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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艳史演义
奕訢说:“这辇毂之下,何能容匪徒猖獗?姓曾的既欲奉身引退,不如保全他的功名。”
两宫当下首肯,随召国藩进京,就在左李两个之中,决调李鸿章前来剿捻,把曾国藩仍调回两江总督原任。
不日上谕一下,自然是曾国藩往宁接任,李鸿章带着淮军,并一班战将,如张树声、树珊兄弟,周盛波、盛传兄弟,潘鼎新、刘铭传等,此外还有刘松山、吴长庆,都是前在沪苏剿战一班得力人员。原有的鲍超、宋国永、孙开华、陈国瑞、全玉贵,不分军派,也归李鸿章节制。少荃先生此时得意不过,威武不过,他的计划,仍用曾国藩的坚壁清野计划,但是淮军比较湘军,似乎勇猛精壮,这是什么缘故?比如二三十岁同四五十岁的人较量精力,自然四五十岁不如二三十岁。
湘军练得较早,血战较多,所谓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若论淮军,固然练得较迟,而且沪苏战事,正杀得兴高彩烈,忽然中止,这个当儿,听说是李鸿章奉旨剿捻,无不养精蓄锐,跃跃临试。俗说,长江后浪催前浪。湘军的精力已竭,淮军的锐气方张,所以鸿章朝见过两宫及同治幼帝,得了些言语奖励,赶着驻营天津,分别遣兵派将,四路驻扎。但这一次是重用淮军,而淮军将帅之中,尤重用刘铭传。这刘铭传排行第六,一脸的痘瘢,人称他做刘六麻子,却由土匪出籍,胆子既泼,心计亦细,前剿太平军,很能摧锋陷阵。他久闻鲍超的大名,同姓鲍的很为拉拢。一日聚在一起,彼此酒后,各叙战务,鲍超大意,揭出他做土匪的底子,总不能算做英雄。六麻兄如何答应,登时恼羞成怒,大大的冰崩起来,不亏旁人解劝,几于用武,由此意见不合。鸿章知道,自然亲刘疏鲍,鲍超见风头不对,凡事落后。刘铭传得风便攘,什么捻军的行踪,捻军的内部计划,他都看侦探得清清楚楚。周盛波、盛传分驻直隶,张树声、树珊分驻河南,潘鼎新、刘松山、吴长庆分驻山东,刘铭传便四路策应,湘军些将帅,却分拨在运河上下游驻防。在这同治六年五六月间,东捻任柱、赖汶光,领着无数捻众,夹杂些游兵散勇,由皖豫直犯山东,好个吴长庆,迎头拦截,刘铭传又尾追过来,在登莱青三府,很打了些恶仗。那山东巡抚丁宝桢,因捻军围聚在他辖境,自家担着责任,忙具折子,陈述山岽人民涂炭,不宜偏战一方。李鸿章得了这个肖息,也就具折辩论,说黄河流域,总被捻匪蹂躏,不围攻不能就绪。朝廷见了丁李两起奏折,忙传旨叫他俩不分畛域,务在相机行事。
