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豹图


第三十回 施碧霞亲行讨救 众好汉聚议下山

  话说来贵、三元二人见禁子不肯放他进去,只得将酒饭与禁子提入监内,二人仅在外面打听而已。且说邱君陛见田大修与李荣春二人虽受酷刑只是不招,没奈他何,只得写书一封,差千里马星夜赶进京去送与花太师不提。  且说陈松来南京打听消息,闻李荣春不肯承招此事,想道:“此事乃是花家要陷害他的,就是钦差所以执定主见一味酷刑,倘李大爷与田大人受刑不起,屈打成招,性命岂不难保?我曾受过他的大恩,必须报他的恩。我今须当到京去求母舅,他在刑部衙门办事,待我去委婉求母舅救他便了。”想定主意要行:“只是并无路费如何去得?也罢,待我去与李夫人借了一百两银子做路费罢。”遂走到李府来对李夫人说明此事,遂借一百两银子进京而去。若说陈松要救李荣春,无门可救只得进京去求母舅,也是无奈何的摆布,只是尽他的心而已。  且说李夫人见家人来报知,说李大爷虽受酷刑只是不招,心中想道:“虽然头堂不招,只恐二堂难熬酷刑,那时若是招了性命却是不保的了。”止不住眼泪汪汪的哭泣。施碧霞对李夫人道:“恩兄此事皆是为奴兄妹二人而起,奴家岂可坐视不救?奴家哥哥在蟠蛇山焉知此事,待我到山上去说与哥哥晓得,叫他来诉明此事,免得恩兄受罪。”李夫人道:“想尔哥哥为人莽撞,犹恐弄出事来反为不美。”施碧霞道:“若说我哥哥乃是气概刚强的汉子,平生是不肯累人的,叫他前来到案说个辩明真假立刻明白,岂可害恩兄无辜受罪?”淡氏大娘道:“那审问官员犹如虎狼一般,若叫尔哥哥前来到案岂不似羊投虎穴自送性命?”施碧霞道:“古人有言:一身做事一身当。我哥哥也不是那贪生怕死的人,嫂嫂何必如此胆怯?”李夫人道:“尔是个女子,怎好去出乖露丑到山上去?”施碧霞道:“女儿前在山海关尚且自能到此,何况此地到山东?只须换一副男衣便可去得。”李夫人道:“既然如此,尔去书房改装便了。”  施碧霞来到书房,将通身衣裳改换起来,头戴一顶武巾,身穿一件绿绸战衣,只有裙底下靴大脚小,欲穿起来只是行走不动,如何是好?想了一回说道:“有了。”  将些破棉败絮塞满靴内,又将针线拿来缝了,穿戴打扮起来果与男人无异,遂走出厅来。  李夫人看了一看,说道:“果然像得紧。”吩咐备马伺候。施碧霞道:“母亲请上,女儿就此拜别。”遂拜了四拜,又与淡氏大娘拜别。李夫人叮嘱道:“尔执意要去,我也难以阻挡,只是路上须要小心谨慎。到了山上叫尔哥哥只可婉转来辩此冤。”施碧霞答道:“女儿遵命。”遂辞别出门,上马而去不提。  且说邱君陛打发千里马星夜赶到京中,将书密投门上,门上将书献上与花太师。  花锦章将函拆开一看,想道:“如今此事如何处置?”即忙差人去请花锦龙、花锦凤二人前来计议。  花锦凤道:“施必显在蟠蛇山猖撅,这个不是假的,又有一封书信,总要算为凭据。陶天豹驾云而遁,岂不是左道旁门之徒?  明日见朝哥哥先行呈奏,我在旁边也来奏闻,说他们通连一党,仗着妖法所以练刑不认,请旨将此二贼先除,免了国家之患。“  花锦龙道:“不要性急,且缓数日,等高指挥回朝复旨然后行事,一发情真事实了。”花锦章道:“二位贤弟说得有理。”  不几日高指挥已到京中,先来见花太师,花锦章备酒款待,又差人去请花锦龙、花锦凤二人前来陪宴。花锦章遂将前情说与高文杰知道,叫他明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面奏:“老夫保尔官上加官。”