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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缘
宛似南山来白虎。引军旗齐分八卦。压阵幡位按四方。
玉印丹书。对对金童常捧定。黄旄白钺。纷纷天将任传宣。
正如月孛下云衢。好似天蓬离斗府。
那人马仪从。一对对都从进忠面前过去。只见后面马上端坐一尊神道。看他怎生打扮。只见:束发冠真珠嵌就。淡黄袍锦绣攒成。腰垂玉带衬黄革是。
肩簇团花飞彩凤。正大面如满月。光芒眼露银星。
名高东岳列仙卿。廉访使九幽位正。
那神道驻了马。将鞭指定进忠道。此生者之魂。何以至此。
路旁走出一个老者跪下禀道。魏进忠禄命未终。偶被群小所害。
请大帝法旨定夺。那神道问他宅舍如何。老者道宅舍未毁。已命河神守护。只阳道被伤。那神道微笑道。此亦天数使然。速领他回去。那老者答应站起。便引着进忠随在马后。如风似箭的。只见那些人马渐渐向半空里去了。老者领进忠走到一处。
见一个人睡在地下。那老者连叫三声魏进忠。猛将他一推。进忠一个翻身醒来。看时依然睡在河边。定了一会。心中明白。
只是身上一丝衣服俱无。只得慢慢捱起。见正上有一所破庙。
爬到庙中。觉得下身疼痛。伸手摸时。原来阳物不见了。到摸了一手鲜血。吃了一惊。坐在庙中思量道。莫不是做梦么。想了一会才悟到。是了。这是那几个花子谋我的钱财。灌醉了我。
割去阳物。要害我的命。我已死去。遇见神道。说我寿未终。
送我还阳。
但是这里四无人烟。衣食全无。如何是好。且下部血流不止。这一会反疼起来。又无药止血。只见香炉内有香灰。只得抓起一把掩上。可是作怪。那香灰掩上。血就止了。疼也住了些。原来陈香灰可以止血定疼。却好暗合道妙。他就在庙内宿了一夜。到天明时便打算道。如今虽得了命。无衣无食怎处。
我想此地既有庙宇。左近自有人家。且挨了去觅些饭食充饥。
但是身无寸丝。怎好见人。忽抬头见神前有顶旧布幔子。便扯下半边来围了下部。又扳下一条拦杆来拄着走。不论高低。只拣有人迹之处行。走了半日。总不见有人家。渐渐走入山里来。
腹中饥饿难行。两脚又疼。血又流了。两腿走不动了。只得坐在一块大石上。想道终不是法。
还挨起去觅食要紧。刚爬起来要走。远远望见有个人来了。
进忠道好了有命了。慢慢迎得上去。渐渐走近看时。原来是个和尚。只见那僧家:山里老僧真异样。身长腹大精神壮。面如锅底貌狰狞。耳挂铜环光晃亮。体裁柿叶作禅衣。手挽香藤为拄杖。好如六祖下天堂。喇嘛独现西番像。
那僧人走到面前。进忠忙跪下道。师父救命。那老僧道这山里四无人烟。且多狼虎。你缘何一人至此。进忠道小人是被难落水。逃得性命。不知路径。乱走至此。望师父救命。老僧道此是深山。离人境甚远。你须到有人家的去处。才有造化。
进忠道不识路径。已三日不食了。望师父指引。那老僧定睛想了一会道。你可走得动。若走得动时。随我到庵里去。方有伙食。进忠道愿随师父去。那老僧前走。进忠跟着走。那老僧走得甚快。进忠赶他不上。叫道师父等等我。老僧道你将棍子丢了。我这杖与你拄着走。
进忠接过来拄了。走时只觉身轻体剑可是作怪。与老僧一样快。同进山口。真个好山。但只见:青山叠翠。碧岫笼云。两崖分虎踞龙蟠。四面有猿啼鹤唳。
朝见日升山顶。暮看月挂林梢。流水潺?N。洞内声声鸣玉?m。
飞泉激湍。洞中隐隐奏瑶琴。若非道侣修真地。定有高僧习静庐。
老僧引着进忠上了几层高崖。经过许多林壑。总是巅崖峭壁。苍翠玲珑。观玩不荆却也不觉疲倦。又走上一条高岭。
远远望见两株大松。老僧指着道。那松下便是庵了。下岭又走了半会。才到那松下。果然好株大松。但见那松:浑如伞盖。俨若龙蟠。峻峥老干嵯岈。屈曲虬枝突兀。久经伏腊。霜皮溜雨四十围。历尽风霜。黛色参天二百尺。顶接云霞来白鹤。根盘岩谷戏猿猴。大用可堪梁栋器。高标不屑大夫封。又有诗道他的好处道:枝作蟠虬干作龙。月华扶上最高峰。
曾于太岳朝元见。不计先秦第几封。
