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明正德白牡丹

  ②晏(y àn ,音厌)——迟。
  勒索我么?”众军士笑曰:“不管尔勒索不勒索,只是尔何厚与彼而薄与我?
  方才我的朋友,尔取甚物件送他?我们难道不该么?若不送,这也由你,须救这老头儿才去。”刘瑾那里忍耐得这?乃曰:“我送他甚物?你且说来。”
  众军士曰:“不要闲话!取来。”便争吵起来。
  且说先前取金条的军士走上城,扯一个识宝物军士到旁边,把金条送与他看曰:“此是甚物?”识宝的接在手内,颠一颠曰:“此是足色赤金十两,尔从那里得来?”门军听说,笑得两眼合缝曰:“我好造化。”便言明所来,那识宝的惊曰:“其人何在?”军士曰:“方才我上城门之时,朋友们扯住正在歪缠,谅尚在城下。尔亦去取他一条使用。”那识宝的曰:“莫说一人一条,就说数人共计一条,也就好了。”说罢将金条交还,飞奔下去了。只存几个亲随的,闻得此言,要下去,又恐本官呼唤。忽闻得守城官在内高叫:“城下何故喧嚷?”那亲随的深恨自己不得去取利,即禀明备细。这守城官名陈必兴,为人诚实精明。闻言着惊曰:“世上那有挥金如上的?看来不是细作,定是犯法逃走的、你们快去带来,一面去报徐千岁,恐是大细作,休要延缓误事。”军士领令,上马飞报去了。众亲丁赶下城来。此时刘瑾要取金买嘱,众亲丁围住曰:“大老爷吩咐说是细作,要带上城去审问。”众军士对刘瑾曰:“晴天不肯走,须待雨淋头。如今尔活不成了。”刘瑾自思明是我的晦气。今当放出势力,谅守城官必放我起身。不然倘徐大江知道,反多迟延。便诈笑谎指曰:“待我去见守城官,把尔等处死:”即上马,同军士上城。那挑柴的老头儿,早已扒起身来,将柴挑去。
  刘瑾来到敌楼前,大模大佯,喝军士把马牵去,仔细喂着。大踏步上敌楼,见守城官坐在上面。刘瑾住步,指着曰:“尔好大官职,见着咱家,不来叩接,稳稳高坐!”守城官见他满口京话,又如此大口气,必是大来历,便坐不稳,站起来曰:“尔是何等人:这等自夸!”刘瑾带笑曰:“念尔官职卑小,实难认得咱家,吾乃武宗天子驾前掌六官司礼太监刘瑾,因奉旨要往北番,探一机密大事,恐阻滞误享,故赏守门军金子,不料众军多来勒索。
  尔难免纵放之衍,念尔无知免究。”守城官闻言,细看果是太监的形容,忙立过下边曰:“公公坐下。”刘瑾即当中坐下,取出一支金篱令箭,交付守城官曰:“此乃内库至宝,尔可细观。”守城官接过一看,果见绣工精奇,非民间所有之物。心下踌躇,一面密瞩心腹“快报徐千岁,说刘公公驾临。”
  心腹立即起身。一面向刘瑾双膝跪下,连连叩头曰:“未将该死,不知公公驾临,乞恕营下无知之罪。”刘瑾急欲脱身,曰:“将军请起,不知不罪,咱家就此起身。”守城官曰:“公公且吃一杯茶。”令左右跪进香茗。刘瑾吃毕辞别,守城官苦留曰:“公公若去,徐千岁必怪未将自专,乞少留片刻。”
  刘瑾曰:“咱家有急务,不可延缓。徐千岁就知道决不怪尔。”正言间,只见急报的心腹飞报曰:“徐千岁随后便来。”刘瑾立要起身,守城官再三苦留。军士忽报曰:“徐千岁来了。”刘瑾心下慌忙,只得勉强立候。
