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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学士集
三代盛世,夫井党庠之制行,民嗜修学甚于饮食,常登进贤徳,命以爵位,不学则弃而弗用。生斯时者,势不容于不学。由礼义之习深,劝惩之道明也。后世习降道衰,上无教,下无学,逸豫茍止,循袭浸乆,遂以为常。一有革心向理,奋自濯磨如仲贤者出乎其间,能不堕于流俗,其可贵于三代之士审矣。仲贤长育富家,独乐儒素,居其职,无廪帑出内之烦,唯燖绎经传,窥圣人之藩篱,跻君子之堂奥,匪直弄文翰而止。吾意清美之气,得非发于斯人哉。考满,余无以为仲贤赠,虽然,无它求也。即所居之境,仰观山之静重,以厚其体。俯视江之流通,以广其用。黙然心契,而不以资游览之娱,驯是不已,恶能测其髙逺耶。
送燕叔义序
士当治世,思欲致用,科第之艰,非可必取。或由吏进,虽致身异涂,较其学术才行同焉尔。余友燕叔义英朗疏敏,耽学善文,业周易,穷四书旨趣,旁涉羣史,百子诸家者流,记览韫积,渊涵而谷纳,辩议驰骋出入,援据上下数千余年事变治忽,若近在几席。尝有志于决科矣,及科制辍于至元,今中丞梦臣张公承旨继学,王公官行台,俾从吏。升郡,调徽理刑狱,有声,调姑孰,司茧丝粟米之征,蠧止恵流,捴管贾侯惟贞荐为广东宪史。科制既复,贡士不聴吏于宪司,以命士九品、郡曹二考亷能者充,它职弗与,宪史之择不下贡举之艰。叔义去科苐而就吏,行志于清要,驯致膴仕,视决科者均也。凡识叔义者或称为经生,或称为文士,或称为诗人,又或称为守法之吏,举众美而归焉,不啻与决科者均,当有以过之矣。
夫岭海以南,去天万里,畨禺之民唯知尊惮,风宪其官聨,皆朝廷遴选,将必有如前三公之知已。往佐幕下,亷以厉其操,诚以扩其公,庄静慎重,任激扬之责,风动荒徼,则吾党之所望也。重叔义之行者,合辞征文以赠别,是为序。
送沃哷彦文序
皇朝官制,亷访司秩三品,尊严于庶府,专劝惩之柄。书吏奉邦宪,赞佐政刑,宜得端洁干达之才以举其职,肃一道之表仪,求之于时,而彦文几乎是矣。
彦文始祖沃哷氏,掌完颜国马政,貌类其君,代死于辽,遂启金运。及赏功爵,其长子请让二弟,卒得均赏。夫忠于君而弃其身,念其亲而先其弟,危行着闻,纲常有赖,轩裳奕叶。后金弥显,大父従淮安王征伐,以劳拜官,五牧州郡。父典教广信,退隠髙尚。兄彦时登进士,第彦文自少励学,侍父在信。时太守秦侯元之拔为郡史,以其才有足用也。调姑孰,贾侯惟贞守郡,察其操守,荐升书吏。余与彦文雅交,每相见辄剧谈欢洽,坐终日。侨舎空寂,无赢余之资。今赴湖南宪司,则劝惩之柄,由人而加重,又可幸彼之得吏,而憾余之失友也。
岁晚告别,征余赠言。余惟彦文承世家之休光,沐儒林之膏润,置身清要,益充令徳,浸致显达,光绍前烈,勿以逺役为嫌也。遂申言以劝其行。
●钦定四库全书陶学士集巻十二(明)陶安 撰
○序
送周彦升北上序
宛陵周彦升业精五行书,以人诞时支干,考其生王制克。凡穷通、修短、灾休之值,悉如其言。虽累千百,错杂南北人,清浊髙下,纷糅不齐,彦升从容裁剖,分寸毫厘,具有征验,其术亦竒矣。甞留金陵,久而未禄。寓当涂几三载,归乡里,恐无以自着,遂幡然动其逺逰乏思㈠,仰而叹曰:“今夫求呑舟之鱼者,必涉乎巨海波涛之深,而后获焉。求千寻之美材者,必入乎大山乔林荟蔚之墟,而后足焉。求显荣于时,乃欝欝处乡里,又安所得乎?吾当浮大江,逾长淮,遡黄河而上之,过齐鲁之邦,览观岱岳之雄。北抵燕畿,观光于阙庭。与天下豪士结交,吐吾术以臧否人物,震撼公卿,其或曵裾王门㈡,前席宣室,庶吾志可伸矣”。
