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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龙义证
〔六〕 意谓三六杂言及离合、回文、联句等诗,虽有大小之不同,而情理是一致的。
以上为第三段,论述各种诗体的特点。
赞曰:民生而志〔一〕,咏歌所含。兴发皇世〔二〕,风流《二南》〔三〕,神理共契〔四〕,政序相参〔五〕。英华弥缛〔六〕,万代永耽〔七〕。
〔一〕 谓人生而有志。
〔二〕 郑玄《诗谱序》:「诗之兴也,谅不于上皇之世。」此处反其意而用之。
〔三〕 《诗大序》:「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四〕 《神思》篇赞曰:「神用象通,情变所孕。物以貌求,心以理应。……结虑司契,垂帷制胜。」这是说「神」与「理」相契合而成诗。
〔五〕 「序」就是《时序》篇之「序」。「政序」谓政教运转之次序。
〔六〕 《情采》篇:「心术既形,英华乃赡。」「英华」,指精美之篇章。
〔七〕 「耽」,乐也,谓欣赏,爱好。
乐府 第七
《文镜秘府论论文意》:「乐府者,选其清调合律,唱入管弦,所奏即入之乐府聚之。如《塘上行》、《怨歌行》、《长歌行》、《短歌行》之类是也。」
徐师曾《文体明辨》「乐府」类:「按乐府者,乐官肄习之乐章也。」《日知录乐府》:「乐府是官署之名,其官有令,有音监,有游徼。……后人乃以乐府所采之诗,即名之曰乐府,误矣。曰古乐府,尤误。」
《札记》:「盖诗与乐府者,自其本言之,竟无区别,凡诗无不可歌,则统谓之乐府可也;自其末言之,则惟尝被管弦者谓之乐,其未诏伶人者,远之若曹、陆依拟古题之乐府,近之若唐人自撰新题之乐府,皆当归之于诗,不宜与乐府淆溷也。……郭茂倩曰:「凡乐府歌辞,有因声而作歌者,若魏之三调歌诗,因弦管金石造歌以被之,是也。有因歌而造声者,若清商吴声诸曲,始皆徒歌,既而被之弦管,是也。(案此本《宋书乐志》文)有有声有辞者,若郊庙、相和,铙歌、横吹等曲是也。有有辞无声者,若后人之所述作,未必尽被于金石是也。案彦和作《乐府》篇,意主于被弦管之作,然又引及子建、士衡之拟作,则事谢丝管者亦附录焉。……今略区乐府以为四种:一、乐府所用本曲,若汉相和歌辞,《江南》、《东光》之类是也。二、依乐府本曲以制辞,而其声亦被弦管者,若魏武依《苦寒行》以制《北上》,魏文依《燕歌行》以制《秋风》是也。三、依乐府题以制辞,而其声不被弦管者,若子建、士衡所作是也。四、不依乐府旧题,自创新题以制辞,其声亦不被弦管者,若杜子美《悲陈陶》诸篇,白乐天《新乐府》是也。……」又:「彦和此篇大恉,在于止节淫滥。盖自秦以来,雅音沦丧,汉代常用,皆非雅声。魏晋以来,陵替滋甚,遂使雅郑混淆,钟石斯缪。彦和闵正声之难复,伤郑曲之盛行,故欲归本于正文。以为诗文果正,则郑声无所附丽,古之雅声虽不可复,古之雅咏固可放依。盖欲去郑声,必先为雅曲。至如魏氏三祖所为,犹且谓非正响。推此以观,则简文赋咏,志在桑中,叔宝耽荒,歌高绮艳,隋炀艳篇,辞极淫绮,弥为汉魏之罪人矣。彦和生于齐世,独能抒此正论,以挽浇风,洵可谓卓尔之才矣。」
刘勰在本篇中所讨论的,主要是合乐的诗歌,但也涉及一些不合乐的作品。汉魏六朝诗的主流应该是乐府诗。而本篇论述的侧重在配诗的音乐,对于乐府诗的内容很少涉及。可以说本篇主要叙述了乐府的发展历史。
乐府者,「声依永,律和声」也〔一〕。钧天九奏〔二〕,既其上帝〔三〕;葛天八阕〔四〕,爰乃皇时〔五〕。自《咸》《英》以降,〔六〕亦无得而论矣〔七〕。
〔一〕 《尚书舜典》:「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孔传:「声谓五声:宫、商、角、征、羽;律谓六律六吕,十二月之音气,言当依声律以和乐。」正义:「诗言人之志意,歌咏其义以长其言,乐声依此长歌为节,律吕和此长歌为声。」「律」是乐律,即十二律: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林钟、南吕、应钟、大吕、夹钟、中吕。「永」通「咏」。「律和声」就是用十二律来和五音相配合。
