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松堂全集

昔人云.惟府辜功、又云,无倚势作威,无依法以削」。盖官者,势与法之藉而功迪之府
泡。其于吏治也,功多则臧,过多则否,其于民生也,功多则安,过多则危,其于立身接物也,
功多则得,过多则失。功过何等关系,可冒昧恣睢而不知简点乎。欧阳文忠公喜与人谈吏事,张
芸叟疑而问之,文忠曰:「学问止于润身,吏事可以及物。」况乎一命之士,存心爱物,于人必有
所济。持此勿欺之一念,日省月考,何患过多而功少。且当其白作自记,画作夜记,如神燃共照,
鬼瞰其旁,欲铺张一事,覆藏一语,不可得。果人为主乎,天为之乎,抑赫赫王章为之乎。一思
再思.吾谁欺乎。今诸君子遭逢圣主..幸际建立之时,朝而考政,夕而纠虔,夜求无憾而后卽安。
虽赵清献焚香之告,又何多让。若立成格以启后学、模范具在兹书,未可焚也。故余既服带黄、
昆海两先生之教,而并欲以了凡先生之书告诸海内之既人官者。.
重广感应篇序.
天有教而不言,则寄之天子,天子有教而不劳,则责之臣工。夫内外大小诸臣,皆所以
奉天子而广天之坡者也。天之生人有善无恶,人自溺于险危嗜欲中,遂有甘心为恶而不之顾者矣
义。久之并不自知其为恶,恶将曰积焉。故孔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先儒解之曰:「不移,
非不可移也,直不肯移
耳。」噫,人之不肯者失教故也。余平日谓,身教上等人,言教中等人,法教下等人」。身与
言顾不重且急哉。
余家居终飬,荷圣恩者十年,每与州大夫同有移风易俗之志,而州大夫亦每以教化乡里,
望余为首倡。余门愧躬之不逮,言之徒劳,不若存乡里间浑厚淳良之质,以俟在位大君子各有施
教地也。自先慈儿背,读礼方终,州大夫三韩佟公持其贤昆仲邮寄感应篇注释示余,余捧读一过,
见其为善去恶,与福善祸淫之说,本经据傅,昭然洞然,堪与理学相表裹,世道人心实嘉赖之。
未几,州大夫又付梓人矣。一日登余堂,属余为序,以广其传。余作而叹曰:「州大夫
主教思无穷,有如是哉。」窃念州大夫居家孝友,治民仁慈,待人接物,惟有礼让,以此为教,感
应在身矣。复重刻是编。因余有「智者信理,愚者信事二语,不以为谬也。盖天下之人,不过智
愚两种耳。智愚皆化,又何事焉,则是刻也,感应又在言矣。身与言合。是谓心感。挽其险危嗜
欲,归于浑厚淳良,是谓心应。乃所以广天子之教,而卽所以广天之教也。不独蔚也,行将布诸
海内,俾家传户诵,风移俗易,凡王法之所不及者,从容渐渍以佐之,州大夫可以为臣矣。
造命篇序
大学「毋自欺三字,圣贤教人过关处也。学者,童而习之,长而忘之,且弃之矣。噫,
不读书者,吾无责焉尔,读书而不能得三字之用,良可叹哉。夫此三字者,父不能贷之子,兄不
能贷之弟,而往往不
能用者,盏由声色嗜好之纷纭,日陷于中而不能自觉也。今人知识方开。父师始教,耳闻目
见,巧伪百端。方其习之时,卽作昧心事。及共长电,机智愈熟,掩饰愈工,势必忘之、弃之,
以至饮食居处,衾影梦魂,无时、无地不有「欺」字在。岂一生读书,祇学自欺二字耶,抑未有
