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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颠大师醉菩提全传
酒。把得定,横吞竖吞;把不定,东走西走。记得山僧嚼破时,他年满地一时吼。
济颠方才写完,忽一个后生,满脸焦黄,刚走到店门前,一跤跌倒了,看看已是没有了气。店主惊得手脚无措,连连顿足道:‘这个
无头人命,那里去办?’济颠道:‘不要慌,待我叫他去了罢!’遂向死人作颂道:
死人你住是何方?为何因病丧街坊?
我今指你一条路,向前静处好安藏。
念罢,只见那死人一毂辘子爬将起来,竟像活的一般,又往前走,直奔到岭脚下,又跌倒死了。店主并四邻的人看见,喜之不胜,感
激不尽!正要作谢,济颠乘空早一迳走了。
走到‘万工池’前,见一伙人在那里吃螺蛳,将螺蛳屁股夹断,用一个刺针儿挑肉吃;济颠见了念一声:‘阿弥陀佛!’即说:‘有
甚滋味?害这许多性命,不若舍与贫僧放了生罢!’济颠说毕,众人笑道:‘老师父不要取笑,已夹去屁股的死螺蛳,怎么放生?’济颠
道:‘你们若肯放,没有屁股也可生得,若不肯放,便是死的,生死只在你们众施主一转念间。’众人尽将吃的螺蛳,都递给济颠,道:
‘既是这等说,我们愿施舍了,请老师父放个活的与我们看看!’济颠接在手中,一齐抛入池中,口中念道:
螺蛳!螺蛳!亦禀物资;命虽微贱,性岂无知!纵不幸遇馋人,而死于鼎镬;岂无缘仗佛力,而生于清池。莫嫌无屁股,须知是便
宜。
咦!自今重赴清泉水,好伴鱼龙一样游。
众人临池一看,只见那些死螺蛳,依旧悠悠然然的活了,不胜惊讶,回转身来,要问济颠缘故,那济颠已不知那里去了。故至今相传
,万工池中的螺蛳是没屁股的,传为古迹,正是:
惨毒是生皆可死,慈悲无死不堪生;
总推一命中分别,莫尽夸他佛法灵。
忽一日,济颠偶在寺门前,只见阴雨密布,雷电交作,有一后生,奔至寺来躲雨。济颠将法眼看去,见他头上已插了该殛之旗,因问
道:‘你姓甚么?做何生意?家中还有何人?’那后生道:‘我姓黄,在竹竿巷粜米,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济颠道:‘你平日孝顺
么?’后生道:‘生身之母怎不孝顺?’济颠道:‘你既孝顺,为何该遭雷打?皆因前世,造假银害了人命不少,也罢,我且救你!’遂
引后生进至方丈室,摆正一张桌子,叫后生躲在桌下,自己脱下所穿的衣服,替他四面围著,却赤身盘膝,坐在桌子上,候那天雷交加之
际,念颂道:
‘后生后生!忽犯天焚。前生恶业,今世随身。上帝好生,许汝自新。我今救汝,归奉母亲,好修后来,以报前恩。诸恶莫作,众善
奉行。’
颂讫,只见那雷电绕轰三次,无处示威,只空响一声,把那阶前的一株松树,打得粉碎。后生躲在桌子下,魂都吓散了,只等那风雨
止,雷声息,才敢出来,叩谢济公救命之恩而去。正是:
‘虽仗佛威,不使佛力,起死回生,雷神消迹。’
一日,济颠正在打盹,忽有一个老儿,拿著一片香,来寻济颠书记。有人指说在云堂里打瞌睡,那老儿竟入云堂。济颠听见脚响,打
开眼一看时,只见老儿在胸前取出一片香来,向著济颠下拜道:‘小人乃是老剑营街鸨头蓝月英的父亲,不幸女儿月英身故,安排明日出
丧,到金牛寺门前焚化。求老师恕她罪孽深重,与她下一把火,超度超度。’济颠允了。
次日,叫一条小船,渡到石岩桥口上岸,只见那送蓝月英的亲眷都来了,杷棺材抬到金牛寺前放下,蓝老儿遂请济公下火。济颠道:
‘你要我下火,把几串钱与我。’老儿道:‘已安排百串在此相谢。’济颠道:‘不消百串,只用五串钱,买几瓶酒来吃了,方好下手。
’蓝老儿即刻去抬几坛酒来,济颠吃了,手执火把,高声念道:
绿窗曾记画娥眉,万态千娇谁不知?到此已消风月性,今朝剥下野狐皮。蓝月英,蓝月英,赋姿何妍,作事何丑?
鸳鸯枕上,夜夜生财;云雨场中,朝朝配偶。只知娇丽有常,不料繁华不久。
一日浪子觉悟,方知色即是空;忽然花貌凋零,始觉无来有去。山僧聊借无明,为汝洗凡脱骨,此际全叨佛力,早须换面改头。
咦!扫尽从前脂粉臭,自今以后得馨香!
济颠念罢,把火一下,匆匆而去。蓝老儿这夜梦见女儿对他说:‘多亏我爹爹,请得济公罗汉下火化身,我今已投生于富贵人家矣!
