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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侠义传
行不多几里,哪知逃兵四散,鄣山、马良望都得了信,号炮连声,左有戈、申二将杀来,右有阎希恩杀来,把展、欧两人围在中间。南北侠虽不怯敌,无奈山脚边路径已形荦确,戈、申二将又将前面树木砍倒许多,马队施展不开,后面阎希恩想着:“带来火具,横竖是无用了。”就沿山乱木丰草上放起火来,火箭、火弹尽量向官军乱射乱打,势颇汹涌。南北侠带兵急寻出路,被戈、申二将指东画西,在马前遮住,却又不与他交手。二人轮着刀剑,杀翻了许多军士,那后面官军却也被阎希恩截断了许多。也有跌在沟中的,也有挂在树枝上的,也有中了箭弹的。
正在危急,忽然连声炮响,是巡按派卢方、白玉堂领了小队前来接应。戈锋、申罴慌了,正想迎敌,展、欧早已拍马出来。戈锋忙回马而走,申罴见卢方、白玉堂来势甚勇,弃了马,仗着纵跳,早已出围而去。四将立马相见,急急招呼各军士出险。阎希恩还在那里挥众砍杀,白玉堂瞥见,飞马向前,大叫:“贼将休走!”飕的一剑,那阎希恩冷不防的,尚未叫出声来,头已落地。
展、欧、卢一阵追杀,敌兵纷纷四散。天已薄暮,也不穷追,合兵缓缓回营。查点人马,十停中也损了三四停。
当即取裘立、阎希恩首级,都到巡按处缴令。展、欧还请了轻进之罪。巡按道:“两位将军幸而未入山口,且先已遣人来请接应,也算十分稳慎。虽损了些人马,却斩了他二将,魏明公之狡谋也可稍为挫折了。”当晚又得宜城捷音。
钟雄、智化等到了郢州,郢州止有空城,便去袭取潜江。潜江是苗达、陈金把守。智化用计破了城池,钟雄阵斩陈金,姜铠在河干伏兵杀了苗达,请巡按派兵守城。恰好金必正放了郢州太守,带兵前来,入城布置。巡按就调梁翼去守潜江。
不日,韩彰、任传桂、徐庆由宜城来,钟、智等也从郢州回军,都到大营。唐斌折回旧路,迎着韩、任等,随后也跟着沙、柳运粮到了,以前次粮车失事,伏地请罪。巡按喝起,令其带罪图功,复奖勉了任、韩、徐及钟雄一番。因智化脸重,特地传见,殷殷的称赞他计虑周详。不提前事,智化心才悦服。官军中添了两枝得胜军,兵力更厚,声威大振。
明公鄣山之计画虎不成,反折了两将,正自纳闷,又闻宜城、郢州、潜江都为官兵克复。虽然吕武得了当阳,无甚关系。连日焦闷,愁眉不展。周霸、皮象龙早从小路逃到荆门,来见明公。明公意欲将他留住,周霸道:“军师有所不知,颜昚敏部下三侠五义,能文能武,并且同心协力,不像我们这里,动便争功夺利。宜城的事,生生被褚、牛二人误了。军师在此,止可坚守支持,还是下江南为上策。小将此去,必然一力撺掇王爷进取,那时军师也当同行,但叫王忠及诸将军守住荆门,羁縻颜昚敏数月。江南事成,也就不怕他了。”明公喜他之计与己暗合,便极力笼络,又取地图密密指示了一番,周霸欣然而去。