以提醒之故也。余见士大夫刊刻感应诸书甚多,提醒世人,不为不详切曲尽,第恐言之而不行,
是已先「自欺」,而欲人之不欺,其可得乎。
余妻之侄李生天葩,天姿过人,耕读为业,奉妻兄恒岳先生庭训,循理乐善,济人利物,
世世以之。其子若孙,必有光大其门者。兹得造命篇一帙,藏之家塾,以课子孙。又付诸枣梨,
以公同志,因问序于余。余读至不欺暗室一语,知书中大意,颇与余台,遂喜而序之,为天葩勖
也。葢诸格自记功过,本诸袁了凡先生。工夫,在人不知己独知之地,省察,在可对人可对天之
时,始而勉强,久而自然,打过自欺一关,便是圣贤地位。学者顾可忽乎哉。或曰此于「毋自欺」
则得矣,于造命何涉?余笑而不知所答,以俟会心者自得之。
节孝录序
割股:非经比,固矣。然事虽非经,心有可取者。余读王孝子传,而重有感也。孝子,
一庶入耳,律之以立身行道扬名显亲则甚难。第推共心,谓股母股,疾母疾也,以吾所得于母之
股,疗吾不能代母之疾,疾苟愈,安问经耶。设余过其乡、叩其庐,呼王孝子而责之曰:「尔何为
是非经心?王孝子必曰:「唯
唯。」又必曰。「否否。」世有割人之股者,吾知其非经不敢为也。余必曰:「人股叮割乎」王
孝子必曰;「凡攫人之财,夺人之产,俾其人痛心疾首,女哭儿号。吾但取以奉吾亲也,此与割人
之股何异。念吾母处艰难闲苦之余,当死生存亡之际,吾自割吾股耳,于身何毁,于心何憾焉。」
余闻此数语,宁不汗颜而退也哉。故曰:「事虽非经,心有可取也。」
余尤有感者,孝子之母,固节母也。一门之内,母以节着,而子以孝称,溯厥渊源,
抑又远矣。传日:「求忠臣于孝子之门。」今则求孝子于节母之门,庶人之家,顾可淹没不傅欤。
宜其乡之绅士长老,亟亟乎表而出之也。吾蔚杨子广尘司教高阳,介在完封,有风教之责,属余
一言,以志同善。余不揣,濡笔而书之,以复杨子,粘于苜蓿萧之右。孝子王学斯,完县人。
风木声序
李手晋阳,英年美质,在洪州称佳士云。平日雅有稽古励俗之志,往往于家庭问事,不
遣余力焉。曩因共尊人蚤逝,方哀毁中,出所辑实迹一帙,按年纪事,大小悉存,孝子用心,颇
云周挚。余读而序之,表其书以风当世矣。
近又览晋阳五七言近体诗若干首,大抵因风木而作也。夫孝子之于亲,终身焉耳,遐生
辰令节,如见如闻,悲感之声,尤不容已。迨至登山临水,问月看花之处,以及兄弟、友朋论文
对客之时曰:「某某是吾亲之所居也,某某是吾亲之所游也,某某是吾亲之所敬而执,乐而与也。
抱之为情,抒之为言,或
不自知其为诗,卽知为诗,而工拙得失,俱不暇计矣。」晋阳风木之诗,有自来乎?呜呼,诗
之为教也,孔子谓:一言蔽之,而归于思无邪。」晋阳之思其亲而不能忘,是得诗之正者也。若夫
立身行道,以光显家庭,孝子之为思也无尽。晋阳当知自处焉,勿负余再序之意。
勉言集序
余闻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然则言之不朽者,舍伦常何由哉。而世之论者日.某
文,某名公巨卿之所为,是可传也」。不然而曰,某文,某韦布山人之所为,是可传也」。迨叩其
文之所以然,未知于伦常为何如也。余论文则异是。夫言者,心之声,行者,言之表。有是心,