高文杰依允,酒席饮完,辞谢而去。  次日五更三点,皇上登殿,两班文武拜舞山呼已毕,黄门官启奏道:“今有高指挥回朝复旨,现在午门外伺候,请旨定夺。”皇上传旨:“宣高文杰见驾。”高文杰领旨上殿,拜舞山呼已毕,奏道:“臣锦衣卫指挥使高文杰奉旨出京,捉拿李荣春、田大修、陶天豹等三名重犯待勘。不想拿下李荣春,却被众百姓拥来喧哄阻夺,被臣同扬州府县各官理论方退。田大修与陶天豹抗违圣旨、扯毁诏书,将臣打倒,辱骂不堪。田大修已拿下交与邱君陛勘审外,尚有陶天豹一名用左道旁门妖法驾云而遁。非臣不能拿他,实因逆犯倚仗妖法逃去。”花锦章出班奏道:“臣想李荣春、田大修与贼寇通连,获有书札为凭,蒙恩钦恤田大修,特差邱君陛往勘,当是时拿下。李荣春民多喧哄,而田大修胆敢抗旨毁诏,罪不容诛,陶天豹左道旁门妖术,均各有证有凭,此等巨恶实为国家之大患。”那花锦凤、花锦龙亦出班奏道:“臣启陛下,田大修与李芳通同贼寇,势甚猖狂,胆恣横凶扯毁诏书,殴辱钦差,即是欺君。自古有言:不除稂萎,难种嘉禾;欲斩盗源,先除盗党。臣请万岁先将李荣春、田大修二人速行正法,不但除了贼盗的羽翼,而且众百姓们亦知畏法自新,仍为盛世之良民。一面严拿陶天豹,一面挑选雄师剿除逆寇。伏乞圣裁。”皇上传旨:“依卿所奏,即着高文杰赍旨速行,命邱君陛督斩回奏,九州招讨花卿提兵前去剿捕,务在尽除贼党,毋遗国患。”二人领旨,驾退回宫,两班文武散朝各各回府而去,花锦章满心欢喜不表。  且说施碧霞一路来到蟠蛇山,那巡山喽罗大声喝道:“尔这人好大胆,敢来我山下探望么?”施碧霞道:“尔去通报施大王,说扬州有个姓李的朋友,要来见他。”  喽罗听说是施大王的朋友,连忙走上山来到忠义厅跪下禀道:“启二大王的知,山下来了一人说他姓李,是扬州来的,说与大王是朋友,叫小的特来通报。”施必显听了道:“莫非是李荣春兄弟来了么?”  即时吩咐大开寨门,三人一同下山前来迎接。施必显大叫一声:“李荣春我的恩贤弟,尔来了么?”施碧霞叫声:“哥哥,是我在此。”施必显定睛一看,叫声:“嗳呀!原来是小妹到了,为何这般打扮?快请上山说个明白。”四人一同上山,来到忠义厅,各见了礼坐下。施必显问道:“小妹,这二人尔可认得么?”施碧霞道:“我未曾会过如何认得?”施必显道:“这位姓童名孝贞,号索命无常,乃我结拜之兄;这位姓张名顺,号半节蜈蚣,是我结义之弟,我三人在此结为兄弟好不快活哩。”施碧霞道:“尔到快活,别人却去受苦。当时李大哥是叫尔到边关去图上进,为何不听李荣春大哥的话,却来在此落草?”  必显道:“尔还不晓得做强盗的好处哩,有时打劫客商,每尝出去掳抢民财,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日日开怀痛饮,尔道好么?”施碧霞道:“有这样的好处么?  咳!只可惜了尔是个男子汉,大仇不报,不挂在心,连受恩的朋友竟亦丢开了,尔可知李荣春大哥被花家陷害,性命难保?这都是尔弄出事来连累他的。“施必显闻言叫声:”住了,那花子能将李荣春怎样的陷害了?快快说来。“施碧霞遂将前后事情说了一遍。  施必显等三人闻了此言心中大怒,大骂:“花子能,尔这狗男女,无故谋害好人,待我去杀尽花家才出得我心中之恨。”  童孝贞道:“不要性急,慢慢计议而行,若是去杀了花贼,不但不能救得李荣春与田大修二人的性命,还要害他们满门多要吃刀哩。”施必显道:“这句话说得不错,只是如今怎样的好?”