到了江陵,先把罪卸于褚、牛,然后开陈下江南之策。襄王也颇回心,便叫周霸、皮象龙去攻公安,钱猛、刘鹏去攻松滋。都一到即攻破了。却因赖柱水军与蒋、丁相持,一时未便调回,派冯威在城外造船,不免耽搁。明公得信,又喜又急,兼之王忠不成材料,地方上因他贪酷,有个“卷地虎”混名,焉能成事?心里又忧后路不可恃。忽然人报尤元帅到了,明公大喜。
你道尤冲怎么来了?他报仇心切,直到衡山,去找到师父。那师父是个头陀,法名了凡,曾遇异僧,传了金钟罩功夫。使一枝铁禅杖,重八十二斤,并炼了毒药铜丸,有核桃大小,用手掷去,能到百步之远。中了他的毒丸,三个时辰便死。在衡山大寺内无恶不作,绰号叫做“铁头陀”。尤冲、郑天雄年年进献的,也就不少。
尤冲到了,哭诉师弟及他两妻均被元翠绡飞剑所害,要师父替他报仇。了凡听郑天雄已死,又痛又怒,便动问飞剑情状。尤冲说:“师弟在城内阵亡,我也得之传闻,在西梁阵上,见那女子用一口剑,却不曾飞起。”了凡便道:“剑仙的话,书上说说罢。我在江湖上几十年了,却总未遇着,定是谣言。我的金钟罩,就传了你两人。郑天雄练的在耳门泄气,容易受害,你练的是囟门,我是肚脐,刀剑哪里能伤。就是飞剑,也不怕他。我定下山为你师弟报仇。等拿了元翠绡,同去看看襄王,如能成事,便保他,不然就除了他,我们自己创业。”尤冲这才解了愁烦。
次日,了凡点了四个徒弟法空、性空、妙空、化空同行,其余的陆续下山前往。过了当阳,晓得巡按顿兵荆门,尤冲便引了师父前来。
明公先替尤冲道恼,并久闻尤冲说他师父了得,便恭恭敬敬的接了进来,因了凡不忌荤酒,杀牛宰羊的请他,并许他在王爷前保奏,封他护法国师。了凡大乐,喝得尽兴,去尤冲营内安歇,说:“这军师真可做宰相,敬重好人。看来襄王准能成事,我就死心塌地与你保他罢。”尤冲也说襄王相待之恩,及军师许多谋略,把了凡要害襄王的心算化尽了。
不多几日,徒弟们已陆续到齐。尤冲西梁余兵散卒,还有在宜城、荆门左近山谷上抄掠的,闻得寨主回来,都来投集,尚剩一二千人,百十匹马。尤冲拣了两个小头目强良、卓业统带。连了凡徒子徒孙一二百人,结了小营。替师父制办旗帜,略已完备。明公又极意笼络,日日请他筵宴,襄王处果给了国师的札付。了凡受了许多好处,急欲建功露脸,便请出营挑战。明公也带人马,同着尤冲都去观阵。摇旗呐喊杀将过来。
展昭说道:“敌人许久不敢出战,此来必有所恃,须防备他。”钟雄、智化要在巡按前显显手段,便请后营同往助战。这边展、任在后押阵,钟雄、智化、沙龙、廖充、卫森、滕煜、薛承泰、曹秉钧八马当先,望对阵时,魏明公摆着全副丞相军师的旗仗,手执如意,立马指挥。前面一个头陀,身躯雄伟,面貌凶恶,铁箍箍了头发,穿件直裰,也不骑马,手持一根浑铁禅杖,旁簇着四个和尚,一队秃兵。大旗上写着“国师铁头陀”五个红字,尤冲在旁押阵。
智化见明公如此摆饰,又怒又笑,见他队伍森严,便不当先出马。钟雄倒提飞叉,一马冲出,大叫:“何处头陀,前来送死?”明公见是钟雄,指着骂道:“你这忘恩反复的小人,尚敢出来见我么!