则有是言矣。有是言,则有是行矣。其自名公巨卿,以至韦布山人,凡其发于心而见诸行者,舍
伦常固无由也。
近读徐子门勉言一集,深有合于立言之道矣。夫云门一韦素耳,乎日着书可等身,名啧
啧云晋间,每诗一章、文一篇出,相与咨嗟而叹赏者久之。今授梓独勉言若干,何也?云门垂老不
仕,名位不逮所亲,将追溯庭训以及负笈授经时,其犹有手泽之思乎。且积学有年,于古今治忽
成败得失之故,抵掌而谈,不啻身屉目击。若志谱诸编,又未始非文献之一征也。海内读是集,
必有咨嗟叹赏,想见其为人,而并及其渊源者,则真不朽矣,汗牛充栋之书,又何补焉。余益知
云门之文之所以然,舍伦常固无由也。
母寿集序
家庭之间,情至无文,非无文也,一言.一笑、一菽、一水,苟可以得亲之欢心,天
下之至文出焉。卽人操撮一歌一咏。而升堂者,亦莫不曰:「是母是子,情之所不容已也。」占人
扬名显亲,必本之立身行道、良有以哉。
近读王子允大所父寿母诗,皆人所赠言,为其母寿者也。余因是思允大之情.益思余与
允大相与之情矣。允大为余己丑分较所得士,自县令以迄提学臬司,暦官垂三十年,克承母训惟
谨,而余亦以一日长,往往谆切玉于戒。方其作令也,余以「循埋、守法、安命六字箴贻之书日;
「此六字当竞竞奉之,或可望竿头一步。不则得以保县令而归,亦庶几父母不受辱,子孙不致祸
耳。」岁满,果擢兵曹主政。及视陕酉学政时,余家居侍养,于其行也,则又寄书日;「足下善事
慈闱,色养备至。今凛凛简书,生平一日,与其得罪于寒儒素士也,宁得罪于卿大夫。昔令师孙
兴公先生之较三晋士,芳规具在焉。太夫人亦未尝不爱其子,一如兴公先生之为提学也。不佞与
足下片纸只字,从此断绝。卽足下有起居于不佞者。亦付之水火不敢开。三年竣事,卽擢江南臬
司,奉母就养,晨昏相依,允大慰甚。未几,其母以春秋高思归里,弟举武科亦授官,此允大之
情所以动也。既得请,又赋诗见志,余览而答之曰;「太夫人年高,两子俱仕,谁为菽水,情实难
堪。圣主以孝治天下,凡忠君者必爱亲,皆朝廷教之也,门下素有至性,北举顾不美哉。」歴述三
十年情事,
知余之始终与允大相成者葢如此。余既以立身行道之事望允
大,果以立身行道之事报之。允大足以致人之歌咏而无愧,与夫士君子歌咏其母而无憾焉者,
皆情也,文云乎哉。孔子曰:「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允大有之矣。余稔知允大之母贤,当必寿。
愿自今以往,日坐板舆出,子若孙扶持左右,顾而乐之。或夜听读书声、纺续声,怡然色喜,太
和常在家庭间。此则余之所以致祝也。
悼荆纪畧序
蔚去西洪百里许,虽分隶燕晋,仅隔嗓陇一水耳,其订金兰通世好者,比比而是。葢以
两地风土人情,原不相远,故乐于相亲也。李氏素为西洪望族。其先世有隐德,培蓄甚厚,一传
再傅,愈积愈深。子姓之蕃滋,如云蒸霞起而不可遏也,人物之英伟,如麟游凤翥而不可狎也,
家庭之孝友,如玉润珠辉而不可掩也。余心重之久矣。近有李子宏基字裕修者,持其祖盛明公行
实入都,就余言曰:「某幼而丧父,不逮事先祖。追思前绪,绳武莫由。一日从断简残编中,捡
得两伯祖悼荆纪畧一书,且悲且喜,如获拱璧。及问厥巅末,正阳伯父曰.是我幼年代书也。晋