那松树亭亭直上。足有数十丈高。影罩十数亩地。树下一个天然白石池。碧沉沉的一池清水。满池边芝兰掩映。菊竹可观。不见有甚房屋。老僧又引他转过弯来。只见靠山崖上有两间棕篷。四围以竹笆为墙。也无窗□。老僧推开门进来。放下拄杖。叫进忠入内。取了个草墩儿与他坐下。向火盆内抓出两个芋头来。有茶杯口大。拣了个大的递与进忠道。权且充饥。
自食一小的。进忠正是饥不择食。接来几口就吃完了。觉得香美异常。老僧笑道真个饿了。又将手内剩的半个也递与他。进忠又吃了。觉得也有半饱。老僧也不问他来历姓名。竟自垂头打坐。正是:万松顶上一茅屋。老僧半间云半间。
云到三更去行雨。回头却羡老僧闲。
老僧出定后。起身拾了些松枝。将磁罐子拿到池边取些水。
煮些山药黄精之类。各吃了两碗。就安歇了。次日依然如此。
并无米粮。渴则煎柏叶为茶。进忠虽不得大饱。却也免于饥。
过了几日。老僧道我绝粒已久。恐你这山粮吃不惯。我下山去化些米粮来你吃。这里还有三四日山粮在此。
你可自己煮食。又取出件布衫与他穿。他便背上棕团携杖出门。吩咐道夜间不可出来。山上狼虎多。说毕行走如飞而去。
看看天晚。只见月明如昼。不知今夕何夕。看月轮时已是上弦时候。依着老僧之言。不敢出去。把蒲团拦好门去睡。连日天气晴暖。日间到树下闲步。见池边菊花大放。叹道我是七月初离涿州的。如今菊花到大放了。想已是九月了。正是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且喜天气晴暖。坐在池边濯足一回。欲下去洗澡。又不知水有多深。忽脚下踏着块石头。便知水浅。缓缓将身子探下去。坐在石上。洗了半日。觉得浑身爽快。脓血俱荆到晚来月光掩映。那松影罩在池内。犹如万条虬龙相戏一样。忍不住走到池边玩月。忽听得树下嗖嗖的响。回头看时。
只见两个东西从树上下来。
见人便攒入树下去了。进忠只道是松鼠。也不在心。只待月色转西。方进屋去睡。到次晚见月光已圆。又走到树边看月。
又听得响。他便躲在树后黑处偷看。只见两个小狗儿从树根下出来。爬上树去。少顷又爬下来到池中洗裕翻波濯浪的戏了一会。方上来蹲在树边看月。进忠也不惊动它。等到月色沉西。
才见它钻入树下。进忠想道。这里又无人家。
何得有狗。想是狐兔之类。在这树下为穴。也未可知。我已久不吃血食了。怎么弄住他。倒可得一饱。回来睡下。思量了半夜。没法儿取他。早上起来便到树下来寻。只见正东上一条树根拱在上面。根旁有个小孔。只有鼠穴大。又看了他出入的脚迹。回来想了一会道有了。遂将身上围的布解下来。见壁上有现成补衲衣的针线。拿来缝起个口袋。又做上一条口绳。
将屋上败棕取下些来。长长的搓了条绳。弄好。到晚间将口袋放在树边洞口。用软枝子虚虚撑起。将口绳一头扣死在树根上。
一头远远的带在手里。取两块鹅卵石在手。
闪在树后。等到交亥子之时。那东西依然出来。竟到池边去戏水。进忠将口袋移在洞上。待它洗毕。正蹲在树下望月。
进忠将石子掠去。一声吆喝。那两个东西忙来奔洞。觉得布袋撞动。进忠得手中绳子一收。忙来看时。只见一个在内乱跳。便将绳子解下。将口袋提回。还听得呦呦有声。又无灯火。
只得将绳子扎住口挂在壁上。睡过一觉。醒来不见声响。忙起摸时。却还在内。只是不动了。到天明时解开一看。原来是条金丝哈巴狗儿。细毛红眼。直挺挺的硬了。皮色就如树皮一样。
又无刀割。只得敲块尖石割开来。并无血。雪白的就如山药。
进忠惊疑道。这是个甚么东西。不知可好吃。且留它待师父回来看是何物。仍旧挂在壁上。又过了两日。也不见回来。山粮已荆进忠饿了。想道不若煮它充饥。不知可好吃。便拿磁罐子到池边取了些水。放它在内。谁知罐子小放不下去。只得换了个瓦盆子。取三块石头支起。拾些松枝松皮烧起来。煮了半日才软了。取起将皮剥去。闻见异样清香。又换了水煮。直煮到晚才极烂的。尽量吃了一饱。香甜无比。又煎了些柏叶茶吃了睡下。到半夜时浑身作痒。到五更时出了一身臭汗。身体生粘过不得。等到天明起来。把瓦盆煎起水来一洗。才觉快活。
到日中时疮总结了疤了。腹中足饱了三四日。也不饿也不渴。
疮疤都落尽了。一身皮肉都变得雪白的。比前更鲜润些。连自己也惊讶不解。身体壮剑更甚于前。自去寻些黄精山药来吃。
又过了两日。老僧才背了米回来。见了进忠。问到你的疮怎么好得恁快。这几日吃甚么的。进忠道自己寻些山粮充饥。老僧道我原说三四日即回。因你的疮。去寻些药草。故尔来迟。
