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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李夫人婆媳自投 卢赛花女扮男妆
话说卢夫人母女解劝李夫人婆媳不必愁苦,又吩咐备酒与李夫人婆媳压惊。李夫人婆媳二人感谢不荆且说强四爷退走出来心中不愿道:“这正是做官莫做小,做小被人欺。我奉差往卢家搜查李荣春家眷,谁知搜不出来,反被卢家母女二人出言不逊,叫我做狗吠三声才放我出来,这是那里话说起?因我官小就被他母女如此欺负。”一面走路一面想,不觉已到府堂,回复了差官禀道:“卢家并无李荣春家眷在内。”差官闻报也没奈何。 谁知那花兴见强四爷去卢家搜查李荣春的家眷,他在就近打听,见搜不出一个人来,心中疑惑道:“我看李顺贼头贼脑眼泪汪汪忙忙张张走进卢家,为何搜不出人来?其中定有蹋跷。 为何强四爷去搜不出?“尔说这花兴乃万恶的刁奴,平日助伊主人无恶不作,为伊主人一心要害卢、李二家。心中想来想去想不出甚么缘故。正要回家,却好遇着一个轿夫叫做丁三。那花兴乎日积下数十贯钱,在外放债扔二利息,借他一贯实钱,只八百文而已,每月二百文利钱。那丁三与花兴借了二千钱,每月四百文的利钱,已欠两个月利钱未还,这日被花兴遇着,叫道:”丁三,尔欠的钱到底还也不还?“丁三道:”兴大叔,这两日实在没处趁钱,再迟两日必定清楚。“花兴骂道:”放尔娘的狗臭屁,尔这两日甚有趁钱为何不还,敢是存心不还么?“丁三道:” 不瞒尔说的,一连五日没有趁钱,昨日真是皇天庇,有卢府夫人请李府夫人并大娘过去吃酒,我所以才趁一百文钱,买些柴米,尚无剩钱可买盐菜,那里有钱可还尔? 如今再宽我两三日,自然送来还尔的。“花兴听了说道:”既是如此尔去罢。“心中大喜道:”如今好了,李荣春家眷必定在卢家了。只是昨日为何搜不出哩?谅是还有搜不到之处。方才丁三乃是无心之言,必在卢家,待我去报差官再去细搜,不怕不将他拿祝“遂一直走去见差官,复将情由一一禀明,差官说道:”恐未必是真。 “花兴道:”若不在卢家,我情愿将首级取下与老爷。“差官道:”为何强四衙去搜不出?“花兴道:”官家房屋极多,恐有搜不到之处,乞老爷亲自去搜,必定搜出。“差官闻言,即时同府县衙役亲自去搜。那花兴又想:”我家小姐的卧房与卢家小姐的楼房贴壁相连,倘或是他从露台爬爬过来也未可知,待我回去守住小姐的卧房,他若爬过露台来我便就一手拿一个,两手拿一双,那时怕他飞上天去不成? “ 想定主意,急急走回家中。 那时夜静更深,皓月东升,走到楼上将门一推,却是闭的紧紧的,想道:“这又古怪了,小姐房内久已无人上来,何故门是闭的?”想了一想道:“是了,必是卢家的人扒过露台来关的,将李夫人并大娘藏在里面,是故强四爷搜不出,如今尔中我的计了。”遂又走下楼来,叫了花吉、花祥二人同来将门打开,点了火把四处一照,并无人影。花吉道:“这露台有门窗阻隔,如何能得过来?”花兴道:“有胆量的就能走过来,这有何难?”花祥道:“既如此为何不见哩?”花兴道:“这也古怪了,不然为何门是那个来关的?” 且不说花兴等三人在那里猜疑,且说卢夫人正在吃酒,尚未去睡,忽见丫头走来报道:“不好了,强四爷搜了不算数,如今差官同府县衙役亲自来搜了。”卢小姐道:“不妨事的,仍旧到隔壁楼中去躲一躲便了。”青莲道:“李夫人、大娘不必着急,随我到隔壁楼上去躲避便了。”李夫人即同淡氏大娘没奈何,只得随了青莲来到卢赛花房中,青莲就去开门道:“夫人、大娘快些走过去。”那花兴一见道:“好了,在这里了。”