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豹图


第二十八回 李荣春甘心待戮 李国华置席谢恩
话说管门的如飞一般走进书房报道:“大爷不好了,钦差大人同了府县官员带了兵马将前后门团团围住,要捉大爷。”  李荣春道:“唗!老狗才,些小之事如此大惊小怪,快去开正门,待我出来迎接。”管门的道:“大爷啊!要想定主意啊!”  李荣春道:“我自有主意,尔快快去开门。”遂换了解元衣巾。  那三元、来贵二人扯住衣裙跪下叫道:“大爷啊!千万不可出去。”李荣春道:“尔这狗才,谁要尔多言?是非曲直有我在此,谁要尔们拖拖扯扯,成何景象?”  遂顿脱三元、来贵的手,一直走出大厅。尔道钦差前来捉拿犯人就该随到随时捉拿,为何留住私衙饮酒耽搁时候?因恐日里去拿反被李荣春知风逃走,故此挨到更深时候悄悄而来。管门家人将大门开了,钦差并文武官员来到大堂坐着道:“叫李芳出来见我。”那李荣春已走出来大堂,说道:“钦差大人,我李芳有罪自然应该拿究,只须父母官委一位来足矣,何必大人亲临?且请后面饮酒。”高文杰道:“谁要吃尔的酒?”回头问知府道:“这个就是犯人李芳么?”知府道:“正是他。”高文杰叫声:“与我拿下了。”左右答应一声,将李荣春衣巾剥下,上了刑具。那江都县忙走上前将眼色乱丢,似乎说他爱财,欲要李荣春行贿免罪。李荣春已知其意,大笑道:“钦差大人到来,本该不受人情才是,虽有金银却送不得,若送他时岂不被人笑说行贿世情?等待无事回来,那时备些薄礼相送。”高文杰听了大怒道:“好个贼党李芳。”叫左右:“将刑具紧紧收锢,带回府去。”那三元、来贵连忙走进报与夫人晓得,夫人听了又急又苦,只得吩咐三元、来贵:“拿了银子随大爷去衙门上下使用,大爷才不致受苦。”三元、来贵领命而去。那陈松见李荣春被钦差拿去,自己悄悄走出李府,来到外面想道:“李大爷果然是个好汉,不怕死的人。  今已被他拿去了,我如今怎么好?如此夜深怎能再跳过墙去?不如且在外面打听李大爷的消息便了。“  且说高文杰将李荣春交与扬州府收管,自己又去拿田大修。  再说这些百姓见李荣春被钦差拿去收在扬州府监内,个个不平,人人不愿。有一个年纪老的为头,招这些人在土地庙计议此事道:“尔们众人都有受过李荣春的恩,今日李大爷被奸贼陷为贼党,若审起来必要受刑,若受不起刑法认了此事,不但要斩首的,连家眷也难保无事。我们平日受李大爷恩惠,今日见他遭此冤屈,必要用个计策救他才算知恩报恩。”内中有姓张名能说道:“今夜我们去放火烧监,他们必然救火要紧,待他忙乱之时,我们打进去救了李大爷出来,岂不妙哉?”那个老人叫做王德,说道:“这断使不得,放火烧监我们都是死的,这个计不妙。”  又一个说道:“不如我们伏在要路,等李大爷起解我们抢了就走,投蟠蛇山去做贼。”  王德道:“放尔娘的屁,若如此岂不害李大爷是真贼党了?”又一个道:“尔们说的俱不正道,只要我们写一张连名保状到府县衙门去保出李大爷来。”王德道:“尔在此说梦话么?奉圣旨拿的犯人府县怎做得主?  我想此事皆花锦章这个老奸贼害的,我们如今打到花家去,将花家打得落花流水,先与大爷出个恨气,然后见机而行便了。“  众人道:“不错,还是王老伯说得是。”众人立起身就要走,王德道:“且慢,如此去怎么打得进去?待我先去骗他开门,尔们随我后面,见我进去尔们即时亦拥打进去才能有济。”众人道:“到底是尔老人家有见识。”遂随了王德后面而来。  王德来到花府门口,见大门并耳门俱是闭的,遂举手打耳门。