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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本水浒传水浒忠义志传
那海阇黎贼秃,单为这妇人,结拜潘公做乾爷。只怕杨雄碍眼,因此不能勾上手。因这一夜道场,见他十分有情。约定日期,贼秃在山门下等候,看见轿子到来,喜不自胜,向前迎接。这妇人和潘公到水陆堂上,参礼三宝。海阇黎引到地藏堂菩萨面前证明了,请众僧自去吃斋,海和尚曰:“请乾爷和贤妹,去僧房拜茶。”引到小间房里,潘公和女儿一代坐了,和尚对席,迎儿立在侧边。那和尚教侍者托出诸般素物,摆在桌上。那和尚斟酒来,说道:“乾爷满饮此盃。”老儿饮罢,和尚又劝曰:“无物相待,贤妹畅饮一盃。”迎儿也吃了一盃。那妇人酒多醉了。和尚曰:“难得贤妹到这里,再饮几盃。”那妇人醉了,情动,便曰:“我要看佛。”那和尚把那妇人引到楼上卧房,铺得十分齐整。妇人看了曰:“你好个卧房。”和尚笑曰:“只是少个娘子。”那妇人笑曰:“你便讨一个不妨!”和尚曰:“那得这般施主。”那妇人便呌迎儿,去看侍潘公。那和尚把楼门拴了,向前捧住妇人曰:“我见娘子十分错爱。难得这个机会,作成小僧则个!”妇人曰:“奴亦有心久矣。奈我丈夫不是好惹的。”那和尚便抱住妇人向床前,卸衣解带,会合云雨。和尚曰:“你既有心于我,死而无怨。只是今日霎时快活,不能终夜欢娱,必然害杀小僧。”妇人曰:“我已寻思一计。我丈夫一个月有二十日当牢上宿,我自买迎儿,教他每日在后门伺候。若我丈夫不在,我便以烧夜香为号,你便入来不妨。你寻个报晓头陀,后面敲木鱼呌佛,便好出去。一者得他外面看顾方知天明。”和尚大喜。妇人曰:“我快回去,你万勿失约。”那妇人整理云鬟,开了楼门下来。教迎儿呌起潘公。海阇黎直送到山门外,那妇人作别上轿归家。海阇黎本房原有个胡道人,今在寺后小庵中过活。每日五更去敲木鱼,劝人念仸。海和尚唤他来房中,安排好酒相待,又取银子与他。胡道寻思:“与我银子,必有用我处。”乃问曰:“师父但有使令,小道即当向前。”海和尚曰:“我不瞒你,今有潘公女儿,和我来往。约定后门有香桌在外时,便教我来。央你先去探看有无,我才可去。又要烦你,每日五更,可就来后门,把大木鱼敲,高声呌仸。我便好出来。”胡道曰:“这事容易!”当时应允。后人有诗为证:
送暖偷寒起祸胎,坏家端的是奴才。请看昔日红娘子,却把莺莺哄出来。
又李卓吾先生诗:
泼妇淫心不可提,自送温存会贼黎。光头秃子何堪取,又约衷情在夜时。
若无石秀机関到,怎改杨雄这路迷。碎骨分骸也不顾,从君看骂割心迟。
且说杨雄此日正该当牢,未晚自去监里上宿。这迎儿排了香桌,那妇人在边伺候。初更左侧,一个人带了头巾,闪将入来。迎儿问曰:“是谁?”那人也不应,除下头巾,露出光头,妇人见是海阇黎,骂一声:“贼秃,倒好见识!”两个搂抱上楼去了。迎儿掇过香桌,自去睡了。他两个当夜如鱼似水,快活淫戏。自古:欢娱嫌夜短,只恐金鸡报晓声。正在绸缪,听得木鱼响呌佛。和尚、妇人梦中惊醒。和尚披衣起来曰:“我去了。”妇人曰:“不可负约。”和尚依然带上头巾,迎儿开门,放他去了。自此为始,但是杨雄出去,那和尚便来家中。潘公未晚先睡,迎儿已自做一路了。只是瞒石秀。自此往来,一月有余。