’
正是:
‘转移须佛力,解脱在人心;修到莲花性,污泥自不侵。’
一日,济颠要出寺去寻酒吃,沈万法道:‘弟子偶得了一些帮衬钱在此,买瓶酒来与师父吃罢,省得又去东奔西走的闲撞。’济颠道
:‘今日倒不是闲撞,因有一段宿孽,要指点他们。去偿还,好了消一案,恐怕错了期,便冤报不了。’说罢,一直走到飞来峰上的张公
家来,张公不在家,张婆见是济颠,便请进去坐下。说道:‘济师父,你是个好人儿哟!我阿公去年间生痢疾,险些死了,直到如今才好
,你却不记挂来看看!’济颠道:‘因为记挂,故今日特地来望,却又不在家了。’张婆便整治些酒肴请他吃,济颠吃完了道:‘我常来
打扰你们,殊觉没情理,明日我也做个东道,请请你阿公,阿公归来,叫他明日千万到东花园前十字路口来寻我,我在那里老等他。’张
婆道:‘怎么好反给师父破钞?’济颠道:‘不费事的,千万要等!’说罢,竟回寺去了。
张公回来,张婆将济颠的话,细细说了。张公笑道:‘他和尚精著一个身子,空著一双手,拿甚么来请我?只怕是说醉话。’张婆道
:‘他说了又说,叫你千万要去,并不是醉话。’张公道:‘东花园也不远,便空走一遭,也不打紧。’到了次日,张公真个走到东花园
十字街口,四下张望,那里有个济颠的影儿?又耐烦等了半日,不觉肚里饥将起来了,又向自己肚里埋怨道:‘我老婆听他的了醉话,真
是直恁的愚痴,且自到面店里,去买碗面吃了再回去罢!’遂走到一个面店里,吃了一碗面,不觉肚里渐渐的疼痛起来了,忙忙寻著一个
毛厕,就去大解。刚刚走入毛厕,抬头一看,不看犹可,这一看真是:‘前生孽债今生了,后世冤家今世消。’毕竟张公在毛厕上,见了
些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不避嫌裸体治痨 恣无礼大言供状
话说那张公走进毛厕里去,抬头一看,只见旁边矮柱上,挂著一个兜袋,用手一捏,知道是硬东西,连大便也不解了,忙解开了绳子
,将袋束在腰间,忙忙走回家中。到家打开一看,却是十锭白银,两口子好不欢喜。过了一夜,到次日早饭后,只见济颠慢慢的走出来,
叫声张公:‘你这时候还不出门,想是昨日得彩了?’张公道:‘你好个老实人,约定请我,却浪费了一日功夫,走到东花园来,那里见
你的影儿?耍得我肚内饿不过,只得自己买面吃。’济颠笑道:‘我虽无亲自来请你,你自家吃了,也算是我请你!’张公笑道:‘这是
如何算得?须是你拿出银钱来,才算是你请我。’济颠道:‘兜袋里的东西,不算我的,难道倒算你的?’张公张婆二人听了,不禁大笑
起来,知道瞒他不过,便道:‘果然亏你指点,拾得些东西,就算你请的罢!’济颠道:‘昨日算我请你,明日还有一段因果,须是你请
我。’张公道:‘明日我就请你,不要又失约不来!’济颠道:‘我明日准等你。’说罢,就作别而去。
到了次日,张公果真的又走到东花园前,只见济颠已先在那里张望。张公笑道:‘好和尚!自己请人,便躲避不来,别人请你,便来
得这早。’济颠听了大笑起来二人携著手,同到一个酒店里坐下,叫酒保烫酒来吃,吃了半晌,济颠道:‘不吃了,我们且出去看看!’
张公忙付了钞,同他走出店来,早远远望见毛厕门上,扰扰嚷嚷,围著许多人在那里看,张公不知何故,忙忙走上前,分开众人,挤去一
看,只见昨日挂兜袋的那根矮柱上,有个人把条汗巾缚了颈,吊在上边打鞦千。张公吃这一惊不小!心头突突的乱跳,忙走出来,悄悄地
对济颠道:‘东西虽得了,但这个罪过,如何当得起?’济颠道:‘只管放心,一些罪过也没有。’张公道:‘他准是为失银子吊死,虽
然不是我偷他的,却实是我拾的,怎不罪过?’济颠道:‘你不知有一段因果,你前世是个贩茶客人,这人是个脚夫,因欺你是个孤客,
害了你的性命,谋了你五千贯钱;故今世带本利送来还你,这吊死是一命偿一命。自此以后,与你两无冤业,因此我昨日叫你来收这宗银
子,以结前案,省得被他人拿去了,后日又冤缠不了。’张公听了,才放下心,相别而回家去了。
那济颠独自一个走入城来,信著脚走到清和坊王家酒店门口,那店主人每当见了济公,便欢欢喜喜地嘶叫,这一日全不睬著。济公道
:‘我又不来赊你的酒吃,为何装出这样嘴脸来?’店主人听见有人诉说他,方定了神,看见是济颠,连忙陪罪道:‘原来是济师父,小
人因有些心事,出了神去,竟不曾看见,师父莫怪,且请里面坐一坐。’济颠道:‘你心下有甚事,这等出神?’店主人说:‘不瞒师父
说,小人有个女儿,今年十九岁,甚是孝顺,不期害了一个怯症,已经半年,日轻夜重,弄得瘦成枯骨,医生也不知请过多少了,总不见
效,恐怕是个死数。老妻又日夜啼哭,故小人无可奈何,心中恼恨,一时出了神去,不曾看见师父。’济颠道:‘这个叫痨症(肺病),
你肯教女儿同我坐一夜,包管她就好。’店主人道:‘小人的女儿,已是个死人一般,师父又是一个高僧,这又何妨?’济公道:‘你既
说不妨,我包管你医好,但快将好酒来吃,吃得爽快,好得爽快!’