施碧霞道:“我此来非为别事,因此事乃哥哥起的,只要尔前去到案辨明此事,自然他们就无事了。”施必显道:“尔在此说呆话么?  那花锦章要害李荣春蓄心已久,我去焉能救得他?  犹如虫飞入蜘蛛网,自去寻死。“施碧霞道:”如此怕死,做什么好汉?“施必显道:”非我贪生怕死,还要打算才救得来。“张顺道:”什么打算?我们三人即到南京将他二人抢上山来,看其能夺回去么?“施必显道:”不错,正是这样主见。“童孝贞道:”若是只将他二人抢上山来,岂不害了他的家眷?“  张顺道:“不妨,这也容易,差了几个喽罗扮做百姓模样分两路而去,将他二人的家眷先接上山来,那时还怕怎样的?”童孝贞只是呆呆的想,张顺道:“大哥何故呆呆的想,莫非不敢去么?”童孝贞道:“怎说我不敢去?只是我们三人的形容人见了我们必然惊疑,况且各处城门甚多,岂不被人盘问?”张顺道:“大丈夫做事若如此顾前虑后何事可为?到那时再作道理。”施碧霞道:“只是凡事要小心,可行则行,可止则止,不可执性而为。”施必显道:“我们晓得,尔在此看守山寨,须要小心照顾。”施碧霞道:“我自然晓得照顾。”张顺即拨四名喽罗吩咐他的话,叫他往扬州去接李夫人一家上山,又拨四名喽罗往长沙府去接田夫人一家上山,八名喽罗领命而去。  又挑选三百名勇壮喽罗受他密计而行。童孝贞等三人装束停当,暗藏器械别了施碧霞下山而去,施碧霞依旧男装照管山寨不提。  且说高文杰奉了圣旨,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而来,那知却好在路遇着三个大王。  那童孝贞三人因走得口渴,只见有个凉亭,凉亭内有个义井,旁边有个瓦罐,三人走来亭内吃水,正吃得爽快,忽听得马铃响。张顺抬头一看,见那边来了有八九个人,俱是骑马的,一个肩背上背一个黄包。施必显道:“这个人必是京中来的,那黄包袱必是圣旨。”张顺道:“我们上前去问他一声。”说罢三人齐走上前叫道:“尔们且慢些走,留下买路钱来。”高文杰听了大怒道:“尔这该死的狗头休得无礼,我是奉圣旨要往南京公干,尔敢拦我去路么?”张顺道:“住了,尔往南京有何公干?说得明白放尔过去。”高文杰就说:“是要去正法犯官田大修并贼党李荣春,尔们乃问则甚?”  施必显闻言喊道:“尔这狗官,休想过去了。”用手一拉拉下马来。高文杰大怒,骂道:“尔这该死的狗头,敢如此大胆么?”那八名家将一拥上前要来救主人,被张顺等三人拔出器械将家人一个一个的先砍了,又将高文杰一刀砍为两段,九个人变作十八段。将黄包解开一看,大笑道:“若是错过此处,要救田大修、李荣春是不能的,徒费我的心机么?”张顺道:“亏了此井才能救得田、李二人,若不是有此井我们也不来吃水,如何能救田、李二人?如今将这些物事送他罢。”遂将圣旨并这些死尸望井中丢下去。此时已是夜深时候,并无人看见,三人趁着月色赶路,这且不言。  再说陈松因一心要救李荣春,所以星夜赶路,此时亦乘着月色而走。谁知忽然云起将月迷了,黑暗之间不能行路,况且两脚走得酸痛不能再行,只得歇歇再走。  四处一看并无坐处,影影见有个坟墓,四围似乎有栏杆,想道:“不免在此借坐便了。”遂走上前作了一个揖,通了名姓,道:“我国走路辛苦,在此借坐一回,望乞莫怪。”遂坐在一块石板上,想起李荣春做了一世好善之人,不知他救了多少的人,今日有难就无一个人来救他,真正可叹。但我此去到京求母舅,愿他为我救得李荣春才好。那陈松也是呆想,不想花锦章势恶滔天谁人不怕,莫说他的母舅只是刑部办事的小官,就是刑部本身也不能救得李荣春。这不过是陈松知恩报恩以尽其心而已。不知以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陈松遇鬼会英雄 汤隆搬家归寨主
