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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傒斯全集
凡殿堂、门庑、斋舍、庖库及李公之祠,为屋三十楹,以其面龙眠之山,端丽奇峻 【奇峻,原作「奇俊」,依四部丛刊本改。】 ,能出云雨,膏泽天下,榜之曰龙眠书院,且示不忘李公之故。而邑贤者范凤瑞割田二百亩,以供祭养。既告成于庙,遂立之师,进诸生而教之。凡民有来观者,必劝之以学。是时上既拨乱集大命,兵革未息,饥疫未复,郡县长吏能以荒政自任且不足,遑知礼义之教哉!而舒城劝分则出粟之家惟恐后,民之强暴子弟一有弗若,则父兄长老切责诟怒,惟恐见绝于长吏,休休焉方日以兴学为事,舒之民绝无一人携离转徙者。长吏岂独贤,民得其所以生者也。
舒着于春秋,故山有春秋之山,水有舒水。始入于随,后幷于楚。其民勇而好义,非独舒为然,楚之地皆然,故楚常为强国。最后宋室南迁,赖其民蔽遮江淮几二百年。然当时民虽欲为学,其可得乎?自国家有宋,民不知兵者五十余载,又有好文之君继出,而学校之教郁而不兴,仁义之政尼而不行,养生者不得尽其欢,丧死者不得究其礼,此非上之过,长吏之责也。今吾君既俾尔以贤长吏,一以诗书礼义觉尔民,民亦知所尚乎!若曰升其堂,敶其器,设其牲,齐而行其典礼,如是而已,此事圣人之疏节也,非作书院意也。舒之人尚其勖哉!
李公名公麟,邑人,博学好古,举进士,历删定及检法官,未老致仕。苏文忠、黄文节二公尝过其山庄 【二公,四部丛刊本作「二人」。】 ,故合祀于堂之北 【合祀,四部丛刊本作「合祠」。】 。是役也,建始于天历三年之春,工毕而改元至顺。县学之明伦堂,亦其所建也。是岁冬十月朔记。
△涿州孔子庙礼器记
古者祭器牺象罍洗登豆之属,皆以木,簠簋笾篚之属,皆以竹。后世惧其速朽也,不能以时易也,范之以铜,取便于有司,而古先圣王之制仅存其名号焉耳。惟涿州孔子庙器皆上陶,残缺苦窳,将事者耻焉,观者议焉,有司莫以异。
泰定四年秋,庐陵曹君明则来领教事,始白于有司,驰数千里还庐陵,范铜以易之。及有事于先圣先师,齐肃秩栗,昔之耻者诚敬之心生焉,昔之议者慢易之心泯焉。远迩来观,俯仰叹玩,虽非古先圣王之制,有不暇计。于是州太守命范阳令杜肃府而藏之,属奎章阁授经揭傒斯文而志之。
或曰:范金非古也,其亦必有所受矣,胡莫之或改以从古也。礼有损益,器有宜然,况世所宝三代彝鼎罍斝尊卣之属,皆范铜为之也,皆自天子至于公卿大夫所作以贻子孙者也,虽不可尽信,然其来固已久矣。谓范铜之非礼,古人亦且为欤?彼皆欲为长久计也,皆欲为法于后世者也。且觚不觚,固非觚矣。谓木之觚为觚,金之觚为非觚,可乎?学至于孔子,可谓知礼矣。然逢掖于鲁,章甫于宋,舍麻冕而从纯非欤?必以古为是而今为非 【今为,四部丛刊本无「为」字。】 ,则涿之用陶盖有虞氏之所尚也 【所尚,四部丛刊本作「所上」。】 ,以木以竹皆非礼也,而可乎?夫敬者礼之本,而器者敬之舆也 【而,四部丛刊本无。】 。严其器,所以存乎礼也。而耻焉,而议焉,则敬何由生,礼何由行欤?故泥乎古者不足以适今,胶乎器者不足以言礼。故记曰:礼从宜。
傒斯曰:祭器者,所以交于神明者也,非饮食之谓也。苟知礼之本矣,虽从宜可也。呜呼!曹君其可谓达于礼乎!是器也,有司其谨藏而时出之。仍刻其目于左方。