花吉、花祥连忙赶上前来。那青莲一见有人赶来,叫声:“不好了。”将李夫人并大娘推过,回身就走。花兴喝道:“如今走往那里去?” 随赶进卢赛花房内,却好卢小姐走上楼来,一见花兴等三人吃了一惊,喝道:“尔等是何等样人?敢走进我的房来胡闹?”花兴道:“小姐,胡闹胡闹,有此变兆,再不想有此一扇好牢门,如今被我拿住了,快些走开,我去报差官来拿。”卢小姐闻花兴此言心中大怒,柳眉倒竖,抡拳将花兴等三人打得叫救连天,没奈何抱头鼠窜退了回去。卢小姐骂道:“为人在世不要这般好巧,尔主人作恶多端已经眼前报应,尔们一介下人差不多些罢了。”又叫道:“伯母啊!事已出破,如何是好?” 李夫人道:“侄女,尔不必惊忙,这是我二人命该如此的。”叫声:“媳妇,随我出去罢。”二人来到厅上道:“尔们不必罗唣,我婆媳二人在此。”差官一见,吩咐左右拿下了,卢夫人是个窝家,也一同捉拿。那卢小姐欲要动手杀了出去,犹恐母亲同李夫人并大娘一发不好,又要连累地方百姓,反为不美,遂急急取了几封金银并陶天豹的小图对青莲道:“我到舅老爷那边去耽搁几日再作道理,尔明日走来看我便了。” 青莲道:“我要与小姐同去。”卢小姐道:“不可,这时夜静更深,二人同走更为不便,尔在此看个明白,明日来报我便了。”说完走到后门将门开了,见四下无人,遂放心而去。尔道钦差来此为何无人围府?因这衙役听见说拿住了李荣春家眷,大家走向前来观看,所以无人围府,是以卢小姐得能无事出去。 且说差官问府县道:“他家尚有何人?”方知县答应道:“尚有一个小姐。” 差官吩咐:“将小姐也一并捉拿。”左右答应一声,各各走到四处去搜捉,并无踪迹,来回禀差官道:“卢小姐不知去向。”差官吩咐:“将他三人上了刑具带回衙门。”一面吩咐衙役分头往四处去查访,遂押了犯人回府。 那花兴被卢小姐打了几拳心中不愿,来到卢府打听,见卢夫人并李府婆媳一概上了刑具带去衙门,心中大喜,回到家中自称能干,那总管对花兴道:“尔小小年纪凡事差不多些罢了,何苦结这死冤?岂不罪过?”花兴道:“少爷待我甚好,理该与少爷出力才是。”总管道:“我看尔将来如何结局?” 且说差官来到府堂,将他三人打入囚车,又将强四爷大骂一场,追了印信。强四爷气满心胸,回衙收拾。他与司狱李国华十分相契,遂来与李国华辞别,说起此事,李国华排酒款待。 李元宰闻说十分大怒,差人前去打听李夫人消息,家人打听明白,走来回报道:“已经打入囚车,今夜就要起身了。”李元宰道:“爹爹在李大爷面上是受过恩情的,如今他家遭此大难岂可坐视不救?”李国华道:“我岂不知要去救他?只是无计可施。”李元宰道:“既如此,爹爹可肯放孩儿前去么?”李国华道:“尔要到那里去?”李元宰道:“孩儿要到皤蛇山去请众英雄来救李夫人。”李国华道:“既如此说,尔自去罢。” 李元宰随即收拾行李,别了爹娘,上马加鞭而去。 且说卢赛花连夜走到安府,将此情由细说一遍,那安老爷为人最是胆怯,不论大小事情动不动就怕是非相累,说:“自保身家要紧。闻这件事情越弄越大了,目今时势只好各顾自己的是,况且非亲非故,这件事是做不得好心,须防倾家之祸不是当耍的。不是我做母舅的薄情,想我偌大年纪之人尚没有儿子,我这性命是要紧的。”卢小姐听了此言不觉呆了半响,暗想道:“怎么说出这样话来?虽然尔胆小,但是我外甥女面上说不得这句话来。今日我才晓得世情冷暖,我此来差矣。”乃叫道:“母舅,我此来一则通信,二则辞别。”安老爷道:“多谢尔有情,如今尔要往那里去?”卢小姐也没好声说,答应道:“逃难而已。”安老爷道:“这是没奈何的事,日后平安仍旧回来看我。”卢小姐道:“这个再看。”