话说陈松坐在石板上呆呆的想,两手敲腿,忽闻得吱吱的叫,抬头四处一看,只见那边有个矮鬼。此时月色朦胧,吃了一惊道:“不好了,有有有鬼来了。”连忙立起身,大声喝道:“尔这野鬼不必在此怕我,我陈松是不怕鬼的,还不快些回避么?”那鬼似不听见,甚是不怕人,任尔叫喝只是不听,慢慢的走近身来。陈松到退了两步道:“还不退去,来此则甚?”  说声未了,又听得那边吱吱的又叫起来,陈松复回头一看,又见一个雪白的高鬼,足足有一丈五六尺多长,摆也摆摆将近来。  陈松此时心中着忙道:“敢是我今夜命该尽了么?不然何为长的鬼、矮的鬼都来了?”遍身寒战,毛发倒竖,要走也走不动,心惊脚软一跤跌倒在地。那长鬼与矮鬼笑了一声,忽然二个鬼变出三个人来,一个将陈松挟领抓住就剥衣服,一个身边取出白雪的刀来。陈松见了惊得魂不附体,大声叫道:“救命啊!”  一个就取出棍来晃一晃道:“尔敢叫么?若再高声就打死尔这狗奴才。”说尚未了,只听得后面有人喝道:“谁敢在此谋财害命?”三人急回头一看,却好被那人将他一人一刀三人砍做六段。  尔说那杀人的是谁?原来就是施必显等三人,正走到此处,听得有人大声喊叫救命,上前看时却见三人围着打劫,遂拔出刀来一一杀了。扶起陈松,遂即问他道:“尔这人为何黑夜行路被人打劫?”陈松道:“恩人啊!我因要救李荣春,所以日夜赶路要进京城,不想到此被劫。多亏恩人相救。”张顺问道:“尔叫甚么名字,与李荣春是何亲故,因何要去救他?”陈松答道:“我姓陈名松,曾受过李荣春的大恩,荐我在扬州府为幕宾,是以要赶进京城救他性命。请问三位好汉尊姓大名?”  张顺三人各将名姓说明,更言:“尔今不必进京,且到幡蛇山住下,等我们救了李大爷回来再作道理。”陈松道:“只是我认不得路径,如何去得?”  正说之间,忽见山后跳出一人,大声叫道:“我认得皤蛇山的去路。”张顺等四人吃了一惊,定睛一看,见这人面貌犹如尉迟恭一般,体胖身长,甚是英雄。张顺问道:“尔这个人叫甚名字?为何躲闪在此,忽跳出来说认得幡蛇山的路?”那人道:“我姓汤名隆,号扒山虎,因听得此位陈相公说不认得路径,我故出来要带他去。”张顺道:“尔敢是与这三个死尸一党么?”汤隆道:“不瞒好汉说,他与我虽然同住一处,只是所作不同,我只在此就近做些无本钱的买卖,常思要来投奔好汉,奈无进路,今夜有缘幸得相遇,”我愿与陈松同去。“  张顺道:“尔家中还有何人?”汤隆道“惟有一妻一妹而已。”  施必显想道:“我妹子在山上没有一个丫头使女使用,不免叫他们一起上山罢。”  遂与童张二人计议,张顺道:“如此甚好。”遂说与汤隆晓得,汤隆甚是欢喜。那陈松甚是惊疑,暗想道:“童孝贞等三人乃是莽撞之人,并不疑他有甚歹意,尔杀他三人他没奈尔何,骗我到前面去一刀杀了,那时向谁讨命?”汤隆叫道:“陈相公不必迟疑,快快同我回家去耽搁一夜,明日好走路。”施必显对陈松道:“我们要赶路到南京去,尔同汤隆前去便了。”说完就走。汤隆道:“好汉请转。”张顺问道:“还有什么话说么?”汤隆道:“我此去与施小姐两不相识,倘他不肯收留如何是好?必须与我们一个凭据去才好。”施必显道:“不必凭据,尔去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得明白自然收留。”