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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元文集
生今之世成今之人
民国六年丁巳十二月十六日记
常言英雄造时势。时势亦造英雄。斯二语。固尽人知之而能言之矣。顾当今之世。鱼龙变化。瞬息莫测。诚造英雄之时势乎。世变不可谓不久。牺牲不可谓不大。而曲为求之。不可数数者。何也。盖世俗之假英雄。其志 , 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阉然媚於世。盗跖其心。比比皆然。是古今之罪人也。古往英雄有灵。将请天诛。以殛其身。而堕其灵魂种子也。否则假英雄将满天下。其何以为世劝。方今刀兵不息。杀人盈野盈城。灾疠丛生。死亡载道。如是种种诸苦恼。日甚一日。安知非上天震怒。降此自殃。以惩恶劝善者乎。明人哲士。睹此时机。不禁生戒慎恐惧之心。悲天悯人之怀。本学社讲道於燕市。分社於南都。虽不敢言承天行道。但修己安人。建中立极。固吾辈之所愿也。太上云、人身难得。中土难生。大道难逢。玩索斯言。揣诸时势。能不猛省。今者父母既生我以形骸。上帝又与我以灵性。是人身难得。今已得矣。中土为大道开发之源。礼仪之邦。天下文明。庶几胚胎於此。吾人已生中土。是中土难生。今已生矣。峻天大道。三千年开花。五千年结果。而今又逢大道宏开之时。是大道难逢矣。今已逢矣。诸君试反躬自思。吾人万劫沉沦。欲得人身。已属万幸。况今既得人身。又生中土。既生中土。又逢大道弘开之时。不知经若干劫之修持。方得今日之命运。岂可不自爱哉。岂可不自重哉。自爱者何。生今之世也。自重者何。成今之人也。欲成今之人者。必先识时务。常言识时务者为俊杰。吾人既生今世。必先识今世之时务。然后提倡应时救世之学说。冒天下而开物成务。首出庶物。俾万国咸宁。斯为天下贵。昔者、穷而在下之圣贤君子。达而在上之帝王豪杰。其所以享盛名於当时。馨香於后世者。盖以其能识时务。而开宜古宜今之大道也。如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以圣人而为君相。爱民如子。致唐虞三代之盛世。千秋共仰。孔孟以布衣而为圣人。出类拔萃。天下奉为万世师表。若此数圣人者。苟不至德。又焉能凝此至道哉。吾人生今之世。虽不敢以成圣成贤自许。但由士希贤之心。不可不有。由贤希圣之志。不可不立。由士希贤者。明善之学也。由贤希圣者。诚身之道也。何为诚身之道。即是行大德之学。虽终食之间不违仁。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由学以致其道也。何谓明善之学。即法忠信君子之行。内而修慝辨惑。外而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内外交修。择善而固执之。是由善以致其学也。亦即由士希贤之志也。王子塾问於孟子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尚志之学。又作明善诚身之先导。盖凡事莫不以志为前提。因志之为物。内含勇之真气。可以助人之果毅力。故志之所及。学无不至焉。学之所及。德无不至焉。德至而道无不凝。中庸云。苟不至德。至道不凝。是言忠信君子。大德为仁。一贯之学也。能明此中妙窍。起而行之。成圣成贤。夫何难哉。尧舜孔孟之为圣人。道而已矣。盗跖之为盗跖。不道而已矣。不道者何。机变巧诈之行也。道者何。孝弟仁义之性也。苟能入孝弟仁义之门。即能成今之君子也。升孝弟仁义之堂。即能成今之贤人也。入孝弟仁义之室。即能成今之圣人也。入室而大定。帝谓常通。即是今之神人也。孔子云、下学而上达。孟子云、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其斯之谓欤。圣人成己成人成天下之学。载诸简册。而后世不之审。不之行。狡焉者。且假仁假义。自作聪明。驱而纳诸罟获陷阱之中。而莫之知避。哀哉。凡我邦人君子。既生乎今之世。幸复此万劫难得之身。趁此韶光未老。由忠信君子之行。进大德为仁之道。尽性至命。参赞化育。作乾坤之肖子。天地之完人。不让尧舜孔孟。专美於前。而俾后起圣贤英雄。有所取法。是即生今之世。成今之人也。此志此学。幸勿忽诸。