安夫人把眼一瞧,将面就变起来,叫声:“甥女尔不要睬他,自古道有亲必顾,这般胆小做什么男子汉?”安老爷道:“夫人说出混话来了,我若留住他,倘被查出一家都被连累在内了。”安夫人道:“不妨,有我在此。甥女,尔同我进去便了。”安老爷说:“夫人不要没主意,明日若被查出拿去,尔我性命不必想要活的。” 安夫人道:“且待他来查时再作道理。”卢小姐道:“母妗放手,我要去了。” 安夫人说道:“甥女说那么话?既来之则安之。”一手拽卢小姐进房坐下,问明情由道:“甥女,不是我来埋怨尔,千不合万不是,都是尔娘儿二人不是,别人身上抓什么痒?今日惹出这样飞祸,诰命夫人被人捉拿,成何体面?” 卢小姐想道:“方才被母舅埋怨了,不得今又被他扯进来凑一双么?”遂立起身来说道:“事已如此,说也无用,我要去了。”安夫人道:“且慢,我说便这等说,决不来怪尔的。只要靠天保使他不来搜查就好。”吩咐备酒款待。卢小姐道:“不必费心,家庭遭变那有心情吃酒?”安夫人道:“既如此,吩咐备办点心进来。” 卢小姐此时那里有心情吃得下咽,只是呆呆坐着流泪而已。 且说安老爷在书房想道:“妇人家晓得什么利害?说什么有亲必顾,到明日被人搜查出来,那时连自己也不能顾了,看尔顾得他么?”一夜不能合眼。直到天明,亲身往外打听,才晓得卢、李二家家眷已解进京去了,因走了卢赛花一人,府县要差人挨家逐户搜查。安老爷本是胆怯的人,不听此言犹可,一听此言吓得冷汗直流,急急赶回家中,一步一跌跌进内厅,大声叫道:“夫人啊!不、不、不好了,尔、尔、尔不听我的话,要弄出大祸来了。”就将打听之言说了一遍。安夫人道:“我只道我们是缙绅人家不来搜捉,谁知也要前来搜查么?” 安老爷道:“尔到说得自在话儿,莫说尔是缙绅人家,尔就是皇亲国戚也要搜查的。”安夫人道:“如此却怎么好?”卢小姐道:“不必着忙,可有男人衣中? 借我一套。“安夫人问道:”要他何用?“安老爷连忙答道:”他自然是有路用的,待我走去拿来。“卢小姐即时将头首饰除下,三把头发合做一把梳,那安老爷已将衣中取到,卢小姐将中戴了,又将罗裙解下,将一套男人衣服穿将起来。安老爷仔细一看,笑道:”好个男人。“安夫人道:”不要快活尽了,可将耳钩除下。只是这一双小脚却如何处置?“安老爷道:”这个不妨,来寿的脚最小,他的靴亦可以穿得。“遂又走去将幸人来寿的靴拿了来。卢小姐一看说道:”尚长些,可有破棉絮拿些来。“安老夫人道:”有、有。“遂去拿了一大堆破棉絮来。卢小姐穿了靴,将破棉絮塞满靴内,打扮完了问道:”可有坐骑借我一匹。“安老爷道:”有。“ 吩咐家人:“将我的坐骑备好鞍辔伺候。”卢小姐叫声:“母舅、母妗请上,甥女就此拜别。”安夫人道:“若事情平定了,尔要来看我们的。”卢小姐答道:“这个自然。”遂辞别上马,出了后门而去。安老爷道:“他去了放下我心头一块大石。” 吩咐门上并众家人道:“不管什么人来问卢小姐,只说并不曾来,就是他家使女来寻也是如此回他。”家人领命,按下不提。 且说青莲次日要来见卢小姐,安府门上回道:“并不曾来。”青莲要寻也无处去寻,只得归家,日日思念夫人小姐而已。 花、卢两家俱各无主,家人吵得乱乱纷纷,将壁门塞断不表。 且说施碧霞在山中日日思望:“田、李二家家眷为何此时尚不见到?”这日忽见喽罗来报道:“朝廷差花锦文领兵前来剿捕,请令定夺。”施碧霞听了,心中大喜道:“如今正好报仇了。”随即装束停当,即时提枪上马,带领喽罗杀下山来,大声喝道:“何物花锦文,敢来送死。”花锦文道:“尔这女贼,快通姓名来。” 施碧霞答道:“姑娘姓施名碧霞,尔这狗头敢就是花锦文么?”