店主人久知济公行事,多有灵感,连忙拿出酒来请他吃。那济颠只顾一碗一碗的吃,直吃得十七八碗,见天色已晚,方吩咐店主人,
叫他将女儿卧房内,四围的窗户壁缝,都用纸糊得密密的,不许透一点风气。将香汤替女儿身上洗得洁洁净净的候著。自家又是吃了三五
碗,吃得烂醉如泥,然后走入店主女儿的卧房内,将房门关得紧紧的,自己却坐在床上,脱去身上衣服,露出了个精脊背,叫那女儿也脱
了身上衣服,露出脊背来,与他背贴背,手勾手而坐,一面口里又念道:
痨虫痨虫,身似蜜蜂,钻入骨髓,食人血浓。
患者莫救,医者难攻,运三昧火,逐去无踪。
那女儿被济颠勾著手,背贴背的坐著,初时不觉,及至坐久了,济公的三昧真火发将起来,烧得那些痨虫在女子脊背中钻上钻下,没
处存身。女子被痨虫钻得又痛又痒,只想将脊背拆开,济公将两只手反勾紧了,略不放松。直坐到五更,济公的三昧真火愈旺,那些痨虫
熬不过,只得从鼻子中飞了出来,那女子就一连几个喷嚏,济公已知是痨虫飞出,连忙放了手,急急下床来捉时,不意窗外有个人,将窗
纸舔破了偷看,痨虫就乘隙处飞走了,又遗害别人。济公十分怨恨,开了房门出来,对店主道:‘你女儿得了我三昧真火,助起元神,不
但痨虫驱出,自此百病不生了。’店主人夫妻二人听了,好不欢喜,伏在地下匍匐拜谢,又不及待的取了酒来,加两样蔬菜,济公又吃了
十余碗,作别出门。
回到寺中来,刚是陈太尉因日前济公访他,府中有事,不曾留得他,今日特意整治了一对鸽子,一坛美酒,差人送到寺中请他。谁想
那个差人,也是个好酒的,走到半路上,闻著这酒香,忍不过,就借人家一只碗,倒了一碗酒,揭开了盖,又偷下一只鸽子翅膀来,一齐
吃在肚里,吃得快活。暗想道:‘就是神仙,也不知道。’及走到寺中,恰遇济公回来,遂将酒与鸽子交与济公,道了太尉之意就要别去
。济公道:‘你且略坐著,好让我倒出,以便将空盒子带回去。’就叫沈万法去取出一只碗,一双筷子来,将碗儿盛酒,就用筷去夹那鸽
子肉来下酒,不一时,酒也吃完,鸽子肉也吃尽,那差人就要收了盒子酒坛回去。济公道:‘你且慢著!偷了多少酒,入肚无赃,也就罢
了。只是那只鸽子肉,少了一只翅膀,却是怎说的?’那差人见济公将鸽子肉吃尽,那里去查账,便嘴硬道:‘酒是走急了,在路上撞泼
些,也未可知。这鸽子,是老师父全部吃下肚里去,怎说这话来冤枉我?济公道:‘你说冤你么?还有个见证,你且带回去!’遂走到阶
前,仰面向天呕道:‘鸽子鸽子出来罢!’只见喉咙里呱呱有声,忽飞出两只鸽子来,一只翅膀是全的,便飞在空中去了,一只只有半边
翅膀,飞不去,只在阶前跳来跳去,济公对著差人道:‘你见到吗?如今还是冤你不成?’差人见济公如此神通,吓跪在地下,只是磕头
道:‘小人该死了,只求老师父方便罢!’济公笑一笑,向那鸽子作颂道:
两翅双飞,一翅单飞;
虽然吃力,强足济饥。
颂罢,那鸽子将一只翅膀振一振,突然飞去,正是:
不可思来不可议,玉手为之宛游戏;
始知菩萨一点心,俱要普为万物利。
又一日,济颠出门闲走;遇见一个画师,扯著他道:‘我昨日一时高兴,偶画了一幅喜神在此,你可细看看却像那个?’济公同他走
进去一看,大笑道:‘丑头怪面,倒像我的嘴脸,我又无钱送你,为何替我画了出来?’画师道:‘我感你做人好,故白替你画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