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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太后艳史演义
闲话不提。单讲咸丰帝灵柩既安放梓宫,早已先发喜诏,后发哀诏,外面的督兵大臣曾国藩,及各省督抚将军都统,够得着上奏折的资格,无不拜折进京,存慰两宫。这时两宫的体制,是拥着幼主临朝,垂帘听政,慈安太后称做东宫,慈禧太后称做西宫;两太后亦改换称呼,慈安太后呼慈禧为妹,慈禧太后呼慈安为姐,同治帝对于两宫,一体称母。每日坐朝,两太后平列坐位,小皇帝亦抱置面前,这般体制,却开千古未有之创局。然而从中内幕,实系慈安优待慈禧。这是什么原故?
前书不说明咸丰帝对于那拉氏很不满意吗?不说她是“手段泼辣,才具尽有、性爱风骚”吗?咸丰帝虽则贪花爱色,毕竟赋性英明,生恐钮钴禄氏不是那拉氏的对手,又生恐那拉氏一朝得志,做出那吕雉、武曌的行径,先事预防,就在那病势沉重的当儿,提起朱笔,抖抖搐搐写了一道遗诏,叫孝贞后处死那拉氏,以绝后患。这东太后究竟是菩萨心肠,阿弥陀佛,她以为杀母存子,居心不忍。而况那拉氏在百忙之中,对内对外,很用了一番苦心,觉得对于自家,也很小心献勤,没有错误,所以把咸丰帝的严密遗诏搁过一边,不但不提,而且同她非常客气,就是姐妹相称,亦出于东太后的本意。哪知那拉氏得步进步,始而遇事退让,既而彼此平权;后来见着京城京外百官奏折,她便提笔著批,拖展她的才情,不和东宫计议。但有一层,江山是儿子坐的,那拉氏又在青年,事事却励精图治。原说她读书不少,每见历朝新主登基,总有些诏求直言,诏举贤才,诏除弊政的玺书,她是一件一件地颁行。第一道诏旨,就是不问军民人等,得抉摘朝廷秕政,条陈军国大事;又改祺祥纪元为同治纪元。做书的取共顺便,以后便称小皇帝做同治帝。这个当儿,就有个贵州遵义秀才,名叫黎庶昌,切切实实,痛痛快快,上了个万言书。好个那拉氏,瞧着姓黎的奏议,早浓圈密点,逐条采用,破格赏给他个知县,交曾国藩酌量差遣。这一道旨意一下,全国的人民,莫不额尔称庆,以为言路大开。巧巧在这年八月初一,又是日月合璧,五星联珠,称意的喜事,相逼而来:那曾国藩又奏称他九弟克复安庆;江北胜保又奏称苗霈霖诚心归化。这一阵叠连的红旗报捷,真是天时人事,大有转机,一般臣民,谁不说是同治帝的福气,两宫太后的能为。东太后心满意足,一切的进行办法,都是推让西太后。这时西太后好不高兴,越发作威作福。什么叫做作福呀?她蓦然想起当年的清河县吴棠,能于雪中送炭,白花花送她家二百银子程仪,哪能够知恩不报?当下吴棠已过值班道员,就特降一道上谕,着候补道吴棠升任漕河总督。在姓吴的真是平地登仙,不知那个家人吴敏,是否存活,据闻在兵乱的当儿,那人早已物故了。什么又叫做作威呀?就是那端华、肃顺,已经打下天牢,这种案子,是情真罪当,不用严刑审讯的,当降一道谕旨:就说他俩身为顾命大臣,不知效忠朝廷,胆敢违反先皇诏旨,包藏祸心,谋危宗社,惟事分首从,肃顺着凌迟处死,端华绞立决;怡亲王载垣永远圈禁;前军机穆荫、匡源、杜翰,随声附和,一律革职,永不叙用。不消说得端华是个铁帽子亲王,罪名绞立决,依法提出天牢,赐帛自荆惟有宫灯肃顺,是要凌迟处死,一到行刑日期,早由尚书赵光,提出堂绑。这赵光原是白俊的门生,当日监斩白竣由肃顺严重取缔,不得丝毫通融;今日肃顺的家属,也找出情面,多送贿赂,无如赵光是铁面无情,不独盏酒片肉,一概捐除,便是绑赴法场,也不容刽子手爽爽快快的动手,先给他凌辱苦楚,缓缓的截去左臂,然后才断他的右臂,又缓缓的下掉左腿,然后才刀砍他右腿。诸位想想:那白俊凉风过顶,滚油煎心不过一时三刻,今日凌迟这肃顺,迁延四五个钟头,比那滚油煎心,不知痛到什么地位?到后来割去脑袋,就由肃顺的仇家,将那便便大剖开,灌些桐油松香,用火燃起,可怜他绰号叫做宫灯,此时便真个点起宫灯了,诸话不谈。