石秀有这件事挂心,每每委决不下。又不曾见这和尚往来。每日只听得报晓头陀,来巷里敲木鱼,高声呌佛。石秀是个乖斍的人,思忖曰:“这条巷是条死巷,如何有这头陀,连日早敲木鱼呌佛?事有可疑。”当夜十一月中旬之日,石秀正睡不着,只听得木鱼直敲,入巷里来,到后门口呌道:“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石秀听得呌得蹊跷,便跳将起来,去门缝里张时,见一个人,带顶头巾,从黑影里走将出来,和头陀去了。随后迎儿関门。石秀叹曰:“哥哥如此豪杰,倒被这婆娘瞒过了,做成这等勾当。”天明,把猪出去,卖个早市。吃饭后,迳到州衙前州桥边过,杨雄问曰:“兄弟那里去来?”石秀曰:“正来寻哥哥。”杨雄曰:“我常事官事假忙,都不曾与贤弟叙话。且和你去酒楼上欢饮叙情。”两人进酒店里坐下,呌酒保安排盘馔。杨雄是个性急的人,见石秀不悦,便问曰:“贤弟,你心中不悦,莫不是家中有甚言语?”石秀曰:“家中无事。小弟感承哥哥把做亲骨肉相待,有句话说,哥哥每日出来,承当官府,却不知这个嫂嫂是个不良之妇。兄弟已看多遍了,尚未敢说。今日看得仔细,来寻哥哥,直言休怪!”杨雄曰:“你且说是谁?”石秀曰:“前做道场,请那贼秃海阇黎来,嫂嫂和他眉来眼去。第三日又去寺里还愿,面带酒归。我每日只听一个头陀,五更直来巷内敲木鱼念佛,被我起来张时,看见那贼秃带顶头巾,从家里出来。这等淫妇,要他何用!”杨雄听了,大怒曰:“这贱人怎敢如此!”石秀曰:“哥哥息怒。今晚都不要说。明日只推做上宿,三更后却回来敲门,那厮必然后门走。兄弟一把扯住,凭哥哥发落。”杨雄曰:“兄弟说得是。”两个再饮,只见两个虞候呌杨雄曰:“那里不去寻节级来?知府在花园里呌寻节级来,教我们使棒。”杨雄便教石秀先行,自和虞候到后花园中使棒。知府大喜,取酒赏了十大钟,杨雄醉了,众人扶归。
那妇人见丈夫醉了,和迎儿挽上楼去。杨雄坐在床上,迎儿去脱鞋,妇人与他除头巾。杨雄看见妻子,怒上心来,骂曰:“你这贱人,腌臜泼妇!那厮敢来大虫口里倒涎!我手里拿到,不得轻放了你!”那妇人吃了一惊。杨雄睡到五更酒醒,讨水吃。那妇人递水与杨雄吃了。桌上残灯尚明,杨雄问曰:“大嫂,你不脱衣来睡?”妇人曰:“你吃醉了,怕你要吐,那顾脱衣?”杨雄曰:“我不曾说甚麽来?”妇人曰:“往常吃醉便睡。夜来有些放不下。”杨雄又问曰:“石秀兄弟,这几日不曾和他吃酒。”妇人也不应,坐在床上流泪叹气。杨雄曰:“为何烦恼?”那妇人曰:“我爹娘当初把我嫁王押司,谁想半路相抛。如日嫁你十分豪杰,谁知不与我做主。”杨雄曰:“谁敢欺负你?”妇人曰:“我说与你,结义兄弟石秀,初到家时也好。向后见你不回来,昨日早晨,我在厨下洗面,这厮从后面走来,看见没人,便伸手来摸我胸前曰:‘嫂嫂,有孕也无?’被我打脱了手。本待要声张起来,又怕邻舍知道取笑,等你回来,却又醉了,又不敢说。我恨不得吃了他!你还问他怎的?”杨雄听了大怒,便骂曰:“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厮倒来我面前说海阇黎许多事情,不是我亲兄弟,赶了出去便罢!”杨雄天明来对潘公曰:“从今日休要做买卖,把肉案都拆了。”石秀正来开店,只见拆了肉案,笑曰:“这是哥哥醉了出言,走透消息,倒被这婆娘使见识,反来诎我。若与他争辨,教哥哥弄出丑来。只是别作计较。”便收拾行李,来辞潘公曰:“今日哥哥收拾肉铺,小人告回。”潘公被女婿分付,也不留他,石秀相辞去了。只在近巷内,寻店安歇。寻思曰:“杨雄待我最好,要与他明白此事。如今且去探他几时当牢上宿?”到晚去杨雄门前探听。只见牢子取铺盖出去。石秀曰:“今晚必然当牢上宿。”
