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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颠大师醉菩提全传
短,吃得稀泥乱醉,又去睡了。长老到底有些见识,也还耐著,那些众僧看见,便三个一攒,五个一簇,说个不停,笑个不休。
不期到了次日,天才微明,济颠早爬起来,满寺大叫道:‘大木来了!大木来了!快叫工匠来扯!’众僧听了,只道是济颠发疯,没
个来理睬他,济颠遂走入方丈室,报知长老道:‘大木已到井了,请长老去拜受!’长老大喜,连忙著了袈裟,亲走到草殿上,与众匠工
佛前礼拜了,然后唤监寺纠集众匠工,到井边来扯木。监寺也只付之一笑,但是长老吩咐,不敢不来。及到了井边一看,那有个木头的影
儿?监寺要取笑长老,也不说有无,但请长老自看;长老走到井边低头一看,只见井水中间果然露出一二尺长的一段木头在水外。长老看
见满心欢喜,又要了一张毡条,对著井拜了四拜,拜完,对著济颠说道:‘济公真是难为你了!’济颠道:‘佛家之事,怎说难为?但只
可恨这班和尚,看看木头,叫他请人工扯扯,为何尚不肯动手?’长老叫监寺道:‘大木已到,为何还不动手?’监寺慢慢地走到井边,
再一看时,忽见一段木头高出水面,方吃了一惊,暗里想道:‘济颠的神通,真不可思议矣!’忙命匠工系下去,将绳上的勾子,勾在木
上,然后命匠工在转轮上扯将上来,扯起来的木头,都有五六尺,围圆七八丈长短,扯了一株,又是一株冒出头来。长老向济颠问道:‘
这大木有多少颗数?’济颠道:‘长老不要问,只叫匠人来算一算,要用多少,只管取,若够用了,就罢,也不可浪费。’长老因叫匠人
估计,那几颗为梁,那几颗为柱,到六七十颗,匠人道:‘已够用了。’只说得一声够了,井中便没得再冒起来了,合寺僧众皆惊以为神
。这净慈寺自有了这些大木,不一二年间,殿宇楼台,僧房方丈,已造就得齐齐整整,比从前更觉辉煌。
这一日,济颠正在雷锋塔下水云间中,同常长老两个吃酒,忽见寺里的火工寻著来道:‘长老叫我寻你吃酒,快去快去。’济颠听是
长老寻他,遂别了常长老,忙忙回寺,来见长老道:‘火工说长老呼唤弟子,不知有何法旨?’长老道:‘我见寺院已次第将成,心下稍
安,故买酒请你,不道你已吃了酒来,不知你还吃得下否?’
济颠笑道:‘我闻昔日孔圣人有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前日已为佛家添了两句道:“酒不厌多,吃不厌醉。”有便即请拿
来,怎么吃不下?’长老听了大喜道:‘酒尚未饮,早已参破真禅,妙妙妙!’叫侍者取出酒来,济颠见了酒,就像未曾吃过的,拿上手
甜甜蜜蜜,又是十余碗,一面吃,一面说道:‘寺中多亏请得长老来作主,叫我相帮,今已成个模样,只有两廊影壁,尚未曾画,是个未
了,弟子放心不下。’长老道:‘你既放心不下,何不再化一个显宦,成全了也好。’济颠道:‘长老可叫个监寺取出缘簿来查查,看临
安显宦还有何人,不曾布施?’监寺查来查去,只有新任王巡抚,未曾布施。济颠道:‘未曾布施,等我去化他,必要他喜舍三千贯,为
画壁之用,方才饶他。’长老听说,皱著眉摇头道:‘这官万万不可去缠他,不但不肯布施,只怕还要惹出祸来。’济颠问道:‘这是为
何?’长老道:‘你还不知,我闻得此官,原是个穷秀才,未得第时,常到寺院里投斋,每每被僧人躲避,不供斋饭,及戏侮他,他所以
大恨和尚,曾怒题寺壁道:“遇客头如鳖,逢斋项似鹅。”这等怀恨,去化他何益?’济颠道:‘不妨事,他偏怀嗔,我偏要去化他!’
众僧劝不住,济颠竟带著酒兴,疯疯颠颠,一迳走到巡抚府前,远远立在宣化桥上,探头探脑的张望,却值王巡抚坐在厅上,看见了
大怒道:‘我一个宪府,甚么僧人竟敢这等大胆,在此探望?’遂吩咐衙役:‘捉他进来!’那三四个衙役领命,一齐走到桥上,将济颠
一把捉住,到厅上跪下,巡抚拍案大骂道:‘你这和尚怎敢大胆,立在我府前外桥上探头探脑的张望?’济颠道:‘大人的衙门外,大家
可以站,为何只有我不可在衙门外站一站?’巡抚拍桌骂道:‘大胆!’济颠道:‘怎么?我这一站就是大胆?’巡抚道:‘你还强辩!