那管门的见有人打门遂来开门,王德见门开了用手望后一招,遂走进耳门。那管门的问道:“尔是何人,到我家何事?”  王德道:“特来与李大爷出气。”说声未完,只见众人一哄走进,喝喊一声,一齐动手,见物就打。那管门的吃了一惊,望内便走,这些家人见人围了许多进来乱打,众家人不知何事,却不敢上前来问,就是门口经过的人见他们为李大爷打不平,个个欢喜,也各进来帮打,越打人越多,这些家人妇女见人越打越多一直打进内堂来,惊得望内乱跑乱走。那红花正在小姐灵帏,忽见众人乱走进来,不知何故,问道:“尔们为何如此惊忙,乱走进来?”众人道:“不知何故这些百姓打上门来,我们怕了只得走进来。”红花听了连忙走出内厅,只见数百余人纷纷乱打乱喊,红花大声喝道:“尔们何故打上门来?少爷又不在家,家中无主,劝尔们差不多些罢了。”众人道:“尔这贱人还敢出来说话,尔家花子能父子同恶相济谋害李荣春大爷,钦差将李大爷拿去收在府监,我们不愿,来与李大爷报仇,就打尔一家也不为过。”红花听了吃了一惊,问道:“列位住口,李大爷几时拿去的?”众人道,“昨夜拿去的。”红花叫声:“不好了。”回身就走,连忙出了后门要到李家而去。  且说总管见人越打越多,劝又劝不来,只得走去见府县官将前情说了一遍,求老爷做主禁住他们。知府听说此事,连忙带了衙役打道来到花府来问道:“尔们何事将花府打得如此模样?”众人见知府来到只得住手,大声叫道:“老爷救命呵!”  知府道:“尔们聚众喊打犹如强盗一般,怎么反称救命?”众人道:“只为李荣春是个好人,扬州一郡谁人不晓得他是济困扶危的小孟尝君?那个不受他的恩惠?  如今被着花家陷他为贼党,我们人人不平、个个不愿,所以打上花门出口怨气。伏乞老爷作主。“知府想道:”到亏他们有此义气,但是他们乃亡命之徒,不便拿捉,况且人有三百多名,如何办得许多?不免将言语宣化他们便了。“遂对众人说道:”那李荣春乃是奉旨捉拿的钦犯,又是他自己情愿出头的,况且尚未审问,且待审时若是假的自然无事,与花府什么相干?“众人道:”这是花家父子同谋害他的。“  知府道:“此乃圣旨,不干花府之事,尔们休得胡闹,聚众成群,白日打家,律有明条,若办起罪来不但尔们死罪,而且累及地方官也有罪,尔们不可自取罪状。”  众人道:“我们情愿死的。”知府道:“此言差矣,自古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尔众人就死了,能救得李荣春无事也罢了,只是死了一万个也救他不来,何苦自伤其命?尔们既为李大爷之事可称知恩的人,但他自有本府本县照管周全,无用尔等这般做作。各人回去安分生业罢,若再如此,本府定要严办,那时不但尔们有罪,连地方官的纱帽料也难保,尔们听本府的话散回的好。”众人道:“老爷既如此吩咐,小人们焉敢不听,只是李大爷全望老爷周全的。”知府道:“这个自然。”众人才自散去。总管随即叩谢知府,知府也就回去。可怜一个相府门风被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坍的坍、毁的毁,不计其数。花兴这狗奴才生成一片奸恶的心肠,不顾众人之命,连忙打点起身去见钦差邱大人,只说李荣春的党类五百余猛打到我家抢劫,一尽抢去,这一次事情一发弄得大了。  且说红花来到李府,走进内堂拜见夫人道:“此事又是我家太师听了少爷之言来害大爷,奴家心中不忍,要去看看大爷。”李夫人道:“尔去恐不便。”红花道:“不妨的。”遂一直要去见李大爷,一路走来不表。  