,左盘右旋,在空中欲下不下。
其时两阵上眼光都注定了飞剑,四个女将看着甚是好玩。秋葵嘴快,轻轻对翠绡道:“小姐何不念诀,催那剑快些下去?”翠绡道:“你看着,不用忙。”那回杀郑天雄等,欧、展、白是黑夜中,睹不真切,觉得落下甚快。这回青天白日,望那剑悠悠扬扬,似进似退,那头陀又毫无怯色,都暗想:“莫是头陀竟有邪术,匕首都不能奈何他?那就更无别法了。”心中犯想,不由的三人都回头看看翠绡,却真是会家不忙,在马上行所无事,这才放了心,仍旧目不转睛看那匕首。
诸将中任传桂是老成,皇甫襄是笨拙,钟雄是粗疏,智化是深细,看飞剑如戏法儿一般,有些不信,就是不好说出口来。小和尚奉师父如神明,想着:“这种东西什么利害,师父准准打得下来。”尤冲先是捏一把汗,见师父并不惧怕,转念:“或者师父可以抵挡得住,但也投有法儿破他。如此蛮干,也不能报仇雪耻。”两眼对着白光,只是发怔。
说时迟,那时快,头陀接连几杖都打个空,眼光撩乱,有些慌了,舞动禅杖护住周身。尤冲急叫:“师父快走。”他也未曾听见。不慌犹可,一慌剑真通了灵,霎时间猛往下一落,一股冷飕飕的气绕住脖子,头陀一声尚未吼完,那大脑瓜儿早已滚下地来,一股血往上直冒,身躯往后栽倒。
官军阵上暴雨也似喝起采来,尤冲大骇,回马就跑。翠绡又喝一声:“尤冲看剑。”那匕首又早飞起,直扑尤冲,众英雄见杀了头陀,人人气旺,飞马抢出,把敌兵如砍瓜切菜一般,一阵大杀。尤冲刚跑进阵内,只恨没地缝可钻,匕首早巳追上,从脑后刺入,倒栽葱跌下马来。小姐招回匕首,四个女将争近前看时,一缕血痕都没有。便拥着翠绡,一同回营。
这里艾虎杀了妙空,沙龙杀了法空,柳青杀了化空,姜铠杀了强良,孟杰杀了卓业,把一班秃兵杀得秃头满地,好像放焰口施食的馒头。官军一阵大蹂大膊,直杀到魏明公营外,趁势冲营。要知魏明公营盘曾否踹平,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鼠虎争雄鼠能搏虎 江城恃险江水淹城
话说众英雄乘势攻打魏明公营盘。明公令戈、申两将搅动机轮,箭如飞蝗的射来,官兵受伤的不少,只得退回。
巡按见了凡、尤冲均为匕首所杀,喜动顏色。众人缴令,共商破明公营垒之策。公孙策道:“荆门所恃,两山夹江为险。他水军不能阻我师船,已失地利。魏贼虽依山为垒,但兵力单薄,只能顾了前面。半月以来,我细细打听,从西边绕过马梁镇,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抵绿麻故城下,便近荆门军的西门。前者魏贼冒充大人,取了江陵,大可抄他陈文,耍弄他一番。钟将军破郢州,夺有吕武军中旗号,请两位将军引兵冒充吕武,从此路前往。日前大人调丁氏昆仲前来,抄到荆门之东,亦是此意。若魏贼在城,或者识破,却稳稳的可以诓那王忠。”当下展昭、白玉堂、赫连弼、皇甫襄都上前愿往。又遣夜不收暗暗知会二丁。这里或早或晚、或攻营、或劫寨,搅得明公坐卧不安,寝食俱废,叫他无暇兼顾城中。
展、白等四人一军,夜发绕道,已到绿麻城下,便奔西门。城上问道:“吕元帅何故来此?”早有两个差官传话,说:“元帅奉军师将令,调来守城,何以王元帅不出城相会?”军士道:“东门外麻城败兵下来,元帅到城上弹压去了。”那班人不容分说,一个将军把鞭一挥,说:“我去面见元帅。”一马当先,冲进城来。军士鱼贯而入。一半进城,便挥兵砍伤了守城门的官弁,派人把住。早有人飞报王忠。王忠因二丁冒着麻城败兵,要进城来,派人去阻挡不住,正骑马要自去弹压,又报吕武到来。说:“也好,我去会他。”转辔回西,劈面遇着,哪有吕武。赫连弼、皇甫襄认得王忠,双马如飞抢到。王忠一吓,手中刀早巳落地,被两都监拖下马来,展、白传令降者免死。赫连弼又带人去东门迎丁氏弟兄,于路遇着计佐,被赫连弼一鞭打死。麻城兵也夺了城门进来。大家相会,囚了王忠,就留赫连弼、皇甫襄同镇荆门。展、白、二丁略为歇息,便会兵去夹攻明公。