四更起来,带了腰刀,迳到杨雄后门,伏在巷内。五更时分,只见头陀挟木鱼在那巷口探听,石秀闪在背后,一手扯住,把刀去颈上放着,低声喝曰:“你若高声,便杀了你。你好好实说,海和尚呌你来怎的?”头陀曰:“你饶我便说。”石秀曰:“快说来,我饶你。”头陀把根由说了一徧,“见今海和尚还在他家睡着。我敲得木鱼响时,他便出来。”石秀曰:“借你衣服、木鱼与我。”头陀把衣服脱下,被石秀一刀,把头陀砍死在地。穿了衣服,把木鱼敲入巷内来。海和尚听得木鱼响,连忙起来,走出后门。石秀只顾敲那木鱼。海和尚喝曰:“只顾敲做甚麽?”石秀也不应,让他走到巷口,一交放番,扯住喝曰:“你若高声,便杀了你!待我剥了衣服便罢。”即将衣服脱了,一刀砍死在头陀身边,将两个人衣服卷做一团回家去睡。
却说城中一个卖糕粥的王公,与小仆早挑一担糕粥出来赶早市。来到死尸边,却被绊倒,把一担糕粥倾在地下。只听得叫道:“苦也!一个和尚醉倒在这里!”王公扒起来,摸了两手血迹,邻舍听得开门出来,把火照时,徧地都是血粥,两个死尸挺在地下。众邻舍一起拿住老子,要去官司陈告。正是:破漏更遭连夜雨,行舡又被打头风。且听下回分解。
全像水浒志传卷之九【终】
注:
仸:同佛。
新刻全像水浒志传卷之十
第四十三回 杨雄大闹翠屏山 石秀火烧祝家庄
古贤遗训太叮宁,气酒财花少去亲。李白沉江真鉴诫,绿珠累玉更分明。
铜山蜀道人何在?争帝图王客已倾。寄语缙绅须颖悟,休贪四字日营营。
却说众邻扭王公到蓟州府里首告。知府恰才陞堂,一行人都跪下,老子告曰:“小人卖粥营生。今日起早,只顾走路,不看下面,一交绊番。只见两个死尸在地,一时失惊呌起,被众邻舍扭到台下。望青天明镜辩察。”知府随即取了供状,教里甲、仵作押王公一干人等,检验尸首。回报:“杀死僧人,系是报恩寺阇黎裴如海。傍边头陀,系是寺后胡道。二尸不挂一丝,留下凶刀一把,项上各有砍死刀痕。”知府教捉本寺首僧,问其缘故,俱各不知情由。当案孔目禀曰:“二尸赤体,必是和尚干不公不法之事。邻舍教召保听候。尸首令本寺备棺木盛殓。”立了文案,随即发落了。蓟州城里子弟都知此事,做成一词曰:
叵耐秃囚无状,做事只恁狂荡。暗约娇娘要为夫妇永同鸳帐,怎奈贯恶满盈玷辱诸多和尚,遭勒杀死二命于里巷,今日赤条条甚麽模样。立云〖雪〗齐腰,投岩猥〖喂〗虎,全不想担头经上。目连救母生天,这贼秃为娘身丧。