且说这扬州府司狱姓李名国华,父亲在日曾做过宛平县知县,因开空国库,收禁天牢,全仗李荣春父亲代他弥补才复旧职,所以李国华在扬州做了四年狱官,一年四季皆备礼物送到李府孝敬李夫人。今日忽见发下李荣春来,吃了一惊,一夜想到天明,想不出一个计策来救,因他是个钦犯,难以相救,李奶奶道:“尔有多大的官,怎能救得他来?只好备一桌酒请他,表我们一点心就是。”李国华道:“尔说得是。”遂吩咐备酒伺候,悄悄将李荣春刑具开了请进内厅,见礼坐下。李国华道:“不想公子被奸贼陷为贼党,使我一闻此事急得肝肠寸断,没法可救。恨我官卑职小,不能报公子的恩。”李荣春道:“此乃花子能的奸计,欲报私仇,故此陷我为贼党。只是我却不怕他,到审问时自然明白的。”李国华道:“公子与花子能有何私仇?乞道其详。”李荣春遂将前情说了一遍。李国华听了心中大怒,道:“公子尔一片好心,却被奸贼如此陷害,真正可恨。”忽见屏风后走出一人,高声大叫道:“反了,反了!花锦章这老奸贼如此无礼,待我赶到京中拿住这老乌龟一刀两段,才出我胸中之气。”李荣春闻言到吃一惊,问道:“先生,此位何人,如此英雄?”李国华道:“乃是小儿,名唤元宰,甚是莽撞。”骂声:“畜生,休得无礼,快来见礼。”李荣春立起身来与元宰见了礼坐下。李元宰道:“公子不必忧闷,待我赶到京中杀了这老奸贼,问他可敢害人么?”李荣春道:“不必如此,生死由天,到审问时我自有道理。”李国华又骂道:“小畜生,不要呆头呆脑呆出事来。”李元宰道:“爹爹如此胆小,到老也不过仍是一个司狱官罢了。”只见家人将酒席扫上,李国华道:“公子遭难在此,我不能相救,只是备一杯水酒,聊表寸心而已。”李荣春道:“多蒙厚意,使我何以充当?”三人坐下饮酒。  忽见家人报道:“禁子来说有个年少女子自称王翠儿要来见李大爷,禁子不敢私自定夺,特来通报。”李国华道:“公子,可有这个人么?”李荣春道:“他乃义婢红花。”李元宰道:“既是义婢红花,快去放他进来。”家人领命而去。不一会时只见红花走进,李荣春立起身来道:“恩姐,我在此并无甚事,尔为何出头露面而来?”红花道:“我如何晓得大爷受此屈祸?只因众百姓打上花门而来我才晓得。”李荣春问道:“那百姓如何打上花门?”红花道:“那些百姓道我家少爷用计陷害大爷,所以聚众打上花门来与大爷报仇。”李荣春闻说,叫声:“不好了,谁要他们如此多事?看来事情弄的大了。”  红花道:“大爷,此事非同小可,贼党二字却是当不起的,还恐性命难保,叫夫人靠着谁人?岂不误了大娘的青春?”李荣春答道:“恩姐太小心了,我是不怕死不贪生的好汉,岂怕奸臣害我?我若是怕他害我时我早已逃去了,不[会]到此时尚在此处。尔乃女子,排不得事,解不得危,不必挂心。尔速回去解劝夫人不必忧闷,我是不妨的。”红花又与李国华父子见过了礼。  李元宰见红花虽无天姿国色却有十分丰韵,可惜做了人家丫头,只是照依我面貌配他也不辱没了他。想定主意立起身就走进里面来,叫声:“母亲,孩儿有句话要说,不知母亲可肯容孩儿说乎?”李奶奶道:“我儿有话但说何妨,为娘的有甚不依?”李元宰道::外面有个红花生得十分丰韵,孩儿意欲“就住口不说了。李奶奶道:”为何不说?“李元宰道:”意欲留他来吃一杯酒,他与李公子有恩情。  “李奶奶道:”此乃小事,我叫丫头请他进来便了。“李元宰退了出去。丫头奉了李奶奶之命来请红花进内,李奶奶将红花上下一看,果然生得娟好,遂笑嘻嘻的说道:”不必如此,行过个常礼罢。“  红花见了礼,李奶奶叫声:“红花请坐。”又叫厨房备酒。