  原来徐大江恐是细作,守城官误放。立刻上马出府,不暇传官兵执事仪仗,只带数名家将随从。方出府门,军士来禀报,说是太监刘瑾,身有急事,立要往北番。定国公心中十分疑惑:“北番并无边报,有何急务差这内监远出?又不从北平关去,却到此间,岂不舍近图远?况刘瑾又非武将外臣,怎肯远行涉险?莫非犯罪逃窜?旮当仔细查察。”不觉已到敌楼,下马进厅。
  刘瑾离座迎接。定国公向前拱手曰:“本藩失迎,负罪良多。”二个分宾主坐下。刘瑾曰:“咱因王命匆迫,未曾进谒。今又惊动千岁,获罪非轻。”
  定国公曰:“难得公公屈临,请到敝衙一叙。”刘瑾曰:“这个不敢领命。
  咱家立要起身。”定国公心思:“刘瑾面带惨容,仓皇欲别。我只苦苦留住,看是如何?”即曰:“既公公过谦,即在此畅饮罢。”回顾家将曰:“速备筵席来。”刘瑾着急曰:“是王命催迫,不得领情,就此拜别。”定国公越加疑心。愈苦留曰:“公公乃朝廷内信亲臣,便缓片时,朝廷也不见罪。伺必匆匆欲别?”刘瑾恐太急,彼定国公见疑,称谢坐下。须臾间,呈上筵席,宾主入席。定国公见刘瑾默默无言,知必有故,即殷勤相敬。酒过三巡,刘瑾又要辞别。定国公只是苦苦留住。俗云:“以酒敬人本好意。”刘瑾又不好发作。无奈坐下,真是心如油煎,语言无绪。忽见前面尘土冲起,探子报曰:“启千岁,有一队人马,星驰前来,旗号尽打英国公名字。”定国公曰:“看甚将官,唤他前来。”探子领令下城而去。刘瑾情知是来追捉他,即立起身辞曰:“前队己到,咱要告辞了。”定国公拦住曰:“便急杀,也须席终而去,焉有未终席之理!”刘瑾无计脱身,如坐针毡,暂且不表。
  且说军政官耿兴国,星夜追赶,已到居庸关,并无刘瑾踪迹,又不知可曾出关,还是躲在关内?思量:且到关驻扎查访。正行间,军士报曰:“前面有一探子,口称定国公徐千岁,令老爷快前往来谕话。”耿兴国忙勒马向前问曰:“尔曾闻刘瑾消息么?”探子报曰:“刘公公现在敌楼,与徐千岁饮洒,请老爷前去,自然相会。”耿兴国闻言,如获得珠宝一般,曰:“尔且退去,俺即前来。”探子去了,耿兴国令军士速到城下屯礼,自勒马催鞭,飞奔上城。至敌楼下马,进入敌楼,果见刘瑾与定国公对饮。刘瑾见了,惊得面如土色。耿兴国上前,向定国公欠身打拱曰:“千岁恕未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定国公曰:“将军免礼,到此何干?”
  未知耿兴国答出何言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居庸关奸监被拿金鸾殿老阁问供
  却说定国公问耿兴国曰:“将军何故到此?”耿兴国也不及答应,回头指着刘瑾骂曰:“阉狗!我为你赶得心胆皆落,尔却在此饮酒快乐。”刘瑾目瞪口呆,不发一语。定国公知必是犯罪逃走,耿兴国方敢如此辱骂。今番我留得着,不怕没有功劳。即假意喝住曰:“公公是本番的贵客,尔怎这等无礼?”耿兴国曰:“千岁不知,这阉狗前日串通三界山贼寇,同州劫驾。
