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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秘史
双礼嘴里答应着,心里算计道:“你这厮众叛亲离,明明恶贯已满,何犯着还帮着你闹呢。”
可望逃进贵州城,席还没有坐暖,就听炮声轰然,连着三响。探马飞报迫兵已到威清。可望大惊,挚着妻子,慌忙出城,一切辎重婢仆,都被乱兵掠掉。经过镇远、平溪、沅州,各地守将都闭门不纳。可望狼狈已极,逃到长沙,差人到洪经略军前,上书请降。洪承畴连夜动本奏明世祖,世祖大喜,降旨封孙可望为义王,立召进京询问云贵情形。
可望降清之后,不多几时,双目尽都瞎掉。到顺治十七年,因病身死。那义王世爵,直到乾隆年间,被清高宗特旨削除,总算承袭了百年光景,这都是后话。却说可望未降以前,明朝内情,清国不甚知晓。分疆划界,节节设防,派四川总督李国英驻守保宁,经略洪承畴驻守长沙,大将军辰泰、都统阿尔津驻守荆州。又派尚可喜等分驻肇庆、广州各地。遇着明军来攻,方才出战,退出境外,也不穷追。因为川东云贵,地势十分险峻,孙、李、冯、白又都是百战余生,姑把这几省地方,置诸度外。现在可望降了,拎起袋底一倒,明朝的内情,尽都披露。
于是那班清朝大忠臣洪承畴、吴三桂忙着献勤儿,先后上章奏请乘机大举。世祖览奏,下旨三路征明,派出几位将帅,一个是贝子洛托拜为宁南靖寇大将军,同了经略洪承畴,从湖南进发;一个是平西王吴三桂拜为平西大将军,同了都统墨尔根李国翰,从汉中四川进发;一个是都督卓布泰拜为征南将军,同了提督线国安,从广西进发。三路军约于贵州会齐。正是宝车骑任委金山,隆施诏册;耿都尉泉拜疏勒,密运韬钤。列阵齐呼,风云变色,前麾所指,神鬼效灵。军声如雷动,兵甲似天来。驱阱机深终絷逸围之兽,焚冈焰烈莫逃游釜之鱼。不到半年工夫,四川贵州各地,早都隶人清国版图。永历帝同着二三臣子,局天蹖地,东窜西奔,苦得要不的。清世祖偏又不肯放松,特下上谕,拜豫亲王的儿子信郡王铎尼为安远大将军,总统三路人马,一面密谕诸帅克取贵州,如云南机有可乘,即乘势进龋兵马疲弱,则候铎尼进止。诸帅接到此旨,办事愈益奋勉。等到铎尼兵入黔境,吴三桂已从遵义飞驰六百里,扎营平越府、杨老堡地方。铎尼行文各帅。合兵人滇,一面叫贝子洽托,同了经略洪承畴,留守贵阳,办理粮台事宜,千军万马,风一般卷将来,李定国、白文选等,空焚世杰存赵之香,徒伏子房报韩之剑,天命已去,人谋胡臧,辉戈终难返日,衔石胡可填波。清兵一到,永历君臣就此遁向缅甸而去。黎侯寓卫,竟赋式微楚昭人随,终难复国。
明朝失势,清朝得意。捷报到北京,世祖就下圣旨,以云贵州广湖五省荡平,宣示中外,召铎尼、洪承畴等班师回命,命吴三桂留镇云南。俗语说的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之媒。
清世祖荡平云贵,正欲饮至策勋,南中警报雪片也似飞来。大明延平王郑成功,兵部左侍郎张煌言,联师北上,江阴、镇江、瓜州、仪征、江浦、芜湖、漂阳、池州、和州、宁国、太平、徽州、无为、当涂、敏昌、宣城、南陵、旌德、泾县、贵池、铜陵等四府三州二十二县,尽都失守,现在江宁被围,危在旦夕。世祖大惊,忙着聚集文武商议退敌之策。
原来郑成功驻师金厦,时时有恢复中原、再造邦家的雄志。
一日聚集诸将,商议进龋吏官潘庚钟道:“漳、泉沿边,民苦争战,并且偈于一隅,也难号召天下。藩主欲伸大义,莫如督率战舰,从瓜镇径取江南。金陵一破,闽、粤、黔、蜀的豪杰,自会闻风回应,中兴事业,就有指望了。”
成功还没有答话,就有人反驳道:“我们空国远征两岛,岂不危险?”
众视之乃是藩标中军甘辉。庚钟道:“甘将军,你的眼光儿未免太近点子,清朝所以不攻两岛,就怕滇、黔的牵制。如果滇黔削平,全力来扑,区区两岛,岂能独全?现在统率貔貅,人据长江,截其粮道。他们自救不暇,哪里还有工夫攻两岛?”
