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林诗文集


  ○与彦和甥书

  万历以前,八股之文可传于世者,不过二三百篇耳。其间却无一字无来处。偶为门人讲吴化事君数一节,文中有謇谔二字。楚辞离骚:「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此謇字之所出也。史记商君传:「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此谔字之所出也。陆机辨亡论:「左丞相陆凯以謇谔尽规。」韩文公郾城联句:「九迁弥謇谔。」则古人已用之矣。今欲吾甥集门墙多士十数人,委之将先正文字注解一二十篇来,以示北方学者。除事出四书不注外,其五经子史古文句法一一注之,如李善之注文选,方为合式。此可以救近科杜撰不根之弊也。

  ○与施愚山书

  理学之传,自是君家弓冶。然愚独以为理学之名,自宋人始有之。古之所谓理学,经学也,非数十年不能通也。故曰:「君子之于春秋,没身而已矣。」今之所谓理学,禅学也,不取之五经而但资之语录,校诸帖括之文而尤易也。又曰:「论语,圣人之语录也。」舍圣人之语录,而从事于后儒,此之谓不知本矣。高明以为然乎?近来刊落枝叶,不作诗文,敬拜佳篇,未得詶和。而音学五书之刻,其功在于注毛诗与周易,今但以为诗家不朽之书,则末矣。刊改未定,作一书与力臣先印诗经并广韵奉送,有便人可往取之。

  ○答汪苕文书

  远惠手书,奖挹过甚,殊增悚愧。至于悯礼教之废坏,而望之斟酌今古,以成一书,返百王之季俗,而跻之三代,此仁人君子之用心也。然斯事之难,朱子尝欲为之而未就矣,况又在四五百年之后乎?弟少习举业,多用力于四经,而三礼未之考究。年过五十,乃知「不学礼无以立」之旨,方欲讨论,而多历忧患,又迫衰晚,兼以北方难购书籍,遂于此经未有所得。而所见有济阳张君稷若名尔岐者,作仪礼郑注句读一书,根本先儒,立言简当,以其人不求闻达,故无当世之名,而其书实似可传,使朱子见之,必不仅谢监岳之称许也。向见五服异同之书,已相叹服。窃意出处升沈,自有定见,如得殚数年之精力,以三礼为经,而取古今之变附于其下,为之论断,以待后王,以惠来学,岂非今日之大幸乎?弟方纂录易解,程、朱各自为书,以正大全之谬,而桑榆之年,未卜能成与否,不敢虚期许之意,而仍以望之君子也。

  ○答俞右吉书

  所论春秋诸家及胡文定作传之旨,极为正当。在汉之时,三家之学各自为师,而范宁注谷梁,独不株守一家之说。至唐啖、赵出而会通三传,独究遗经;至宋孙、刘出而掊击古人,几无余蕴。文定因之,以痛哭流涕之怀,发标新领异之论,其去游、夏之传,益以远矣。今陆氏之纂例,刘氏之权衡、意林,并有其意,惟尊王发微未见,而后儒之辨春秋,其散见于志书文集者,亦多钞录,未得会稡成帙。若鄙着日知录春秋一卷,且有一二百条,如:「君氏卒。」「禘于太庙,用致夫人。」当从左氏;「夫人子氏薨。」当从谷梁:「仲婴齐卒。」当从公羊;而「三国来媵」,则愚自为之说,盖见硕人诗云:「东宫之妹」,正义以为「明所生之贵」,而非敢创前人所未有也。因乏写手,一时未得奉寄,惟就来书所问二事,敬录以上,未知合否?祈为正之。

  ○与戴枫仲书

  大难初平,宜反己自治,以为善后之计。昔傅说之告高宗曰:「惟干戈省厥躬。」而夫子之系易也,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左传载夫子之言曰:「臧武仲之智而不容于鲁,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苟能省察此心,使克伐怨欲之情不萌于中,而顺事恕施,以至于「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则可以入圣人之道矣。以向者横逆之来,为他山之石,是张子所谓「玉女于成」者也。至于臧否人物之论,甚足以招尤而损德。自顾其人能如许子将,方可操汝南之月旦,然犹一郡而已,未敢及乎天下也。不务反己而好评人,此今之君子所以终身不可与适道,不为吾友愿之也。

  ○与李星来书

  今春荐剡,几徧词坛,虽龙性之难驯,亦鱼潜之孔照。乃申屠之迹,竟得超然,叔夜之书,安于不作,此则晚年福事。关中三友:山史辞病,不获而行;天生母病,涕泣言别;中孚至以死自誓而后得免,视老夫为天际之冥鸿矣。此中山水绝佳,同志之侣多欲相留避世。愚谓与汉羌烽火但隔一山,彼谓三十年来在在筑堡,一县之境,多至千余,人自为守,敌难徧攻,此他省之所无,即天下有变而秦独完矣。未知然否?

