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沚集

  朱廷隐字大隐序
  昔春秋襃邾娄书曰仪甫説者谓国不如名名不如字字君子之美称也所以表其徳之实而发挥其名之义也同舍朱君以廷隐其名深甫其字若与夫名义违而不得以表其实也盖尝闻隐之説矣有所谓大隐者有所谓小隐者所谓大隐者非谓隐其身而弗见也隐于朝假其位以行其道者也夫有志乎致君泽民而于贵贱得失则裕如弗为利害古之有道者未尝不以是为心此得廷隐之义欤朱君在太学诸生中经甚明行甚修又尝以经济策着之成书落落数万言皆能别白自古是非区处当今利害而不为时学之窃借茍取世资允能有志于隐之大者也于其所学如是而求售于有司累进弗获吾恐不能终成其志輙惮进取之艰而翻然乐林薮之逸也故字之曰大隐既以表其徳之实而发挥其名之义且以佐其志而进也古之人名之必可言之者此也行已与君出相从入相友于其称也必以正焉义也敢以是为请元祐二年夏六月丙午序
  储端中字序
  人学然后知道知道然后善学博于古今而不知道谓之多闻可也而不可谓之善学善于辞章而不知道谓之能文可也而不可谓之善学然则如之何斯可谓之学乎在于明吾之善以诚吾之身明然后知道之为道也诚然后知道之为道也由公之学以达公之明以达公之诚其有不至于道者哉古之圣人皆由乎道舍是其无适矣宣和四年九月一日
  李择之字序
  予友李纯如之族弟自蜀来将补太学生乞名于其兄其兄名之曰择又使予为字予字之曰择之择之之兄与予处未尝见其过盖能择道而居之择友而交之言必择而后出行必择而后行善无小必择而为之恶无小必择而去之故能若是也子必是而择之亦庶几其寡过矣勉之哉
  送刘絜矩序
  余有友者十四人举于礼部者十人礼部第其可进以名上于天子者孙勰段万顷欧阳献崔鶠王靓五人者皆其才力自可以致功名取富贵一科目不足为道不幸而黜于礼部者五人余吊之者一人则李廌方叔是也贺之者一人则吾子是也方叔之学既成文既工而齿壮家贫无父母兄弟可以为乐累然如人赘汲汲覔一官以畜妻子以显父母以行其志而不可得此非有以不若人也此而后可以言命也故余吊之者如此也吾子年最少二亲富于春秋兄弟无故不身营衣食以优游文籍间人生得如此乐者能几哉吾尝以为人必有所艰难劳苦而后知道安贫贱而后享富贵如天使吾子于此既得之则其进未可知也既未得之且能不为浅人者戚戚怨有司非同列负抱其业而归以益进其所未至者如此则其进岂昜量哉故余贺之者如此也余游京师今六年百无一得且受于天者有不可移之愚不能伺候时俗可否独知古人为慕汲汲于前修之言惟日之不足谓不得于此必有以取闻者以是龃龃龉龉不与世俗合至于瞽者聆其声音而翔笑之聋者见其状貎而通侻之虽百此顾自信益厚终不为是昜操此皆吾子亲见之者也顾余心之乐者为如何哉所以自负者为如何哉去年秋从试于有司进既不获固独喜之谓天其必有以大畀于我者则益进吾道以迎受之古之大有为者未尝不如是则吾何为遽戚戚耶此余之志也今又将进于子矣吾子以为如何哉吾子颀乎其形脩温乎其辞顺才楚楚而志卓卓吾知其不为尘埃中人也要当进于其大者逺者则必浑浑浩浩无愧于古人而后可也则失之于彼安知其不得之于此耶故有以吊方叔者吊子而子信之则其进余不敢知也以余之所以自喜者为吾子之贺则余之心也所以望于君子者也吾子以为如何哉乡之人有以吊子者亦必以是谢之曰盍为周子贺也
  送强应物序
  吾之病在好强人以善人之恶余者独不察余心也读圣人之书则行圣人之道是也今之人将取利于圣人之书反顾圣人之道邈若胡越不相及此又何哉余之心盖欲人皆至于圣人之道而无茍夫世云尔今则又将强于子夫昔也吾与子未尝有一朝之好遇子于乐子之室子必以余为可语者也其行也请余言余将不言是以余为简子也言而不实则于余心有歉然者余且言之其好之其恶之吾无憾焉尔子且谓无盐嫫母涂以朱铅饰以翡翠而毛嫱西子蒙以萧艾被以緼絮则将以为孰美乎是必曰毛嫱西子美也毛嫱西子而美是天下之美果不在外也士之学也何异于是学病乎不笃不病乎无实病乎无实不病乎无名若子好名者也以充其实则其发也光欺人以借誉徇人以饰佞以掩恶媚世为得以不矜细行为能贱丈夫之事也盍退而自省其于圣人之道为是乎为非乎而后行之退之曰内不足者急于人知霈然有余厥闻四驰余尝取以为戒夫天下之人皆可以为贤皆可以为圣其志不逺则其求道不深道不可一日成也求之深者得之多得之多者发之昜子欲以道胜人乎譬夫一夫之强百人之弱而相与鬭一人虽强而必困百人虽弱而必胜者其资之有众寡也子行矣厚而资吾见其虑之而足于心言之而足于口行之而足于身之而足于名不求胜于人而天下之人莫能胜夫人亦在勉之而已矣