花锦文答道:“然也,既知我的名声快快下马受绑,兔我动手。”施碧霞道:“我正要来拿尔,却好尔自来送死,着枪罢。”举枪便刺,花锦文叫声:“慢来。” 举起刀便隔,回手也是一刀,二人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杀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一边要活捉女贼好去报功,一边要生擒奸臣好来报仇,杀到日落西山不见输赢,各自收兵。一连交战十三阵,俱各不见胜败。施碧霞想道:“只此一个花锦文尚且拿他不下,怎么报得仇来?” 这夜在灯下看兵书战策,忽见汤胜姑走近前来说道:“小姐,不是我冒犯小姐,说临渴掘井那里济得出来?若要生擒花锦文,待我明日带三百名喽罗下山去,定要活捉花锦文上山来。”施碧霞道:“尔休得小视了他,他的武艺不在我之下。”汤胜姑道:“小姐也休得小觑了我,若不生擒花贼,愿将首级献上。”施碧霞道:“尔可知军中无戏言么?”汤胜姑道:“怎么不知?”施碧霞道:“既是如此,立下军令状来。尔若能生擒花锦文来记尔第一功。”汤胜姑就立下军令状。至次日,施碧霞升帐坐下,忽见喽罗报道:“花锦文前来讨战。”施碧霞问道:“谁人敢出马生擒花锦文,记取头功。”汤胜姑上前答应道:“小将愿往活拿花锦文,若是死的也不算功。”施碧霞道:“既如此与尔三百人马,须要小心。”汤胜姑说声“得令”,遂领了人马下山而去。不知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汤胜姑活捉锦文 施碧霞喜见荣春
话说汤胜姑提刀上马,带了三百名喽罗杀下山来,叫声:“花匹夫,老娘来了。”那花锦文见了笑道:“施碧霞贪生怕死不敢出来,叫尔来替死,快通姓名来。”汤胜姑道:“老娘叫做汤胜姑,特来活拿尔这老匹夫。”举起日月双刀便砍,花锦文举起刀便隔,回手砍来。二人杀了六七十合,汤胜姑暗想道:“我方才开了大口要活捉此贼,今见他手段果然高强,如何胜得他?也罢,待我用手箭胜他便了。”遂虚掩一刀,诈败而走,花锦文喝道:“尔这贼贱人,要走往那里去?”随后赶来。汤胜姑见赶将近了,用手举起,袖中飞出一枝箭来,道声:“花贼看箭。”花锦文叫声“不好”,要闪已闪不及,却好中在面门,叫声未完,耳朵又中一枝箭。花锦文大叫一声:“痛死我也。”一跤跌下马来,众喽罗随赶上前来用绳捆绑。汤胜姑见官兵要来抢夺,遂舞动双刀杀散官兵,吩咐将花锦文押上山,自己来到忠义厅外下马,走进厅禀道:“小将仗小姐虎威,已将花锦文擒捉在外,特来缴令。”施碧霞道:“将军辛苦了,后营歇息。”吩咐:“将花锦文带进来。”两进答应一声,即将花锦文带进帐前,施碧霞骂道:“尔这老匹夫,今日在我帐下焉敢不跪?”花锦文喝道:“唗!尔这贱人,不守王法敢为强盗,如此猖狂,今日天兵到此尚不受绑,胆敢抗拒拿我么?” 施碧霞喝道:“尔这匹夫与尔哥哥害我父亲尚未报仇,今日被我拿住尚敢无礼。” 吩咐左右:“将他别刖去两足。”左右答应一声,将花锦文两足刖去,一时晕倒在地。施碧霞又吩咐:“将花锦文押去后营,牢固看守。” 忽见喽罗走来报道:“前日差去接田夫人的喽罗已接到了。”施碧霞闻报,吩咐:“大开营门,随我下山迎接。”遂一同下山,接了田夫人上山到忠义厅。见礼毕坐下,各诉前情。施碧霞吩咐备酒,因见汤胜姑骁勇,遂与他结为姊妹。田夫人问道:“为何我相公尚未上山?”施碧霞答道:“去接夫人在前,去救大人在后,故至今尚未到山。而且路途又远过夫人的。” 正说未完,忽见喽罗又报道:“去接李夫人的喽罗也到了。” 