从此刘铭传日夜血战,把任柱、赖汶光冲作两截,在着十月下旬,把个任柱直追至安邱潍县之交,被铭军部下一员骁将,名叫李庆,砍毙马下。任柱既死,赖汶光越发势孤,潘鼎新、刘松山又截捻弥河,一番恶战,赖汶光堕马落水,偏偏赖汶光识得水性,趁官兵过去,他又泅出水面,上岸收集余捻,得一二千人。冲出六塘河防,又遇黄翼升、刘秉璋两支生力军。做书的趁手交代,这黄刘两军,却是丁宝桢派在鲁境堵截的。当下厮杀一阵,赖汶光部下,只剩三五百名,沿着运河窜至扬州,却被淮军的统领吴毓兰所杀。诸位,这赖汶光先入太平军,后做捻军,历时十数年,活动历七八省,至此才得结果,算是东捻肃清。同治七年正月,西捻张总愚、牛洪,又领着无数捻军,夹杂些回民太平军余部,由山陕猛扑京师,这回声势,比前回声势尤大。所幸张树声、树珊兄弟两人,分驻直隶。树声迎头痛击,树珊却横冲中坚,偏偏遇着牛洪,彼此交战,牛洪骑在马上,却被流弹打落下马;树珊掩杀过去,不料蓝大顺、蓝二顺又抢着上来,一场混战,到底大顺二顺犹挟着太平军余威,官兵不无却走。好个张总愚,且战且等待后应,接着大顺二顺到了,然后奋勇厮杀,一阵恶杀,张树声的阵脚,又不免移动。
诸位,这战事全凭点锐气,阵脚一动,哪有不败之理?二张既败,张总愚便抖擞精神,掀天揭地的又攻打北京,京城里又是鸦飞鹊乱,两宫又召恭亲王奕訢及军机大臣文祥、沈桂芬计议。
其时同治皇帝俨然成人,忙问恭亲王说:“朕听平定西捻,全是刘铭传战功居多,这回东捻杀来,李鸿章何以不赶派刘铭传?还有一层,东捻的里面,勾结些白帽蓝帽回回,听说回匪白彦虎、马化龙,又在陕甘起事,怕的捻匪未清,回匪又起。
记得曾国藩原荐李鸿章及左宗棠二人,朕的意思,要以剿捻事体,责成李鸿章,那剿回的事体,就责成左宗棠,这种办法,行不行?”
奕訢忙说:“臣意亦是如此。”
当下请训两宫,慈安、慈禧就叫军机赶办诏旨,一方面召取左宗棠进京,面授剿回机宜,左宗棠何敢怠慢,不日起程来京;一方面传谕李鸿章,迅派刘铭传,火急剿捻。原来刘铭传因东捻战事,斩杀过当,已积劳成疾,此时正请假休养。鸿章设法,先赶派潘鼎新、刘松山、吴长庆领兵前来,又具个切实折子,替刘铭传请病假三月。
这里潘鼎新等同张总愚动手交仗,不免互有胜败,一时不能得手,朝廷叠叠诏旨,严催刘铭传立即出兵。铭传没法,只好统带自家的铭军,扶病上马。偏偏先声夺人,那打太平军是鲍超专家,打捻军又是刘铭传绝技,只要铭军大纛旗一到,那捻军就不能立足。张总愚瞧见铭军从背后抄来,只得由西路又窜到东路。捻军走到哪里,官兵是包抄到哪里,这时已是五月,黄河的伏泛盛涨。诸位必有一句话问我,第二回书,不说是承恩公惠征带着家小,在那清河县赶渡黄河吗,何以彼时黄河在南,此时黄河又在北?要晓得咸丰元年,淮黄水涨,丰北决口,从此黄河不由云梯关入海,竟从天津以南入海。李鸿章趁着这黄河伏泛当儿,借滚滚浊流,做捻军的天然圈禁。无巧不巧,浙江巡扶左宗棠,又因奉旨剿回,见过两宫,赶来同鸿章面议机宜。鸿章因捻军同回众有密切关系,留着宗棠勾当捻事。诸位想起,单论淮军的势力,那捻军已不能支,何况再加着左军,简直是逐节为营,把个张总愚逼上死路。然而张总愚桀骜不过,骠悍不过,虽接二连三打些败仗,不曾屈膝求降。但是张总愚不降,所有部下,早纷纷解体,蓝大顺、二顺早领着些回民,窜出山海关,不知逃往何处。二蓝走后,张总愚身边,只剩一二千人,东窜到西,西窜到东,四面官兵,日渐紧急,瓮中捉鳖,真正跑逃不了。这日据着高唐,喘息未定,猛然潘鼎新、刘松山两支生力军杀来,总愚忙跳上马,顾少是人众,赶向博平清平扑窜运河。