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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史遗文
娇花着雨偏添媚,弱柳牵风更助妍。
一把抱将过来,便把脸傍将过去亲嘴。这时候碗儿是个未经识、未在行的女子,连他不知这叫做甚么帐儿,忙把脸侧开,把手推去。那公子一只手,又从裤裆边伸来了。碗儿惊得乱跳,急把手掩,眼泪如注,啼哭起来。怪叫道:“母亲快来救我!” 此时王老娘何尝不叫道:“孩儿你在那里?还我的孩儿。”不知隔了几座楼墙,便叫杀,彼此也不听得。宇文公子笑嘻嘻,又一把紧抱在怀内,道:“ 不消叫得了,倒不如从直,若肯贴心从我在此,少不得做个小夫人;若不愿情,消停几日,着人送你还家。如今是染坊铺出不得白了。”这女子如何肯听,两脚不住乱蹬。公子将手要摸去,去不得,头不住向脸上撞来。公子将嘴要亲去,亲不得,延推了一会。自古道:公子性儿,早已恼了。道:“丫鬟推他床上去”。公子将碗儿推出怀内,这些丫鬟一齐笑嘻嘻,将碗儿推在床上。这床不是寻常的床,叫做巫山床,就是公子一个好友,叫做何稠送的,又叫做尽欢床。凡遇着诓劫来良人女子,断没口好气对着公子扭身缩股,脚踢手推,光景都是有的。这床四角俱有机捩,中有锦带二条,推上床时,扑的一声,手脚拴定,但凭雨云。我想人对着一个情意不曾投的妇女,又将他脚手拴住不动,死死的有甚光景,有甚趣兴。但这宇文惠及不过是个蠢才,晓甚得趣,只取一时像意而已。正是:
蜂狂只解偷香,那爱名花未放。
但是碗儿年纪,虽有十八岁,身子生得娇怯。不曾磨铴,那话儿又不曾开折的。公子叫侍儿掌了纱灯,照着碗儿。公子将手擘开,恰似桃子擘缝,鲜 滴嫩红一线。公子兴发,阳物翘然举起,一挺而进,元红迸出。碗儿痛哭叫喊,声咽不能透转,身定不能跳动。侍儿掩口暗笑。窗外边有男女偷瞧动火的,逐对抱住了干事。这些男女总是公子的婢妾家人等辈,公子荒淫,上行下效,不为奇事。只是那宇文惠及,平日纵欲宣淫,门下养有七青八黄的方术道人,争送春方,又不是海狗肾、阳起石、仙茅,肉L蓉等寻常药料,却都是海外奇方,日夜服著丸药,又有洗药,不住泡洗阳物,龟头上生出乾鞑肉环,根上又带着药制铅箍,那阳物本身,涨得十分饱满,好像生瓜一般。况兼头上乾鞑肉多,五六寸青勈虬结曲蟮般M起,攊攊刺刺,最是利害。碗儿从不曾开动的,第一次便经着这个狠呆的公子,抽得一张阴门,刀剐的一般,血流满裤,牙关咬紧,手足如冰。公子怪他不肯顺从,虽是与他干事,却无好气,故意把月婪头乱撬,要弄得他阴门肿破,凭他哭求,不肯饶放。后边也弄得不耐烦了,秃的一声拔出阳物,又把火来照着。那碗儿熬不得羞耻,只得骂道:“ 那里说起,撞着你这没天理、狠心的强盗,把我这般埋灭,你到不如一刀杀了我罢。” 公子听见碗儿骂他,便怒骂道:“ 你这小贱人,恁般放肆!京城里面,多少良贱妇人,闻了我宇文公子的风流大名,巴不得替我亲近。似你这里巷丫鬟,人身也变不全的,受我抬举也彀了你了,反肆触犯,就该一顿打死你这泼贱。我如今也不难,将你锁禁在此,永世不许出我府门。” 叫手下:“取书童的名册过来。” 公子照了名册,唤集众书童:“你们替我把这妇女着实戏弄,挨了名册,逐一轮流干事,不许争先厮闹。有本事的,尽力抽送,射死了他,埋在后园空地上去;射不死,放在书厅西房,赏与你们未娶妻的夜间公用。” 众书童喜从天降,一个个脸上堆下笑来,应道:“多谢大爷恩赐。”这些书童也有年十六七岁的,也有二十一二岁的,都是绝精壮的狠后生。得了主人乱命,果然挨次干事。这些饿鬼,一两爬就完事了,但见吓喽喽笑做一团。公子拍掌大笑。也有几个长久的,当了主人的面,着实抽送。公子拍掌喝采,取大碗酒赏鉴。