红花却想不出这李奶奶为何如此好礼相待,就同入席。及酒吃完日已归西,红花谢了李奶奶辞别欲要回去,李奶奶道:“红花姐,若闲时可来玩耍。”红花道:“多谢奶奶。”来到外面又辞别李国华父于并李大爷。遂回到李府来,将拜望李大爷之事说了一遍,李夫人道:“多谢尔,辛苦了。”红花道:“不敢。”又别了李夫人要回自己家中,谁知来到半路天色已晚错走路头,月色已上,买卖的店头俱关了,红花想道:“不好了,错走了路。欲要向人间路却又害羞,若不去问却又走错,又不知要从那条路去,如今怎么好?也罢,再到李府去耽搁一夜便了。”转回身依旧路而行。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女弄父终成呆汉 佞残忠激动寇心
话说红花立在路旁,心中甚是着急,要等有人经过问明去路好回家去,谁知遇着拐子来。这拐子姓史名文,别号一弹,乃安庆府人氏。娶妻张氏,生下一男一女,男的取名史庆望,不幸出天花而死,女的取名史莲姑,年已十六岁,又生得十分美貌。为何尚未受茶?因人人说他是个拐子的女儿,名声不好,所以无人来与他结婚,那下等之人要来求亲,史文又嫌他是下等之人无甚出色名声,也是不好的,是以不肯许他,所以长成至十六岁尚未许配人家。史文做拐子又比别个的拐子不同,他因二十一岁时在天仙阁闲耍,偶然见神桌下有一本破书,史文就拾起来一看,原来就是麻叔谋祖师的咒诀窍法,诸般法术甚多。他也看不清楚,就拿回家细细的看,用心依法学习,习了半年有余到学了几件。谁知他的妻子张氏见了心中不悦道:“学此则甚?都是伤天理没良心的事,学他何用?”就不许丈夫再学。  史文不听妻子言语,道:“尔们妇人家晓得什么?学会了不但有趣,也有穿也有吃,岂不是好?”张氏道:“尔若做了没天理的事,天地也不容尔,尔也不能好死,我与女儿都是无望的了。”说了就哭,终日与丈夫啼啼哭哭的吵闹,史文只是不听。  那日张氏见丈夫出门去了,遂将那本书拿来用火烧了。  及至史文回来不见此书,问张氏取讨原书,张氏道:“尔去问火神爷讨罢了。”  史文听说知是被他烧了,气得乱喊乱跳,与张氏吵闹,相打一场,也是没奈何他。  还亏得记得几件,是迷人的药法,遂将药配好藏在身边,若遇着艳丽女子或是美貌小官人,便将药用指甲挑些望他身上一弹,人若被他弹着便随他而去,史文又带到别处去用法解了迷药,然后卖人。张氏见他时常拐男拐女回来,每每劝他不可如此,一则伤天害理,二则若被人闻知,拿去送官如何是好?史文只是不听。谁知到了新官到任甚是严紧,这些不见了男女的人家都来新知县衙门去告,知县随差衙役四处查拿,三日一问、五日一比,衙役被打不过,只得用心四处查拿。史文闻知此事甚是着急,遂同张氏并女儿莲姑逃到扬州,寻了一间房屋住下。来到扬州才得三日,遂备酒筵请四邻同来吃酒,此是扬州常礼。  这日因被一个与他一党的朋友请去吃酒,吃到将近二更,酒已醉了,遂辞别了朋友要回去。来到半路,影影见一个人站着,急走上前一看,却是一个女子,想道:“好了,买卖上门了。此处四下无人,待我问他一声看他如何回答。”遂叫声问说:“尔这小娘子,为何夜静更深独自一人在此何事?”红花红了面,没奈何叫声:“大叔,我是要往黄石街去的,不想走错了路头,故立在此等人问路的。”史文想道:“我到此才得几日,那里认得什么黄石街?如今不用药就可以骗他回去。”  乃道:“尔这小娘子,真正是尔的造化,我也是要到黄石街,尔可随我顺路同去便了。”红花想道:“男女同行却是不便。”  