国师快替我拿下。”头陀轮禅杖迎将来,嚷道:“你们早早把元翠绡献出,免得你们冤死。”钟雄大怒,举又相迎。论飞叉太保的叉法,也算十分娴熟,无奈头陀力大,禅杖又重,战了十来合,竟有些支持不住。当着众人,又未肯遽然退下。头陀已得他破绽,把禅杖紧紧相逼,暗中取出铜丸,正要打去,却见廖充在旗门里,把马一勒,刀一抬,似欲助战的光景。便卖弄神通,喝道:“来一个,死一个。来十个,死十个。看我的宝贝。”飕的一声,金晃晃的,映着日光对廖充打来。廖充冷不防,眼花一乱,躲避不及,打在左眼珠上,跌下马来。那廖充何尝要出来,是在对阵见了尤冲,想起山沟一跌,有些悚愧,把马顺手一勒,却惹祸送了性命。众人见廖充被伤,忙命抬入营中。
智化见钟雄止剩招架,急挥刀入阵相助。头陀一杖抵住两将,兀自气力有余。又战了十余合,喝声“着。”一丸打中钟雄左臂,坠落钢叉。幸亏沙龙一马飞出,救了太保。智化见钟雄受伤,刀法已乱。头陀喝声:“下去。”一禅杖兜住,黑妖狐转身让过,奔回本阵,不提防又是一丸,打在背上,一交栽倒。展、任双马并出,救了智化。
尤冲也冲过来抵住展昭,头陀便截住任传桂。任都监运动钩镰枪,直刺他的要害,哪知他身如浑铁,不用遮护,便已占了上风,舞动禅杖,从下三路直扫将来,把钩镰都打直了,休论皮肉。
任传桂见势头不好,拍马便回,头陀哈哈大笑道:“如此无用的东西,也来混阵。”任传桂忿极,回来又战,他早手拈一丸,劈面打来。幸是躲闪得快,打中右肩,忍痛只能退阵。沙龙见秃兵秃将都冲出阵前,横刀出马,迎住头陀。头陀兴起,把杖在刀刃上一磕,把大砍刀磕成两截。沙龙大惊,急欲回马,却又一丸飞来,打中腰胯,展昭胜不了尤冲,见任、沙均败,虚晃一剑,飞奔回阵。尤冲把挝一挥,大众掩杀过来,四个提辖巳被敌兵裹住,努力冲围,被尤冲一挝,把薛承泰打的脑浆四迸;头陀一禅杖,把滕煜舂成血饼;性空、化空杀了卫森、强良,妙空杀了曹秉钧。展昭保着任、沙,几乎冲不出来。韩彰、欧阳春两军左右抄出,方才搭救回营。
头陀、尤冲趁势要踏平大寨,前营却防守完固。明公积闷己久,此番大获全胜,心中甚悦。见官军营中,力尚坚厚,猝难攻拔,便即鸣金收军。回去摆酒庆功,不必细说。
展昭见敌兵退去,留韩彰代守,自到中军请罪,说:“廖充回营,已是身故;受伤诸将,均已昏迷。定是毒丸。幸韩彰有解毒之药,已经敷治温服,未知生死若何。这头陀本领高强,小将抵敌不住,要求大人多派弟兄们前去助阵。”巡按见一日之中折了五将,伤了四将,心中忧闷。便与公孙策商议,要去请元翠绡相助。欧阳春道:“且待小将等明日会他一阵再看。”
当晚,四将吐出许多黑水,略略苏醒。都移归后营养伤。巡按就派欧阳春暂替任传桂,又添了柳青、艾虎前去帮助卢方,代守左营,徐庆代守后营,夜间紧紧防守,恐敌人乘胜劫寨。巡按之意,尚要将防御提辖悉数派到前营助战,展、欧密密拦住,说:“营伍中将领武艺平常,可以胜不可以败,还是小将们商酌行事,较为灵便。”白玉堂也不服气,自请同行。巡按不好拦他,便分付大家小心在意,防他暗器。
次日极早,头陀、尤冲早领兵在营外叫战。五位英雄并马而出。头陀喝道:“杀不尽的,快来纳命。”展昭大怒,舞剑便取头陀。南侠剑法精奇,头陀禅杖灵活,来往三四十合,南侠有些气力不加,欧阳春挥刀来助,早被尤冲舞挝敌住。头陀取出丸来,便打展昭。南侠早已防备,把身子一侧,用剑迎丸,铛的一声,铜丸坠地,展昭也就勒马回阵。柳青大骂:“莽头陀,吃我一刀。”刚到阵边,头陀已拈丸在手,迎面便是一丸,烧他侧闪得快,已经中了右手,刀不能举,拍马回来。白玉堂怒极,就势飞过一石,正打在头陀鼻上,那头陀大笑道:“小辈,你这暗器工夫还早哩。”