种因证果
民国六年丁巳十二月二十日记
窃思天地万物。惟人为贵。所贵者何。以人为万物之灵也。人既为万物之灵。理应超出万物之上。种一世之善因。证万世之善果。保全灵魂种子於不生不灭。如佛老孔孟其人者。方不至虚生也。但人性不齐。根种各殊。而其修己成己之阶级。亦各有不同。如为人不作恶。不欺己、欺人。保存良心。勤职安分。下焉者也。在家全孝。出外讲弟。发善心。作善业。成己而兼以成人。中焉者也。讲修齐治平之道。与天地合德。为天地立心。为万物立命。上焉者也。为人有一於此。即为道德中之仁人君子。有此道德之因。必得道德之果。既得此果。则其性灵。自必超出气数之外。故道德者。为人之全体大用也。全其体。即为上帝之肖子。大其用。即为天地之功臣。今晚我等同人。同聚此地。讲演道德。虽不敢谓代表圣人行道。然不可不引为己任以自重。将来大道宏开。天下风动。万邦协和。岂只我等讲道德之幸。天下人之幸也。试思此种因缘。何自而来。岂可浅忽视之哉。道祖云、人身难得。中土难生。大道难逢。今上天与我等以良好之身躯。长於中土。生於大道宏开之时。当知此因缘。非一世之所积。是劫劫生生。有功有德。方有今生之遇合。此种遇合。既由难中得来。即当由难中保之。兢兢自持。不可或懈。以期上达。佛祖云、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斯言也。诚为修道人之真谛。凡天地间所成一事一业。断未有无因而成者也。其所以能成者。皆是前因也。但其中要分善因恶因。善因自有善果。恶因则获恶报。因果循环。感应昭彰。佛老两圣之言。诚不诬矣。儒家虽未明言因果。而其因果之道。实散见於群经中。如书经所谓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论语所谓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中庸所谓大德者。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栽者培之。倾者覆之。孟子所谓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诸如此类。其包含因果感应之道。详而且尽也。不过世人不察其底蕴。而即以感应为老氏之道。因果为佛氏之道。善恶为儒家之道。分门别户。而派别生焉。殊不知善恶也。因果也。感应也。其最初之根源。皆始於一念之集成。念善即为道。即为德。不善即为不道。即为不德。不道不德。皆非儒释道之教也。儒释道之教。皆不出道德二字之范围。不但此三教不出此范围。即万教亦不能出此二字之范围。即如耶稣之讲博爱。亦根源於道德二字。何也。当其发博爱之初心、即为道。将博爱之心。推行於外、即为德。又如穆罕默德。讲认真敬事。发认真之心。即为道。以认真之心。推而敬事、即为德。其他种种。可以类推。由此观之。道德者、为万教之根源。万教者、为道德之寄宿。其礼同、而其用一也。不过世之为道者。因种因有差。则其证果自异。然皆无与於道德之本能者也。且道德为天地之元气。为人物之大本。失此元气。天地无以存。无此大本。人物无以生。道德之功。不亦伟哉。然人物虽赖道德以生。而道德亦赖人而显。孔子曰、人能宏道。有子曰、本立而道生。是天地万物之道。皆用人立也。万教圣人之道。皆由人显也。究其极、亦在人各自修证而已矣。修忠信道者。证忠信果。君子也。修忠恕道者。证忠恕果。贤人也。修中和道者。证中和果。大贤也。修中庸道者。证中庸果。圣人也。犹之佛门弟子。修声闻道者。证阿罗汉果。修缘觉道者。证辟支佛果。修菩萨道者。证菩萨果。修如来道者。证如来果。修理一分。则证一分。种十分。则得十分。道德无穷。则修证在己。所谓造化由己不由天。其是之谓也。奈世人不得其门而入。遂难知其深味真乐耳。今我等既知道德之门。安可不自强惕励。以身作则。率天下人人皆住邹风鲁雨之中。一家天下。转红尘苦海。为极乐世界斯尽吾等讲道德之心也。慎勿失此昙花时机。其各勇猛精进。能宏道於天下者。证无上道果。德配上帝。乐莫大焉。钦哉念兹。