这运河东岸,都筑着数百里长墙,任是飞天蜈蚣,也越不过去。正在危急,一通炮响,刘铭传又当头拦住,张总愚点一点手下余捻,不过二三十人,不免牙根一咬,说声天亡我也,远远瞧着黄河,把马鬃一拎,连人带马,扑碌通滚跌河心直赶水晶宫,会那金龙四大王去了。岸上铭军追来,瞧这滔滔汩汩波涛,人骑俱下,万无生理,这才由刘铭传飞报大营。李鸿章用个红旗报捷,声叙西捻肃清。不日上谕下来,一面嘉奖李鸿章,将平捻在事人员,论功叙爵有差;一面督促左宗棠赶往陕甘,征巢回匪,务期一鼓荡平。诸位必疑惑在下一支笔,又要接叙征回的战事,要晓得舞台演戏,接二连三唱那全武行,任是真刀真枪,耍得热闹,锣鼓喧天,敲得紧凑,然而做戏的吃力,瞧戏的厌烦,而况左宗棠前去剿回,大小数百战,纵横两万里,不是一年两载,可以成功。
这个当儿,外魔的气焰,可算逐渐消灭,那内魔的威势,又不免逐渐鸱张。前回书中,不讲到慈安潜往西宫,捉住慈禧的破绽吗?优人金俊生在逃,那个谭鑫培、余三胜,也就稍稍敛迹。安得海同那拉氏计议,原说是要谋害慈安,究竟慈安一片好心,任是恩将仇报,一时也翻不转面皮。其时朝臣也有些风闻,有一位京察一等御史,名叫卞宝第,在这个当儿,递了个调和两宫奏折,折子里面,很把国事阽危,皇上冲幼,非得两宫顾全大局,轸念时艰,不足以对内对外,为长治久安之计。
慈安、慈禧见了,很为感动,但是慈安的心里,实系顾全大局,慈禧的心里,不过顾忌人言。安得海要算是贴骨疔疮,安静了一两个年头,他又怂恿建筑圆明园,恢复旧观。这时女画师缪毒筠,已招致入宫,慈禧叫她按照从前的构造,曲曲折折地画个详图。缪太太本来是画中高手,而况那圆明园,又是她身历其境,哪有不装点入细。图画脱稿,当由慈禧招呼恭亲王过来,递给瞧了。好个恭亲王,知道慈禧又要大兴土木,盖造园林,当下便除去帽子,跪地碰头说:“现在毛贼虽平,捻匪未靖,外边是满目疮痍,单论现用兵饷,已是支绌万分,这种绝大工程,还待民力少抒,国帑稍裕,再行筹办;而况皇上的年龄日长,那大婚及归政的典礼,也很要有点预备。”
慈禧听到这里,很大大的不以为然,然而又没有话来驳诘他,只好暗暗说声:“非依安得海的计划,先行黜退此伧不可。”
当下退入后宫,又同心腹安得海,秘密计划。安得海再阴险不过,忙说:“如今要黜退此伧,必先要联合主子。咱瞧主子渐渐年龄加长,知识已开,那选妃册后的典礼,是不能耽搁的,一方面加点疼爱,一方面做些手眼,伯叔虽亲,总不如个生母,一步紧似一步去做,哪怕不入咱们的圈套。”
慈禧连连点首,从此便拿出手段,不时招呼同治帝过来,问寒问暖,极意殷勤。那太监安得海同崔长礼、刘承恩,亦复想出方法,渐渐勾引主子,向那声色嗜好一条路上进行。诸位想想,一个青年小子,知识开,如何有什么定力?同治帝虽是生性英明,然而童心未化,除得早晚听戏之外,嘴里哼些西皮二簧。其时早有一班小内监,同他逢场作戏,什么撑船呀,盘杠呀,无不色色俱全。尤喜爱的玩意,叫做一种掼交。这掼交就是从演戏里面学来的,起初用一条板凳,叫小内监横躺在上面,用手按捺着腹部,务要随起随落,圆转自如,体格越灵便,身材越机灵越好,到得纯熟的地步,并长凳不用,空心筋斗子,翻个不脱。可怜那班小内监,因练习这种掼交,不知死去多少。恭亲王有位贝勒,名叫载瀓,也是掼交好手,同治帝叫他进宫,异常合式,彼此做了两套绣花黑衣,穿起来,不分君臣,整日价在宫晨乱窜,始而注意掼交,继而君臣兄弟又出外微行,什么花街柳巷,宜南窑姐,无不游逛殆遍,遇着茶坊酒肆,卖糖的担子,随意小吃,并不给钞。