  ○答李紫澜书

  常叹有名不如无名,有位不如无位。前读大教,谬相推许,而不知弟此来关右,不干当事,不立坛宇,不招门徒。西方之人或以为迂,或以为是。而同志之李君中孚,遂为上官逼迫,舁至近郊,至卧操白刃,誓欲自裁。关中诸君有以巨游故事言之当事,得为谢病放归。然后国家无杀士之名,草泽有容身之地,真所谓威武不屈。然而名之为累,一至于斯,可以废然返矣!或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何欤?曰:君子所求者,没世之名,今人所求者,当世之名。当世之名,没则已焉,其所求者,正君子之所疾也,而何俗士之难寤欤?城郭沟池以为固,甲兵以为防,米粟刍茭以为守,三代以来,王者之所不废。自宋太祖惩五季之乱,一举而尽撤之,于是风尘乍起,而天下无完邑矣。我不能守,贼亦不能据,而椎埋攻剽之徒乃尽保于山中。于是四皓之商颜,刘、阮之天姥,凡昔日兵革之所不经,高真之所托迹者,无不为戎薮盗区。故避世之难,未有甚于今日,推原其故,而艺祖、韩王有不得辞其咎者矣。读书论世而不及此,岂得为「开拓万古之心胸」者乎?

  ○答曾庭闻书

  南徐州别,三十六年,足下高论王霸,屈迹泥涂,读严武、隗嚣之句,未尝不为之三叹。弟白首穷经,使天假之年,不过一伏生而已,何敢望骐骥之后尘,而希千里之步?然以用世之才如君者,而犹沦落不偶,况硁鄙如弟,率彼旷野,死于道涂,固其宜也。奚足辱君子勤而之问乎?宣尼有言:「自南宫敬叔之乘我车也而道加行。」今之人情则异乎是。即有敬叔之车,而季、孟之流,不问杏坛之字。然一生所著之书,颇有足以启后王而垂来学者。日知录三十卷已行其八,而尚未惬意。音学五书四十卷,今方付之剞劂,其梨枣之工,悉出于先人之所遗,故国之余泽,而未尝取诸人也。「君子之道,或出或处」,君年未老,努力加餐。

  ○复陈蔼公书

  山史西来,得接赐札,并读井记。一门尽节,风教凛然,诚彤管之希闻,中垒所未记者矣。弟久客四方,年垂七十,形容枯槁,志业衰隤,方且逃名寂寞之乡,混迹渔樵之侣,不改效百泉、二曲为讲学授徒之事,亦乌有所谓门墙者乎?若乃过汝南而交孟博,至高密而访康成,则当世之通人伟士,自结发以来,奉为师友者,盖不乏人,而未敢存门户方隅之见也。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又曰:「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是则君子所以持己于末流,接人于广坐者,必有不求异而亦不苟同者矣。辱承来教,实获我心,率此报谢。

  ●亭林文集卷之四

  答李子德书之一
  答子德书之二
  答子德书之三
  与潘次耕书
  答次耕书
  与次耕书之一
  与次耕书之二
  与李中孚书之一
  与李中孚书之二
  答王山史书
  与王山史书
  与王仲复书
  复张又南书
  与三侄书
  与李霖瞻书
  与王虹友书
  与周籀书书
  与人书一
  与人书二
  与人书三
  与人书四
  与人书五
  与人书六
  与人书七
  与人书八
  与人书九
  与人书十
  与人书十一
  与人书十二
  与人书十三
  与人书十四
  与人书十五
  与人书十六
  与人书十七
  与人书十八
  与人书十九
  与人书二十
  与人书二十一
  与人书二十二
  与人书二十三
  与人书二十四
  与人书二十五