编小说的原讲那拉氏一步一趋,要摹仿那金轮则天皇帝,她那猜忌的心性,泼辣的手段,风骚的行为,简直和武则天是生吞活剥。武则天宫里妙选些面首,暗藏着嫪毒;她也是尴尴尬尬,什么优伶金俊生,内监安得海,终日打得火热,双宿双飞、刻不能离。诸位必有一句驳诘我,那金俊生是个戏子,肢体完全不必讲,他安得海是个太监,难道一个人受过腐刑,还能自无而有,化虚为实吗?诸位不必焦急,有着一日,自然有一位外边要人,来揭穿这种底细,我乐得于此时省些笔墨。单就那拉氏一双俏眼,不独水汪汪的能勾引骚情,还能够辨别忠奸。比如武则天,知道狄梁公是个好人,一心一意的信任不疑,知道来俊臣、周兴很靠不住,也有方法去制度他:那拉氏一双眼睛,早识得曾国藩是个撑天玉柱,架海金梁。她因这次克复安庆,便归功曾国藩调度有方,升任他协办大学士,兼任两江总督,所有湘皖赣江浙的将帅,通受他节制。照咸丰帝七年的规划,叫他责成曾国荃,规取南京;责成李鸿章,规取苏州;责成左宗棠,规取浙江,务在削平大憝,克奏肤功。廷寄一去,曾国藩自然拜个奏折,叙明曾国荃得了安庆,已经带领大兵,由芜湖进攻东西梁山,直逼大胜关,渐渐围攻南京,期在必下;李鸿章已练好淮军,纠合张树声、树珊弟兄,周盛波、盛传弟兄,潘鼎新、刘铭传等,赶往上海。现在洋人戈登、白齐文、华尔,亦愿从中助力,由李鸿章购办新式枪炮,不日当可克复苏州;又左宗棠已向浙江进发,大致情形,太平军是死据金陵,李秀成、李世贤是分忧江浙,我们江浙得手,则金陵洪秀全断难孤立。比如棋局,用这三路围攻,贼必左绌右支,力难兼顾,所虑者太平军扫清,那捻匪必然窜扰,总要重烦圣虑,于捻势格外防范。这一起奏折入京,那拉氏读了一遍,很觉得老曾统筹全局,那太平天国可以无忧,惟折尾提到北路捻势,重烦圣虑,心中暗想:“老曾这一句话,很有意味。我瞧胜保读书不多,学识有限,这次他说苗霈霖诚意投降,这苗姓反反覆覆,很靠不住,莫非胜保那个草包的,要坠入述中?僧格林沁又是一勇之夫,听说他行军纪律,很不严明,到处奸淫掳掠,同那些太平军、捻军,也无甚分别,这个人忠勇有余,智识不足。
”思了又思,想了又想,当招呼恭亲王过来,踌躇一个得力人员,派他前去剿捻。恭亲王想了一想,因说:“现在兵备道袁甲三,山东按察司丁宝桢,总算是才具开展,深谋远识,倒可以教他们统带多营,独挡一面。”
那拉氏说:“既如此,就加袁甲三提督军门,先叫他赶赴前敌。那丁宝桢的才干,咱是很知道的。咱的意思是要召京陛见,当面问问他剿捻的机宜后,再行重用。”
恭亲王奉了懿旨,一面敕谕袁甲三赶赴前敌,责任剿捻,一面诏传丁宝桢,即日来京,听候简用。
不消说得,姓袁的统兵前往安徽,姓丁的摒挡进京,预备陛见。这一陛见不打紧,到把宫闱尴尬,秘密手术,被他瞧科了十有八九。诸位不必着急,听做书的慢慢表来。记得这年是同治元年的五月当儿,天气骤热,丁宝桢穿了一身单袍褂,戴着翎顶,踏着朝靴。偏偏这日是内廷召见,两宫起身稍迟,姓丁的早早赶进朝房,复由太监引入宫内一间静室。在内踱来踱去,仅仅只他一人,身子又暖,肚腹又饥,取出一柄扇子信手扇起,越扇额头上的汗越淋淋不止,偏生肚里饥肠雷鸣,急切想呷口茶,想找点茶食点心,哪里能有?睁眼四处观瞧,瞥见旁边厢有一张黑漆横几,几上摆个玻璃瓶子,似乎装着些奶饼茶果,心里这一愉快,非同小可,暗想:“我今天好造化呀!