△增城三皇庙记
三皇古无庙,唐天宝中始置,祀以春秋,配以勾芒、祝融、风后、力牧,五代、宋并因之。国朝始诏天下郡县皆立庙,以医者主祠,建学、置吏、设教一视孔子庙学。大德三年,太常言三皇开天建极,创物垂范,为万世帝王传道之首,今太医院请以黄帝臣俞跗、桐君、鬼臾区、岐伯之属十大名医视孔子十哲配享庙廷,是欲以三皇为医家专门之祖,非礼经,宜从唐制。中书下礼部议,议如太常。至大元年,中书又以湖广行省言如太医院所请配享事下礼部议,请以十名医视孔子庙诸大儒 【孔子庙,四部丛刊本无「子」字。】 ,列祀两庑,遂着为令。
广州之增城未置庙,岁春秋有司设主寄祀丛祠中。至顺二年秋九月,旴江左祥由翰林从事广州香山县尹、潮州路经历,以奉议大夫治增城。既新孔子庙学于城西冲霄门外之故址,而以旧学为三皇庙。学坏,桡者易之,隘者辟之,漫漶缺漏者涂塈而黝垩之。自殿堂徂门凡为屋五十有二楹,巍焉焕焉如初建 【巍焉,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然后三皇之祀始尊,医学之教始行。
夫以医家专祠三皇,非古制,然犹足以见国家尊古圣仁贤重民命如此 【足以,四部丛刊本无「以」字。】 。有司知守国家常制,修其祭礼,严其教道,竭其所职而已,他非敢置议。医家既得专祠三皇 【专祠,四部丛刊本作「专祀」。】 ,可谓甚尊宠矣。而辄慢其祠事 【慢其祠事,四部丛刊本作「漫其祀事」。】 ,怠其学政,不知民命之所以重,所谓失礼之中重失礼焉,其咎大矣。凡若是者可不慎哉 【若是,四部丛刊本作「居是」。】 !
左君闿疏平恕,所至有善政,且知所先务。是役也,能究其力以赞其成者,医学教谕邓友益也。南雄路儒学教授李显以左君之命请记,乃为之书。
△建都水分监记
会通河成之四年,始建都水分监于东阿之景德镇,掌凡河渠坝闸之政令,以通朝贡、漕天下、实京师。地高平则水疾泄,故为堨以蓄之,水积则立机引绳以挽其舟之下上,谓之坝。地下迤则水疾涸,故为防以节之,水溢则绳起悬板以通其舟之往来 【绳起,四部丛刊本作「纯起」。】 ,谓之闸。皆置吏以司其飞挽启闭之节,而听其讼狱焉 【讼狱,四部丛刊本作「狱讼」。】 。雨潦将降,则命积土壤,具畚锸,以备奔轶冲射。水将涸,则发徒以导淤阏,塞崩溃。时而巡行周视 【时而,四部丛刊本作「而时」。】 ,以察其用命不用命而赏罚之 【不用命,四部丛刊本无。】 。故监之责重以烦。
延佑六年秋九月,河南张侯仲仁以历佐詹事、翰林、太医三院,皆能其官,且周知河渠事,选任都水丞。冬十有一月,分司东阿,诏凡河渠之政,毋袭故,毋狃私 【毋,四部丛刊本无。】 ,毋阻势怛威 【阻势,四部丛刊本作「徂势」。】 ,惟宜适从,敢有挠法乱政,虽天子使,五品以上,以名闻,其下随以轻重论刑,毋有所贷。侯北自永济渠,南至河,东极汶、泗之源,滞疏决防,凡千九百余所,咸底于理,退即所署治文书,庳冗俭陋,吏侧立无所。爰告于众曰 【爰,四部丛刊本作「援」。】 :「余承命来此,唯恪恭是图,顾以函丈之室制千里之政,役徒百工何所受职?下走羣吏何所听令?乡遂之老、州邑之长何所禀政?荆、扬、益、兖、豫数千里,共亿之吏,何所视禁?山戎岛夷、遐徼绝域朝贡之使,何所为礼?朝廷重使何所止舍?」乃会财于库,协谋于吏,攻石写材,为堂于故署之西偏。