施碧霞遂走出厅来看,只见张龙等四人跪下禀道:“小人们奉令走到扬州要接李夫人上山,不想李夫人见疑,说并无凭据,人生面疏,不肯随小人来。”施碧霞闻言叫声:“不好了,原是我不曾打点,忙急无写书信寄去,倘若南京李恩人屈打成招,抑是他三人去劫得田、李二人来,岂不连累他妻孥了?”张龙道:“女将军快些修书,待小人再去。”施碧霞道:“且慢,等待南京探事的喽罗到来再作道理。 赏尔半月不用当差,尔去外面吃酒饭。“张龙道:”叩谢女将军。“遂退了出去。 施碧霞心中甚是忧闷,将此事说与田夫人知道。到次日,施碧霞升帐,只见探事的喽罗来报,将抢劫之事说了一遍。施碧霞略略放心。至次日,楼罗又报道:“三位大王将次渡河了。”施碧霞那里晓得黄河渡口乃是患难之处,只晓得吩咐接应。 且说童孝贞等多是一莽之夫,不知进退,去时可以络续而行,如今又多二名犯人随身一路而来,虽是荒郊旷野,尚有官兵在后面追赶,若在别处还可以藏身,独有这黄河渡口无处可以藏身,这些渡船又要查问明白方肯渡他过河。众人无可奈何,阻住在黄河渡口,后面追兵将次要至,三百名喽罗早已七零八落存不得三二十人而已。童孝贞心中着急,说道:“如今却怎么好?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却如何处置?”施必显说道:“怕他怎的?若是追兵来时杀他一个落花流水便了。”张顺说道:“只除了这句话没有别话可说的了。”李荣春道:“尔们若敌官兵,待我先赴黄河罢。”田大修道:“谁敢动手?”施必显道:“我悔已迟了。”童孝贞道:“大家死了到觉得干净。”张顺道:“尔看后面烟尘乱滚,官兵已到,我们只得各自散了去。”李荣春道:“也罢,尔干尔的事,我干我的事。”田大修道:“世弟,我与尔同赴黄河以报国恩便了。”说完二人望河就跳,张顺等三人急忙上前扯住道:“死活自然同在一处,也罢,抵在这头不要了罢。”又叫声:“天啊天,想不到我们今日绝于此地。” 正在忙急之际,只听得半空中一声响亮,金光万道,只见黄河面上现出一座桥来,众人见了甚是惊骇,道:“敢是皇天保,赐此金桥与我们过去么?”田大修道:“既有此桥,速速过去罢。”众人上了桥急急走过了桥,后面官兵已追到河口。 忽听得一声响亮,桥已不见,众官兵一见却也惊得呆了,道:“此乃天意也,不必渡过去拿他了。”遂自退了回去。那田大修等过了桥又听得一声响亮,桥已不见,各人笑道:“此乃天救我们,也须要拜谢。”遂一齐跪下,拜谢了天地。此时月已东升,忽见陶天豹远远而来,五人一拥上前来问道:“尔在南京退了兵马说要归山,为何又在这里?”陶天豹道:“我若预先说破,一则天机不可泄漏,二则被尔们太觉藐视了,我奉师父之令特来救尔等灾难,叫尔们同心协力以除好贼。有锦囊一个与李大爷收下,到某月某日开看,依此而行,不得有误。” 李荣春接了锦囊,收在身边。陶天豹道:“尔们速速回山,我去也。”即驾起云帕而去。众人见陶天豹去了,遂一同望皤蛇山而来。 且说施碧霞这日升帐,只见喽罗报道:“众大王已将近到山了。”施碧霞闻报,吩咐众喽罗:“大开营门,下山迎接。” 自己也来到山下等候。不一时只见众人已到,施碧霞欠身说道:“田大人、李大哥,多多有屈了。”田大修见了问道:“此女莫非是施碧霞么?”李荣春说:“正是。”田大修道:“好一位女丈夫,有劳了。”遂一同上山。陈松也出来迎接。 大家来到忠义厅相见,礼毕坐下,喽罗献了茶,施碧霞先问南京之事,施必显遂将前事说了一遍。施碧霞道:“若不是亏了陶天豹,岂不性命难保?”李荣春问道:“贤妹,我家母亲是几时上山来?身体可平安么?同我去拜见。”