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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正元文集
至平至常之中庸
民国七年戊午五月初九日记
凡天地间至平至常之事。即有至神至妙之理存焉。试仰观於天。日月星辰系焉。俯察天地。飞潜动植生焉。再观人类。五官百骸具焉。人第见五官百骸至平至常也。若究其动作云为之理。则谁纲维之。人第见飞潜动植。至平至常也。若究其所以生生不息之理。又孰主宰之。人第见日月星辰。至平至常也。若究其所以能光明灿烂。系於空间。各有轨道。而不陨越者。是又莫知其为而为也。诸凡此类。天覆地载。丝毫不紊乱者。其中皆有一个至神至妙之道在焉。斯道维何。天地之元气。人物之经纶。即中庸之大道也。夫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庸也者、天下之大用也。大本立而后斯有大用。有子曰。本立而道生。是即立中道而行庸道之谓也。庸道者、常道也。即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夫夫、妇妇、昆弟、朋友。日用伦常之道。君之道在仁。臣之道在忠。父子之道在慈孝。昆弟之道在友恭。朋友之道在信义。此五者、孰不知之乎。又孰不能行之乎。因其人人能知之。人人能行之。此其所以为至平至常也。然究其广大精微。又为天下之达道。人道之终始。天地赖此而有。万物赖此而存。有之则安。无之则乱。其神妙莫测。又非可以言喻者。故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不知不能者。即中道之神妙莫测也。能知能行者。即庸道之至平至常也。苟无至神至妙之中道。必无至平至常之庸道。何也。中道为体。庸道为用。体用不可须臾或离。譬如人之有躯壳性灵。苟无性灵。则躯壳无以生。苟无躯壳。则性灵无以寄。是性灵不可无躯壳。而躯壳尤不可无性灵也。犹之有庸道。则中道方能显其功。有中道则庸道方能阐其用。阴阳相扣。不可偏废。此中庸之所以至平至常。而含至神至妙者、以此也。今试以中庸首章言之。开首即言天命之谓性。人既受天之命而成性。则道不在天而在人。人能率其性。充其本然之善。即谓之道。本其道而修饰之。光辉之。时措咸宜。为天下法。是谓之教。观此首章三句。由无性之始。而说出有性。由性而说出道。由道而说出教。其间命、率、修三字。为全部中庸之所由作。性、道、教、三字。为全部中庸之所由成。先后一贯。包罗万有。由至神至妙。说出至平至常。又由至平至常。说回至神至妙。何以见之。由命而性。至神至妙也。由道而教。至平至常也。首章结以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全书结以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始以天。终以天。一本万殊。万殊一本。可谓神妙之极矣。子思子立如是之妙言妙语。暗藏位育之大经大法。而天下后世不之识。不亦难哉。孔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当今欧战方殷。群雄角逐。苟欲挽此狂澜。复还乾坤本位。舍中庸之道。不可以为功。盖中庸之道。大有大用。小有小用。方正圆通。随机达变。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天人性道。一以贯之。苟用之今世。犹解倒悬。事半功倍。不劳而获。所谓位天地。育万物。子思子之言。诚哉是已。方今天元正午。大道弘开。惟望天下人人皆知中庸之学。而实行中庸之道。超脱孔子中庸不可能之说。而造成凡有血气。莫不尊亲之世。庶可不负古人作中庸之大愿。留以待吾人之行也。同人念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吾当与诸君子共勉焉。
爱性身
民国七年戊午五月十五日记
红尘中人。约分君子小人两等。君子能修身。使身常住善道。不随恶趣。小人则离善道。趣恶业。言行动静。非恶不为。此其所以异也。然小人并非甘愿为小人。不过其所禀先天之性。流为情欲。束缚於贪嗔痴爱。不能作主。见利思迁。信欲而动。久之成为习惯。虽日作恶而不自知。以致堕落。终身苦恼。甚可哀也。