乃道:“尔这位大叔指说个路径与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必同行。”史文想道:“这女子到觉乖巧,既不上当,待我用药来便了。”遂在身边取出药包,解开用指甲挑了望红花面上一弹,红花打个寒噤,一时说不出话,只见三面都是水,只有面前一条路,无水可行。史文用手一招,红花身不由主就随他走。  来到门口,史文将门叩了三下,张氏连忙出来开门,见丈夫又带一个女子回来,问道:“尔又做没天理的事了。”将门闭上,来到房中问道:“官人,这女子那里拐来的?”史文遂将前情说了一遍,张氏见红花生得相貌端严甚然美丽,却是丫头打扮,想道:“好个丫头,可惜被我那没天理的拐了来,想尔谅难回去了。”史文就叫张氏道:“娘子,尔去取一杯茶来与我吃。”张氏到后面去取茶,史文想道:“好个女子,不知可是原封货否?不要管他,待我试一试便知好歹。”才要动手,只见张氏取茶进入房来道:“官人,茶在此。”史文道:“放在桌上。娘子,我有一句话与尔商量,尔是要依我的。”张氏道:“若说有情理我自然就要依尔的。”  史文笑嘻嘻的说道:“我见此女子生得美貌,所以用药沫迷了他来,今夜要与他成就好事,尔却不要吃醋。”张氏闻言啐啐了一啐,说道:“尔敢说出这样话来?亏尔羞也不羞,老面皮无廉耻说出这不肖的话来。我劝尔不可做这伤天灭理的事,休得败坏人的节行。”  史文道:“我的乖乖好娘子,望尔做件好事,今夜与我同他作乐,明夜就来与尔开心。”张氏道:“休得胡说,不必痴心迷想。”史文道:“尔当真不肯么?”  张氏道:“就是不准尔便怎么?”史文道:“我就杀尔这贱人,怕尔不肯。”立起身就走往厨房要去取刀。张氏忙了,连忙走入女儿房中躲着,眼泪汪汪不敢则声。  史丈拿了刀赶入女儿房内,史莲姑要走来劝,见他手拿一枝刀又不敢上前,只是叫道:“爹爹,这个使不得的。”谁知史文忽然发了疯颠病,跌倒在地乱叫乱跳。张氏见了道:“妙啊,此乃恶人生怪病,从来的作恶天地不饶。”史莲姑就拿一支门闩将史文手中的刀打落下未,张氏道:“他如此乱叫乱跳,却如何能得他定?”史莲姑道:“有了。”走去将史文包拿来解开,用指甲挑些望史文面上弹去。那史文被这药沫一弹却呆呆站着,也不会叫也不会跳,张氏扶他入房睡在床上。史莲姑道:“为何爹爹忽然要杀母亲?”张氏道:“因他迷了这个女子回来要图淫欲,我劝了他几句的话,他就拿刀要来杀我。”史莲姑道:“既是如此,趁爹爹此时不知人事,何不放他出去?”张氏道:“想他已被药沫所迷,如醉如痴与尔爹爹一般,放他出去也是无益。”史莲姑道:“如此却怎么好?”张氏道:“如今只好暂且留在家中,若有人前来寻觅即便还他,只说本是如此,我们见了留他入来,谁疑是拐来的?  他还要来谢我们。只怨尔爹爹一世,人只好如此罢,莫说不知解法,就是晓得解法也不敢救他,若是将他救好了,我们母子性命就将难保了。“史莲姑道:”母亲说得不错。“幸亏史文平日拐来男女卖来的银子累积倒有千余金,母女二人又做些针指,尽可过日。  且说田大修一路巡察巡到南京,将那恶棍土豪贪官污吏一概除尽,百姓人人称好。那日正在升堂审事,忽见中军跪下禀道:“圣旨到。”田大修见报,连忙吩咐备办香案,自己走出辕门迎接圣旨,接入大堂。高文杰立在中堂道:“圣旨到,跪听宣读:今有阁臣花锦章奏称李芳与蟠蛇山大盗童孝贞、施必显、张顺等串连一党,书札为凭,尔田大修亦与他往来,陶天豹左道附从,虞患无穷。除将李芳拿勘外,朕念尔田大修为官多载,正直无私,闻奏未知虚实,有无难辩,着即拿下勘明,复旨定夺。钦哉谢恩。”