  ○答李子德书之一

  三代六经之音,失其传也久矣,其文之存于世者,多后人所不能通,以其不能通,而辄以今世之音改之,于是乎有改经之病。始自唐明皇改尚书,而后人往往效之,然犹曰:旧为某,今改为某,则其本文犹在也。至于近日锓本盛行,而凡先秦以下之书率臆径改,不复言其旧为某,则古人之音亡而文亦亡,此尤可叹者也。开元十三年敕曰:「朕听政之暇,乙夜观书,每读尚书洪范,至『无偏无颇,遵王之义』,三复兹句,常有所疑,据其下文并皆协韵,惟颇一字实则不伦;又周易泰卦中『旡平不陂』,释文云:『陂字亦有颇音。』陂之与颇,训诂无别,其尚书洪范『无偏无颇』字宜改为陂。」盖不知古人之读义为我,而颇之未尝误也。易象传:「鼎耳革,失其义也,覆公餗,信如何也。」礼记表记:「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义也。」是义之读为我,而其见于他书者,遽数之不能终也。王应麟曰:「宣和六年诏:洪范复旧文为颇。」然监本犹仍其故,而史记宋世家之述此书,则曰「毋偏毋颇」,吕氏春秋之引此书,则曰「无偏无颇」,其本之传于今者,则亦未尝改也。易渐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范谔昌改陆为逵,朱子谓以韵读之良是。而不知古人读仪为俄,不与逵为韵也。小过上六:「弗遇过之,飞鸟离之。」朱子存其二说,谓仍当作「弗过遇之」,而不知古读离为罗,正与过为韵也。杂卦传:「晋昼也,明夷诛也。」孙奕改诛为昧,而不知古人读昼为注,正与诛为韵也。楚辞天问:「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诒女何嘉。」后人改嘉为喜,而不知古人读宜为牛何反,正与嘉为韵也。招魂:「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五臣文选本作「不可以久止」。而不知古人读久为几,正与止为韵也。老子:「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为盗夸。」杨慎改为盗竽,谓本之韩非子,而不知古人读夸为刳,正与除为韵也。淮南子原道训:「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驺。乘云陵霄,与造化者俱。纵志舒节,以驰大区。」后人改驺为御, 【 据吴才老韵补引此作驺。】 而不知古人读驺为邾,正与舆为韵也。史记龟策传:「雷电将之,风雨迎之,流水行之。侯王有德,乃得当之。」后人改迎为送,而不知古人读迎为昂,正与将为韵也。太史公自序:「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舍。」今汉书司马迁传亦正作舍。而后人改为合,不知古人读舍为恕。正与度为韵也。栢梁台诗上林令曰:「去狗逐兔张罝罘。」今本改为罘罝,又改为罘罳,而不知古人读罘为扶之反,正与时为韵也。杨雄后将军赵充国颂:「在汉中兴,充国作武,赳赳桓桓,亦绍厥后。」五臣文选本改后为绪,而不知古人读后为户,正与武为韵也。繁钦定情诗:「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后人改于为投,而不知古人读头为徒,正与于为韵也。陆云答兄平原诗:「巍巍先基,重规累构。赫赫重光,遐风激骛。」今本改骛为鹫,而不知古人读构为故,正与骛为韵也。齐武帝估客乐:「昔经樊邓役,阻潮梅根冶。深怀怅往事,意满辞不叙。」今本改冶为渚,不知宋书百官志:江南有梅根及冶塘二冶,而古人读冶为墅,正与叙为韵也。隋书载梁沈约歌赤帝辞:「齐醍在堂,笙镛在下,匪惟七百,无绝终古。」今本改古为始,不知「长无绝兮终古」,乃九歌之辞,而古人读下为户,正与古为韵也。诗曰:「泛彼栢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惟我仪,之死矢靡他。」则古人读仪为俄之证也。易离九三:「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则古人读离为罗之证也。张衡西京赋:「徼道外周,千庐内附。卫尉八屯,巡夜警昼。」则古人读昼为注之证也。诗曰:「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则古人读宜为牛何反之证也。又曰:「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又曰:「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则古人读久为几之证也。左思吴都赋:「横塘查下,邑屋隆夸。长干延属,飞甍舛互。」则古人读夸为刳之证也。汉书叙传:「舞阳鼓刀,滕公厩驺。颖阴商贩,曲周庸夫。攀龙附凤,并乘天衢。」