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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豹图
第三十二回 天齐庙私议路径 三英雄劫取钦犯
话说周夫人收拾明白,散去家人、使女,只带一个婢女秋花,将前门封锁望后门而去,这且按下。且说李夫人婆媳二人自从施碧霞去后并无音信,三元归家报说:“大爷在着南京已经提审数次,受了多少重刑,抵死不招。”李夫人闻言心乱如麻,淡氏大娘急得无门可救,终日悲泣,拜神许愿,祈祷天地庇。那卢老夫人孀居,平日并无往来,自从那日李荣春在卢赛花房内出来送回之后,彼此关情,时常打发丫头送些物件殷勤探望。这一日,母女在家闻李荣春遭此奇祸也觉不安,所以卢夫人亲自上门问安解劝。 且说李夫人这日正在思念孩儿,忽见丫头报道:“大爷差人在外,说有机密事情特来求见。”李夫人道:“快快叫他进来。”丫头领命而去,不一回时只见走进一个人来,跪下叩头。 李夫人问道:“尔叫甚名字?大爷叫尔来家何事?”那人答道:“小人叫做张龙,乃幡蛇山差来的,因三位大王到南京劫取李大爷上山,犹恐夫人并大娘在家遭害,大爷打发小的们前来迎接夫人并大娘一同上山避难。”李夫人听了此言吃了一惊,叫声道:“不好了,如此弄出大事来了,强盗同党四字却弄假成真了。”淡氏大娘道:“既是大爷差尔前来,有何为凭?”张龙道:“李大爷原要寄信来家,只为仓促之际不及写书,并非小人假造的,请夫人放心。”李夫人道:“尔且在外面伺候。” 张龙道:“小人听命。”遂退出去。淡氏大娘道:“婆婆,我想来人之言无凭无据,怎说大爷被他劫去了?那来贵、三元二人在那里就该火速赶回来报,自己家人不来反叫面生之人来,此莫非不是善良之辈,特来将此花言巧语前来骗我也未可知。” 李夫人道:“是啊,媳妇之言甚有见识,我到被他愚了。”遂叫“丫头去叫来人进来。丫头出去叫了来人进来,李夫人将些好言回他说道:”我乃官家门第,曾受朝廷大恩,甘心待罪,死而无怨,断不贪生留下臭名,我婆媳二人情愿受罪。这里十两银子送尔为路费,尔回山去将此话对李大爷说明便了。“张龙又道:”夫人啊,若还不肯上山,难免杀身之祸。“李夫人道:”不妨,休得多言,快些去罢。 “叫声:”媳妇,随我进去。“张龙又道:”夫人,尔果然不去么?“小红道:” 尔这人好不晓事,夫人不去就是不去,尔不要在此罗嗦,若是夫人动怒就要来把尔送官究治,还不快走。“张龙道:”不去就罢了,何必说此装腔的话?“银亦不取,气忿忿的走出,来到外面将李夫人不去之言与三人说了一遍,那三人道:”既如此我们回去罢。“那小红见张龙去了,将银拾起道:”我且趁这十两银子。“走进里面道:”我看那人生得古怪,面是蓝的,甚是凶恶,他晓得我大爷不在家中,特来说出无对证的话要来骗去。亏得大娘明白打发了他去,若是随了他去不知要怎样的受苦哩。“李夫人问道:”那人哩?“小红道:”已去了。“李夫人同淡氏大娘只是悲伤而已。 且说卢赛花自从陶天豹收妖得锏之后动了怜才思念之心,暗想道:“奴家若无陶恩人相救,此时不知死去多时了,焉能活到今日?闻得钦差拿下田大人,他即驾云而去,不知现在何处,奴家日日挂心想念。那日母亲欲过继他为螟蛉之子,他却不允,奴家无奈他何,只得画一则丹青小图,每日诚心焚香以报救命之恩,不过惟表奴家寸心而已。”