阳叔父又曰【,今日得此,奚啻壁书冢竹耶。子宜梓而傅之』。某『唯唯』。敢请于先生,以丝萝
姻娅之宗,兼文章道谊之雅,忍靳一言表章乎。」余不敏.谊不能辞。
窃闻东川别驾公生丈夫子四人,盛明其季也,少有文名,屡困场屋,貌魁梧,美髭髯,
议论风生;慷慨好义,乡人德之,事母尤称至孝,人无间言。其详已见于法黄石、胡东瓯两先生
传中。余友云门氏又
表其墓,勒诸石,长安诸君子且有闻其风而赠以言者,诗律歌行,凡若干首,盛明可以不朽
矣。余因是有感于宣明、文明两公悼弟之深情,典裕修述祖之肫念也。夫温公之白首,姜公之大
被,千古传为美谈。今读纪畧效则,俾盛明公之须眉如见,謦咳加闻,亦何异于白首不易而大被
重新乎。两公之用心可谓至矣。裕修以茕茕藐孤,积诚所动,忽若有启其衷而告之者。昔马璘谊
祖马援传,輙慨然曰.「使吾祖动业坠地下乎。」异日,裕修奋步成均,坐看石鼓,由璧水而逢天
池,未可量也。丘文庄云,在生虽不遇,后嗣必有闻」,则李氏祖德之光大,不有厚幸哉。虽然,
凡今之人,谁无兄弟,谁非子孙,使后之读是集者,
兴水源木本之思,笃同气连枝之爱,友恭慈孝,一道同风,便成雍熙世界。余又不独为李氏
一门幸矣,遂书此以为序。
好字说小序
汉关公之言日:「愿天常生好人,愿人常行好事。」斯言也,与吾夫子老安少怀之志,君
子有恒之思,何以异。夫所谓好人者,子臣弟友是也;所谓好事者,忠孝廉节是也。天下亦安能
别有所谓好人好事哉。
近得魏太翁先生奸宇说读之,爰因子若孙男女各十五人,象形取义,而命之曰「好」。其
中仕者、读者、力田者、习女红课纺续者、嬉笑膝前含饴抚弄者,门以内雍雍如也。先生特举一
好字,非止庆瓜瓞之蕃滋,实以垂义方之训诫。推其心,葢将欲人人为子臣弟友中人,行忠孝廉
节主事。在一家,则一家好,在一乡,则一乡好。卽异日,男子志四方,与而措之,或仁民爱物,
或继往开来,其好又在天下万世,
宁第一家一乡而已哉。忆余与痈伯侍御共事西台,夙闻太翁先生家教之美,门第之盛,早知
其光大而显扬者,方来未艾,皆自好字开之矣。因敬而书此,以广关公所言好人好事之意。
集义堂诗序
知人,而不于忠、孝、廉、节,必非深知。教人,而不以忠、孝、廉、节,必非善教.某
之受知于孟先生也,在晋闱己卯之役。先生拟为麟经魁,已入彀而复失之卷。既乙,乃指其小疵,
示以深惜爱之至,而器之重,抑之暂,而望之远。至今叹服先生之教我,卽成我也。壬午叨荐后,
得晤先生于居庸道上。先生尽其诚,某尽其虚,文宁之交笃于性命。年来远隔函席,犹致诗若干
首,以为教,抑何倦倦不忘也。某受而卒业,知先生剔历于燕、晋、豫、浙之间,抒写其忠、孝、
廉、节之性,卓有三百篇遗风。海内知先生文章经济,必有知先生诗者。某虽不足测高深,然读
先生之诗,窃以受知于先生者,还以知先生。其诗曰「点缀太平惭补衮,叨承殊宠庆弹冠」。曰「姬
公纳册衷唯赤,廉帅负荆过自知」。某知先生之忠也。曰「万里云山悲失路,一江风雨泣斑莱」。
曰「岭隔白云亲舍在,此行殊白愧登僊」。某知先生之孝也。曰「平生只此战兢时」,曰「宦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