《日知录乐章》:「《诗》三百篇皆可以被之音而为乐,自汉以下,乃以其所赋五言之属为徒诗,而其协于音者,则谓之乐府。宋以下,则其所谓乐府者,亦但拟其辞,而与徒诗无别,于是乎诗之与乐判然为二,不特乐亡而诗亦亡。古人以乐从诗,今人以诗从乐。古人必先有诗而后以乐和之。舜命夔教胄子,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是以登歌在上,而堂上堂下之器应之,是之谓以乐从诗。」
《注订》:「和乐有调有辞,亦有调具而无其辞者,如古之所谓笙乐者是。」《汉书艺文志》:「《书》曰:『诗言志,歌咏言。』故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发。诵其言谓之声,咏其声谓之歌。」
〔二〕 梅注:「《史记》:赵简子疾,五日不知人,七日乃寤,语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按此见《赵世家》,亦见《扁鹊列传》。《
吕氏春秋有始览》:「天有九野,……中央曰钧天。」高诱注:「
钧,平也,为四方主,故曰钧天。」
《注订》:「九奏者,九成也。乐一终为一成。《书益稷》:『箫韶九成』」正义:「成,犹终也。每曲一终,必变更奏。」
〔三〕 范注引郝懿行曰:「案其字疑错,然《章表篇》有『既其身文』句,与此正同,又疑非误。」
《校注》:「『既』,唐写本作『暨』。『其』,《玉海》一百六引作『具』。按『暨』、『具』二字并误。《章表》篇『
既其身文』,《奏启》篇『既其如兹』,句法并与此同。舍人《剡山石城寺石像碑》『金刚既其比坚』,亦可证。」
按《程器》篇:「名之抑扬,既其然矣。位之通塞,亦有以焉。」《书记》篇:「言既身文。」《章表》篇:「既其身文。」言其既为身之文也。《注订》:「既其上帝,爰乃皇时──此二句视九奏八阕,皆为倒装句法也,六朝文多有之。」
《斠诠》:「上帝,通常为天,《书汤誓》:『惟皇上帝。』传:『上帝,天也。』此处指天之尊神。」直解为「传说钧天九奏之曲调,既为上帝所特有之广乐,不闻于人间」。
〔四〕 梅注:「『阕』元作『阅』。按《吕览》:葛天氏作乐也,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
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谨天常》,六曰《达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万物之极》。是谓广乐。」按此指《吕氏春秋古乐》篇。又见《明诗》篇「葛天乐辞」注。
〔五〕 《校证》:「《玉海》一○六『乃』作『及』。」
《集注》:「皇时犹言皇世,详见《明诗》赞。」《斟诠》:「皇时,上皇时代,犹言上古之时。《独断上》:『上古天子,庖牺氏、神农氏称皇,尧、殷、周始称王。』」
〔六〕 「以」,唐写本作「已」。《训故》:「黄帝乐曰《咸池》,帝喾乐曰《六英》。」
范注:「《白虎通论帝王礼乐》:『《礼记》曰:黄帝乐曰《咸池》,帝喾乐曰《五英》。』郑注《周礼春官大司乐》云:『《咸池》,尧乐也。』《乐记》正义引《乐纬》云:『帝喾曰《六英》。』据宋均注作《六英》是。(宋注云:「《六英》者,能为天地四时六合之英华。」)」按《礼记乐记》:「《咸池》备矣。」郑注:「《咸池》,黄帝所作乐名也。尧增修而用之。」
《集注》:「《汉书礼乐志》:『昔黄帝作《咸池》,颛顼作《六茎》,帝喾作《五英》,尧作《大章》,舜作《招》,禹作《夏》,汤作《濩》,武王作《武》,周公作《勺》。《勺》言能勺先祖之道也。《武》,言以功定天下也。《濩》,言救民也。《
夏》,大承二帝也。《招》,继尧也。《大章》,章之也。《五英》,英华茂也。《六茎》,及根茎也。《咸池》,备矣。自《夏》以往,其流不可闻矣。』」
《注订》:「《汉书礼乐志》作《五英》,与《白虎通论》引《礼记》同。不得作《六英》,《乐纬》及宋均注皆误。范注失检,其说尤非。且《汉书》云:『《五英》,英华茂也。』明为五字也。」徐师曾《文体明辨序说》「乐府」类:「盖自钧天九奏,葛天八阕,乐之来尚矣。《咸池》以降,代有作者。」
〔七〕 《斟诠》直解为:「自黄帝乐《咸池》,帝喾乐《五英》以后,亦因上古悠悠,无从得而推论矣。」
《日知录乐章》引朱子曰:「诗之作本言志而已,方其诗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乐也,以声依永,以律和声,则乐乃为诗而作,非诗为乐而作也。诗出乎志者也,乐出乎诗者也。诗者其本,而乐者其末也。」