赶踅过来,揭开盖子,伸手探出,原来不是甚么饼干茶时,一粒一粒的有牛奶葡萄大小,就近鼻子一闻,一种芳香,非脑非麝,煞是可意。丁宝桢饥不择食,渴不择饮,先啖了一颗,很觉有味,一连又啖了三五颗,干咽入喉,没有茶呷,只好罢休。
哪知药性易发,肚里热度渐渐增高,单是肚腹和暖不打紧,那胯下的累然物件,登时挺拔异常!奇哉怪哉。本来缩短的,忽然放长,本来割截的,亦可增长,所谓化虚为实,自有而无,就是这个道理。诸位想想,这个宫禁深处,有谁能到?来往穿插的,不过是些太监,太监预备这种药料,又有何用?哈哈!
做书的也不必揭穿题旨,一定说是安得海、崔长礼、刘承恩那般没魂大帝,每夜必须的,那就了无含蓄,索然意尽了。这个当儿,忽然内廷传旨,招呼丁宝桢赶快进见。丁宝桢低头一看,一件单薄花衣,只差搠个窟窿,此时进退维谷,面无人色。来招呼的太监,便是崔长礼,瞧着丁宝桢这种狼狈情形,忙问:“丁老先儿,为何愁眉苦脸的?”
丁宝桢只是哈着个腰,用个扇子,挡着下体,一颗肥头,连摇几摇,翎顶是晃荡荡,苦着脸说:“我的嘴馋,误吃下玻璃瓶子的丸药,哪知这种利害,这种跷蹊!”
崔长礼心底明白,暗暗说声:不好了!咱们宫闱的纰漏,被这没来由破了,杵了。忙说:“什么,丸药?是谁安放在这里?一定丁老先儿临时发痧,既然疼痛直不起腰来,咱们就回明太后,改日再行召见。”
丁宝桢也就得机便转,说:“此事费心周旋。”
崔长礼一笑走了,不一会,又转了过来,说太后有旨叫丁老先儿赶回调理,随又招呼,两个内监备着藤床,将丁宝桢好好抬回。
丁宝桢回到寓所,休息片时,那药性渐渐过了,放长的物件,也就缩短,后来秘密调查,才晓得这丸药的巧妙。他有个同年,名字叫做贾铎,是位监察御史,这日过访丁宝桢,姓丁的就把前日的笑话,细述一遍。贾铎颠头晃脑说:“稚璜兄,今日这件宫闱秘密,是被你披露出来了。你知道那主家婆的面首嫪毒是谁,我告给你听,第一是安得海,其余赏识的优伶戏子很多,一位唱小生的金俊生,还有一位唱须生的谭鑫培、余三胜,听讲这两位戏曲大家,常串在宫里走动。”
丁宝桢说:“难道主家婆还是顾曲周郎,懂得声调吗?”