正在荒淫之际,外边有人进来附耳密报道:“方才那老妇人在外,要死要活,怎生发付他去?” 公子道:“ 不信有这样撒泼的?待我自家出去。” 公子走出书房来,那些书童,越发高兴,把碗儿一上一落,弄得七死八活,眼泪都已哭干了,竟似死人一般了。这些书童里面,也有有人心的,暖了些酒,私下开了拴板,扶碗儿起来,打铺与他睡了。碗儿略觉苏醒,又问起母亲在那里?众书童道:“你的母亲早已打发回去了,还问他怎的?” 碗儿哭泣不休,众童拥住劝解不题。
公子走出府门,问老妪何故这般撒泼?老妪闻公子出来,越添叫号,捶胸跌足,呼天呼地,要讨出女儿。公子道:“你的女儿,我已用了。你好好及早回去罢,不消在此候打。”老妪道:“不要说打,就杀我也说不得,决要还我女儿。我老身孀居,便生得这个女儿,已许人家,尚未出嫁,母女两人性命相依,不还我的,今夜就死在这里。” 公子道:“若是这等说起来,我这门首也死不得这许多。你就死了,我也不在心上,不如快快回去罢。” 叫手下撵他开去。众家人推的推,扯的扯,打的打,把王老娘一顿打开,一打出了两巷口栅栏门,再不放进去了。
宇文公子此时意兴未阑,又带了一二百狠汉街上闲撞,还要再撞一个有窍的妇女,将来补兴。此时已是二鼓了,一事不了又寻一事。这公子呆恶异常,二来也是这老妪自取,孤孀妇人,黄花女子,虽是小户,也不该两个寡女人在人丛中去看灯。那宇文公子,也是合当打死,又出来寻事。大凡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况生死大数,也逃不脱天意。天道忌淫,昭然可鉴。单看这公子的结果,便知淫报。毕竟不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总评:
凡是走月看灯的妇人,少不得寻出一场淫事,才煞得他春兴。
第二十三回 老妇人失女诉冤情 众好汉抱愤成义举
诗曰:
自是英雄胆智奇,捐驱何必为相知。
秦庭欲碎荆卿骨,韩氏曾横聂政尸。
气吐虹霓扶困弱,剑飞霜雪断妖魑。
为君扫尽不平事,肯学长安轻薄儿。
夫天下尽多不平之事,看了眼珠中火生,听了心胸中怒发。这不平之气,个个有的。若没个济弱锄强的手段,也只干着恼一番;若逞着一勇,到底制伏他不来,返惹出祸患,也不是英雄知彼知己的伎俩。果是英雄,凭着自己本领,怕甚王孙公子?又怕甚后拥前遮?小试着百万军中取上将头的光景了,怕不似斩狐击兔,除却一时大憝,却也是作淫恶的无不报之理。所谓:
祸淫原是天心,惟向英雄假手。