余因其行而有感焉:古之仕者,才徳宜其位。彦升乃不得一试,以是推之,凡守道懐艺,困穷不偶者多矣,不独彦升为然也。安得使才徳布于位,亦若彦升之术,第其清浊髙下,无分寸毫厘之爽也哉?吾知兹行将有所遇,无以戚戚为也。子独不见新丰逆旅㈢之事乎?觞之酒以为别。
旁批:㈠逺逰乏思,乏字疑讹,当作逺逰之思。
㈡曵裾王门,李白《行路难》:“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㈢新丰逆旅,《新唐书马周传》:“(马周)舍新丰,逆旅主人不之顾”。李贺《致酒行》:“吾闻马周昔作新丰客,天荒地老无人识”。
送易生序
国朝重惜名爵,而铨选优视中州人。刀笔致身,入拜宰相。出自科第,徃徃登崇台,参大政。才学隠居,輙征聘授官。下至一技一能,牵援推荐,取绯紫不难。中州人遂布满中外,荣耀于时。唯南人见阨于铨选,省部、枢宥、风纪、显要之职,悉置而不用,仕者何寥寥焉。山林草泽之士,甘心晦遯,穷理髙尚,终老文学,故近年四书五经论释益粹,纂附益精,其书遍天下。圣贤之道,如日月丽天,江河行地,辉光润泽,无所不至。使朱子理学之绪益盛以昌,其渊源有自来也哉。以是观于今之世,南士志于名爵者,率徃求乎北。北士志于文学者,率来求乎南。求名爵有命,得不得未可期也。求文学委心穷理,必期于得也。
南阳易生彦忠,气质朴厚,生长北方。年既冠矣,游姑孰,从予究义理,为词章,颀然羣众中,朝夕徃来,专勤诚确。今告别北归,赠诗成轴,请予序其端。
予谓生之南来,志于文学者也。夫学无先于穷理,理萃于四书五经,体之于心,验之于身,践以强毅之力,居以弘裕之量,使行成于内,文着于外,况以北产,则名爵可翘足待矣。呜呼,文学难而名爵易,宜申告于中州之人也。
送医者郑国才序
在天则元气统乎五行,在人则元气主乎五脏。太和絪缊,充周无间。始终庶物,存之而生,失之而亡,故调理元气为医之本。至于疗治茍非急,卒又先致益于脾焉。盖土气流通,则水火金木悉頼以生。脾气蒸润,则心肾肝肺皆资以养。良由元气之所系也。然攻病之术,众人所共务,厚本之道,智者所独得。彼其情欲忧喜戕乎内,暑寒乖沴暴乎外,感触之端不一,其元气弗和均而已矣。是以上焉者,运神圣于不言。次焉者,施工巧而取效。脱乎至危,而纳乎至安,知其本之有在也。
郡东南之黄池,自如庵栁翁以脉剂髙一世,而继者迭兴。今郑国才颕拔众中,志在济人。闻其通典籍,知古今事变,匪特良于医,亦儒之秀者矣。其先治难素㈠者十余世,传有端绪,且参摭栁学,于元气流行,天人之理,已达其要。盖国才道则儒,艺则医,医者贵得其本,而儒又医之本也。宜能察识病源,使不横罹夭阏,感其惠者日多。有病剧累医莫愈者,君投剂益脾而痊,遂持缣素,求令辞颂其能。余亦乐道人善,慨然不辞。
呜呼,世之医者,于理冥然,则其功漠然,求能调理元气者寡矣。然民者,有国之元气也。为人牧者有若君之于医,则民瘼苏而遂其生矣。闻国才之风将有所感也夫。
旁批:㈠治难素,治《难经》、《素问》也,《金史张丛正传》:“精于医,贯穿难素之学”。
送照磨㈠马克譲序
凡立乎位,事有践于义者,不以利害为趋避,尽所当为弗二其心而已。古君子修身理物,动必以正,不诡誉,不茍同,宁见憎于俗,而公议与之,以其践于义也。道丧风靡,容身固禄,谄附阿承,委曲备至,虽见恱于俗,而公议鄙之,以其伤于义也。居今之时,立乎位而践义,有如克譲马君,殆犹古君子者欤?
