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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元文集
阴极阳生否极泰来
民国七年戊午一月四日记
阴阳者、天之道也。否泰者、世之运也。天之道。阳极而阴生。阴极而阳复。世之运。顺其道则泰。失其道则否。泰者、阳也。否者阴也。阴极阳生。否去泰来。此阴阳消长之变化。亦天理之一定也。以此观当今之时势。非阴极否去之象。阳生泰来之机哉。试观东西各国。不是刀兵之苦。即是瘟疫为灾。亿兆生民。如住地狱。颠连困苦。未有甚於此时者也。是生民之罪。当如是耶。抑天地之不仁。刍狗万物耶。无他。阴极之时。人与恶气。互相使然也。因此恶气发动之时。人人感而受之。己身感染之习气。亦随之而生。人之阴气。与身外之气数。两相集合。各助其势。此世界之所由乱。瘟疫之所由起也。然以天运论之。不如是、不足以见大道之行也。何以言之。盖阴不极而阳不生。否不去而泰不来也。犹之夏至一阴生矣。而三伏酷热。更盛於夏至之时。冬至一阳生矣。而数九严寒。更盛於冬至之时。方今战争不息。糜烂不堪。据表面观之。固属阴盛阳衰之时也。不知亦阴极阳生之机也。何以见之。譬如当今泰西物质文明。发明种种机器。妙不可思议。如飞行机。鱼雷艇、枪炮炸弹、虽资之以御强敌。然乃不仁之术。皆是阴极之物。形下之器也。但以道运考之。今已发泄殆尽。形下之器。将归形上之道。譬之易卦。由一阴、二阴、三阴、四阴、五阴、六阴。六阴尽、则一阳生为复、而临、而泰、而大壮、而 、而乾。阳生於复。而极於乾也。又有一阳、二阳、三阳、四阳、五阳、六阳。六阳尽、则一阴生为篹、而遁、而否、而观、而剥、而坤。阴生於篹。而极於坤也。此易卦之自然。亦即阴阳之道也。故圣人设卦以尽情伪。使人明而行之。以趋吉避凶。除否而臻於泰运也。夫天地之间。无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莫不有反攻之力。反中有正。正中有反。此亦道中自然之机也。必如是则修齐治平之功。乃能达到究竟之地。即以尧舜而论。尧舜皆圣人也。尧何以有丹朱之不肖。舜何以遭家之不造耶。究其极、皆天之所以成全尧舜之圣也。何则、设尧有丹朱之贤。必无有访舜之事。即不能显其以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之美德。此即天道之中。暗暗藉丹朱之阴道。而广尧之阳道也。又如舜不遇家庭之逆境。亦不能显扬大孝之名。舜之处父顽母 弟傲。亦阴极之境也。而舜处之以孝。听其自然。一朝阴尽。瞽瞍亦允若。且以匹夫而为天子。非阴极阳生。否去泰来之道乎。由此看来。凡一反一正。皆大道之自然。相反而适相因者也。故孟子云、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不仁者、阴极之道也。然其中亦有阳在焉。亦有仁在焉。仁者、阳生之道也。其中亦有阴在焉。亦有不仁在焉。盖道在后天言之。固当如是。非可一概而论也。道在先天言之。浑然粹然。无以名之。强名之曰无极。由无极动而太极。太极之中。阴阳备具。故曰一阴一阳之谓道。此后天之道也。道在后天。於是有阴阳气数之不齐。而善恶两界。由此判焉。吾人在红尘之中。欲超脱恶界。而安住善界。苟非明此阴阳消长之道。其何以见机而作。反本而复善乎。
人道之初基
民国七年戊午正月十一日记
宇宙之中。人人说是苦海。是消福地。若在修持人视之。不但不视为消福地。反认为积福地。不但不视为苦海。反认为极乐界。何言乎极乐。试思道生万物。而人独得其精华。为天地之德。阴阳之灵。五行之秀。三才之贵。焉得不云极乐。但人不知道。将一个妙明真心。反为眼耳鼻舌身意作奴隶。终日营营逐逐。纯为六根牵引。妄自分别。认贼为子。以识作主。千事劳心。万事劳形。自幼至死。沉沦於忧悲苦海之中。不得领取人生之乐趣。甚至轮转生死。业报相循。而本觉妙明。如重云蔽天。如恶翳障目。愈趋愈下。堕入苦道。永难解脱。焉得不是苦海。然人落在后天。处此苦海之中。迷而不悟。从流忘反。习与性成。纵情欲之私。图形色之乐。反自以为得计。不知形色之乐。即众苦之根。故太上云。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顾身外之乐。有时而尽。尽则烦恼兴焉。烦恼一兴。而苦即随之。试观世人之乐。谁不是兴尽悲来。乐极苦生耶。夫人为天地之心。万物之灵。原自有真乐在焉。真乐之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其乐也。盖有不亦乐乎之乐。长乐永康之乐。然非有达天德之天智。其孰能知之。达天德之人。即是明道之人。能明道。利有攸往。无入而不自得焉。但近世以来。讲求明道者。总是穷高骛远。好异矜奇。或烧丹炼汞。或服食采补。或避世避人。或兀坐参禅。或迷信乩鸾。