这卢赛花一心思念陶天豹,虽说是受恩不忘,其实也是想要配他,到后来果然嫁与陶天豹,此是后话不提。 且说童孝贞、施必显、张顺等三人乃是一莽之夫,要来劫取李荣春、田大修二人,欲保全他的性命,却不知有许多难处:一来他三人生得形容古怪,免不得惹人疑惑;二来劫取钦犯有干国法;三来南京地方十分宽阔,内外有三重城,每重有十个城门,共计城门有三十个,内中又有一个正关门,到底走那一条路好进去、从那一个门好出来,怎样的救法全然不想,只是一味赶来。这日已到南京城外,会集了众喽罗,探明了路径,约在朝阳门相会聚集,众喽罗得令四处埋伏去了。童孝贞等三人来到朝阳门外,有个天齐神庙,这庙离朝阳门只有五里之地。 三人走进庙来,施必显道:“大哥,如今已到南京,快些打点进城。”童孝贞道:“二弟且慢些,待我进城打听明白再作计议便了。”张顺道:“既如此大哥快些进去,打听就来,我们在此等候。”童孝贞说声晓得,遂一直走进城内。这些闲人见了个个害怕,说此人生得甚是凶恶,犹如无常鬼一般。童孝贞听了这些闲话再也不回头去看他,只是低着头而走,及进城内,自吉打听。 且说天齐庙内施必显同张顺二人见童孝贞去了,他二人东看西望,将四处一看甚是肃静,张顺道:“二哥,尔看此处甚是肃静,并无一个酒店可吃酒。”施必显道:“且等大哥回来一同到别处去吃罢。”二人等了一回,日已西归,尚不见童孝贞回来。二人正在烦闷,忽见童孝贞如飞的跑回,施必显、张顺二人上前问道:“大哥,事情打听如何?”童孝贞道:“我进城去打听,只见这些百姓三三两两说道:”李大爷、田大人二人已经勘问数次,受了多少极刑,只是不招。‘二位贤弟,起初我们看得太容易了,落日一到就要劫牢。那知监牢严禁,墙高门固,如何能得进去?“施必显道:”大哥尔不要说这个话,任他铜墙铁壁也要打进去,才算是个好汉。“童孝贞道:”尔们真是卤莽汉,还不知田大人收禁府监、李大爷收禁县监,尔打这里,那里就严紧提防了。况且各处城门各有派兵把守严查,也是防着我们劫狱,倘有差迟,如何是好?“施必显就叫张顺说道:”三弟,我大哥是个贪生怕死之徒,我与尔二人带领喽罗混人城去,见一个杀一个,怕他怎的?“张顺道:”不错,二哥说得有理,就是如此而行。“童孝贞止住道:”不可莽撞,我方才在酒店内吃酒,听得四五个人说道田大人病在牢中,所以至一月未曾提审,如今病好了,不日就要再提出勘审。 待他勘审之时我们伏在左右,等他吊出犯人来我们抢了就走,岂不是好?“张顺道:”焉知他那一日要勘审?也没有这个心情去等他。“施必显道:”倘若一年不审叫那个去等候?可记得前途毁诏并杀钦差之事么?弟恐事又有变又要惹出祸来。 “ 童孝贞听了此言到觉呆了,道:“这句话到说得是,如今且去吃了酒饭再作道理。” 三人走去吃了酒饭回来,只见殿旁立着一个人,口中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惜李荣春,行了多少好事,今日有难就无一人前来救他。田大爷做了半世清官,亦遭此横祸。咳!可怜啊可怜。如今若是有人肯去救他二人,我便指他一条路去救。” 童孝贞等三人听了此言,连忙走向前问道:“足下何人?与李荣春有甚瓜葛?” 那人亦问道:“尔们三位尊姓大名?”张顺答道:“我们名姓慢说,请问足下何姓何名?”那人道:“尔三位名姓不说,我也不便说。请问足下怎样的救他二人?” 张顺道:“进城劫狱。”那人道:“劫狱虽好,只是内城、外城共有三十一个城门,尽皆派兵把守严禁。