说完如飞的去了。汤隆叫道:“陈相公快些拿起银包随我回去罢。”陈松此时没奈何,硬了头皮拿起包袱,穿好衣巾随了汤隆而行。  走不多路,已来到了一间人家,汤隆打门,只闻里面答应一声说:“来了。”  将门一开,叫声:“官人回来了么?”汤隆道:“我今夜到有个好买卖,就是尔的时运到了。”陈松听了此言惊得面如上色,叫声“不好了”,回身就走。汤麓赶上前,将陈松挟领一把抓住道:“尔要走那里去?”捉回家来,叫妻子闭了门,将陈松放下道:“我虽做此买卖,也是没奈何的,如今与尔是朋友了,岂有害尔的?何故如此惧怕?”方氏道:“官人,尔方才说得不明不白,怪不得他惊走了。”汤隆道:“果然是我说得不明白。”遂叫方氏:“与陈松见了礼,免得明日同行不便。”  方氏与陈松见了礼,遂叫汤隆进内问明来历,即备了酒饭出来款待陈松。陈松此时才放心,想道:“如今是不妨了,只是我到山上去文质彬彬叫我干那一件?如若不去又无处安身,却如何是好?也罢,到那里再作道理便了。”  吃完酒饭,汤隆就在厅上打个床铺与陈松安睡。那方氏又去向姑娘名叫胜姑说知此情,那汤胜姑虽是猎户之女,生成甚是俊俏,更兼力大无穷,每日在家无事消遣习成两柄双刀,闲时舞弄甚然精熟,只有一双金莲与男人差不多的。日日出外打猎,若有人惹着他一句话便打得他半死,所以人人惧怕,叫他做“女光棍”,亦有人叫他做“女强盗”,所以长成至十八岁尚未配亲。姑嫂二人都是一般勇猛。此时听嫂嫂说了此话,心中大喜道:“人人叫我女强盗,如今真正要去做强盗了。”  一夜晚景已过。次日天明,方氏到厨下收拾酒饭,那汤隆叫汤胜姑:“与陈松见了礼,路上好同行走。”汤胜姑遂与陈松见了礼,回进房中收拾细软物件。方氏将酒饭搬出来,各各吃完,即将些细软物件打了三个包袱,粗重之物丢下不要。四人出来将门锁了,一路望皤蛇山而去。尔道这三个假鬼的虽与汤隆结党却另住一处,每至更深夜静时候即到坟墓两旁埋伏,若有人从此经过便出来唬将吓倒打劫,金银作四股均分。那知这晚该死,被张顺等三人杀了。那汤氯与他均是一党,为何不出来却去躲着哩?他因恐这三人劫不过手便好出来帮助,谁知此夜却救不及了。  且说汤隆等四人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非只一日,已到幡蛇山下。只见一声锣响,走出一支唆罗拦住去-路,大声喝道:“来人留下买路钱来放尔过去。”  汤隆笑道:“我不过是要上山去的,难道也要买路钱么?”众喽罗道:“尔等是何人?要上山去何干?”汤隆道:“我们是尔三位大王差我来的,有紧急的事要见女大王,快些与我同上去。”众喽罗道:“且慢,待我先去通报然后来带尔上去。”  说完回身上山,来到忠义堂跪下禀道:“启禀女大王,山下来了二男二女,说是三位大王差他来的,有紧急之事要来面禀。”施碧霞道:“传他进来。”喽罗得令,来到山下叫道:“女大王叫尔们进去,须要小心。”汤隆道:“晓得。”四人随喽罗上山来到忠义厅外面,汤隆先随喽罗进厅,跪下道:“女大王在上,汤隆叩见。”  施碧霞道:“尔且起来说话,到此何事?”汤隆遂将前情细细说了一遍。施碧霞道:“请陈相公进见。”陈松见请,遂走进厅来低了头作了一个揖,施碧霞以宾主之礼相待,回了礼请他坐下,陈松也将前事说了一遍。施碧霞道:“如此足感仁兄好心。”又叫他们姑嫂进见,那方氏同汤胜姑进来叩见了施碧霞,施碧霞将他二人上下一看,甚是轻飘,遂将他姑嫂二人拨在后房跟随,幸喜方氏同汤胜姑俱无怨念。  