施碧霞答道:“只为母亲、嫂嫂还未上山,使我心中十分烦闷。”李荣春道:“为何至今尚未上山来?”施碧霞遂将前情说明。李荣春叫声:“不好了,我今日上山,母亲妻子岂不被地方官拿去受苦?叫我如何放心得下!”施必显叫道:“李大哥不必心焦,母亲、嫂嫂有什么灾难自有陶天豹相救,怕他则甚?”童孝贞道:“休得说呆话。” 张顺道:“必须有个人去打听才好,只是我们不便再去,叫那个去好?”施碧霞道:“这个不妨,可差汤隆去打听。”张顺道:“不错,汤隆可以去得。”田大修问道:“我的家眷在那里?”施碧霞答道:“已搬上山来了。”田大修道:“如此还好。”施碧霞道:“张环既被哥哥擒来,为何不见?”施必显道:“前途已问明白,他说中途得病盘费用完,是以不能到扬州。不知到什么地方他都忘了,被花虹遇着骗进京去出首,将前番那一封书作证,为此将他擒来交与喽罗,随后就到。” 施碧霞吩咐:“请汤姑娘出来。”施必显问道:“那个汤姑娘?”施碧霞答道:“就是汤隆之妹。”施必显道:“他是小户之女,叫他做个丫头便了,怎么称他姑娘?”施碧霞道:“哥哥好没分晓,尔还不晓得哩,他虽是小户出身,武艺却甚高强,朝廷差了花锦文前来厮杀,与我杀了一十三阵不分胜败,被汤姑娘一阵便就生擒上山来。”众人俱道:“果然英雄。”施必显道:“如今花锦文何在?”施碧霞道:“被我刖去双足禁在后营,我与汤胜姑结为姊妹。”施必显道:“正该如此,我们也该与汤隆结为兄弟才是。”只见田夫人与汤胜姑一同出来,众人立起身见了礼,田夫人与田大修略诉前情,然后汤胜姑也来见礼,众人称赞不已。施碧霞吩咐备酒,自己与田夫人汤胜姑入内饮酒。童孝贞、施必显、张顺三人在外面与汤隆结为兄弟。 饮酒之间,李荣春放不下母亲,要汤隆前去打听。汤隆道:“此事愿往。”施必显吩咐:“带花锦文出来。”左右答应一声,将花锦文拖出跪下。施必显大喝道:“花锦文,尔哥哥做得好事啊!我父亲有何差处,害得我家破人亡?这是什么缘故? 好好讲来。“可怜花锦文身为招讨,今刖去双足受此毒楚,气得目定口呆,一句话也不能应。施必显走出位来连问数声,花锦文并不答应,施必显将他一连踢了几下脚尖,吩咐喽罗:”拖他下去,打一百下大板仍旧收禁,等拿住花锦章一同处置。“ 左右答应一声拖下花锦文,遂即打了一百下大板,仍旧带去收禁。 且说汤隆次日收拾停当,辞别众人下山而去。只见喽罗押了张环已到,施必显吩咐将他斩了,尸首丢在山凹。张环一念之差以致尸首被风化了。那李顺、三元、来贵也到了,即将前情说了一遍,众人方才放心。李顺在卢府别了主母,一竟赶路而来,所以以后之变全然不知。众人一齐说道:“尔若早来一日,也免得汤隆此行。” 遂打发喽罗连夜去赶回汤隆不表。 且说卢小姐女扮男装一路行来,已到清江浦,有个庙宇,遂下马进庙歇歇。因黄河并无夜渡,只得在庙中权歇一宵。遂走进内将庙门闭好,只因连日赶路辛苦,不觉身体困倦,遂倚膝而卧。 且说李元宰一路马不停蹄赶到黄河渡口,日已沉西,月上东山,并无渡船,没奈何要寻个宿处,四处一望并无客店,只见有个庙字,道:“也罢了,且在此庙中暂宿一夜,明日过去罢。”遂走到庙门口,下了马将庙门一推,却是闭的。大声叫道:“快些开门,公子爷要进来歇了。”将门乱打,如擂鼓一般,早已惊醒了卢小姐。卢小姐心中大怒,扒起身来将门开了,喝道:“尔是何等之人,因何打门把我惊醒?”李元宰定睛一看,见他是个平等之人打扮,自己倚靠是个公子,便也大声喝道:“尔睡得,我歇不得么?”卢小姐想道:“此人年纪虽轻,到来得强霸,我想行路之人怕不得凶的。”遂骂一声道:“看尔还是这个孩童,出言就敢撞犯我么? 惊醒我的眠是何道理?