这件事满城里都讲动了,那妇人闻知大惊,只是暗地呌苦。杨雄在府里,闻知杀死和尚、头陀,猛然寻思:“此事定是石秀做出来。我前日一时间错怪他,且去寻他问个真寔。”走过州衙前来,遇见石秀,便曰:“兄弟不说谎,是我一时酒后失言,被那贱妇瞒过了。今来寻贤弟请罪。”石秀曰:“哥哥,我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如何肯做这等之事。怕哥哥日后中了奸计,因此将和尚、头陀衣裳都剥在此,与哥哥看。”杨雄见了,心头火起,便曰:“兄弟休怪!我今夜碎割这贱人,出这口气。”石秀笑曰:“你又不曾捉得他真奸,如何杀得他?哥哥,依我说,此间东门外二十里,有座翠屏山,好生僻静。哥哥到明日诈说:‘多时不曾烧香,我今和你同去。’把那妇人赚将出来,带迎儿同到山上。小弟先在那里等候,把这是非都对得明白。那时随哥哥发落。”杨雄曰:“明日准定和那贱人同来。你休要悮了。”石秀曰:“小弟不来时,此言俱是虚话了。”
杨雄至晚回家,都不说话。次日清晨,起来对潘氏曰:“我向日许下东门外岳庙烧香愿,昨日梦见神人说,我旧愿未还。今日和你同云拜还。”潘氏曰:“你便自去。”杨雄曰:“旧愿是说亲许下的,必须和你同去。”潘氏曰:“既是如此,即便同行。”打扮得齐齐整整,上了轿子,迎儿跟着,出得东门来。杨雄暗嘱轿夫曰:“与我抬上翠屏山去,我自多还你轿钱。”来到翠屏山,都是人家的乱坟,并无庵舍。当下杨雄把潘氏抬到半山,教轿夫放下。妇人出轿来问曰:“却怎地来这山里?”杨雄曰:“你只顾且上山去。”分付轿夫:“只在此间伺候。”杨雄引那妇人和迎儿,上了四五层山坡,到一个古墓里。石秀先在上面,见那妇人来到近前,曰:“嫂嫂,拜揖。”那妇人连忙答曰:“叔叔怎的也到这里?”心下大惊。石秀曰:“在此专等。”杨雄曰:“你前日对我说,叔叔多遍把言语调戏你,又将手摸你胸前。今日这里没人,你两个对个明白。”那妇人曰:“那过去的事,还说他做甚麽?”石秀睁眼曰:“嫂嫂,你怎说这话!正要当哥哥面前说个明白。”潘氏曰:“叔叔,你没事自把鬓角儿提做什麽?”石秀曰:“嫂嫂,不要硬争,你看个证见。”便去包裹里,取海和尚并头陀衣服,撒在地下曰:“你认得麽?”那妇人看了,无言可答。石秀与杨雄曰:“此事只问迎儿,便知详细。”杨雄揪过丫头跪下,喝曰:“你这贱人,好好说来,饶你性命。瞒了一句,先把你剁做肉泥。”迎儿泣曰:“不干我事。”却把僧房中饮酒一事,上楼看佛起至每夜偷情事由,逐一说明。石秀曰:“哥哥,这话不是兄弟教他说的,请哥哥问嫂嫂明白。”杨雄揪住潘氏喝曰:“贱人,丫头招了,你休抵赖。再把实情对我说明,饶你性命!”潘氏只得把偷和尚的事招认了。石秀曰:“你怎的对哥哥说,我调戏你?”潘氏曰:“你哥哥前日醉骂跷蹊,我只疑叔叔看出破绽说与他知。我却把这假话来支吾,寔是叔叔并不曾如此。”石秀曰:“既是说明白了,任从哥哥如何措置。”杨雄曰:“兄弟,你与我拔下贱人首饰,剥了衣裳,我亲自伏侍他。”石秀把首饰衣服都剥了。杨雄割下两条裙带来,把潘氏绑在树上。先一刀,把迎儿挥作两叚。那妇人在树上呌:“叔叔,救一救。”石秀不应。杨雄把刀指骂曰:“贱人,我一时听你,险些坏了我兄弟情分,久后必然被你害了性命。这等淫妇,不知心肝五脏生的怎的?我且看一看。”一刀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树上。却与石秀商议曰:“奸夫、淫妇如今都杀了。只是我和你如今从那里去安身好?”石秀曰:“哥哥,不去投梁山泊入夥,却投那里去?”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