况且三位尊客与人不同,恐难进去。”张顺道:“尔休得太小觑了我们,若不能救李荣春、田大人二人出来不算是好汉。”那人道:“尔休得将此事藐视了,说时容易动时难事,不三思终有后悔。”施必显道:“休得胡言,尔说我们进不得城,我偏要进去救出他二人才显英雄手段。”那人道:“不听我言,悔之无及。”施必显喝道:“不必多言,快快走开。”那人应道:“不要动怒,我去就去。”说完,遂走出庙门而去。童孝贞道:“我看那人一定有些来历,被尔二人说了一场,致他无趣而去。”张顺道:“不要管他有趣无趣,我们趁此月色带领喽罗杀进城去便了。” 童孝贞道:“我且问尔,尔们可知府监在那里?县监在那里? 只是要进城去,倘有差迟如何是好?“张顺道:”这句话到说得是,姑待明日进城,打听明白再作道理便了。“这一夜三人就在庙中安歇。 至次日,三人到前面酒店吃完酒饭,一直走进城来。那把守城门的见了说道:“这三个人甚是凶恶,今日钦差大人要审田大人一案,不可被他劫去,我们就有干系。”又一个道:“尔这人好没分晓,就使他们劫了犯人去,内外三十一座城门知他是要由那一个城门进去?倘若查到我们这里,只须将话抠赖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况且李荣春在扬州广行善事那个不知?只为触犯了花太师故尔要害他性命,我们何苦与他结冤家?这叫做行得好事有好报。“那人见他如此说也就不去查问。尔说此人为何如此照顾李荣春?这人姓王名永,因两年前京中下来,在山东遇着反人劫去行李,难以归家,一路求乞来到扬州,遇了李荣春赠他银两,才得回到南京。并无活计,只得吃粮度日,所以此时巴不得有人劫了李荣春去才好。 且说童孝贞等三人进城一路行来,闻得三三两两说道:“今日又要勘审李荣春了,只恐受刑不起定要招认的了。”又有一个说道:“都是那班强盗不好,害了他。” 又有一个说道:“这却不关强盗之事,都是花太师用的计策要害他的,我们闲暇无事何不走去看他审问?”众人道:“说得有理,我们大家来去看看。”童孝贞等三人闻了此言打个照会,就随了这些闲人来到辕门口。他三人走到无人之处,轻轻的说道:“我们本是来打听的,那晓得有这股凑巧?食到嘴边休得错过,等他们一到,我们抢了就走。”正说之时,只见许多闲人纷纷的乱走,说道:“府老爷、县太爷押了犯人到了,二府押着干证也来了。”童孝贞抬头一看,见二府押了张环而来,道:“原来是他做干证。”三人大喝一声道:“皤蛇山好汉一齐到了。”拔出器械走上前,一人抢一个驮了就走。这些押解的人吓得魂不附体,回身就走,连忙去报知府县,各官听了此报,真是头上失了二魂、脚下走了七魄,连忙一面差人追赶,一面前去禀明邱大人。 邱大人吓得面如土色,即时传令点齐军土。这些武将带领兵马追捉劫贼,将各处城门关锁,可怜这些百姓自相践踏,叫爹哭子的乱走,逢着他三人的就死,遇着官兵的便亡。 且说童孝贞驮了李荣春,李荣春骂道:“狗强盗,休得无礼。”张顺驮了田大修,田大修亦骂道:“大胆的强盗,自取弥天之罪,反来害我么?”施必显将张环横挟胁下,张环口口声声叫说:“大王,饶命埃”三人并不开口,举起兵器乱打乱砍,一路打到城门。谁知城门已闭,后面追兵又到,只得回身与官兵对敌,打得这些官兵东走西跑,只是杀退了一队又有一队赶到,意欲放下他们又恐被官兵抢去,所以一手扶住一手举兵器乱杀。早已惊动这些喽罗,分十八处来攻城门,只是攻打不开不得进城。