  送何进孺序
  曾子之后有子思子思之后有孟子曾子于仲尼之门最为鲁钝而朴野然仲尼后能传圣人之道者曽子一人而已耳曽子之学见于孔门弟子所记者论语是也乃若孝经孔子为曽子而作也孟子曰曽子养曽晳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曰有又曰事亲若曽子可也曽子之养盖养志也非养口体也圣人之学自洒扫应对以至入孝出悌循循有序故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后世学者大言阔论往往以孝悌为君子昜行之事若不足学而以道徳性命之説増饰髙妙自置其身于尧舜之上退而视其闺门之行有悖徳者多矣若人者其自欺者欤其视曽子独不愧乎永康何君进孺侍其亲致政而归告人曰吾少不敏不知事亲之道吾归将思所以供膳羞珍好药石百物问起居安否饮食寒暖之节以顺适其志意安车几杖出入闾里访故旧朋友具酒食燕乐后生小子攷徳问业相从往来载色载笑如是以尽其亲之欢则吾之志庶几无憾余闻喜而叹曰幸哉有子如此上可以无愧曽子而进于圣人之学将不已者也然余为之説曰孔子尝语曽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门人问曰何谓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圣人之语道亦至矣曽子得之于一言之间欣然而解曽无觝滞此与顔子于吾言无所不説亦何异也然则曽子之学乃至于此岂圣人穷理尽性必本于孝悌而然耶抑曽子鲁钝朴野其受道之质与众人不同乎进孺天性好学敦厚而疏通其受道之质过人逺矣今也又能思事亲之道以自尽其他日学问将进于曽子无疑因其行以赠别
  新修三门檀施名衔序
  理有黙定之分事无适然之合人之所作乃天之所为物之所起乃时之所至古今一道上下同流是故逆数可以知来前识以之垂记符节之同毫厘不忒粤有永嘉郡之支邑瑞安县之闲心普安禅寺者肇基干符锡名大顺始自杉坑迁于西隩山名龙就案号三台前峯城列后冈屏峙林峦环复气象丰隆真达人之道栖心之福地也国朝隆平度僧日广昔构既盈益以前基为之重门以限内外逾三十年草创未完前管勾僧者道珂选于徒众得师奕祖属干其事永嘉俗故乐施然方趋城邑阛阓揭榜大书广事供设以张声誉奚暇顾此幽隐寂寥之地以修黙施不祈之福哉故奕祖勤勤累歳不能有成一日朅然南游竝郡行次长溪盖未累驲邑丞许公得之欣然若有宿契出俸二万邑人闻之莫不喜舍于是得钱三十万以归求材雇工不日而就巍然雄丽映冠山谷望之者愕覩天宫由之者恍迷华藏莫不合掌肃恭欢喜赞叹夫以数百年之基创至珂而加辟僧奕祖之营造遇许而乃成天人相因时物竝至事若偶然理宜定数略志檀施之姓名以纪歳时之符防盖经始于政和元年孟冬落成于八年之孟夏许公名邦字邦直永嘉横阳人学行官业皆有称述其余名氏列诸碑隂以诏后来
  记
  介轩记
  佛者安时避喧于峥水之上得拳石之地为之居名曰介轩其游景昙属予为记予曰俞如何昙曰斯人也厌世俗之烦混乐山林之清虚脱讲席而勿顾慕幽人之与俱独一轩以寄傲将终身而不渝予曰是道也节士之所守而通人以为瘉者也且夫彼佛之徒识心达道则有无同体喧静一途拳然之石有大地之载蜗然之室有四海之居夐然独立而万物不能昜也死生不能变也岂非所为介乎昙曰唯唯吾将命请进于斯于是叙而为之记
  闲心普安禅寺修造记