君东原儒家,以簿书赞风纪。主上昔幸南土,知其名行,已而为照磨于太平,居幕僚之末。郡府监守、贵戚显官、势位隆盛,职佐贰之近,犹不敢出一言立异,唯俛首敛舌,逊谢而已。君乃抗论可否,厉声正色,折之以理,好善嫉恶,指斥无隠。退食闭门,无货贿之交,是岂以利乎趋,害乎避?一践于义焉尔。
朝臣有荐于上者,授资政院属官,北上京师。余惟君之端洁,确然有守,当其在官,益乎人者人不知也,及其去官,始怅然思之,识与不识,交口叹美。天理之在人心,终不可泯,宜公议之与之也。异时大用,兆于是行,其必始终惟一哉。
旁批:㈠照磨,即“照刷磨勘”,正八品,掌管磨勘和审计,《元典章》:“纠弹百官非违,刷磨诸司文案”。
送冯生序
古之君子,学以善其身,非务幸取荣富。在孔子时,三年不志于榖,犹弗易得,况至于今,古学益逺,不敢槩以望人也。茍穷经蓄徳,俟时而达,推其才以济物,斯亦可贵焉尔。是以朝廷立制,使士出而致用,其目有三,曰进士也,曰学官也,曰儒吏也。州郡吏曹,士或不屈从,而进士拔一于千百,未易猝与。宁受辟为学官,若冯生景文是已。
冯世居采江,其尊府聘师西塾,教子若孙,唯景文自幼翘拔嶷如㈠成人。曩欲从余受业,时予为亲负米于外,莫克应其所需。去年冬始归,则储氏礼币已在余门。景文求学益恳,馆榖于储,以俟受业。冯储世姻,皆余懿戚,故乐育而成美焉。乃取四明程先生《读经程序》,仿考亭《六条》之法,与之穷绎濓洛以来绪论,会归于徃圣旨趣。日修月积,未见其止,岂专科举之习而已哉。
今景文奉檄需次学官,使能恒久勤励,母㈡渝始志,母替后功,虽进士第可期以登。然科举不足第人品,予厌之且久,但以亲老乏养,无阶得禄,遽欲舍而未能。若夫慕古君子所学,则诚本心也。余既强颜,充赋乡省。景文亦归。临别因道斯语,俾以自勉焉。
旁批:㈠翘拔嶷如,《诗周南汉广》:“翘翘错薪,言刈其楚”。《诗大雅生民》:“诞实匍匐,克岐克嶷”。朱熹集传:“岐嶷,峻茂之状”。
㈡母字讹,当作毋。
《伊洛渊源録》序
道在天地间,经纬人文纲纪。世教无一息不存,其明与晦,系乎人而已矣。三代浸逺,真儒善治,世不一见。圣涂榛芜,为害滋众。上下千余年,孔孟遗统泯焉坠地,斯道久晦,天实厌之。于是濓溪先生特立先觉,建圗演书,启导后人。程两夫子心领正传,遂嗣邹鲁絶响,其学以诚敬涵养本原,自洒扫应对,贯乎精义入神。自静存动,察极乎尽性。至命即物,以穷其理,反躬以践其实,扩圣贤未发之秘。凡羣言混殽,俗学乖陋,一扫其弊,悉反诸正。时则康节邵子,游神先天,阐扬理数,横渠张子得于见闻,沈潜尧舜之域,以相羽翼,斯道大明于世。天下英才,接迹及门,佩膺师说,言行出处,散载方册。朱子彚次成编,总四十六人,题曰《伊洛渊源録》,所以上泝洙泗,下衍考亭之流,可见道无一息不存,因其人而明焉尔。
国朝许文正公,身任斯道,传之右丞耶律公,俱掌胄监,唱和伊洛之学,使其渊源之盛,充溢四海。故为士者皆知根据理性,考精粹而弃穿凿,其于闻道,反若出乎三代之前者,盖有所自来也。右丞之后行已公,光嗣家学,曩贰宪湖北,甞出是编,寿梓鄂泮。及调江东,复命刋置姑孰郡庠。值太守子明髙侯大新庙学,图兴教养之具,喜得其书,用广传布。府推李君全初恊心董事,将俾学者探讨服行,约诸身心,建诸事业,归宿乎仁义中正,其于人文世教,信有补益哉。
送教谕张彦圣序
先王仁爱斯民,其政尤要者三:治有封建,养有井田,教有学校。三代迹熄,首变治养之制,代相踵袭,莫能复古。所存者唯学校,久而益广,诚以性衷伦理在人至重,不可一日不明于世。况乎考徳艺,美风化,又国体之所急哉。
汉晋以下,学盛于京师,而郡县无定设。唐宋以来,学布于郡县,而教官无常铨。县倚郭者皆弗克特建,附隶郡庠而已。今也邑必置学,学必命官。禄虽轻,而道则尊。势虽孤,而任则专。去民最近,礼乐之泽易浃于百里,是以儒者试仕,愿阶乎此,有不屑于它岐焉。华亭为古名邑,倚郭于松江。庙学弘丽,廪帑丰牣,称最浙右。曩余识其文物,类修整酝藉。有机云遗思㈠,故谈者举教官美任,为是邑屈巨擘。行省以斯职授诸彦圣张君,可谓得其人矣。
彦圣科第世家也。学敏文赡,超躐等伍。如竒寳横道,趋者乐竞。尝位宾师于乡校,端表仪肃,条约弟子,诜诜㈡推是。以教华亭,启义理之秘,药浮奢之痾,新耳目之习,谨身心之修,则徳艺有不考欤?风化有不美欤?性衷伦理有不益明欤?然余告于君者非以是为足,《传》曰:“惟斆学半”,又曰:仕优则学,君子之应乎外,正以资乎内也。子其砥利噐,驰坚车,必得儁于千万人之场,将使科目由已重,无使已由科目重,廓其用于时,是固君之所志,而余之所望也。岂徒善谕一邑而止哉。
旁批:㈠机云,陆机陆云,吴县人。
㈡诜诜,《诗经周南螽斯》:“螽斯羽,诜诜兮”,同“莘莘”,子孙众多貌。《陈书周弘正传》:“后进诜诜,不无传业”。《元史列传第七十六儒学一》:“子弟从之者,诜诜如也”。故又有学子众多意。
送海漕官徐师颜序
朝廷经国之资,仰给于东南贡赋者惟田租尤盛。荆扬荒服,逺王畿数千里外,巨艘山矗,岁漕三百余万石,涉越溟洋,达于沽口。风潮恬便,旬可抵燕,视古凿渠引河,劳工力,阻湍石,困于输将,万不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