  全被英国公察出机密事情,差山东提督文贵剿灭。谁知这阉奴知风逃遁,英国公着未将赶追,务要擒住。如被逃走,定将未将取罪。未将受尽辛苦,故此痛恨。望千岁恕罪。”徐大江见耿兴国说出犯罪根由,不觉大喜。站起身对刘瑾曰:“此乃尔来寻我,非是我去寻尔。只得要得罪了。”刘瑾叹曰:“罢了!罢了!这是我罪恶贯盈,任尔解京献功。”定国公即令军士把刘瑾上了镣钮,令守城官押到本藩署内收禁。守城官奉令押解上桥而去。耿兴国禀曰:“主上立等刘瑾治罪,乞千岁附未将解京,以副圣望。”定国公曰:“刘瑾既敢反叛,定有贼党。倘路上有失,其罪不小。本潘整点人马,亲自与尔一同解京。驾前自然奏闻尔的功劳,断不辜负尔的辛苦。”耿兴国见定国公有分功之意,深恨刘瑾到此,使定国公分得此功劳。又转一念暗想:“若非定国公留住,他已逃出长城去了。我非但无功,而且有罪。”忙答曰:“千岁吩咐极是。”定国公回府,发出银两,犒赏铁骑军。连夜点起一千军马,把提督印务交中军官执掌,自己同耿兴国,押刘瑾上囚车进京不表。
  且说英国公解了信州府各犯,这一早来到午门,进朝奏曰:“臣亲到信州府查缉刘瑾,并无踪迹。现将刘健、穆仁中、张半仙解来候旨。”武宗曰:“刘瑾逆贼果被逃脱,情实可恨。”英国公又奏曰:“陛下宽心,即具奏,臣前差军政官往河南居庸关追捉,不日擒回,亦未可定。”武宗曰:“且将各犯拘禁天牢,俟捉到刘瑾日,一同治罪。”武士即将各犯押往天牢,回来缴旨。
  忽见午门官入奏曰:“掌朝国者文阁夏现在午门外候旨。”武宗大喜,宣进。文阁夏直至金阶,俯伏曰:“臣文阁夏朝见,愿陛下万岁无疆。”武宗曰:“国老北番受尽风霜,年久回来,平身赐座。”文阁夏谢恩起来,又与英国公见礼。两个亲公坐在两旁绣墩。武宗问曰:“卿北番催贡,因甚五年才回?”文阁夏奏曰:“臣自到北番催贡,适值北方水旱不均,米粮高贵,民不聊生,贡礼难备。臣暂住俟其年稔,备贡付臣回朝。臣怜其困苦许允,不意连年饥懂相仍,至上年五谷丰登,本年五谷盛收,物阜民安,故厚备贡礼,交臣回京。现有表章礼单,请龙目亲视。”武宗令内侍接过,在御案一看,果然礼物十分丰盛。龙颜大悦;今内侍查收入宫。又对文阁夏曰:“难得卿家跋涉往来辛苦,赐卿官还原职,协理国家重情。仍赐黄金五百两,绫缎三百匹。”丈阁夏辞曰:“臣延日久,有劳全虑。臣有罪无功,不敢冒领恩赐。”武宗曰:“此乃朕犒劳功臣至意,卿其毋辞。”文阉夏只得领赏谢恩。
  文武散朝、文阁夏回府。到府前一看,惊骇府门何故封锁?令家人打开,人内打扫。忽报张千岁前来探访。文阁夏迎接人后堂,见礼坐下,说些寒温套语。文阁夏问曰:“者夫远出,不知小儿,几时搬取家眷上任?”英国公曰:“老姻翁还未知,家眷几蹈不测。若非中军李通救拔,满门断丧。”文阁夏愕然曰:“敢问何故?”英国公方将假金牌验明,盗取家眷本末言明。
  文阁复骇然曰:“老夫在北番日见京报,只知刘瑾弄权,却不知连老夫满门亦要谋害。难得李通能干,不然全家覆没。来日当奏明主上,扳倒这贼雪恨。”
  英国公曰:“老姻翁不必奏了,少不得不日就捉回来,难免碎尸万段。”即将文贵征剿,刘瑾逃走说明。文阁夏大惊曰:“不意奸监劫驾谋反、真是万恶贼子!”英国公曰:“此所谓恶不积不足以灭身者。”说罢又说些闲语,辞别上马。文阁夏才送出门,又有一班六部官员。前来拜见,俱言刘瑾前后所陷害各官事情。文阁夏一一记在心上。众官辞出,早有旧日婢仆,闻得国老回朝,复来投奔。国老尽行收留,从此,文阁夏在朝理事不表。
  且说文贵一路进京,万民安堵如故,这一早来到京城扎营,文贵带了李梦雄、李通、仇鸾、李佳金、万人敌、刘字瑞等,押了柳望怀、吴仁中、万飞龙等囚车,到午门外候旨。惟章士成父女,留在营中。使午门宫奏上金銮。