施碧霞吩咐喽罗打扫房间与四人安歇,命称陈松为大爷,喽罗领令而去。施碧霞道:“陈兄且在此居住,不必愁闷,料他们此去必然救得李大爷同田大人上山来,尔且放心。”陈松道:“多谢小姐。”施碧霞道:“汤隆,尔且在此住下,看有甚事再来派尔执事便了。”遂吩咐备酒款待陈松,叫汤隆外面去吃酒饭,又备一桌酒饭与方氏同汤胜姑姑嫂二人同吃。  不说施碧霞留住陈松等四人,且说田大修的夫人周氏在家思念丈夫在外出巡,未知平安否,不知何故连日心神不宁,又见乌鸦常常在屋上吱叫,夜夜睡不安稳,不知主何吉凶?这日正在思念,忽见丫头来报道:“夫人啊,那随老爷去的田丰回来,不知何故慌慌忙忙在外要见。”周夫人道:“快叫他进来。”丫头领命而去,不一会时田丰走进内来,面如土色,连忙跪下叩头,叫道:“夫人,不好了。”周夫人问道:“田丰何事如此惊忙?决起来讲。”田丰爬起身来道:“夫人啊,只为蟋蛇山大盗施必显搅扰地方,那晓得花太师奏上一本将老爷陷为盗党,差官将老爷拿下,虽有勘问之语,然而奸臣弄权,如何是好?为此小人所以急急走回家来禀知夫人想个主意。”周夫人一听此言心如刀割,泪如泉涌,放声大哭,叫声:“天啊!  那知平空遭此灾殃?可恨奸臣无故害我丈夫,如今叫我如何是好?我乃女流之辈,怎能救得老爷?“田丰道:”夫人且免愁烦,我因恐夫人不知此事所以赶来禀知,如今还要走到南京去,看老爷吉凶如何再作道理。“周夫人连忙取出银两交付田丰,叫他速速前去打点:”看个明白,走来报我知道。“田丰领了银两辞别而去。  周夫人咬牙切齿恨着奸臣,只是无奈他何,惟以终日悲伤想念丈夫,日夜啼哭不止。  这日正在饲堂焚香点烛,哭拜祖宗,祈祖先庇。大凡妇人若有急难之事,无非总是求天拜地、许愿烧香,除此之外无计可施。是日正在饲堂内哭拜祖宗,又见“丫头走来报道:”启禀夫人,老爷差人在外,说有紧急事情欲要面见夫人。“周夫人道:”田丰去后未有回报,我正放心不下,既是老爷差人到来,快去叫他进来。  “丫头领命而去。周夫人走出中堂坐下,只见走进四个人来跪下叩头道:”夫人在上,小的们叩头。“  周夫人问道:“尔们叫什么名字?老爷差尔们到家何事?”尔说这四个人是谁?  原来就是皤蛇山的喽罗打扮前来的,说道:“启禀夫人得知,小人们实在不是老爷差来的。”周夫人道:“既不是老爷差来的,尔们是那里来的?”喽罗道:“我们乃皤蛇山的小喽罗,只为田老爷有难,我们三位大王恐田老爷被花贼所害,我们三位大王径到南京将李荣春并府上田老爷一同劫取上山。田老爷说:”虽然救了我一命,但我家眷岂不难保性命?‘我们三位大王为此打发小的们前来禀知夫人,吩咐保全性命要紧,不可带家人、妇女,随便收拾些金银细小之物,其余都丢下了。匆匆之时不及修书,请夫人快快收拾,不宜迟缓。“周夫人听了此言,叫声:”不好了,事情弄得越大了,若不劫了去性命又难保,如今虽然保得性命,只是一世忠臣被强盗玷污,将来永难出仕为人,只落得埋首藏身在强盗山中而已。“唆罗道:”  夫人,不是如此说,我家三位大王比众不同,乃是男子汉大丈夫,非比那个惟图酒肉之辈。目今虽然暂住山岗,却要除尽好贼以扶江山社稷,衣锦荣华,不久自有出头之日。望夫人休得见疑。“周夫人没奈何,只得开了库房将金银财宝分与些家人、使女,叫他们各各自去罢。其余的尽行装载上车,粗重物件丢下不要。只有一个使女秋花甚有情义,愿随夫人而去。不知以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