叔宝一班豪杰遍处顽耍,已是二鼓了,见百官下马牌傍,有几百人围绕喧嚷。众豪杰分开众人,到里边观看,却是个老妇人,白发蓬松,蒲伏在地,手打地皮,放声大哭。伯当却问傍边看的人:“今日上元佳节,天子洪恩,与民同乐,这个老妇人为何在街坊啼哭?” 看久了的人,却都知道这件事。答道:“列位,你不要管他这件事。这老妇人,老不知世事,止有一个女儿,受了人的聘礼,还不曾嫁他,也带了街上看灯,却撞见宇文公子抢了去”。叔宝道:“是那个宇文公子?”那人道:“就是兵部宇文老爷的公子。” 叔宝道:“可就是在射圃圆情的?” 众人答道:“ 就是他。” 这个时候连秦叔宝把李药师之言,却丢在爪哇国里去了。却都是专抱不平的人,听见说这句话,一个个都:
恶气填胸添勇悍,双眸爆火露威风。
叫那老妇人:“你姓什么?”老妪道:“老身姓王。” 叔宝道:“你住在何处?”老妪道:“住在宇文大老爷府后。” 叔宝道:“你且回去,那个宇文公子,在射圃踢球,我们赢他彩段银花,有数十余匹在此,寻着公子,赎你女儿来还你。” 老妇于绝处逢生,叩首四拜,哭回家去了。
叔宝却问两边的人:“ 那公子抢他的女儿,果有此事么?”众人道:“不是今日才抢,十二日就抢起。长安的世俗,元宵赏灯,这些百姓人家的妇女,都出来走桥,到寺院中看灯,就被公子抢了回府去。有乖巧会奉承的,次日或叫父母丈夫进府去,赏些钱钞就罢了;有那不会说话的,冲撞了公子,打死了丢在夹墙里边,没人敢与他索命。十四日又抢了几个,今晚这个老妇人,蹈其前辙。” 始初时,秦叔宝到还有输彩段银花,赎还他的意思。次后听见这些说话,都动了打的念头。逢人就问宇文公子。问着人人都道:“列位也该问一声。”叔宝道:“你长安朋友,说话也可笑。你说那公子在那里罢了,怎么说该问?”众人道:“列位是外京,衣冠也不同,倘若遇见公子,言语对答不来,公子性气又不好,恐怕伤了列位。” 叔宝道:“ 不知他怎么样一个行头,问了我们好回避。” 众人道:“宇文公子的行头太多哩,他有这一所私下的房屋,畜养许多亡命之徒,都是不怕冷热的人。就是这样时候卖弄精神,都脱得赤条条的,每人拿一条齐眉短棍,也有一二百个在前边开路,后边就是本府会武艺的家将,真枪真刀,摆着社火。公子骑马,马前是青衣大帽管家,摆这五六对人,都执着纱灯提炉,面前摆队。长安城里,这些勋卫府中的家将,扮的什么社火,遇见公子,当街舞来,看舞得好,也像射圃圆情的赏花红;舞得不好的,一顿棍打散了就罢了。”叔宝道:“多谢列位了。”只在那西长安门外,御道上寻宇文公子。三更时候,月明如昼,是晚:
云归海岛,雾隐天涯。万里清霄呈碧,一轮皓月初圆。灯映月,增一倍光辉;月映灯,有十分灿烂。这月溶溶漾漾,似老君太乙炉倾出烂银盘;那灯灼灼莹莹,似天孙七襄机织来铺地锦。看不尽铁锁星桥,观不了金枝宝树。黎民百姓人家,点的银锭灯、花瓶灯、屏风灯、方胜灯,都霞彩妆成;挂的梨花灯、雪花灯、梅花灯、莲花灯,尽春冰剪簇。排的狮灯、象灯、虎灯、豹灯,张牙舞爪,剪尾跑蹄,喷千条紫雾;悬的蛟灯、龙灯、鳌灯、蟒灯,扬鳍鼓吻,开鳞奋髠,吐万丈红光。咭叮叮,玉佩飘飘;厮琅琅,宝车络绎。热烘烘暖气侵人,轻馥馥香尘随马。也有富家子弟,带博浪游人,打几柄伞儿灯,尽装的苏杭货。三元庙前,打数丈高竿,人人都打五色炮杖。烟火内放出来的,是刘关张三顾诸葛亮,张翼德葭萌战马超。望春楼上,有王孙公子,设宴观灯,教坊司扮出来的社火。楚霸王九战章邯,伍子胥临潼举鼎。满城中箫鼓喧天,彻夜里笙歌不断。猛听得轰天动地锣鸣,引一起争标的社火。打几柄飘霞帔彩五方旗,引一对虎口狼牙开路
鬼。