种种矫揉造作。盲修瞎炼。斯皆为大道之蠹也。诸佛所谓毕竟无。做成毕竟有。讵知大道在人。求则得之。乃不求诸迩而求诸远。不求诸易而求诸难。吁、何愚之至於此极也。中庸云。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何不三复斯言。虽云大道含三。有天道、性道、人道、之别。而尽其心者。足以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天矣。故欲通明大道者。必自人道始。而人道之正轨。即在家常之中。故曰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国。家常之道。又必先从夫妇起。夫妇者、一阴一阳也。即人道之初基也。故云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是以诗首 关睢。礼重婚礼。易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吾等既昌言人道主义。必先从夫妇推行。盖五伦以夫妇之关系为最重。必夫夫妇妇。而家道乃正。家正而天下可定矣。然夫妇之间。尤以妇女之关系为密切。兴家创业。承宗启后。一生之乐。纯在妇人之德。若遇人不淑。大而亡国覆宗。小而败家破产。夏桀商纣。周幽唐明。是其炯鉴。自来英雄豪杰。多半为一妇人女子。以至不能持晚节、而保令名。所以孔子有女子难养之戒。然妇之贤不贤。究其极、实以夫为转移。盖夫妇本是前缘。但有善缘、有恶缘。善缘助夫立业。固不待言。若遇恶缘。将何以处之。就要用达天德之天智。以善处之。以道变之。世有良人而不能化悍妇。终成恶缘者。是无达天德之天智也。妇女本属坤德。坤至顺也。顺乎夫者也。身不行道。即不能行於妻子。果能明道。恶缘即可转为善缘。道是范围天地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岂但化夫妇。即世界众生。犹可以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况夫妇是阴阳之配。相在迩室。我能以道气相感。焉有不化者乎。宜尔室家。乐尔妻孥。可不言而喻矣。人只要明道。虽处此红尘扰扰。苦海茫茫。而在尘出尘。在俗脱俗。焉得而不极乐耶。
人能弘道
民国七年戊午正月十八日记
未有人物以前。道在天地。既有人物以后。道在人物。物得其粗者。而人秉其精华。此人所以为万物之灵也。道既以其精华生人。则弘道之权。已全付之人。而不能自有。人既秉道之精华。以为万物之灵。则弘道之资格。为人独具。而弘道之责任。亦岂容旁贷。特人为气拘物蔽。而不知悟耳。弘道之责任。固人所共有。而才智之士。又较常人为重。每见才智之士。不惟不自尽其责任。而反醉生梦死。不问此生从何而来。死后作何归宿。一味倒行逆施。内则淫佚於酒色。外则争夺乎权利。所欲不遂。则阴谋鬼祟以营之。稍有所得。则又自是自雄。不可一世。以为天下事。便是如此。无所谓天地鬼神。无所谓圣贤豪杰。其所作所行。不但不能弘道。而且与道背驰。是自己放弃其弘道之责任也。弘道之责任。既已放弃。其弘道之资格。亦必将丧失。换言之、即是自与道外。将永堕三途。而与人道相绝也。可哀孰有甚於是者。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中庸曰、人皆曰予智。驱而纳诸罟获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皆为此等人哀也。夫弘者、扩而大之之谓也。道之大已觉难於形容。而复欲将此难於形容之道。扩而大之。岂一语可以尽其量哉。兹且即最近而有绪可寻者言之。以为标准。大学言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而结之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诚正修者。内圣之道也。齐治平者。外王之道也。且诚意又属於天道。正心又属於性道。而皆以修身括之者。盖意者、人之意。心者、人之心。天下国家。皆人之积。无人则无所谓天下国家。无人则心与意。均无所属。所谓天道性道者。亦无从表见。故道不能远人以为道也。身者、人之所以成。而人道又为大道所先行。是以大学以修身为本也。血肉非必足贵。而以其为性命所依托。故未可轻视。孝经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言保身为行孝之初步。身不能保。何以行孝。第保身非仅保躯壳之谓。如好勇斗很。博奕好饮酒。固皆为伤生之道。有一於此。即有忝所生。而要以贼性为贼恩之大者。故孝以立身为终。立身者、修身也。身修则道立也。道得於身也。以我身之道。推而致之於家。是弘道於家也。家不齐、以我身之道齐之。