童孝贞等三人见官兵越杀越多,又无出路。 正在危急之际,忽听得半空中一声响亮,起了一阵大风,顷刻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这些官兵武将一时伸手不见五个指头,也不知强盗在那里,被些沙石打得没处逃奔,又听得半空中叫道:“皤蛇山好汉休得惊忙,我陶天豹来了。”这阵狂风将城门吹开了。童孝贞等见城门开了,遂一直杀出城去,外面喽罗接住三位大王。 童孝贞只有这一百名喽罗跟随而去,其余留在那几个攻打城门,因不知他们杀出城去了,所以有的尚在城外攻打。尔道陶天豹如何知道他们有难,前来救他?因万花老祖知他三人有难,乃差陶天豹前来救他,那天齐庙内与他三人说话的就是陶天豹。 且说官兵正在厮杀之时,忽然天昏地暗,伸手看不见指头,遂点起火把要来追赶,谁知来到城门,只见大水滔天阻住去路,不能出去。没奈何,只得走入城来见邱大人。邱君陛道:“此事非同小可,只得申奏朝廷,只恐尔等有罪呢。”众文武各打一拱道:“求大人周全此事,我等自然知情,理当厚报。”邱君陛道:“既如此,我只得推在陶天豹身上启奏便了。只是钦犯被劫,不可听其逃遁,理当追捉才是。”众武将答应一声得令,即时领了人马又去追赶。邱君陛传令:“差官去拿二人家眷。”差官得令而去。 且说这些攻城的喽罗已知此事,各人回散而去,来到一个旷野之所,接着三位大王,大家歇下。李荣春道:“我们各有王法在身,谁要尔们干此不法之事?弄假成真,累及家眷,如何是好?”施必显道:“尔为了我之事受此屈祸,知情不救非是大丈夫,我已差人去接尔家眷了。”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邱君陛怒发加兵 强四爷搜捕受辱
话说施必显道:“李恩弟,尔不必忧愁,尔的家眷我早已差人先去搬接了,此时料已在山上了。”田大修骂道:“谁要尔们乱为?把我名声弄坏。” 童孝贞道:“大人不必发怒,自古道缕蚁尚且贪生,为人岂可不惜性命?大人为了花秦氏一案受此奇冤,况且花贼弄权,那有豁罪之日?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所当然。”田大修道:“唗!胡说。”我食君之禄须当报君之恩,甘做含冤受屈之人,谁要尔们做此无法无天之事?“张顺道:”大人,如今木已成舟,说亦无益,快些一同上山去罢。“田大修道:”尔这狗头一发胡说,叫我与尔人伙么?“ 张顺道:“这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就。”将那毁诏杀钦差之事细说一遍。 田大修听了喝道:“尔们如此大胆行事,若被官兵拿住,看尔如何是好?”正说之时,只见陶天豹远远走来说道:“天数已定,权且上山,不必多言。”田大修道:“尔在那里来?”陶天豹道:“自从那日驾云要进京去杀花贼,遇着师父一同回山,直到昨日师父叫我下山来救众位之难。昨日天齐庙内不听我言,致有危急之患,若无有我,恐已被他们拿去了。”童孝贞道:“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多冒犯。”陶天豹道:“好说。”身边取出二粒药丸来递与田大人并与李荣春,说道:“各吞一粒,刑伤疼痛一概消除。”又叫道:“三位好汉,快送他们上山去罢,尔看那边人马又追来了。”