工官冯澄世,参军陈永华,都称潘庚钟的计划很是。甘辉坚称不可。
成功慨然道:“我也久有此心。汉贼势不两立,清朝哪里肯忘记我?我当请旨黔中,会师北上。”
于是遣杨廷世、刘九皋人黔请命;一面日夜操练兵马。从征甲士,检定十七万,五万习水战,五万习骑射,五万习步击。还选一万轻骠善战的往来策应。还选军中有力能举重五百斛的,披了铁铠,画着朱碧彪文,只留出两个眼珠子,都给与砍马大刀,站在阵前,专砍敌军马足,名叫铁人军,望去宛如神兵一般,就派左虎卫陈魁统辖铁人军。金厦两岛,只派前军提督黄廷,跟兵官洪旭、户官郑泰两个留守。不上一个月,水陆马步操练都已纯熟,于是择日祭旗出发。甘辉坚请等候滇中命令。成功道:“会师也无非牵制他们兵势的计划,现在兵马云集,日费万金,难道倒好迁延观望,自老其师不成?”
忽报张煌言到,成功接进。煌言道:“听到王爷兴师恢复,特来相助。”
成功大喜,当下就命中军提督甘辉为前部先锋,马信、万礼为第二队,亲统大众为合后,请张煌言为监军,祭旗鸣炮,扬帆北上。偏偏老天不做美,行到羊山,遭着飓风,雷鸣水吼,浪涌如山,撞沉了十多号巨船。
于是只好到舟山暂时停泊,修理帆楫。忽接警报,清兵三路入滇,成功道:“势迫如此,何能再缓?”
立令扬帆北进。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不过一月开来,长江一带,尽都竖立朱明旗号,听受成功命令。
封疆清吏聊衔上章告急。世祖忙着召集文武会议,议了半天,也并没有什么高妙的法子。世祖急极,下旨御驾亲征。次日临幸南苑,校阅六师。传旨满汉各王,尽都随驾。这日天气清朗,世祖驾到时,皇族各王公、满汉各大臣、马步各将弁,都已齐集。从早至晚,整整操阅了一整天。鼓角喧天,旌旗蔽日,八旗劲旅,驰骤往来,不异活虎生龙。世祖十分嘉许。操毕回宫,内监递进江南捷报,才知崇明总兵梁化凤,已用奇计把郑成功击走,镇江、瓜州尽都克复,并擒斩敌将甘辉、潘庚钟等十多名。现在成功已经退回海岛去了。世祖喜极,亲书上谕,拔升梁化凤为江南提督,并饬图形进览。
清朝入关到今,经过一十七个春秋,智取豪夺,得寸进尺,一半是人力,一半是天助,大难删夷,山河总算一统。几位善拍马屁的开国大忠臣,便商量着上尊号,进贺表,干那粉饰承平的勾当。内中要算洪承畴、金之俊最为起劲。这日,是顺治十八年正月初六日,之俊拟了一篇贺表稿子,自己看过,十分得意,遂袖着到洪承畴家里来就政。一见面就道:“亨翁,我有一篇文字,你瞧瞧可用不可用?”
承畴先不观看,用袍袖把昏花老眼揩了两下,然后逐字逐句仔细瞧了一过,笑道:“好极了!落笔大方,颂扬得体。”
之俊道:“别是过奖么?”
承畴道:“我倒是实话呢。本朝的大手笔,第一自然要推着范文肃公,太祖太宗的庙号,列圣的年号,本朝的国书,盛京宫阙的名儿,以及各王公封号,哪一项不是他老人家一手撰出来的。
自从他老人家去了世,我接着办,终觉不甚妥贴。要找个帮手,一竟没有找到,却不道今天倒找着了。”
之俊问是谁。承畴笑道:“还有谁,就是你。将来少不得还要借重呢。”
之俊才待回话,听得一阵脚步响,两个家人匆匆奔人,报说皇上晏了驾,各位王爷、公爷、贝勒爷、贝子爷都入内哭临去了。承畴、之俊都吓一跳。正是:龙骧虎跃,方矜射虎之能;地拆天崩,倏召普天之痛。
下文三藩称变,二将争功,康熙皇南巡访父,年羹尧北上观光,立皇嗣移花接木,谋大统煮豆燃箕,烛影斧声,案疑千古,神踪鬼迹,秘绝人寰。求香妃兴师征回纥,访生父御驾幸江南;千叟宴帝室庆升平,八卦教草莽兴革命。这些节目,具待下集书中,再行披露。诸君恕罪,小子告别,《清史演义》初集完。
第二十一回 万众高呼戴真主 三藩跋扈隐祸伏
前集书中,说到金之俊撰好贺表,正在洪承畴家里斟酌损益,忽地头顶上一个焦雷,报说世祖龙驭上宾,金、洪两人呆了半晌。家人问道:“老爷可要套车?”
连问两遍,承畴才如梦初醒,向之俊道:“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会这么?
”之俊道:“真是想不到的事!”
承畴回头,问车套好没有,家人回已经传话出去了。承畴道:“金老爷是坐了车来的?”