田大修听罢旨意,三呼万岁,两边侍卫将田大修冠带剥下上了刑具。田大修大笑道:“花锦章啊花锦章,尔果来得好利害了。我做了数年的官,与尔并无冤仇,无非杀了花秦氏,尔就陷我为贼党。幸亏朝廷鉴察我的为官清正,这顶纱帽还保得祝”高文杰道:“陶天豹何在?”田大修正要开口,忽听得大叫一声道:“陶天豹在此。”那陶天豹怒气冲天,一手拿竹刺、一手拿乾坤锏走出大堂,大声骂道:“花锦章尔这老贼徒,敢来害我田大人,我的田大人乃铁面无私之官,怎么陷为贼党?大人啊,尔不可做自投入笼之鸟田大修两目圆睁,大声喝道:”陶天豹休得胡言,陷我为不忠。“又叫一声:”高大人,此人就是陶天豹,快快将他拿下。“  高文杰叫声:“与我拿下了。”两边答应一声上前来拿,陶天豹大喝一声道:“谁人敢来?”舞动乾坤锏,两边侍卫那个敢上前?陶天豹就要去打高文杰,田大修喝道:“谁敢打高大人?  他是奉旨而来,尔敢无礼么?还不束手受绑。“陶天豹道:”这是好贼弄权,大人不要上他的当,快些与我去的好。“田大修道:”我只知忠君,不惜性命,朝廷旨意谁敢违逆?“叫声:”高大人,还不将他拿下么?“高文杰道:”左右与我快快拿下。“两边侍卫没奈何,只得上前来拿,被陶天豹将竹刺打退众人。高文杰见了大怒,自己走下来拿,被陶天豹将竹刺一打,仰面一翻跌倒在地。陶天豹叫道:”大人,尔不随我去么?待我赶到京城杀了那好贼,才消我心中之恨。“说完驾起云帕而去,又回头来叫声:”高文杰,我将田大人交付与尔,若稍有差迟我就要与尔讨人,叫尔认得我这双宝锏的利害。“说完驾云帕而去。来到半路,却遇着师父万花老祖,叫道:”徒弟尔好莽撞,今日虽然拿了田大修,尔就不该殴官打役,又要到京中去杀花锦章。不想此行要害多少人等?须等花锦章时日到了,自然叫尔们去拿他。此时切勿妄动,随我回山,自有道理。“  陶天豹不敢有违师父,惟以应声唯唯,即随万花老祖而去不表。  且说高文杰怒气冲天道:“反了、反了,如此无法无天么?  目无王法,敢打钦差,这还不是贼党,乃有何说?又驾雾腾云而去要杀花太师,真是左道惑众。待我奏明圣上便了。“遂将田大修交与应天府收管,知府备酒请高文杰在私衙饮宴。  且说邱君陛奉旨出京,一路官员迎送。那日来到南京,文武官员俱来迎接,接入应天府,邱君陛即时传令命中军:“火速去扬州,立吊李荣春前来听审。”中军领命而去。这里各文武俱来送礼拜见,高文杰报称:“陶天豹恃强抗拒,擅打钦差,驾云而去,不能拿祝”邱君陛道:“且等李芳到来,审了再作道理。”不上几日,扬州府、江都县押解李荣春前来。邱君陛即时升了公座,吩咐将人犯带进。扬州府带进李荣春,应天府带进田大修。邱君陛先叫带出张环来,侍卫答应一声,将张环拖出跪在堂下,邱君陛叫声:“张环,尔将李荣春并田大修与贼来往之事一一讲来。”  张环道:“小人因家穷苦,不能度日,所以上山做个喽罗。山上有三位大王,一个叫做童孝贞,一个叫做施必显,一个叫做张顺,三人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田大修、陶天豹、李荣春三人平日与他俱有书函往来。”邱君陛道:“只这封书是谁寄来?  要与那个的?“张环道:”是施必显叫小人送与李荣春的,不想来到半路被花少爷拦住搜出这封书函,遂将小人带进京去,是故小人不能到扬州。“邱君陛道:”可有委曲在内么?“张环道:”并无虚言,大人若是审出虚情,小的甘当死罪。“  邱君陛叫左右:“将李芳带上来。”两边答应一声,将李荣春带上堂来放下跪着,邱君陛怒目圆睁,大声喝问道:“李荣春,我看尔小小年纪怎么如此大胆?