教育与强弱之关系
民国六年丁巳十二月廿三日记
谚有云。宁肯十年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匪人。此虽俗语。实有至理存焉。盖人自有生以后。性杂於情。则不能尽善。故从来言性者。各异其说。如孟子言性善。荀子言性恶。而告子则言性有善有不善。究其立言本旨。其所谓性善者。在先天本体上言也。所谓性恶者。在后天情欲上言也。所谓性有善有不善者。在后天习气上言也。三子之言。界说互异。立体自殊。固各有义理。足以圆成其说。然究不若孔子所谓性相近。习相远二语。合先后而一以贯之。为独得其全。圣人之立言。岂浅尝者所能窥其万一哉。人性既为气拘物蔽。有如是之不齐。则养气之学。格物之功。因之而立。所以遏其流转。返其本来。此率性之君子。不能不有修道之教。而近世图强之教育家。所宜深审者也。今之教育家。亦有标德育、体育、智育。为教育之三要素矣。而急功近利之徒。逞富强之说。遂失教育之本。舍本逐末。何异缘木求鱼。故日言富而益贫。日言强而益弱。是谁之咎欤。有教育之责者。所宜反而求之者也。回思近年以来。欧风东渐。一班人士。唱变法维新之学说。以图富强之基础。於是学校林立。分科分等。教育可谓完善矣。强国之根本。亦可谓立矣。何以变法以来。反不如未变法以前。是何故哉。无他。舍祖国之道德。而袭泰西之皮毛。用舍不得其中耳。且浅薄者流。甚至提倡毁孔庙。废经学。而视圣人之道德。如同草芥。三纲五常等於荆棘。於是民情习俗。为之一变。讲男女平权。讲自由结婚。讲家庭革命。讲种族革命。讲政治革命。窃其名词。袭其皮毛。而种种不良之教育。遂演成无人道之惨剧。民心若此。国何以强。吁、我华夏为数千年堂堂礼教之邦。四夷来王之国。天下莫强焉。而今文弱至此。其咎安在。若谓新学不善。何以泰西之富强甲於天下。若谓旧学不可用。而二帝三王之盛。非后世所可企及。由此看来。新学不可厚非。而旧学亦不可鄙弃。总在采用合中而已。若采用合中。则新学可以致富图强。旧学可以一匡天下。若舍本求末。不合中道。则旧学可以积贫致弱。新学可以危亡邦本。是故君子之立教於天下也。不拘於今。亦不泥於古。而以中道为大本。以庸道为大用。昔者尧舜用中於民。则四方风动。万邦协和。汤武建中於民。则万姓悦服。室家相庆。唐虞三代。所以称为有道之世者。以其得教育之中道也。教育之中道。不外乎人伦道德。故古昔圣帝明王之治天下也。特设司徒一官掌邦教。教以人伦。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人伦明於上。小民自亲於其下。所谓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是故孔子治鲁。三月大治。且曰三年有成。非自炫也。又曰善人教民七年。可以即戎。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盖以信为足食足兵之根本。教为既富既庶之要图。岂若舍人伦道德而言教育。偏重法制。而言强国者。所可同日而语哉。孟子云。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财者。有答问者。有私淑艾者。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如此因时制宜。因材施教。率斯道也以往。推行於天下。则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然此非所语於庸俗者也。故君子之於天下。不患国之不强。而患教之不立。教立矣、则民德归厚。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举天下而归仁矣。故曰仁者无敌。富强云乎哉。