  武宗传旨,宣文贵人朝,文贵直到金阶三呼礼毕,武宗传旨平身。“令文贵可把征剿三界山始未奏来。”文贵就将征剿之事奏明。“所有众将立功,俱记在切薄上,请龙目视过。”太监接过功劳簿呈上,武宗略略看过,即令收入官去。文贵又把刘瑾、穆宏、焦彩前后通贼亲笔书信,一并呈上。武宗认得,果是三人亲书。令内侍带人后宫,俟捉得刘瑾到日,质证治罪。文贵着惊奏曰:“臣于破三界山之时,立行飞章奏闻,奸监安能逃走?”武宗备言:“先日刘瑾知风逃脱,朕方知其爪牙众多,如鬼如蜮①。”即宣李梦雄等一同进见。李梦雄等齐到金阶跪下,口称万岁。武宗抚谕曰:“朕前日不明,误用奸监,累卿等血战辛苦。且待捉得刘瑾正法后,加封卿等官职。”李梦雄等领旨平身,立在下边。文贵俯伏奏曰:“臣因上年刘瑾勒索天下文武官员银两,臣念武将劳苦,俸金有限,不肯从其勒索,触恼刘瑾,伪造金牌十三面,又假御诏召臣进京。幸得中军李通察出真情,臣因此免祸。现有金牌假诏带来候旨。”武宗令取金牌假诏。李通即出午门取来呈上。武宗一见,早知弊窦。即问李通曰:“卿怎知金牌是假?有何破绽?”李通细奏金牌俱新色,轻重不一等。武宗大悦曰:“尔乃年轻武将,如此诸练,真是国家有幸。
  朕今得此,定当重用。”李通谢恩。李梦雄亦奏:章士成仗义,照顾李桂金,大义灭亲,杀死李胜康母子。其女章绣锦身陷贼巢,不辱名节,合应奏闻。
  刘字瑞亦章士成照顾,得勉李胜康之害。文贵又奏曰:“章士成仗义,舍己成人,教女有方。伊女章氏,小户女流,能重节义,有光风化。乞陛下降旨族表。”武宗大喜,宣召章士成父女上殿。谕曰:“卿父女节义堪嘉。朕后日封迁,一并族表。”章士成父女谢恩。武宗传旨:令李梦雄等众人,暂住金亭驿馆候旨!龙袖一拂,驾退回宫,君臣散朝。
  文贵即到国老府见文阁夏。刘宇瑞也到刘吏部府相见,满心欢喜,全家骨肉,死中得活。李梦雄也来拜见,互相称谢。
  过了数日,这一早徐大江、耿兴国已解到刘瑾,到午门外候旨。武宗传二臣上殿。先问徐大江曰:“卿守边关,怎知刘瑾犯罪潜逃?”定国公即将:“刘遵用金买嘱门军,臣见其面容惨淡,举止失措,知必犯罪。故苦苦留饮。
  及耿兴国午间赶到,臣方知其反叛。恐路上有失,故点军协同解京。”武宗大喜曰:“如此足见卿平日忠心,盘洁叛贼,方不逃脱。俟另日升赏。耿兴国小心追赶,现升三级,赐银五百两,采缎十匹。”耿兴国谢恩退出。武宗传旨:令武士押刘瑾上殿,令备御用各刑具伺候。武士出午门,打开囚车,①蜮(y ù,音玉)——传说中在水里暗中害人的怪物。
  放出刘瑾,扶上殿来。武士当殿开了镣钮。只见刘瑾匍匐在地曰:“奴婢叩见,愿陛下万岁万万岁。”武宗怒目扬须指而叱曰:“朕以隆礼相待,指望尔忠君报国。尔乃敢狼心狗肺,谋害百官,欲陨社稷,刺朕躬,真狗彘②之不若也。”刘瑾哭曰:“陛下休屈了,奴婢怎样谋反?”武宗曰:“既不谋反,为何私通三界山贼寇柳望怀等劫驾?当夜上山拔剑,明是欲刺寡人。今三界山已破,反情败露,还敢强辨。虽戮尔九族,难偿其辜。”刘瑾哭曰:“奴婢认得什么柳望怀,休屈害奴婢。”武宗曰:“尔无谋反,何故逃走?”刘瑾曰:“若论逃走,事出有因。只因前年蒙圣恩收天下官员银两,盖筑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