圣人出世。悲天悯人。立教世间。教人修身。所以不忍人之为小人。以自陷於苦海也。第修身为儒家大学之本。内圣外王。有极大之学问。有极大之功业。由诚意正心。以迄齐家治国平天下。皆包含於其中。真得修身之道者。内而天德。外而王功。实臻如何程度。有非可以语言文字尽其量者。但能於静居无事之时。存其心。不使起一妄念。作一非想。逐物而迁。而念念天理。不为欲动。不为情扰。如是持心於内。静存於中。克后天之己。复先天之礼。此亦可谓之内圣之修身也。由内圣推而出之。则为外王。外王者、本诸身以徵诸人。即用行之谓也。用行者、所谓用其中於民。而道之斯行也。所以内圣外王。成为一贯。能内圣者。即能外王。不能外王者。即其无内圣。内圣生外王。外王弘内圣。其一贯之关系。至密至切也。然而大学之修身。有大学之心传。非得明师指点。不能得其门而入。不易言也。今姑就普通与修身相近似者言之。无他。即自爱其身而已。身有凡身性身之别。必将此二者。皆能慎重完全保存。始足谓之爱身。始足以几及乎修身。何以当爱凡身。因我之凡身。为父母之分身。爱我之凡身。所以保全父母之分身。即是尽我后天之孝。曾子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不敢毁伤者。爱身之始也。何以当爱性身。因我之性身。为天地之分身。爱我之性身。所以保全天地之分身。即是尽我先天之孝。孟子云、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所以事天者。爱身之至也。故凡身为后天成就事业。立功立德。所必需之具。而性身则属先天。为主宰后天。使其能成就事业。立功立德之根本。爱凡身者。以视听言动。泯绝非礼为极致。其归结仍属於性身。而爱性身。则德润身。心广体胖。衎於面。盎於背。其功效早已兼赅乎凡身。故性身凡身。虽属并立。而性身实较凡身为重。则爱性身。自较爱凡身为尤切。道家有所谓借假修真之说。凡身假者也。性身真者也。凡身既为性身所借用。则当知所先后矣。此与讲内圣外王之关系。约略相同。内圣外王。虽亦似并立。其实外王必以内圣为本。内圣之本不立。则无外王之可言。譬如家庭之间。事父未能。所求乎子。不可得也。事兄未能。所求乎弟。不可得也。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尚何足言治国。尚何足言平天下哉。反而观之。能修其身者。之於齐家治国平天下。皆以其修身者。齐之、治之、平之。并非於修身之外。别有所谓道也。孟子曰、刑于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孔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皆此之谓也。盖身者、天下国家之本。故圣人立言垂教。在在皆本此以推之。而外王以内圣为先。性身较凡身为重。其理更为显见也。大学云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吾将以至浅近之说补之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有未知修身之道者。壹是当以爱身为本。尤当以爱性身为本。
得 失
民国七年戊午五月二十二日记
孔子曰、不义而富且贵。於我如浮云。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子夏曰、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孟子曰、得之不得曰有命。得失之间。非可以妄求。圣贤教人。已深切著明矣。乃红尘中人。迷却先天之性。逐末忘本。日耽逐於名利场中。非礼妄求。当其未得也。患得之。及其既得也。又患失之。苟贱卑污。无所不至。岂知悖而入者。亦悖而出。千事劳心。万事劳形。纵然得点富贵利禄。两眼一闭。还是他人受用。自己只落个空手而归。且造下一身孽债。世世生生。偿还不尽。真可畏也。谚云、无命不来。有命不去。命中只载八合米。寻尽天涯不满升。果有福命之人。即不营谋。终必得享富贵。试观古今仁人君子。顷刻享大名。须臾获万钟。并未为名为利。枉费一毫心力。而天与之。人归之。此是何故。由其先种有是因。故后结是果。先造有是命。故后享是福也。然天下惟真有福之人。乃愈能积福。故此等仁人君子。当得大富大贵之时。不惟处之淡然而不矜。而且暗暗借此后天之元气。愈以培补先天之德业。此其福命所以愈修愈大也。若夫福命浅薄之人。将有所得。骄气即见於面。予於春间。曾见一友人。颇得大造福命之机会。且有数千圆之财缘。乃其机会。不转瞬而逝。已现而复散。将得而反失。此是何故。由其有是因。而无必得之德。以证其果也。然此犹是上天爱惜斯人之意。何者因他良心未丧。天理未灭。元气尚有所在。兹之应得而暂不与之者。正以促其反省。俾知与善人为徒。而有以成全於将来也。倘从此再不知回头上岸。修德励行。立实功。做实事。培植根本。则终亦必亡而已矣。中庸云、载者培之。倾者覆之。天道诚有昭昭不爽者。然亦有奸巧之辈。言其德则毫无所有。观其行则秽不可问。而反大名鼎鼎。坐享一世之荣华富贵者、何哉。因其人或前生积有功行。或其祖宗积有大德。