早有逃出城的贼兵,气急败坏的去报军师。明公自麻城失守,尤冲师徒阵亡,一片雄心久已化为乌有,打听江陵城中,襄王是酒色昏迷,诸将也志得意满。尤冲死后,叠次飞书求救,未见一纸复文,明知孤营断难久守,又未便遽然回城。左思右想,彻夜彷徨,正有些神思昏乱,忽然折荣急喘吁吁的跑来报知:“荆门被袭。”不觉呵呀失声,道:“大事去矣。”定了一定,传进戈、申、成、温四将,道:“荆门本不能守,现已丢了,这营仗着我的机括,两面夹攻也还可以支持几日。四位将军与折防御可尽心防守,如不能守,即由小路转到当阳。我即刻驰赴江陵,去请援兵。大约冯将军必来相助,可以放心。”五将素来畏惧军师,不敢不应,明公叫随来校尉郎、柴二人打叠行装与数年体己,骑了三匹快马,匆匆出营去了。
成,温、折都有眷属在城,心中慌乱,相聚商议。戈、申二人见明公去远,便背着三人说道:“有荊门还不来救,荊门已失,两头隔绝,谁还管我们死活?我两人到此不久,何苦替他拚命,不如各散罢。”便叫亲信收拾,正想脱身,前后号炮齐鸣,巡按大军从北面杀来,展、白、二丁从南面杀来,把营垒团团围住。军士们见走不脱,开了营门,大叫愿降。戈、申急了,戈锋拿了三尖两刃刀,也不及乘马,冲将出来,任传桂早到,用钩镰枪拦住去路。论戈锋本领,也不在任传桂之下,无奈心慌意乱,乘空便想逃走,被任传桂觑个破绽,一钩镰钩住臁儿骨,掀倒在地,用刀取了首级。六耳猕猴仗着纵跳得快,早已跳出营外,往西便跑。智化瞥见,便执短刀飞也赶上。六耳猕猴忙回刀相迎,迎了一刻,乘空又跳上树去,正碰到黑妖狐荷包里来了。智化也是一纵,盘在大桠枝上,便去砍申罴所伏的那枝。申罴恐树枝砍折,只得跳下。脚未点地,智化猛的下来,一刀点在肩上,立即砍翻,也就取了首级。
大军早进了营,韩彰、徐庆杀了成元,唐斌杀了温必胜,焦赤杀了折荣。查问降兵,知明公已是去远,巡按同众人看他所设机括,说:“此人颇有巧思,如果归正,也是美才。”大家叹息一回,拔营均到荆门。
巡按便不进城,歇息一日,引兵直下江陵。钟雄愿分兵去取当阳,巡按说:“擒贼擒王,江陵一破,吕武等如鸟兽散,不足为患矣。”
那时,江陵连得了警报,知荆门破了,王忠被擒,申罴、戈锋已死,明公不知下落,城中一日数惊。襄王有些慌了,平日仗着魏明公壮胆,等他不来,如失左右手。命人四出找寻,都无踪迹。
外面诸将连连催遁,只得聚集文武商议。苗恒义如何有计策,默默的但剩发抖。冯威便道:“江陵城太广阔,难于固守,兵来将挡,莫若小臣带邵隆、顾昆出城扎营,城中有杨烈父子保驾,足可无虞。”贾配道:“冯将军虽勇,但尽城中的兵马也嫌太少,莫如将钱、周、吕三人调回,同保江陵,等破了颜昚敏,再占州县不迟。如分兵四占,兵力太单,所以易于攻破。宜城等处,便是前车之鉴了。”这种主意,叫做“滚汤泡老鼠,一窝儿干净”的主意。襄王踌躇了一回,说:“所见亦是。”便都依允。
看官,贾配所说,固非善策,就是通天狐到此,亦怕没有好主意了。当下冯威引邵、顾二将,带了五千人马出城。杨烈父子见剩下的兵零零落落,连襄王护卫小队,不足五千,还要作威作福,大家小户搜剔丁壮,编入队中,同去守城。城中连水关共有六门,赖柱退回,算把南北水关交给水军,那四门点些裨将分守,幸亏钱、周、刘及四将闻调也都回来,与冯威分扎三个大营,居然螳臂当车的气象。
巡按兵马早到,扼要驻扎,与水师联络一气。三个虎将哪敢搦战?巡按叫四营轮流攻打。冯威与钱、周商议道:“如此猛攻,万守不住。不但敌营兵马如林,有些众寡不敌,况动不动就叫女子飞剑,以致郑将军、尤元帅那般本领都吃了亏。不如与他约下,彼此斗将,一个对一个。拿我们的武艺,断不致折了便宜,颜昚敏仗的是三侠五义,杀他两三个,也挫了他锐气。”钱猛、周霸都说有理,便下了战书,专请三侠五义见个雌雄。后面又批了一行,道:“若仗女子飞剑,便非丈夫。”侠义等看了大怒,便批准明日出战。
其时双侠已回水军,这边南北侠同着四义出马,钟雄、艾虎押阵。那边三虎出马,皮象龙、邵隆押阵。冯威一马当先,梗着一张麻脸,狮鼻豹头,十分骁勇。举双锤向对阵一飏,说道:“你们五鼠也有些小名,只好在小山洞中闹闹罢,敢来惹五虎将軍么?”卢方大怒,举刀出阵便砍。冯威用左手锤架住,将右手锤指着,道:“你叫什么鼠?通个名来,好待将军上功劳簿。我金钱豹子冯威,是五虎之一,向来独当一面的,那怕你们耗子精一同上来,我也不怕。”卢方怒极,便嚷道:“我钻天鼠卢方,如果要人助力,杀了冯威,也不算条好汉。”两个交起手来,一个锤似流星,一个刀如闪电,彼此拚命相扑,狠斗了四五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