张顺道:“待我们上前杀退去罢。”陶天豹道:“不须尔们与他对敌,待我自去退他便了。”遂驾起云帕,念动咒语,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将官兵吹得眼也不能开不得前进,只得退回。 童孝贞等三人见了甚是欢喜,就与田、李二人去了刑具,换了几件衣服,吩咐喽罗押了张环一路回山而去,按下不提。 且说邱君陛见拿他们不来,心中大怒,传令众将多点人马,必定要去追赶拿回来方休。众将得令,又再领兵追去。邱君陛道:“贵府倘若捉回强盗、钦犯,交尔收禁,本部要回京复旨。”亦不选择吉日,即时收拾进京而去不提。 且说李夫人这日正在思念孩儿,忽见丫头走来报道:“卢夫人差丫头来请夫人并大娘过去饮酒,轿已在门外等候了。” 李夫人道:“叫他进来。丫头出去叫进卢府使女进来,二人走上前跪下道:” 夫人、大娘在上,月香、翠香叩头。“李夫人道:”姐姐们请起来。“月香、翠香便立起身来道:”我家夫人打发丫头来请夫人并大娘过去谈心解闷。“李夫人道:” 多谢尔家夫人好意,本该到府才是,奈我家内有事不能身离,不敢惊动了。“月香道:”夫人大娘若是不去,我家夫人定将我们打骂,特地叫使女前来相请的,望夫人不可推辞。“李夫人道:”既是如此,媳妇尔去罢。“淡氏大娘道:”媳妇不去,婆婆去罢。“李夫人道:”我也晓得尔无心无绪,只是卢夫人的好意不得不去,尔无非思念丈夫无心吃酒,这也不妨,我同尔去了就回便了。“淡氏大娘应声:”晓得。“遂各进房梳妆明白,换了衣裙,吩咐打轿进来。婆媳二人上轿来到卢府,内厅下轿,卢夫人母女迎接进厅坐下。使女献了茶,卢夫人道:”我因恐伯母烦闷、大娘烦恼,所以备办一杯水酒与伯母大娘消愁解闷。“李夫人道:”多谢盛情,叫我二人何以担当?“ 卢夫人道:“好说。”遂叫使女们:“将酒席排上。”四人坐下同饮不表。 且说来贵、三元二人见李大爷被人抢去,遂如飞的赶了回来,才走进门就乱嚷乱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夫人那里去了?”总管忙问道:“尔二人为何如此慌张?”三元道:“大、大、大爷被被强盗劫了去,如今差、差、差官要来、来、来捉家眷,我所、所、所以赶回来报知夫人。如、如、如今夫人那里去了?”总管道:“夫人在卢府。”三元道:“大、大、大娘哩?”总管道:“也在卢府。”三元、来贵二人又赶到卢府来将情禀知李夫人。李夫人同淡氏大娘一听此言又惊又喜,喜的孩儿有人救去,惊得差官要来捉拿家眷。乃说道:“媳妇,尔快些回去尔娘家罢。” 淡氏大娘道:“婆婆说那里话来?媳妇生死愿随婆婆同一处。”卢夫人道:“不妨,且在我家中住下。叫尔家人妇女们各自散去,将前后门俱各闭了,将府中所有物件搬到我家来,怕他怎的?”李夫人道:“罢了,家门不幸,遭此大祸。”叫声:“媳妇,我与尔回去收拾,然后同来避难便了。”三元道:“夫人不可回去了,差官只在今日就要来的,倘被拿住就难脱身。”卢夫人道:“如此尔速速回家去,叫总管打发众家人使女散去,将要用物件搬了过来,快些去罢。”三元说声:“晓得。” 正要出去,卢夫人又叫道:“且慢,尔不可由前门出去,倘被花家的人看见不便,尔可往后门去罢。”三元、来贵二人俱从后门而去。走回家中将此话对总管说,总管听完叹了一声,即时叫齐众男女,每人付银五十两出了后门,各自谋生而去。