正抓寻间,巧见宇文公子到了,果然短棍有几百条,如狼牙相似。自己穿了艳服,坐在马上,后边拥有家丁。自古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众人躲在街傍,正要寻他的事,刚刚的到他们前面,就站住了。对子报道:“夏国公窦爷府中家将,有社火来参。” 公子问:“ 什么故事?”“ 枪闪闪、戟辉辉,虎牢关三战吕布的故事。” 舞罢,公子道:“ 好。”众人讨赏,公子才打发得这伙人过去。叔宝衣服都抓扎停当了,高叫:“ 还有社火哩。” 五个豪杰,隔人头撺将进来,道:“我们是五马破曹。”公子却识货,暗道:“他这班人却不是跳鬼的身法。” 秦叔宝是两根金简,王伯当是两口宝剑,柴嗣昌是一口宝剑,齐国远是两柄金槌,李如珪是一条水磨竹节钢鞭。那鞭简相撞,叮当哔剥之声,如火星爆囋,只管舞。却比不得荒郊野外,动手便好上马逃生。这却是都城之内,街道虽是宽阔,众豪杰却展不开手,兵器又沉重,舞到人面上,寒气逼人。两边人家门口,都站不住了,挤到两头去。齐国远心中暗想道:“此时打死他不难,难是看的阻住去路,不得脱身。除非是灯棚下放起火来,这百姓们要救火,就不得拦我弟兄。” 便往屋上一窜。公子只道有这么一个家数,五个人正舞,一个要从上边舞将下来,却不知道他放火。秦叔宝见灯棚上火起,料止不得这件事了,用身法纵一个虎跳,跳于马前,举简照公子头上就打。那公子坐在马上,仰着身躯,是不防备的。况且叔宝六十四斤重金装简,打在头上,连马都打矬了,撞将下来。
脑浆迸万朵桃花,满口牙零倾碎玉。
手下众将,看道不好了,打死公子了。各举枪刀棒棍,奔叔宝打来。叔宝轮金装简,招架众人。齐国远从灯棚上跳将下来,轮动金槌。这些豪杰,一个个:
心头火起,口角雷鸣。奋八九尺猛兽身躯,吐千百丈凌云志气。直剪横冲,似中箭投崖虎豹;前奔后涌,如着枪跳涧豺狼。直打得碧琅琊,横三竖四;彩灯楼,东倒西歪。闲游士客撇笙箫,戏耍顽童丢鼓钹。风流才子堕冠簪,蓬头乱窜;美貌佳人褪罗袜,跣足忙奔。高高下下,尸骸堆积平街;湿湿浸浸,血水遍流满地。威势踏翻白玉殿,喊声震动紫金城。
这些豪杰,在人丛中打成一条血路,向大街奔明德门来,却是三更以后了。城门外却有二十二人,黄昏时候,吃过了晚饭,马上过细料,备了鞍辔,带在那宽阔街道口,等候主人。他们也分做两班,着一半人看了马匹,一半人进城门口街道上,看一回灯,换这看马的进去。到三更时候,换了几次,复进城看灯,只见黎民百姓,蓬头跣足,露体赤身,满面流血,身带重伤,口中喊叫快走。这看灯的几个嘍囉,听得这个话,慌慌的奔出城来,道:“列位,想是我们老爹,在城里惹了祸哩,打死什么宇文公子。你们着几个看马,着几个有膂力的同我去,把城门拦住,不要教守门官把城门关了。若放他关了,我们主人就不得出城了。” 众人道:“说得有理。”十数个大汉到城门口,几个故意要进城,几个故意要出城,互相扭扯,就打将起来,把看门的军人,都推倒了鬼混。此时巡街的金吾将军与京兆府尹,也听得打死了宇文公子,怕走了人,飞马传令来关门,如何关得住?众豪杰恰好打到城门口,见城门不闭,都有生路了,便招出门。夺门嘍囉灯月下看见主人,也一哄出城。见路傍有自己的马,都不占蹬摸鞦,飞身上马,顿开缰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