之俊介面道:“我有车的。”
于是,金、洪两人坐车到东华门,步行人内。听得里头哭声撼山震岳相似。两人忙忙赶进,随班号哭了一阵。退班出来,到偏殿里,见各王公勋戚已挤了半屋子。几个认识的,就过来招呼。才谈得三五语,一个内监匆匆进来,向承畴道:“洪阁老,我们王爷请你过去。”
承畴认得是信郡王宾了天,第一桩要紧事情,就是开读遗诏。中原的仪注,我们都不很熟悉。你是前明做过官的人,经过得多,就派你充捧册大臣好不好?”
承畴一口答应。当下,铎尼又派了几位汉臣,请出大行遗诏。按着仪注,宣读过了,就册立皇三子玄烨为皇帝,是为清圣祖,拟定年号叫康熙,即以明年为康熙元年。这清圣祖年龄通只八岁,八岁的孩子,懂得点子什么。一应朝章国政,都听铎尼、洪承畴等主持罢了。但有一桩奇怪处,这孩子年龄虽小,福泽倒很不小,登位得没有几时,就把大明朝永历皇帝,生擒活捉,中原的冠裳,大明的国号,从此烟消云散,影迹无存。
你道这是哪一位建的奇勋?原来就是两代勋臣,一朝柱石,平西王吴三桂吴大将军。先是永历皇帝遁人缅甸之后,李定国、白文选统着残卒,只在孟良木邦跟缅人哄闹,所以清朝倒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几位议政大臣,议要裁兵节饷,世祖叫询问吴三桂。三桂复奏,有渠大魁不翦,三患二离一疏,略称“李定国、白文选以拥戴为名,引溃家窥我边防,患在门户。
土司反复,惟利是趋,一被煽惑,患在肘腋。投诚将士,轸念故主,闻警生心,思在腠理。滇中米粮腾踊,输挽耕作,因荒逃亡,养兵难,安民亦难,惟有剿尽根株,才可一劳永逸。”
世祖遂派内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率兵会剿。三桂独出奇谋,一面催兵前进,一面飞檄缅王,叫他献出永历帝来。顺治十八年十二月,三桂兵入缅境,扎营在旧晚坡。缅王吓得要不的,忙遣缅相锡真,持着贝叶文,到清营投降,一面派兵护送永历帝出境。永历帝自知不免,遂亲笔写信一封,叫人到清营投递,其辞道:将军新朝之勋臣,旧朝之重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
烈皇帝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贼肆恶,突入我京城,珍灭我社稷,逼死我先帝,杀戮我人民,将军志兴楚国,饮泣秦庭,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哀,原未泯也。
奈何凭借大国,狐假虎威,外施复仇之虚名,阴作新朝之佐命。
逆贼授首之后,而南方一带土宇,非复先朝有也。南方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南阳。何图枕席未安,千戈猝至。宏光珍把,隆武就诛,仆于此时,几不欲生。犹暇为社稷计乎?诸臣强之再三,谬承先绪。自是以来,一战而楚地失,再战而东粤亡。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图迎仆于贵州,接仆于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而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功,督师入滇,覆我巢穴。仆由是渡沙漠,聊借缅人以固吾圉,山遥水远,言笑谁欢,祗益悲矣。既失世守之河山,苟全性命于蛮服,亦自幸矣。乃将军不避艰险,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追逆旅之身,何视天下之不广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客仆一人乎?抑封王锡爵之后,犹欲歼仆以邀功乎?第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犹不能贻留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所。将军既毁我室,又欲取我子,读鸱珫之章,能不惨然心恻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
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已之祖若父乎?不知大清何恩何德于将军,仆又何仇何怨于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觉其保奕祀而后,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仆今者兵衰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矣。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身碎骨,血溅蒿菜,所不敢辞。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倘得与太平草木,同沾雨露于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惟将军是命。将军臣事大清,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大德也。惟冀裁之。
此信去后,也不见什么动静。隔了两天,永历帝正在太后跟前定省,忽闻帐外呼噪喧天。内监飞报:“缅将带兵进来,不知是何意思?”
太后、皇帝,一齐失色。只见掌院太监,又进来报说:“缅将闯入寝宫来也。”
永历帝擡头,见那缅将穿着皮甲,佩着铜剑,满脸笑容地进来。见过驾,随奏:“晋王兵到,敬请大皇帝起驾!”
永历帝才要问话,缅将指挥道:“快进来请驾起行!”
随见七八十个缅兵,蜂拥而入,不问情由,把永历帝与太后中宫,迎神赛会似的就椅子上擡着就走。众妃嫔号哭跟随,始终不舍。
此时永历帝宛如在云里雾里,被他们擡着,也不知经了几多时,行了几多路,忽然畀入一坐营帐里头。众缅兵放下自去,另有一班鞑子般的人,上来服侍。永历帝问这里是什么所在,服侍的人回奏,是平西王前锋高得捷营帐。永历帝只叹了一口气。此时,三桂标下各官进见的,叩头跪拜,总算还守着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