三元道:“夫人、大娘的动用须要备些。” 总管遂将金银首饰打做二个大包袱,又将田契房契各塞在包袱内,说道:“这一百两银子尔二人收去自用,将包袱先拿去交与夫人,我封好了门也就要来的。” 三元、来贵二人遂将包袱拿从后门而去。总管将门封好也往卢家而来,却好被花兴看见。 那花兴道:“这个是李府的总管,为何眼泪汪汪的走进卢家里面去?定有缘故。” 不说花兴看见李府总管猜疑不定,且说总管走进内厅叩见卢夫人同小姐,又叩见自己夫人同大娘。夫人问道:“家中众人可散了么?”总管禀道:“每人付银五十两与他去,老奴也是五十两。这里打了二半包袱的,内藏金银首饰,叫三元、来贵拿来的。”正说未完,忽见三元、来贵二人走出叫道:“伯伯,尔先到来了。” 总管道:“尔二人从那里来?”三元道:“我们是由后门来的。”各将包袱金银首饰物件交与夫人,夫人道:“尔们如今要往那里去?”总管道:“要往皤蛇山去随大爷。”三元、来贵道:“我二人也要随尔同去跟随大爷。” 三人遂哭别夫人、大娘而去不提。 且说差官一路而来已到扬州,即传府县督同地保前往四牌坊捉拿李荣春家眷。 那知到处将宅团团围住,打开门进去一看连人影也无,地保晦气,先打四十大板,查问左右邻人,人人都说不晓得。差官大怒,吩咐逐户搜查捉拿,惊唬的这些百姓。 那花兴见说此事,笑道:“我想总管李顺这个老贼走到卢家去,必是知风已先寄在卢家去了,必是这个道理。不是我花兴心肝不好,我在少爷面上,不得不尽心与少爷办事。”遂走来将此情密报差官晓得。差官听了此言,立刻传谕扬州府督捕衙带齐本役堂班立刻来到黄石街围住卢家。小使闻此消息,如飞的走进内厅,禀道:“二位未人不好了,扬州府委江都县四衙带领人役围住府第,要来搜拿李夫人了。” 卢、李二夫人听了此言吃了一惊,淡氏大娘吓得遍身发抖道:“如今怎么好?”那卢赛花叫道:“伯母、嫂嫂,不必着忙,自古道兵来将当,水来土掩,怕他则甚?” 即叫青莲:“尔带李夫人并大娘进去。母亲,尔是老人家,自己出去与他打话,不要软性,稍一软性就被他看破。”说完,自己躲在厅后观看。 只见江都县强四爷走进厅内,后面跟随许多衙役进来。卢夫人一见将面就变,大声问道:“为着何事带了这些人,来此何干?谁人不知我是孀居寡妇,因何如此无礼?”强四爷笑嘻嘻的说道:“夫人不必生气,听下官说个明白,只为李荣春的家眷,搜觅不见,故尔到府来惊动了。我也不过是奉命而来查一查看。”卢夫人道:“尔到说得好笑,不见李荣春的家眷,怎么搜到我卢家来哩?”强四爷道:“下官奉命而来,亦不知差官如何晓得李荣春家眷躲在府上。”卢夫人喝声:“咳!胡说,明欺我是寡妇之家故来无事生端,女人尚且知礼,亏尔这不知礼的狗官还要戴乌纱帽呢。”强四爷答道:“夫人,自古道干差万差,来人不差。”卢夫人道:“什么差不差,我与李荣春并无瓜葛,焉肯留他家眷?”强四爷道:“既是不曾留他家眷,这个更好,待下官查一查看好去回复差官。”卢夫人道:“不在我家,查他则甚?快快请回便罢,如再多言惹我的气,我是不怕人的,就与尔拼命,我的借诰配尔的纱帽罢了。”强四爷闻言心中大怒,骂道:“尔这泼贱妇,敢如此放恣么? 我虽然官小也是朝廷命臣,是尔地方的父母官,尔就倚恃诰命敢来挟制我么?“叫声:”左右,与我搜来。“这班衙役答应一声喏,望内就要走去。那卢赛花大喝一声:”休得无礼,有我在此。“抡拳就打。这些衙役如何打得他过,只得退了出来。 强四爷大怒道:“可恼啊可恼,小小裙钗这般无礼。