贾铎说:“岂但懂得!我听说从小儿,随着他父亲承恩公惠征,在芜湖关道任上,及广州都统任上,便能登台演戏,那西皮二簧,哼得一等名工,平日非戏不乐。我们的文宗显皇帝才过百期,她早召集京都菊部梨园,在内廷开锣演戏,什么小生金俊生,就因唱了一出《白门楼》,便赏识得无以复加。须生谭鑫培,一名小叫天,她瞧过这小叫天几出拿出好戏,便不时招呼进宫,那余三胜亦因此得宠。你仔细想想,姓金姓谭姓余的,脸蛋子又白,年纪又轻,常窜进宫,还有什么正经事干吗?”
丁宝桢咂咂嘴摇头,笑了一笑说:“我瞧那班戏子,做些尴尬事体,不过秽渎宫闱,也造不到明目张胆,作威作福。惟有太监,一经宠信,兼着有些暖昧,这为祸不堪设想。那安得海有朝一日,碰到兄弟手里,定然叫他身首异处,不得翻边。”
贾铎也连连点首说:“现在这安得海,已是招权纳贿,闹得一坍糊涂,老兄是要他来碰你,兄弟偏偏要前去碰他。”
宝桢说:“这事还要拿着把鼻,不可孟浪。”
贾铎笑说:“晓得。”
一转身即便告辞。不到两日,丁宝桢已奉到升任山东巡抚诏谕,赶着赴任,御史贾铎,却拿着安得海些把鼻,不愿忌讳,切切实实上个弹劾折子。
大凡折子入内,必先由军机入过目。恭亲王是军机主任,打开贾铎个参折,由头至尾读了一遍,暗说:“这姓贾的胆子不小,明参的太监安得海,骨子里同西太后过不去。咱瞧那婆子近日行为,很是不对,死者尸骨未寒,生者便任意胡闹,尽管敢作敢为,对于大局上有些振作,但宫闱丑声,日渐传播。太监安得海,戏班子里金俊生、谭鑫培、余三胜,弄得一路神气,花瓜胡茄,我此时不拿点主张,还有何人防范!”
这个计算已定,当即袖着贾铎这本参折赶到东宫,去见慈安太后。慈安因他是先皇胞弟,又系顾命大臣,军机首领,心里很有许多要话,同奕訢接谈。一见面,便议到那拉氏说:“这婆子,现在是作威作福,独断独行,不把咱放在眼内,咱此时方有些懊悔。”
恭亲王忙问;“懊悔何来?”
慈安忙招呼个心腹宫娥。在内面取出咸丰帝那一道朱书的遗诏,递给恭亲王瞧了。恭亲王说:“先皇英明,料事如神。当时太后何不即早发表?”
慈安叹了一口气说:“都因为国事多艰,劈竹碍笋。”
恭亲王说:“现在羽翼已成,更难着手。”
随即在袖子里,取出御史贾铎的奏折,双手捧呈由慈安过目。慈安狠狠的说:“这个安得海,再刁顽再跋扈不过!记得儿皇在六岁时,就瞧见姓安的种种无礼,前年又看出些爻象,在我面前噜苏,到今日提到安得海三个字,还忘八杂种的骂不绝口,有日姓安的被我瞧出破绽,我倒要给他个下马威!”
恭亲王沉吟一会说:“办事要有个起落,要分个界说,现在贾铎的折子如何发付?”
慈安笑说:“我且交给与我,他有才情会动笔,我难道文理不通,不会动笔吗?”
恭亲王连声答应几个是,赶忙退出。这里慈安早研朱落笔,飕飕的写了一道长谕:据御史贾铎奏,风闻内务府有太监演戏,将库存进贡缎匹,裁作戏衣,每演一日,赏费几至千金,请饬速行禁止,用以杜渐防微等语。上年八月,因皇帝将次释服,文宗显皇帝梓宫,尚未永远奉安,曾特降谕旨,将一切应行庆典,酌议停止,所有升平署岁时照例供奉,俟山陵奉安后,候旨遵行,并将咸丰十年所传之民籍人等,永远裁革。原以皇帝冲龄践阼,必宜绝戏娱之渐,戒奢侈之萌,乃本日据贾铎奏称,风闻太监演戏,日费千金,并有用库存缎匹,裁作戏衣之事,览奏实堪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