  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吾于小溪得僧显琛焉小溪盖于温州东逾岭陆行三十里至陶山自陶山江行五十里至瑞安县由县乘平河北行七十里至州居民逺僻依山生活地褊艰食苦作以自给故其民敦重信义爱惜生理不肯为鬬讼以干州县琛处其间和乐慈惠信于一乡乡人爱而不狎敬而不疎熙宁九年吾家始得吉地其乡为二坟与琛之居相望盖所谓闲心普安禅寺者是也由寺而南循山西行三四里是为周湾吾祖葬焉由寺而南渡溪西南行四五里是为燥原吾母葬焉周氏子孙歳时来省二坟必见琛琛防视二坟不以利焉而以初吾祖父葬时祖母年已髙尝语琛曰婆子亦不乆于世矣他时殖骨此土幸歳时临视以慰幽魂越数年吾祖母果弃养遂以合葬于祖父之墓琛能不忘其言凡时节朔望必与其徒设香果茶汤杂作佛事墓上乡民因之往来奠谒游观不絶至今数年遂为故事而琛每至墓上与周氏子孙数数泣下盖天资仁慈人也元祐八年某侍亲归省墓下于是盖去乡里仕于王朝者已十数年而琛年方六十余尚强壮无恙访其居非昔之比琛揖吾父子由新路登白云亭循坂而上入门又循西庑观僧堂登方丈览左右轩复下循东庑而南视厨仓库院观新铸钟访其弟子道珂之室琛曰是皆显琛与道珂十年之勤昔之敝者更新矣昔之庳者更崇矣今之所完昔之所缺者也今之所有昔之所无者也居者获安而游者起敬以示后人可无述乎且琛也老幸可以休珂才能主寺事珂不敢以辱尊公大笔敢属之吾子以幸吾门呜呼是不可以无述也惟琛之慈惠故人之从也悦惟珂之强敏故事之成也昜彼其完且有矣亦既崇且新矣而琛也独能不居其成虽曰未学其违道不逺矣故吾以谓慈惠者徳也强敏者才也不居其成者道也合是三者举而措之天下无难矣是为述













  浮沚集巻四
  钦定四库全书
  浮沚集巻五
  宋 周行巳 撰
  书
  代上执政书
  某闻居上位而不援乎下则贤不可得而用居下位而不求援乎上则虽贤而不获用使仁人君子无意于天下则上下不相为用可也茍有意于天下如之何见贤而弗用与其身自贤而弗求其用哉某诵斯言乆矣未尝敢闻于人恐不知者以为好大而欲人之尚已也夫好自大而取尚于人君子之所不为某虽不敏顾舍所学而愿为之乎然今日持有献于阁下者以阁下可以闻此而某亦可以无自疑乎此也阁下以道徳相天子拔取天下之才共为太平而天下之吏奋然各自淬厉以侥觊万一如饥者待哺劳者乞休且不知其几何人此其志岂无望于阁下哉而某之迟钝不及事未尝敛袵执板趋进于左右又无当世显名在人耳目乃欲卒然以尺一之书自别于众人而求阁下之知遇某虽自信不疑已使阁下何从而信哉然某未尝言安知阁下之必不信也某自少时读书应举粗为有志于其大者未尝碌碌随时俗上下得官十余年困于奔走簿书之间无所効其长然某亦区区不敢废职而亦不敢以谨职为能阁下试度某之志与阁下之事孰先孰后哉昔舒元舆尝上书自荐于唐文宗当时执政不察其心过以浮诞为废至今有读其书者为之太息某之事实类此然阁下之贤不可与李宗闵比也鬷明蔑恶堂下一言叔向亲援其手曰子如不言吾几失之矣夫言之不可以已如此且以某之不肖方拙而寡与茍不自言其谁为某言哉故某不避狂昜之诛而以闻于阁下也阁下以为如何哉干冒钧顔伏地待罪
  权乐清上韩守书
  窃惟人子莫不欲孝于其父人臣莫不愿忠于其君而其势有得行有不得行者何哉盖子之于父亲也近也故其为孝也莫不得其所欲臣之于君尊也逺也故其为忠也有未必获其所愿是以古之君子在畎亩而不忘居江湖而有怀诚以乐其道不若亲见其君之为尧舜着空言不若行事之深切着明此所以伊尹幡然仲尼遑遑马迁留滞而叹息也某生五十一年而秩未离乎九品仕二十七载而官仅书乎四考其于贤能可谓至卑矣其去堂陛可谓至逺矣然而愿忠之心岂不亦欲与夫朝夕左右侍从之臣同効其尺寸哉独以其分有所局而其势不得通虽有吾身亲见之志与夫着于行事之实将何所施乎所以踽踽凉凉徒窃叹于周南而长兴怀于魏阙孰吾知者今乃幸以摄事小邑获预应奉因得効其尺寸之勤乃若髙官大职顾岂敢望哉年衰志阙无所可为独欲终老海滨卒其区区之愿鹪鹩之巢一枝而足偃鼠之腹勺水已盈自度智能不过一邑一曹得与役属以勤享上官卑而志同职小而忠一左右侍从之臣承命于上趋走服役之臣効力于下上下相济小大不渝此事所以成而分所以定也某昔者荐名尝出先徳之门而筮仕之初于今太守为同僚之分以是夤缘因得自列伏觊髙明怜其故家之旧物而采其愿忠之诚心不惮一举手之勤以置于一枝栖息之地他日补报未必在众人之后也