别人稍站便走,而你这丐和尚不仅站了半天不走,还探头向内张望,难道这不是大胆?’济颠道:‘小僧因要求见相公,怕无人肯通报,
故不得已在此张望。’巡抚道:‘你有何事要来见我?’济颠道:‘闻知相公恼和尚,故特来解释!’巡抚道:‘你何由知我恼和尚,你
又有些甚么解释?’济颠道:‘小僧也不敢解释,只有一节因缘,说与相公,求相公自省。’巡抚道:‘你且说来,说得好,免你责罚,
说得不好,加倍用刑!’济颠道:‘昔日苏东坡与秦少游、黄鲁直、佛印禅师,四人共饮,东坡行下了一令,要大家作对子助兴,作对子
的重点:前面一句是要一件落地无声之物,中间二句是要有两个古人,最后要结诗二句,要说得有情有理,又要贯串,如不能者罚。’那
时旁边看的人,都替济颠耽忧。济颠却不慌不忙的,屈著指头道,相公听著:
‘苏东坡说道:“笔毫落地无声,抬头见管仲,管仲问鲍叔,因何不种竹?鲍叔曰:只须两三竿,清风自然足。”
秦少游说道:“雪花落地无声,抬头见白起,白起问廉颇,如何不养鹅?廉颇曰:白毛铺绿水,红掌戏清波。”
黄鲁直说道:“蛀屑落地无声,抬头看孔子,孔子问颜回,因何不种梅?颜回曰: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佛印禅师说道:“天花落地无声,抬头见宝光,宝光问维摩,僧行近如何?维摩曰:遇客头如鳖,逢斋项似鹅。”’
王巡抚听了,打动当年心事,忍不住大笑起来道:‘妙语参禅,大有可思!且问你是那寺僧人?叫甚名字?’济颠道:‘小僧乃净慈
寺书记,法名道济的便是。’王巡抚大喜道:‘原来就是做榜文,叫通天耳的济书记,果是名下无虚,快请起来相见!’重新相见过,就
邀入后厅,命人整酒相留,巡抚亲陪,二人吃到投机处,济颠方说道:‘敝寺因遭风火,今蒙圣主并宰官之力,重建一新,惟有两廊影壁
未完,要求相公慨然乐助。’巡抚道:‘下官到任未久,恐不能多,既济师来募,自然有助。’因天色已晚,就留济颠宿了。到次早便整
办俸钞三千贯,叫人押著,送到净慈寺来,济颠方谢别巡抚,一同回寺,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同分解。
第十五回 显神通替古佛装金
解冤结遇死人走路
话说王巡抚将三千贯钞,差人同济颠押送到寺,长老与众僧,那一个不喝釆道:‘化得这位宰官的钱,真要算他的手段!’一面准备
斋点款待来人,打发了回去,一面就请画师来,将两廊与影壁作画,不几日俱已画完。长老与济颠商量道:‘如今诸事俱已齐备,只有上
面的三尊大佛,不曾装金,虽也曾零星化些,却换不得金子,干不得正事,奈何?’济颠道:‘这不打紧,长老若将零星布施买酒来请我
,我包管你装这三尊大佛的金子是了。’长老道:‘既是济公肯担当装金的布施,现在任你买吃可也。’
济颠大喜道:‘既说明了,快快买来,待我吃得醉了,明日装金,也好装得厚些。’长老大喜,随叫收贮僧,取出装金的布施来,买
酒请济颠吃,济颠吃得大醉,竟去睡了。到了明日,知装金的布施钱还有,又要来吃,收布施的僧人,因是长老吩咐,便又买了请他,今
日也吃,明日也吃,吃到十数日,前面的布施已吃完了,后面人听见装金的布施,都是济颠买酒肉吃完了,便不肯布施。济颠骂道:‘酒
已没有了?’监寺因对济颠说道:‘你吃装金的布施钱,原说装金就包在你身上,今布施已吃完了,不见你装一片金儿;故人不信,必不
肯布施。你既有手段装金,何不先装起一尊来,与人看看,人见了真是实事,便布施下来,只愁你吃不完哩!’济颠道:‘你也说得有理
,如今你可先垫出些银子,买两壶酒来,待我吃醉了,好装金。’监寺听见他说吃醉了就装金,没奈何,只得叫了人买了两壶酒来与他吃
,济颠吃得不醉,又要监寺去买,监寺买来,济颠又吃完了,还不大醉又要买。监寺道:‘你吃了三壶,已醉得模模糊糊,怎只管要吃,
这酒我是挪移银子买来的,那里有得许多?你且装起金来,再请你也不迟。’济颠道:‘不是我苦苦要吃,但三尊佛的法身甚大,要许多
金子,若吃得不尽醉,装起来,酒醒了,剩下些装不完,便费力了。莫若再买一壶来,待我吃得烂醉,便装个一了百了,岂不妙哉?’监
寺听了,只认他说鬼话骗酒吃;因而硬回他一句道:‘现也没钱得买了,你也吃得够了,就装不完,多少剩下些,再化人装完,你且快装