则古人读驺为邾之证也。庄子:「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又曰:「无有所将,无有所迎。」则古人读迎为昂之证也。曲礼:「将适舍,求无固。」离骚:「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忍而不能舍也。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则古人读舍为恕之证也。秦始皇东观刻石文:「常职既定,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诵圣烈,请刻之罘。」则古人读罘为扶之反之证也。诗曰:「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后;予曰有奔走,予曰有御侮。」则古人读后为户之证也。史记龟策传:「今寡人梦见一丈夫,延颈而长头。衣元绣之衣而乘辎车。」则古人读头为徒之证也。荀子:「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作。强自取柱,柔自取束。邪秽在身,怨之所构。」作、束并去声,则古人读构为故之证也。马融广成颂:「然后缓节舒容,裴徊安步,降集波籞。川衡、泽虞,矢鱼陈罟。兹飞、宿沙,田开、古冶。翚终葵,扬关斧。刊重冰,拨蛰户。测潜鳞,踵介旅。」则古人读冶为墅之证也。诗曰:「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则古人读下为户之证也。凡若此者,遽数之不能终也。其为古人之本音而非叶韵,则陈第已辨之矣。若夫近日之锓本,又有甚焉。阮瑀七哀诗:「冥冥九泉室,漫漫长夜台。身尽气力索,精魂靡所能。」今本改能为回,不知广韵十六咍部元有能字,姚宽证之以后汉书黄琬传:「欲得不能,光禄茂才。」以为不必是鳖矣。张说陇右节度大使郭知运神道碑铭:「河曲回兵,临洮旧防。手握金节,魂沈玉帐。千里送丧,三军凄怆。」唐文粹本改防为址,以叶上文喜、祉诸字,不知广韵四十一样部元有防字,而「峻岨塍,埒长城。豁险吞,若巨防」,已见于左思之蜀都赋矣。 【 卢照邻奉使益州诗:「峻岨埒长城,高标吞巨防。」正用蜀都赋语。今本卢诗改防为舫。】 李白日夕山中有怀诗:「久卧名山云,遂为名山客。山深云更好,赏弄终日夕。月衔楼间峰,泉漱阶下石。素心自此得,真趣非外借。」今本改借为惜, 【 杜甫郑典设自施州归诗同。】 不知广韵二十二昔部元有借字,而「伤美物之遂化,怨浮龄之如借」,已见于谢灵运之山居赋矣。凡若此者,亦遽数之不能终也。 【 其详并见唐韵正本字下。】 嗟夫!学者读圣人之经与古人之作,而不能通其音;不知今人之音不同乎古也,而改古人之文以就之,可不谓之大惑乎?昔者汉西平四年,议郎蔡邕奏求正定五经文字,乃自书丹于碑,使工镌刻,立于太学门外,后儒晚学咸取正焉。魏正始中,又立古文篆隶三字石经。自是以来,古文之经不绝于代。传写之不同于古者,犹有所疑而考焉。天宝初,诏集贤学士卫包改为今文,而古文之传遂泯,此经之一变也。汉人之于经,如先后郑之释三礼,或改其音而未尝变其字。子贡问乐一章,错简明白,而仍其本文不敢移也,注之于下而已。所以然者,述古而不自专,古人之师传,固若是也。及朱子之正大学、系辞,径以其所自定者为本文,而以错简之说注于其下,已大破拘孪之习。后人效之,周礼五官互相更易,彼此纷纭;召南、小雅且欲移其篇第,此经之又一变也。闻之先人,自嘉靖以前,书之锓本虽不精工,而其所不能通之处,注之曰疑;今之锓本加精,而疑者不复注,且径改之矣。以甚精之刻,而行其径改之文,无怪乎旧本之日微,而新说之愈凿也。故愚以为读九经自考文始,考文自知音始。以至诸子百家之书,亦莫不然。不揣寡昧,僭为唐韵正一书,而于诗、易二经各为之音,曰诗本音,曰易音。以其经也,故列于唐韵正之前,而学者读之,则必先唐韵正而次及诗、易二书,明乎其所以变,而后三百五篇与卦、爻、彖、象之文可读也。其书之条理最为精密,窃计后之人必有患其不便于寻讨,而更窜并入之者,而不得不豫为之说以告也。夫子有言:「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今之广韵,固宋时人所谓菟园之册,家传而户习者也。自刘渊韵行,而此书几于不存。今使学者睹是书,而曰:自齐、梁以来,周颙、沈约诸人相传之韵固如是也,则俗韵不攻而自绌。所谓「一变而至鲁」也。又从是而进之五经三代之书,而知秦汉以下至于齐梁历代迁流之失,而三百五篇之诗,可弦而歌之矣。所谓「一变而至道」也。故吾之书,一循广韵之次第而不敢辄更,亦犹古人之意,且使下学者易得其门而入,非托之足下,其谁传之?今钞一帙附往,而考古之后,日知所无,不能无所增益,则此之书犹未得为完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