《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第二百四十一卷乐府部引周必大《书谭该乐府后》:「世谓乐府起于汉魏,盖由惠帝有乐府令,武帝立乐府采诗夜诵也。唐元稹则以仲尼《文王操》、伯牙《水仙操》、齐犊沐《雉朝飞》、卫女《思归引》为乐府之始,以予考之,『乃赓载歌』,『熏兮』『解愠』,在虞舜时,此体固已萌芽,岂止三代遗韵而已。」
至于涂山歌于「候人」,始为南音〔一〕;有娀谣于「飞燕」,始为北声〔二〕;夏甲叹于东阳,东音以发〔三〕;殷整思于西河,西音以兴〔四〕;音声推移,亦不一概矣〔五〕。
〔一〕 「歌」,唐写本作「哥」,下同。《玉海》卷一百六引:「
《文心雕龙》曰:『涂山歌于候人……西音以兴』。」下注:「见《
吕氏春秋》,此四方之歌也。」
梅注:「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人之女乃令其妾候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曰:『候人兮猗!』实始作为南音。」按此见《吕氏春秋季夏纪音律》篇。高诱注:「取涂山氏南音以为乐歌也。」范注:「《曹风》有《候人》。」
〔二〕 《校证》:「『于』原作『乎』,《玉海》作『于』,以上下文例之,作『于』为是。今改作『于』。」「燕」,唐写本作「燕」。
梅注:「有娀氏有二佚女,居于九成之台,饮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视之,鸣若谧隘(案原文作「谥隘」或「益隘」),二女爱而争搏之。覆以玉筐,少选发而视之,燕遗二卵,北飞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终曰『燕燕往飞』。实始作为北音。」按此亦见《吕氏春秋音律》篇。《离骚》:「有娀之佚女。」《集注》:「有娀,国名。佚,美也,谓帝喾之妃契母简狄也。」
〔三〕 梅注:「夏后氏孔甲田于东阳萯山,天大风晦冥,孔甲迷惑,入于民室。主人方乳,或曰:『后来,乃良日也,之子是必大吉。』或曰:『不胜也,之子是必有殃。』后乃取其子以归,曰:『以为余子,谁敢殃之!』子长成人,幕动坼橑,斧斩其足,遂为守门者。孔甲曰:『呜呼,有疾,命矣夫!』乃作为《破斧之歌》。实始为东音。」按此亦见《吕氏春秋音律》篇。高诱注:「孔甲,禹后十四世皋之父,发之祖,桀之宗。」「东阳」,地名,在今山东费县西南。
〔四〕 「整」,元作「牦」,唐写本作「厘」。《校证》:「按《
玉海》、王惟俭本正作『整』。」赵万里《校记》:「案《吕氏春秋音初》篇云:殷整甲徙宅西河,犹思故处,实始作为西音。此本当本《吕览》,自以作『整』为是,『牦』、『厘』均形近致讹。」
梅注:「周昭王亲将征荆,辛余靡长且多力,为王右,还反涉汉,梁败。王及蔡公抎于汉中,辛余靡振王北济,又反振蔡公,周公乃侯之于西翟,实为长公。殷整甲徙宅西河,犹思故处,实始作为西音。」案此亦见《吕氏春秋音律》篇。毕沅注:「《竹书纪年》:『河亶甲,名整,元年自嚣迁于相。』即其事也。」集释:「
相,即西河。整甲即河亶甲。」殷代帝王。
范注:「案吕氏之说,不见经传,附会显然。或者谓《
国风》托之以制题,殆信古太甚之失也。」
《札记》:「案观此,则后世依古题以制辞亦昉于古,涂山有『候人』之歌,其后《曹风》亦有《候人》之篇,则《曹风》依放涂山也。有娀有『燕燕』之歌,其后《邶风》亦有《燕燕》之篇,则《邶风》依放有娀也。孔甲有《破斧之歌》,其后《豳风》有《
破斧》之篇,则《豳风》依放孔甲也。然其制题相同,托意则异。」
〔五〕 《校释》:「唐写本『音』作『心』,是也。」
《校注》:「按唐写本是。『心声』二字出扬子《法言问神》篇,此指歌辞。《书记》《夸饰》《附会》三篇并有『心声』之文。高诱《淮南子修务》篇注:『推移,犹转易也。』」《楚辞渔父》:「而能与世推移。」
《注订》:「『亦不一概矣』以上一节,皆据《吕氏春秋音律》篇为说,范注误为《音初》篇。考吕氏之书杂而未纯,不无齐东之语,然亦不尽为虚构,《文心》引之者,以证声音推移,各有其始。自《咸》《英》以降,既无得而称,引吕氏之说以求备,并为下文诗官采言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