起来看看。’济颠道:‘既是这样说,今夜我到大殿上去睡。’
此时大殿新造得十分整齐,监寺怕他践污,便道:‘大殿上如何睡得?’济颠道:‘佛爷在大殿上我不去料理,却怎么装金?’监寺
没法,只得叫管理香火拿了铺盖,同他到大殿上去。济颠叫管理香火的将当中供桌上的香炉烛台,都收开了,把铺盖放在上面,又吩咐监
寺道:‘可将殿门闭上封好了,不许一人窥探,若容人窥探,装不完时,却休怪我。’吩咐毕,竟在供桌上打开铺盖,放倒头酣酣的睡去
。监寺见他屡屡有些妙用,不敢拗他,只得将殿门闭上,凡是看得见里面的窍洞,都用纸头封好。
此时天已近晚,众僧放心不下;俱在殿门外探听消息。初时一毫影响也无,首座道:‘不见响动,定是睡熟了;似此贪眠,怎么装金
?’执事僧道:‘且莫说贪睡,看他光光一个身子,金在那里?’有的道:‘都是长老没主意,信他胡言!’你也说说,我也讲讲,将交
三更,忽听得殿里呕吐之声大作。监寺听了,连连跌脚道:‘不好了!我叫他少吃些,只是不肯住手。如今在供桌上吐得肮肮脏脏,成甚
模样!装金之事,又是一场虚话了。’歇不多时,那呕吐之声忽然大作。众僧道:‘罢了!罢了!休要装甚么金,快把门打开,早早请他
出来,还省些时收拾。’监寺道:‘既是吐污的,索性再耐他半个时辰,等他出来,羞他一场,使他没得说,连长老的嘴也塞住了;倘开
早了,他未免又借此胡赖。’众僧道:‘也是!也是!’又捱了一会,又听得殿中呕吐之声更响,众僧俱各气忿不过,忍耐不住,定要开
关。监寺禁约不住,只听他们将殿门开了,不开犹可,及开了一看,只见三尊大佛,浑身上全照得耀眼争光,十分精彩,那济颠抱著西边
的大佛,在那里乾吐,供桌上下,那里有一点污秽?济颠早跳下来,埋怨监寺道:‘我说酒不够,叫你再买一壶,吃足了便好成全大事。
谁知你十分鄙吝,苦苦的舍不得,如今右边大佛右臂,还有尺余没有金子装,你若听信我言,再捱一刻开门,苦著我呕肠空肚,或者装完
也未可知。你又听凭他们开了门进来,如今剩下这尺余,怎么办?我须与长老说明,不要怪我办事不周。’监寺见他如此神通,方连连认
罪道:‘是我不是了。’遂报知长老,长老大喜,忙忙起来,净了手面,穿上袈裟,走到大殿上来,职事僧撞钟擂鼓,将合寺僧众集齐了
,一同瞻礼装金的佛像。众人看见金光夺目,比寻常的金,大不相同,无不赞叹神异。看到右边佛臂上,少了尺余金子,问知是酒买少了
,兼开早了门之故。长老大怒道:‘罚那监寺赔出银来买金装完!’
监寺没奈何,只得买了金子,叫匠人赔装上去,却是奇怪,任你十足的黄金,装在上面,比著别处少觉得暗淡而无光,到了后来,惟
有此处脱落,余俱不坏,方知佛法无边,不可思议。正是:
不是圣人无圣迹,若留圣迹定非凡;
禅参几句糊涂语,自认高僧岂不惭?
一日,济颠到九里松去闲游,适有一个财主家,盖造三间厅房,正待上梁;看见济颠走过,知他口灵,便邀住了,求他说两句吉利的
佛语,讨个好釆头。济颠道:‘佛语尽有,只要酒吃得快活,说来方才灵验。’那财主忙叫人搬出酒肴,尽他受用,济颠一连吃了十三四
碗,有些醉意,便叫道:‘吉时已到,快些动手!’众匠作听了,忙忙将梁抬起安放停当,济颠高声念道:
今日上红梁,愿出千口丧;
妻在夫前死,子在父先亡。
济颠念完,也不作谢,竟一直去了。那财主好生不悦道:‘这和尚原来无赖,我好好将酒请他,要他说两句吉利话儿,他却是说丧说
亡的,这等可恶,方才该扯住了骂他一场才好!’那工匠中有一个老成的道:‘这和尚念的句句是吉利之话,你怎反怪他?’屋财主怒道
:‘死亡怎说是吉利?’工匠道:‘你想想看,这三间厅屋里,若出千口丧,快也过得几百年了。妻死夫前,再无寡妇了。子在父亡,永
不绝嗣了。人家吉利莫过于此,还不快追他回来拜谢!’那屋主听了,方才大悟,急急叫人追去,已不知往那里去了。
那济颠走到一家馄饨店前,店主认得是济颠,便邀入店中吃一碗茶,济颠吃完了道,‘我承你请我一番好意!没甚报答,你取笔砚来
,待我将“馄饨”为题,做几句写在壁上,与人看看也好!’店主忙取笔砚来,济颠提起笔来写道:
外象能包,中存善受。杆出顽皮,捏成妙手。我为生财,他贪适口。砧几上难免碎身,汤镬中曾翻筋斗。舍身只可救饥,没骨不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