儒为万教之先声
民国六年丁巳十二月二十六日记
儒释道三教。为天地之三宝。人物之精神。世界众生。其存其成。全赖乎此。虽其用行之运会。因或为讲人道。或为讲性道。或为讲天道而殊。然及其成功则一也。至於耶稣、回回基督等教。虽皆盛行於欧美。各著其功能。究其实、亦皆不出三教之范围也。
观今之世。教宗万端。各是其是。各非其非。入主出奴。誉丹毁素。纷纭众说。几有谁适为从之叹。究之道有道运。行有行时。以吾人判教之眼光。察现下适时之教义。不惟耶回等教、偏重博爱合群之说。不可以泛应曲当於今之时。即如太上之道。以天道为主。非不高矣美矣。然只宜於归化时代。今亦不能行也。佛家之学。重在性道。非不邃矣妙矣。然只适於开化时代。今亦非其可行之时也。即合万教而观之。教教虽皆有至道。然各有所宜之时。亦各有所不宜之地。惟儒讲人道。其教始於日用伦常。由下学而上达。随人随事。随时随地。行之而无不宜焉。纵学有不成。然刻鹄不就尚类鹜。若或好高鹜远。致力幽玄。或见小欲速。薰心左道。生乎今之世。而不能审今之道。如此者、不惟日起无功。终必愈趋愈下。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何者试睹释迦佛讲经之时。为人天之师。以民胞物与。普渡众生为怀。其喜舍慈悲。何等广大。今之从事佛门者。不但无是心。且常怀损人利己之见。是其所以阐扬佛教者。反以诬晦佛教也。又如今之所谓道学者。只知静坐孤修。闭目凝神。而於道德二字。不知为何物。间或於静中稍有所契。而即以为道在是矣。噫嘻、使道果在是也。则天下无凡夫矣。总之、世间上凡能自成一教者。必有其一教之精神。而高尚如佛道。更不待言矣。不过非其时则道不虚行。又非其人则道不虚传。今各教之学。虽间有行一二於世。传一二於人者。特出其末中之末。徒存其绪而已。万难有裨於中和位育之功也。其有裨於位育之功。而能见许於今之世者。厥惟儒教。何则、儒教重人道也。人道踏实一切。踏实一切者。即是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一盘完全大道。推而广之。体而行之。俾人道之基础。从此建立。而后万教斯有所倚。庶能致并行不悖之殊功。云何其故。非人道不足以成今之世也。盖儒之人道尽。即是性道。性道尽。即是天道。中庸云。天命之谓性。由天道而性道也。率性之谓道。性道而人道也。修道之谓教。由人道而言教也。是故欲返天道者。必先返性道。欲返性道者。必须先尽人道。人道何以尽。必由教始。教何以始也。即孔子云。有教无类。有教者。天下有儒之教也。无类者。万教大同也。然必先有儒教之行。而后万教斯能大同。何也、儒之道。礼乐刑政。天下一家者也。故礼云。儒为席上之珍以待聘。强学以待问。怀忠信以待举。力行以待取。又云、儒有忠信以为甲胄。礼义以为干橹。戴仁而行。抱义而处。虽有暴政。不更其所。又云、儒有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今人与居。古人与稽。今世行之。后世以为楷。谓其自立。皆有如此者。由此观之。谓儒为万教之先声。不亦宜乎。虽然、吾为此说者。非专尊儒教而轻他教也。不过以行道之运会。有本末先后之分。吾人欲继往圣。开来学。即不能不应运而行。因时协中。使先者先之。后者后之。大学云。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不然、未能踏实一切。而欲空诸一切。未能空诸一切。而欲超诸一切。在迩求远。在易求难。吾未见有能行焉者。然非不重空超之学。人道以为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