隅隩廓深 【隅隩,原作「隅噢」,依四部丛刊本改。】 ,周阿崇穹,藻缋之丽,文不胜质,几席之美,物不踰轨。左庖右库,整密峻完。前列吏舍于两厢,次树洺、魏、曹濮三役之肆于重门之内,后置使客之馆,皆环拱内向,有翼有严。外临方池,长堤隐虹。又折而西,达于大逵,高柳布阴,周垣缭城,遐迩纵观,仰愕俯叹。其言曰:唯侯明慎周敏,于公罔私,故役大而民弗知,功成而监益尊,监益尊而政益行。斯河渠之利,永世攸赖。
爰稽在昔,自丞相忠武王建议于江表初平之日,少监马之贞奏功于海内一家之时,自时厥后,分治于兹者,鲜不着勤焯劳,载于简书,而公署之役,乃以待侯,非乐侈其名以夸其民,所以正官守,肃上下,崇本而立政也。诚宜为而不敢后。惟国家一日不可去河渠之利,河渠之政一日不可授非其人,若侯者其人矣。
是役也,首事于侯至之明年某月日,卒事于至治元年某月日。合内外之屋余八十楹。是岁九月朔,具官揭傒斯记 【记,四部丛刊本作「为之记」。】 。
△安福州东岳庙记
五岳自古皆秩祀于天子,而东岳独为天下宗。今郡县不置庙则以为阙。延佑四年冬,吉安路安福州达鲁花赤瞻思丁始建东岳庙于城东门外之秀岭,知州郭恢台等协其谋,佐吏及州民之乐善者相其财,地利材良,工胥劝功,明年秋,庙成。重门复殿,高广丽深,翼以列祠七十有二。象设严畏,轩陛崇隆。上巢飞云,下瞰湍濑,旁引羣山,俯视井屋。朝阳夕阴,如神往来。稚耋男女,蚁行而上,俯伏拜跪,如临父母。复伐石为桥曰秀川,而屋其上六楹,以达望走;刊木为亭曰一览,以休游观,而命道士姚某守之。民大悦。又明年秋,州人前肇庆路濂溪书院山长彭德昌请记于石。
夫东岳,鲁望而庙于兹,从民志也。民不知善而惟神之依,惑也。苟政不平,岁不成,欲事神得乎?福善祸淫,天有常道;事神治民,国有常礼。礼不可黩,道不可诬。靡远弗届者神 【靡远弗届,四部丛刊本作「靡届弗至」。】 ,无感弗通者诚 【弗,四部丛刊本作「不」。】 ,诚神合而福禄降,唯君子能之。若夫修典常、正国俗,则国家之事而君子之心。具官揭傒斯记。
△浮云道院记
余方窃禄周行,进不能有裨于时,退不能自讼其过,而客有言浮云道院之事者,乃起而四顾,茫然自失,渺然若天地无所容。
客之言曰:吾所居郡曰庐陵,邑曰永丰,是为欧阳文忠公之乡。吾之里在鸡山之阳,鹫岭之滨,山川深厚,草木浓丽。其人秀而多寿。弦诵之声溢乎四境 【溢乎,四部丛刊本作「溢于」。】 ,耕种之民交乎四野 【交乎,四部丛刊本作「交于」。】 。时危代易,干戈所不加焉;水旱疾疫,盗贼所不入焉。人无甚富,亦无甚贫。吾刘氏族居已三百有十二年矣 【已,四部丛刊本无。】 。环吾里数百家,无异姓,良田数百顷,未尝去刘氏。冠昏丧祭必以礼,共给公上必以时,无金玉狗马之殃,无高爵厚禄之祸 【厚禄,四部丛刊本作「重禄」。】 ,各食其力,各守其常。吾虽客游四方而心安之。泰定四年秋,吾归自河南,乃辟园数亩,种桑柘三百株,枳若橘皆千株,木实之脂可食可烛俗号山茶又曰木子树者七百株,茶五百株,桃、李、杂果、松、竹之属又称是。岁先畴之入虽不足以自给 【岁先畴,胡思敬校云:「『岁』上疑脱『每』字。」】 ,计数十年之后 【数十年,四部丛刊本作「数年」。】 ,叶者、实者、脂者萌可茹、材可器 【可器,四部丛刊本作「可器者」。】 、可薪者各效其用,则吾春秋之事、朝夕之供、宗族宾客乡党之奉可不具而足矣 【宾客乡党,四部丛刊本作「乡党宾客」。】 