天故於其身而报之。而彼昏不知。以为皆系己之聪明才智所造。而不知修德以培之。岂知造恶太甚。终干天谴。彼眼前之得以富贵自若者。不过因前功祖德之不可昧。天故先偿以善报。迨其善报既尽。而灾必逮乎身。所谓享尽还堕。德尽必灭。理有固然。故不善人之得。非真得也。将失之机也。且不惟为将失之机。实即祸患之所由伏耳。圣贤教人。常指出得失之数。有天道主持。非人力所可强求者。正示人以善所求也。否则、凡有聪明者。将皆逞其私智。以博取富贵荣华。肥家养己。人人将舍善而就恶矣。天下尚有人愿为君子者哉。假如以孔子之聪明。亦如世人贪求富贵名利。有何富贵名利不能得。而顾愿固穷者。以其知天命之所在。而得失有定分也。然正惟其真能不求。乃得万世师表之盛名。德配上帝。俎豆千秋。至今庙祀之隆。惟孔子为最。较之患得患失者。其享受为何如耶。然则中庸所谓故大德者。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大德者必受命。不於此而益信哉。此不独孔子为然也。凡古今来圣贤仙佛。明人哲士。其所以成一世之大名。享万世之馨香者。亦无一不由功行中得来。大德中造出。是故天地有大德。则万物生生不已。人有大德。则天爵之得於自身者。直悠久无疆。后天地而不坏。而享世间之区区名利富贵。犹其馀事耳。吾辈修持。果能遵道而行。居易俟命。一日功行圆满。大德完成。自然一得永得。与圣贤君子。同其悠久。所谓有为者。亦若是也。
破俗见真
民国七年戊午五月二十九日记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我在当年。至不以此语为然。以为大道无所不在。夫妇之愚。可以与知。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岂尚有不可得而闻者。直到今日。我方知孔子之性与天道。真有不可得而闻之妙。子贡真是明道之言。诚非欺人之谈。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今年我连续讲演之七八十日中。一面讲演。一面思索。愈益发见大道之玄妙。大道之真乐。真有不可以言传者。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果然真正闻道。即真有如是之乐境。世人有高位多金。良田万顷。娇妻美妾。儿孙满堂。则以为天地间之乐。无有过乎此者。岂知所乐者。乃声色货利之假乐。假乐仅乐一时。转瞬即空。真乐则万世皆乐。如学而章所言之不亦说乎。不亦乐乎。不亦君子乎。乃是大道之真乐。真乐者万古长存之乐也。然非得闻一贯之传者。不能有此也。吾於今稍明得世故人情。稍领一大道之乐。才知大道还大道。俗情还俗情。大道与俗情。如隔天渊。以俗情言之。天地间非五伦八德。不能立身。不能治世。然以大道来说。五伦乎何有。八德乎何有。一切皆可不用。但如此说法。岂不骇人听闻。所以大道不易讲。大道不易行。故吾常言。欲讲大道。欲行大道。非知音不谈。可为知者道。难与俗人言。即此之谓也。虞舜乃草野中一匹夫。鳏居在下。当时同舜耕稼陶渔於畎亩河泽者。且无人肯以女妻之。乃尧以天子之尊。富贵无以复加之身分。而以女妻之。已大出乎人情之外。而反妻以二女。则未免奇之又奇。此在常人尚可以见理不明目之。而尧则圣明天。岂尚有不明事理者。舜以大孝称。尧妻以二女。直受之不疑。而且不告而娶。揆之孝道。似乎不为无亏。而孟子反以许之。马利亚一处女也。处女生子。为人情所不许。而马利亚无夫而生耶稣。为欧州教主。人人尊崇。以俗情来说。此人生不以礼。当为社会所鄙弃。即不然。亦不应如此之尊崇。且既出身卑贱。似亦不足言禀赋之厚。又何足为教主。乃耶稣创立宗教。范围一世人心。使泰西文明进化。至今日有强权者。尚不敢有公然持反对人道之说者。皆足徵不敢反对耶稣也。凡此种种。易起人疑惑。而尧为圣人。舜为圣人。孟子亦圣人。耶稣亦圣人。决非可以任意皆訾议者。究竟是何种缘故。似乎费解。然而无烦词费。可一言以解之曰。此即大道之所在也。所以惟圣人乃能知圣人。惟明大道者。乃能知大道之妙。非可以俗眼观圣人。亦非可以俗情例大道也。凡大道最关紧要处。本不可随便对常人说破。吾今晚之所以引来讲说者。因我前日所立之十八则。本是我束身自责之条。尔等能与吾同心同德。躬行实践。吾步亦步。吾趋亦趋。言行动静。惟吾是从。非明大道者。曷克至此。所以不可言之大道。吾亦当言之。不可闻之大道。亦当使尔等闻之。然识透人情。即是大道。明了大道。即是人情。本分而不分者也。既闻之则当会其通。能会其通。乃能破开俗情。能破开俗情。乃能行大道。但俗情又最不易破。此中必须用天智行之。然后於破开俗情之中。无碍於俗情。且能转而成全俗情。以与大道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