一日有卖浆黄二,见两位穿黑衣的前来,以为是个大大主顾,不料吃了又吃,不名一钱。两位跃开步子要走,却被黄二拦住索钞,载瀓性急,伸手给黄二一记脑兜子。转是同治帝过意不去,一时立定了脚,叫黄二赶取笔砚过来。黄二向街铺上借了笔砚,裁张纸条儿,递给同治帝,同治帝随手写了“着付库银六百两,内务府知道”十二个大字。黄二收了,次日跑到内务府领银,内务府恐有影射,一面圈着黄二,一面将原条呈递进宫。慈禧知道皇上亲笔,吩咐银子照给,黄二得银,自不必说。
但是这件事传达到恭亲王耳边,恭亲王赶着进宫,却好同治帝穿了一件绣花黑衣,同些小内监接手掼交,瞧着恭亲王前来,忙说:“皇伯找谁?”
恭亲王脸色一沉说:“是来见主子。”
同治帝将前袖一拂,赶进御书房,奕訢随着过来,照例行了君大礼,然后切切实实,规谏一番,大概陈述祖训,勉励圣学,言人所不能言,说人的不敢说。同治帝起初只是唯唯,后来恭亲王指定所穿绣花黑衣,说是戏服,佻达不庄,同治帝不由得恼羞成怒,跺着脚说:“你莫管我,你且回去管管你的儿子!
”恭亲王碰了这回钉子,赶即出宫回邸,到得内书房,把儿子载瀓叫来。载瀓不知底细,还穿着一件绣花黑袍。奕訢这一怒非同小可,立呼左右,找出绳索,将载瀓捆了,载瀓只是狂叫,不由分说,拿出皮鞭子,上下乱抽,抽得皮开肉绽,奕訢还不歇手。早是王妃跑了出来,哭哭啼啼讲情,然后用了一条铁索链子,把载瀓关锁在一间空屋,从此不出门。次早入宫见着同治帝,便将处治儿子载瀓情形一一奏明。同治帝不待说完,只是连连冷笑,说:“好好!”
忙把袖子一拂,不睬恭王,可怜恭王只好扫兴而回。恭王去了,同治帝盛怒之下,亲笔写道朱谕,交军机赶拿奕訢问罪。军机大臣文祥、沈桂芬得了这道旨意,吓得手脚疲软,忙奔赴两宫,碰头不迭地请收回成命。慈禧深恨恭亲王,然而照儿皇这种办法,未免惹起物议,却不赞成;慈安虽说仁懦,因这事关系重大,忙传同治帝入宫。同治帝见了慈安泪容惨淡,很为局促不安。慈安说:“那奕訢不是你的胞叔吗?不是先皇的顾命大臣吗?咱们爱新觉罗的江山不亏着奕訢,哪里还有今日吗?奕訢何负于国家?何负于朝廷?你今日要锁拿问罪,试问他有何罪?要你拿出这恶毒手段?好了,你今日眼眶大了,凡事自作其主,不给为娘知道了。
”慈安说着,放声大哭。同治帝也觉得自家孟浪,忙双膝向下一跪,说:“是儿错了,好在事体还未发表,那就收回成命是了。”
慈安瞧着同治帝认错,忙一手揩泪,一手把儿子拉起,又婉婉款款,切切实实,劝说一番。同治帝也明白恭亲王是个好人,不过恼羞成怒,今既由慈安说开,也便云消雨散。
在这同治六七年当儿,东西捻军次第削平,中原算是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