。吾又有弟兄子侄数十人 【弟兄,四部丛刊本作「兄弟」。】 ,承祖父之训,皆颇知学,足为保家之主。天之所以与我者,亦既厚矣,复何求哉!乃筑室四楹其中,为藏修之所,取孔子「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之语,扁曰浮云道院 【扁曰,四部丛刊本作「榜曰」。】 。又为五言诗二十余篇,书之壁间,暇则命子侄歌以为乐。客有爱而和之者,不敢辞;有录而传之者,不敢止。行藏用舍,一听于天。夫圣人之与众人欲富贵而恶贫贱非甚相远也,而圣人不求得其所不可必得,不求去其所不可必去,安其所安,乐其所乐,从吾所好而已。众人则不然,必求得所不可必得,必求去所不可必去 【必求去,四部丛刊本作「必求去其」。】 ,险在前而不顾,危在后而不知,蚤夜孳孳 【孳孳,四部丛刊本作「以孳孳」。】 ,死而后已。于是圣人始如天地日月,亘万古而不可跂及 【跂及,四部丛刊本作「跋及」。】 ,众人攘攘,忽而为虎,忽而为鼠,忽而为虫沙,其去圣人何啻千万里。吾非敢希圣人,能稍异于众人 【稍异,四部丛刊本作「少异」。】 ,无忝于前人,斯亦足矣。乃歌曰:「浮云兮悠悠,忽而逝兮乍留,吾安归兮孔丘。」又歌曰:「悠悠兮浮云,来无迹兮去无垠,吾安归兮义与仁。」歌毕,余请书以为记。
客名鹗,字楚奇。其学以六经为主,其文以义理为本,其诗近陶、柳之间,其大父盖寿至百三岁云。天历三年六月九日,揭傒斯记 【揭傒斯记,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
△抚州灵感庙记
临川西南行九十里,有山巍然而高大,隆然如波涛蔽于一州者,曰连珠之山。有谷焉,苍峭深窈,若与世隔。谷之口有寺焉,名如其山。南唐升元中,肉齿和尚曰智通者,尝居之。入谷数十步,有庙焉,曰灵感之庙。宋庆元四年所赐额也。天历元年,寺住持如海、知事从善改作大殿五间,丹楹藻井,崇阿飞甍,涌殿壁为海潮庆云之状 【殿壁,原作「壁殿」,依四部丛刊本改。】 ,仰烛承尘,俯镜广庭,自夏徂秋,遂底于成。神享其祀,人乐其功。明年,介予女兄之夫陈君用清请予记。
按图志,其地初有古杉一株,常闻笙箫之声,飞绕其上。杉下有泉,人汲而祷之,能苏旱而愈疾。一日,神附童子语及梦告肉齿和尚曰:「我朱森秀才也。兄弟三人,皆隐于此。汝庙祀我 【祀我,四部丛刊本作「祀吾」。】 ,当福汝民。」乃伐杉为三神像,冠服形貌一如所梦者 【形貌,四部丛刊本作「形类」。】 ,庙而祀之。揭灵着响,余二百年。至景定三年,始得封为净感、净应、净佑三真人。余谓神有曰「朱」者,株也;「森」者,杉也;「秀才」者,美木也;「兄弟三人」者,三乃木之所以生也。盖木德之锺,木主仁,故为善不为恶,为祥不为咎,而能大庇斯民也。其兹山之灵也欤?山非神不立,神非山不留。惟兹山与天地无穷,兹神亦与山为无穷 【与山为,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其必与我元相为无穷也。然非兹殿不足以壮神之居,以称此山,敢不敬志其事焉。呜呼,尔民其益务为善,毋使见弃于神哉!天历三年夏四月朔,揭傒斯记 【揭傒斯,原无,据四部丛刊本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