不意你疮已好了。毕竟你吃了甚么东西才得好的。进忠不敢隐瞒。只得将前事说了一遍。老僧跌脚叹道罢了。可惜可惜。
我守了它三十余年。不意为你所有。可惜大材小用了。
进忠道师父那是个甚么东西。老僧也不回答。只是叹惜不已。正是菊实有缘飧幼女。石膏无分食嵇康。毕竟老僧嗟叹可惜者为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入灵崖魏进忠采药决富贵白太始谈星
诗曰
孤身落落走风尘。欲拟飞腾未有因。
箧有丹丸堪疗玻囊无黄白怎医贫。
一时物色成知己。八字分明识异人。
云汉泥涂同一瞬。劝君不必强劳神。
话说老僧因进忠吃了贮影。嗟叹可惜不已。进忠不知何故。
问之再三。老僧才说道。凡松脂入地百年。名为茯苓。
千年变成琥珀。三千年则赋性成形。出神游戏。名曰贮影。
此物就是贮影。它感山川秀气。日月精华。乃仙药之上品。
人得之依方炼服。可与天地同寿。此松乃黄帝时物。至今将及万年。日则红光贯天。夜则白虹入月。下有此灵脂故也。
我结庵于此已三十余年。只见过二次。要等各色药料采全。
设法取之。以此物为君。精虔制造。服之便可遐举飞升。
出无入有。不意为你所得。亦是我数不当得。只是可惜小用了。
只祛了一身之玻若能绝粒服气。也能后天而老。本草云松脂愈癞。正你之为也。进忠道只取了一个。还有一个哩。师父何不取之。老僧道此物乃天地之元精。神仙之至宝。安能尽龋一之已甚。岂可再乎。进忠道承师父救度。又遇仙药愈体。愿拜在师父门下。跟随师父修行。老僧道你尘缘未荆杀性未除。
六欲扰贼。安能修证大道。进忠道弟子阳物已无。那里再有欲事。老僧道害道岂尽在女色。凡有一念之邪。一事之贼。皆是欲。你可速回人世。
以了俗缘。只是得志之时。稍戒杀性。就是无量功德了。
进忠跪下道。蒙师父救命。衔结难报。但此去资生无策。且又不成人道。还望师父收留。老僧道此乃天数。非人力所致。你在此久留不得。我有一枝药赠你回去。稍济目前。你从今厄运已去。后福将来。这一枝药可治虚怯之症。不论男女五劳七伤虚损劳症皆可治之。这一枝膏子药。专治妇女七情六谷攵忧愁郁结并尼僧寡妇独阴无阳之症。这一枝草药。治一切跌打损伤并毒蛇虎狼咬伤。酒调一服即效。膏药与丸药俱有。只这草药用完了。你须自采些去。将前二药俱用绢袋盛着。各装一袋。
又把了个药篮与他。同他走到前山。照样采几颗与他看道。此草望南去一路俱有。不拘多少。采毕。到前面那个高岭上有一池清水。可将此草到那池里洗净。揉去汁水。
阴干为末。酒下三钱即愈。骨损折者三服即接完矣。但那池内有龙。须先拜祷。方可洗药。切不可触犯要紧。你自去龋我在庵里等你。进忠独自采来。一路上观看山景。真是万壑争流。千岩竞秀。云物周遭。溪出入画。走一回叹羡一番。采得篮中已满。上高岭一望。又别是一番境界了。只见:半空苍翠拥芙蓉。天地风光迥不同。
十里青松栖白鹤。一池清水泛春红。
疏烟闲鸟浮云外。玉殿琼楼罨画中。
谁道神仙不可接。赤城霞起此间通。
那岭上果有一池无多大。清澄澈底。进忠双手掬起水饮了两口。将药俱洗净了。揉去汁水。放在篮内。又濯了一会足。
起身四下观看了一会。竟忘了老僧之言。未曾祝告龙神。
遂走到崖岸。见有一座石洞。都是碧绿的石头。上面石乳滴下。垂有一二尺长。就如玉笋一般。正中一尊观音像。进忠想道这高岭上四无人烟。为何也琢一尊神像在此。再近前看时。
原来不是雕琢的。就是那石乳滴成的。眉目衣服。俨若雕成。
善才龙女。净瓶鹦鹉。件件皆精。进忠道正是天巧胜人工。
正打点回去。才走到池边。只见池内一缕烟起。渐渐升起。初如一条白带。次后如匹练悬空。顷刻间遍满山头。一阵大雨。
鞭雷掣电齐来。只见:
云生四野。雾涨八方。摇天撼地起狂风。倒海翻江飞急雨。
雷公忿怒。倒骑火兽逞神威。电母生嗔。乱掣金蛇施法力。大树连根拔起。深波澈底翻干。若非灌口斩蛟龙。定是泗州降水母。
那雷轰轰烈烈。竟似赶着打来。进忠吓得慌忙。躲到观音像后。只听得雷声专在洞门外响。连山都震动了。进忠只是叫菩萨救命。雷雨下了有两个时辰。渐渐雷声高起。过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