  上宰相书
  某闻人臣之事君也不敢有其身君命之进则进不敢私其身后之君命之退则退不敢强其身先之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行尊者之赐郤之为不恭况君命之进乎侍于长者问日蚤暮则退欠伸撰杖屦则退色斯举矣翔而后集况君命之退乎然而君子之进也每难其退也每易易于不为而难于有为故也不为义也有为行其义也故曰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某少负羸疾不乐通物泯然居闲窃慕存心养性之説于周孔老佛无所不求而未尝有意于进取间者父兄命之尝试以其所知寓于有司之间或者不以为不可遂籍仕版辛未庚子盖三十年矣或迁或罢才书四考何其进之少而退之多乎岂不曰命之进则进命之退则退不敢私其身而为之进退欤今也行年五十有四忧患病苦齿髪衰矣方寸乱矣少壮不力老将何为而阁下过听猥蒙收录进之吾君不以其不肖无堪置之学士大夫之列被命之日不议于人不卜于神舍其闲居安业之私幡然有行不敢以速进为嫌诚为晚遇得归而不敢有其身故也且士方畎亩不忘致君独安昔之不为今不可以有为乎阁下二十年间再秉钧轴天下之士莫不以类而进成就功业而某方以疾故退居田里乃今获遇虽朴不足比数然亦岂独不欲効其尺寸以行其所知哉惟今百度完具四夷宾服上下恬熙内外无患治安无事矣然无事者有事之所虑也古之圣智之人安不忘危治不忘乱虽虞舜成周之盛时未尝不兢兢业业以相警戒且今任天下之重者独不在于阁下乎不知阁下以今为乐欤亦以为忧也以为忧则君圣臣贤优游无为上下同乐方享太平何有于忧乎以为乐则虑近之远审风之自怨不在大祸生所忽未可以为乐也贤者之谋国如医者之治病五脏六腑不可偏胜偏胜则患生今天下之势不有偏胜者乎疾之所起必有标本治其疾者必先其本后其标今天下之势不有急于先者乎阁下以不世之宏才可乆之大徳越自熙丰至于今日逮事三主始终一心丰功伟绩昭焕今古所更多矣所知审矣伏自建立以来良法美意皆酌今而可行民便国安皆利便而可乆然而更有异志之变更因之庸吏之玩弛虑其所可忧先其所当务得无复有益广其未究者乎得无复有当务其偏蔽者乎于是时则又缓急之势先后之序不知其势者不可以有为也不知其序者不可以有为也非阁下之智足以知之才足以任之势足以行之其孰能与于此哉所以方今天下有志之士无有大小无有逺迩无有亲疎皆欲转助阁下以起太平偏胜之势以图今日急先之务在阁下益广贤路以收实才更定法度以救时弊天下有志于斯者舍阁下而无适矣舍是而之他者皆非为国计者也故助阁下者忠臣义士之所愿也阁下收之则为朝廷之用舍之则为他门之用矣为他门之用者阁下以为安乎为朝廷之用者阁下以为安乎阁下之用舍朝廷之安危也人君之职在任一相一相之职在任羣贤自古未有得才而不治者亦未有不才而治者也天下之治乱在于法度之善否法度之善否在于人才之得失人能为之人能坏之人能修之未有出于人而人不可为者独时有险易才有智愚智者可以济其险愚者可以行其易虽曰成功则天而不可曰天也人不可为也所以知其可为者天下之心皆欲安而已矣所以不可不为天下安斯朝廷安矣故所以用人者在于善法度也所以善法度者在于安天下也天下安则朝廷安朝廷安则私门亦安矣计私门而不计国家自古未有得以安者也故智者处其安愚者处其危欲济未危之势而保至安之计者舍阁下未知其孰可与议者顾虽晚至下客独效古人区区之义布其腹心以幸万一若夫条布缓急之势与其先后之序则以俟命未可以立言判也干冒钧听下情无任恐惧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