敢与强盗往来。好好据实招来,免受刑罚。”李荣春道:“大人休得听信谗言将我陷作盗党,我祖居扬州,世食王禄,多行善事,并不为非,焉肯与贼为党?此乃花虹之计要来害我。”邱君陛道:“胡说,现有书札为凭,又有张环活口作证,尔还敢强辩么?”叫声:“左右,与我将李芳夹起来。”左右答应一声将李芳拖倒,脱去鞋袜,将生铜夹棍套上两边一收,可怜李芳心如油煎,痛不能言。邱君陛道:“李芳,招也不招?”李荣春心如铁石,视死如归,虽受酷刑,只是忍着不招。邱君陛道:“将他收紧了。”  两边答应一声,将绳收紧。邱君陛道:“再加八十敲头。”可怜李荣春脚目也被敲凹了,死去了几次又还魂来,只是不招。  邱君陛吩咐:“带在一旁。”又叫:“带田大修上来。”  左右答应一声,亦随带田大修上来。邱君陛道:“田大人,尔祖公世代居官,尔又代圣上巡察,怎么不思报君之恩,敢与大盗串通一党?实实招来。”田大修道:“大人岂不知我的为人么?我身居显职,安肯与贼为党?因我巡到扬州拜望花虹,他有女婢红花告花秦氏与曹通通奸,谋死花赛金,被我亲身上楼拿组夫淫妇,究出真情,即刻正法,业已拜本上奏。花虹挟此私仇,陷我与贼为党。”邱君陛道:“住了,尔说花虹挟仇陷尔为贼党,不过是尔口外之谈,可晓得张环有书札为证么?  我念尔是个命臣,故尔不加刑罚,如今快些将真情招来,我好去复旨。“田大修道:”我为官多年,岂不知国法利害?岂肯与贼往来?这封函乃奸贼假造的,就是张环也是他的家人,使他来做对头的。“邱君陛冷笑道:”到辩得干干净净,那陶天豹何在?“田大修道:”那陶天豹不伏王法,驾云而去,那日高大人亲身拿他不住,这个与我何干?“邱君陛闻言大怒,喝道:”好个与尔何干?陶天豹乃尔的门徒,怎说无干?据施必显函内所言,真真是旁门左道,快些招来,免受刑罚。“田大修道:”尔不过受花贼之托,我已将头丢在身外不要了,尔要我屈招是万万不能的。“  邱君陛大怒,吩咐左右:“将田大修夹起来。”两边答应一声,将田大修拖倒,脱去靴袜将铜棍套上,两边一收,邱君陛问道:“尔招不招?”田大修咬定牙关,只是不招。邱君陛吩咐左右:“将他上了脑箍。”田大修死去又还魂,任刑不招。  邱君陛道:“问李芳招也不招?”李荣春道:“邱君陛,尔受了多少金银,如此枉法害人?要我屈打成招是万万不能的。  若要贿赂到也容易,我家金银财宝甚多,凭尔要多少我就送来与尔罢。“邱君陛闻言大怒,骂道:”尔这该死的贼囚,敢来冲犯本部么?尔与贼通连这且慢说,为何党邀百姓数百余人鸣锣擂鼓打劫花府?这不是谋叛却有何说?“李荣春道:”  这一发好笑,我已收在监内,他们做的事我如何晓得?怎说是我招连的?“邱君陛冷笑道:”好个利口能言的贼徒。“叫左右:”将他上了脑箍。“李荣春忍受酷刑,任他敲打,只是”不招“二宇。邱君陛一时亦无可奈何,只得将他二人交与府县收监,不许一人与他往来,府县官领命而去。邱君陛将张环交与二府收管,自己退了堂,闷闷不乐。  且说来贵、三元二人在外面打听,见主人受此刑法只是不招,二人私下说道:“大爷果然是个好汉,受此酷刑总是不招。”三元道:“此事原是招不得的,若招了就要斩首。”来贵道:“只恐第二堂再当不起刑罚了,我们须要照应才好。”遂到酒馆买了热酒好菜来到监门,禁子不放进去,二人将银与他,禁子说道:“酒饭我便代送进去,人是不能进去的。”二人没奈何,只得将酒饭交与禁子送进去。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