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齐矣。家齐而道宏於家矣。以我身之道。推而致之於国。是宏道於国也。国不治、以我身之道治之。衣食足。礼义兴。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而国治矣。国治而道宏於国矣。以我身之道。推而致之於天下。是宏道於天下也。天下不平。以我身之道平之。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外户而不闭。而天下平矣。天下平而道宏於天下矣。大学之道。即宏道也。以修身为本。即以人宏道也。故放而观之。天下不能喻其大。万世不能喻其远。而即其近者考之。实皆存於邈然之躬。其序则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其极则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凡有血气。莫不尊亲。道之妙乎。宏之用乎。人之能尔。吾人之才智。既不让於常人。则宏道之资格。固已特殊。务必发勇猛心。精进心。以道为己任。勿与道外。而与道为一。与道为一。则我即是道。我既是道。则宏道即是宏我。其理至真。其功易见。岂可放弃此责任哉。学者必有是心。而后为学乃真。行者必有是概。而后行之乃笃。此责任即君子自强不息。至诚无息。悠久无疆。可以配天地者。故曰人能宏道也。
自 强
民国七年戊午正月二十五日记
天地万物。惟人为贵。其所以为贵者。以人为天地之心。万物之灵也。人既为天地之心。万物之灵。则位天地。育万物。为人生当然之责任。顾责任可以尽。必须立功於世。立德於人。方足以成全人格。而保其灵魂真种子。但欲全人格。保灵魂。非先之以自强不为功。盖自强为天之道。君子法之。 而成盛德大业。故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其意深矣。今观世间之人。既不知法天道以自强。又不知法君子以敏事。每每因循苟且。玩日 时。碌碌庸庸。一无所就。极其结果。致父母不以为子者有之。妻妾不以为夫者有之。伯叔兄弟。交相仇视。不以为所亲者有之。居家庭之内。犹处苦海之中。绝不得一点生人乐越。皆不自强之所致也。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设使能自强以立其身。行道以大其用。则在家有家庭之乐。本所享之福以积福。将见为善最乐。苦从何而生耶。积善有庆。恶从何而作耶。虽然、自强之道不一。所获之果亦不同。譬如强於治家之人。则获富厚之果。强於为学之人。则获士人之果。强於农工商业之人。则获农工商业之果。他如就个人而论。有时强於身。则获身业之果。有时强於心。则获心业之果。有时强於道德。则获道德之果。虽他所获之果。因强之事不同而有差别。然有业即有果。何业得何果。如影随形如响应声。真有历历不爽者。甚毋谓不可一概论也。今者、我同人幸逢大道宏开之时。又皆能以道为己任。则其所强者。岂彼区区所谓强者。所可同日而语。盖自强有身强、心强之分。强於身犹小。强於心则大。然心又有人心、道心之分。徒强人心。虽大无益。若能强於道心。则至美又至善也。何者、强於人心。则内中不无恶业。如争城争地。杀人盈野盈城。不得谓非自强之一种也。然如是之谓强。是血气之强也。不惟以有用之精神。施於无益之举动。且种种冤报。从此而起。世世牵连。由此而结。杀兄杀父。报复无终。所以血气之强。其中有小得。即有大失。得者、得一时之假名利。失者、失万世之真性灵也。若强於道心、则不然。其所发出之事业。有善而无恶。小而德润身。体胖心广。大而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合明。功德所归。万世不朽。如孔子之周游列国。孟子之传食诸侯。栖栖皇皇。惟日不足。即遇绝粮之苦。戒心之忧。亦未尝稍降其志。而讲道德。说仁义。知其不可而为之者。皆数十年如一日。盖其具有自强不息之道心。尝思明行大道於天下。以开大同世界之先声。所以志虽未逮。然皆师表万世。与天地参。其自强之功德。岂可以数量哉。由此以观。可知以道德为自强者。真乃强中之强也。况自民国成立以来。乱机四起。正是英雄造时势之秋。吾人果能法君子自强不息。以大道为己任。则造大同世界之功。当不出吾人掌握中也。方今天下之竞争烈矣。人民之涂炭极矣。为民为国。苟非自强。不能并立。然即或能自强。而不注重於道德。则亦如今之争名夺利者。非惟徒劳而无功。而且大不利於灵魂种子。如是言强。究何裨焉。所以当今之时。苟能以道德为国。则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莫不尊亲。自强之时义大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