“ 李元宰道:“尔这贼囚,这个所在只有尔睡得,我到这里便不容我歇么?”话说未完,拳已先到,一拳望卢小姐面上就打。 卢小姐道:“尔这小贼种,焉敢无礼。”一手隔开拳,一手回拳打来,二人就在庙门口尔一拳我一脚打有二三十个回拳,全不见输赢。 忽见一个白面后生走上前道:“休得这般相打,差官押解李荣春家眷人等已过黄河去了,若再过一夜路程便赶不上了,尔们休为私嫌误了大事。”二人听了遂住了手一看,李元宰却不认得,卢小姐却认得是陶恩人,此时碍着李元宰在面前不好动问,只说:“因过渡无船,所以在此耽搁。”陶天豹道:“若要过渡,船只何难? 解差官是从水路进京,尔们须驾船而去,赶往前途,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可以一同上山。如今快些随我来。“卢小姐应声:”来了。“那李元宰道:”且慢走,自古道在园多是客,一样赏花人。我李元宰也为此事而来,理当同去。“也赶上前来。卢”小姐道:“我不认得尔,什么李元宰,尔莫非花锦章差来的奸细作么? “李元宰道:”唗!胡说,我乃司狱官李国华之子,因受李大爷大恩未曾酬报,今他家眷有难,以此我要赶到幡蛇山却(去)报消息,请众好汉来救他们,被尔说什么奸细作。“卢小姐道:”既如此何不早说。“李元宰道:”如今不必说,大家救李、卢二夫人要紧。“来到河口一看,并无船只,乃问道:”船在那里?“陶天豹道:”尔看那远远摇来的可不是船么?“卢小姐抬头一看,果然一只船如飞的一般来到岸口,却无船公,只是一只空船。二人间道:”又无船舡,如何赶得他们着? “陶天豹道:”不妨,尔二人只管上船,他自然会走。“二人依言上船,陶天豹喝声:”走!“那船似飞一般去了。自己来到庙中,见有一幅丹青、一个小包袱,乃是卢小姐歇下之时放在地下,以后与李公子正在厮打,又有陶天豹叫他渡河而去,为此匆忙忘记带去,故尔遗下在此。陶天豹将这幅小图拿出庙外,在月下展开一看,道:”画得都肖我的像。“又见上面写着”陶天豹“三字,暗想道:”此必是卢小姐画的,他不过感我救命之恩,画此小图以报我恩,只是内中却有关情,不免待我带去万花山便了。只是这个包袱内之银要他何用?二匹马乃是小事,只得别人造化罢了。“ 遂将马匹并银子丢下,随即驾云而去。 且说李元宰同卢小姐坐在船中,那船如飞一般,不一会只见前面有只船高悬旗号,两挂标灯,想道:“必是官船了。” 遂大喝一声:“奸贼休走,我来了。”二人跳过官船将这些官兵乱砍下水。那差官慌忙跪下哀求道:“大王爷啊!我们没有金银,船中所有物件任凭取去,惟望饶命。”二人并不回言,将他衣服剥下,一刀砍下水去。船家唬得魂飞魄散,哀求道:“大王爷饶命埃”卢小姐道:“不干尔事,尔只与我摇船。” 又将三轮囚车打开,卢夫人一看猜疑道:“这后生家好似我女儿一般,只是男装,又有一个后生家在着,却不敢认他。”卢小姐叫道:“母亲、伯母、嫂嫂,休得害怕,卢赛花在此。” 卢夫人间道:“尔果然是我的女儿么?为何如此打扮?”卢小姐遂将前事说了一遍。卢夫人同李夫人、淡氏大娘一齐说道:“果然亏了陶天豹,若无这一只船,性命岂不难保?”谁知这只船乃青萍变的,所以男女上了官船即时不见。卢小姐吩咐舵舡将船急摇,自己打扮做差官,李元宰扮着押解差官,不多时船已摇到岸口,众人各各上岸。 此时天色大明,遂同到酒店,吃完酒饭,雇了车辆与卢、李二夫人并淡氏大娘坐下,遂望幡蛇山而来。行不多路,忽见山边跳出一人,大声喝道:“来的留下买路钱,放尔过去。” 不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