骂官殴差,该当何罪?” 卢赛花喝道:“住了,我请问尔,尔是做朝廷的官还是做花家的官?”强四爷应道:“我自然是做朝廷的官。” 卢赛花道:“可又来了,朝廷命尔做地方官,不曾叫尔靠花家的威势来欺侮我孤孀弱妇的。”强四爷道:“尔不要说蛮话,民间有弊须当查察。”吩咐左右:“与我搜来,有我在此不要害怕。” 卢赛花正要动手,只见青莲走出来道:“小姐不必与他争论,真只是真,假只是假,若还阻挡了,他们只道我们是真正藏匿李荣春家眷的。”强四爷道:“尔这丫头说得不错。”叫左右:“随他进去搜。”青莲领了众衙役到各房去搜,青莲道:“这里是小姐的房,尔们细细的搜。”众衙搜将小姐房中,细细搜了一遍没有,又走到夫人房中去搜,亦没有,再走到各处房间细搜,将各处搜遍,并不曾见一个人影。青莲问道:“如今何如?可搜有人么?还要再搜么?”众衙役道:“我们不过奉命而来,搜没有就罢了,还要再来搜他则甚?”青莲道:“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走尔娘的千秋路去罢。”众衙役不敢则声,只得各走出来禀道:“小人们各处查看,委实没有。” 强四爷问道:“当真没有么?”众衙役道:“果然没有,小人们焉敢胡言?” 强四爷对卢夫人道:“夫人,多多得罪了。” 卢夫人道:“啐!尔这狗官,虚实不辨一味乱为,如此欺我孤孀是何道理?” 强四爷冷笑道:“就算下官冒犯了尔要何如?” 卢赛花喝道:“尔有多大的官敢来辱我女流?全无礼法,又敢纵容衙役乱为,若搜得有人来时尔岂肯饶我?如今搜不出人来尔有何说?也罢,尔只做狗吠三声,我便放尔出去。”强四爷道:“我乃地方父母官,尔敢出言不逊么?”卢小姐道:“放狗屁,尔这官好比一粒芝麻大,亏尔羞也不羞。”强四爷气得只是抖,没奈何只得走了出去,这些衙役见老爷走了,个个走得干干净净。 卢小姐道:“青莲,尔将李夫人同大娘藏在那里,敢叫他们进去搜寻,岂不急坏了我?”青莲道:“我看方才那光景谅是躲不过了,只得将假壁门开了,将李夫人同大娘藏在小姐楼中。”卢夫人间道:“尔看见红花否?”青莲道:“红花不在楼中。”卢夫人道:“不好了,被尔弄出事来了。他已是无主之家,人人可以上得楼来,倘被他家人见了如何是好?”青莲道:“不妨的,他楼中蜘蛛结网,灰尘足足有成寸厚,我将楼门塞了,看那光景是久无人在上面的。”卢夫人道:“如此还好,尔快去领他过来。”青莲应声晓得,即时走上楼来,将壁门开了,叫声:“夫人、大娘快些过来。”李夫人慌问道:“他们去了么?”青莲答道:“已去多时了,如今不妨事了。” 李夫人同淡氏大娘见说他们去了,才放下了心走过楼来,青莲将壁门闭好,随了李夫人同大娘下楼。来到内厅,卢夫人同小姐道:“伯母大娘受惊了。”李夫人道:“真正吓死我二人。” 卢夫人道:“方才若没有这个壁门藏过花赛金房内去,岂不将尔二人拿了去? 还不知要怎样的受苦哩。“青莲道:”李夫人,尔大爷若没有这个壁门藏过来,早已做火神爷了。“李夫人道:”咳!花虹啊花虹,祸首罪魁多是尔一人起的,害得我家颠颠倒倒,只怕尔善恶到头终有报。尔这横恶的贼子,看尔能有多久?不知要怎样的死法哩。“卢夫人同小姐劝道:”如今不必气苦,骂他也是无益,我们只睁着眼睛看他横行到几时,少不得有一日报应与我们看。“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