白玉堂已随着石子飞马冲到,劈面就是一剑。头陀禅杖回不过来,就将大头往上一迎,火光乱迸,要不是莫邪剑,也就卷了口了。玉堂暗道:“又是金钟罩了。怎生尽遇着这种东西?真是晦气!”知道不能取胜,止于用剑上下自护。交了一回手,展昭也就出来相助,艾虎更不必说,也出来助他义父。混战一回,头陀连发数丸,都被展、白用剑格去,两枝剑舞得如双龙戏水,上护其身,下护其马,休想得半点便宜。头陀暗暗喝采,也奈何得一身燥汗,
欧、艾两人敌住尤冲,欧阳春觑个破绽,砍了尤冲右臂一刀,坚不能入。尤冲却也煞费支持。头陀看着今日都是劲敌,难以取胜,便晃晃禅杖,与尤冲一齐退下,各自收兵。
众人入营看柳青时,本来伤不甚重,已经韩彰给他连敷带吃,吐出毒水,可无大碍。韩二爷笑道:“幸亏我因要上阵,配的药多,不然哪里够用。”白玉堂道:“药愈消得多,军事愈糟得不像。我看两个人都刀剑不入,便生擒过来也费事,不如二哥还用地雷轰他一轰,何如?”韩彰说:“地雷怕有魏明公未必能行,我看请元小姐不痛快么?人家原指名要会他。”北侠道:“拿着我们这班弟兄们,一动便请元小姐,也怪惭愧的。记得我取郑天雄首级时,与展贤弟细看,耳门有血,一定是金钟罩工夫,留着耳门泄气。明日我们何不用暗器,专取他两个耳门试试?”
次日,回明巡按,调韩彰相助,巡按又令皇甫襄分左军押阵。众英雄布置定了,尤冲引头陀已到。欧阳春舞刀便取头陀,白玉堂挥剑便取尤冲,皇甫襄、艾虎想着:“这班小秃驴,未必个个铁布衫儿,且杀两个耍耍,也挫他的悦气。”拍马出来,小侠直奔妙空,皇甫襄直奔性空。四个和尚是连帮腿一齐上,两个抵住一个,来往二三十合,欧、白二人胸有成算,玉堂便卖个破绽,回过马来。尤冲举挝想打他的马腿,被展昭闪在旗后,刺斜里一弩箭向耳门射来。尤冲不提防,一箭正着,他却全不理会,依然拍马紧追。展昭又是一箭,射他眼珠,被他闪过。展昭大惊,便出马来迎,与玉堂双双挡住。韩彰假作助战,把马往右边一带,有一箭多远,看得十分亲切,也直射头陀耳门,头陀脑袋一迎,箭从耳门内倒迸出来,几乎打着韩彰马头。哈哈笑道:“小辈,这种暗器留着哄孩子玩罢,休到老师父前班门弄斧了。不如叫元翠绡出来,教我瞧瞧他的飞剑,看是个什么玩意儿。”把韩二爷羞的黄面通红,也不敢放第二箭,拍马便来助北侠。头陀一回头,却见皇甫襄一鞭打死了性空,法空败将下来。一声怪叫,说声“试我的一丸。”对皇甫襄侧面打来,幸是皇甫襄命不该绝,马已冲过几步,一丸打中右臂。艾虎看见,慌的护了皇甫襄便走。众人见暗器不能伤他,久战无益,也都混了一阵,勒马收兵。
魏明公见了凡三阵连伤七将,极意赞扬,说:“国师下山,大王之福。不但尤元帅之仇必报,襄阳也唾手可得了。”头陀道:“我这毒丸,不过三时,受伤的便不能活,奈后来这班军官,善于躲闪,颇有本领,须慢慢的想法取他。那飞剑的女子总不见上阵,想是闻我名头躲了。来时便手到拿来。一个柔弱女子,值得甚事。”饮酒中间,无非魏、尤二人轮流谀和着他,头陀信口开河,越饮越豪,早已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