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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疏义(宋江澂)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民。非其神不伤民,圣人亦不伤民。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徽宗注曰:以道莅天下者,莫之为而常自然,无攻战之祸,无杀戮之刑,是之谓不伤民。当是时也,神与民两不相伤,而德交归焉。神无所出其灵响也,诒尔多福而已,故曰其神不伤民。民无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饮食而已,夫何伤之有?
疏义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以道往天下,则因其固然,不扰以人为之伪,所谓莫之为而常自然也。保民如子,视民如伤,兵革不试,故无攻战之患,刑措不用,故无杀戮之刑。神与民两不相伤,而明无人非,幽无鬼责,而德交归焉,则神无所出其灵响也,诒尔多福而已,如《诗》所谓神之吊矣。民无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饮食而已,如《诗》所谓民之质矣,何伤之有?
大国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大国者下流,
徽宗注曰:人莫不有趋高之心,而趋高者常蹶。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
疏义曰:九层之台,起於累土,欲升高必自下,知高以下为基,乃不至於蹶高而无以为基。徒有趋高之心,则是好高而不为高矣,能无蹶乎?水不积不成渊,江河合水而为大,为其纳众流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而流水朝宗之者,以其善下之也。然则国之所以大者,非以下流而政然欤?
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
徽宗注曰:天下皆以刚强敌物,而我独寓於柔静不争之地,则人孰胜之者?是乃所以交天下之道也。经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疏义曰:自物观之,惟卑故能堂,惟肖故能攘,一昧是理,恃狠乘物,将以为高,秪以取氏,盖以常胜之道在柔,常不胜之道在刚故也。天下皆以刚强敌物,圣人以懦弱谦下为表,独寓於柔静不争之地,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虽不蕲胜人,而人莫能胜,是乃所以交天下之道也。经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盖知胜物之道,而自处以柔静,物莫不为之下矣,以其静故也。
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徽宗注曰: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疏义曰:有敛秘有散,有盈必有亏,非特人事,天道固然。惟洞照几先者,将欲歙之,必固张之,知一敛一散相为消长,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知一盈一亏相为始终。故大国以下小国而以大事小,小国以下大国而以小事大,莫不各有所取焉。然则欲上人,以其言下之,而君子不欲多上人,凡以此故也。
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
徽宗注曰:天道下济而光明,故无不履。地道卑而上行,故能承天。人法地,地法天,故大者宜为下。
疏义曰:天道以下济,故光明而覆焘无方。地道以卑,故上行而承天时。行谦冲之道,天地且尔,况於人乎?尧以允恭而光被四表,舜以温恭而玄德升闻,凡以法天地而已。三才异位,其道则同,是以王不自大,以法乎地,乃能无为而天下功。地不自大,以法乎天,乃能不长而万物育。然则不自大,乃能成其大,莫不皆然。大者宜为下,不其然乎?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十一竟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十二
太学生江澄疏
道者万物之奥章第六十二
道者,万物之奥也,
徽宗注曰:天奥西北,郁化精也。地奥黄泉,隐魄荣也。人奥思虑,蕴至神也。天地与人,有所谓奥,而皆冒於道。道也者,难终难穷,难测难识,故为万物之奥。道为万物之奥,则物者道之显欤?
疏义曰:道之为奥,其深莫测,如室之奥而深密焉,如淇之奥而深閟焉。凡戾显而入隐,皆有所谓奥,《太元》论三摹,所以各言其奥也。且天以不见为元,西北则於卦为乾,复乎至静,化精之所郁也。郁化精则气机密移,阳遇阴而郁矣,故曰天奥西北,郁化精也。地以不形为元,黄泉则深不可测,冥於至幽,魄荣之所隐也。隐魄荣则阳气潜萌,藏其体而隐矣,故曰地奥黄泉,隐荣魄也。人以心腹为元,思虑在人,俛仰而再抚四海,恍惚而经纬万方,至神之所蕴也。蕴至神则妙於无方,而不可测者也,故曰人奥思虑,蕴至神也。三才异位,各有其奥。天虽有奥,而道能生天;地虽有奥,而道能生地;人虽有奥,而人在道中。所以皆冒於道,於道不可以形数求故也。三才未离於形数,而道不可以形数求,可谓难终难穷而未始有封,难测难识而莫窥其妙者也。善贷且成,其化密庸,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故为万物之奥。道为万物之奥,则自无出有,职职陈露,不得遁而皆存,物其道之显欤?
善人之宝,
徽宗注曰:利而行之,积善成性而神明自得,圣心循焉。
疏义曰:有以物为宝者,《传》言宝珠玉是也。有以道为宝者,若此言善人之宝是也。善人不以物为宝,而所宝在道,是以自人入於天,由善达於圣,无入而不自得也。盖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善人知善出於道而成於性,故其不赀之朴能利而行之也。利而行之,则好之无数,行之不怠,能尽其性,可以赞化育而配神明矣。盖自可欲之善积而至於充实之美,积善成性也。自光辉之大进而至於不可知之神,神明自得也。若夫圣心循焉,则由是道而不违矣。宝而持之,孰大於此?
不善人之所保,
徽宗注曰:反无非伤也,顺其理则全,动无非邪也,静其性则正,故可以保身。
疏义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不为也而反焉,则无非伤也;无为也而动焉,则无非邪也。反无非伤也,惟去智与故,顺其理而不违,然后能守其全而物莫之伤,所谓诚全而归之是已。动无非邪也,惟虚缘葆真,静其性而勿撄,然后能得其正而邪莫之入,所谓四六不荡,胸中则正是已。顺其理而全,静其性而正,举天下之物,曾不足以易其守,可以保身而无危亡之忧,乃其宜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於命。能顺其理,斯可以穷理;能尽其性,斯可以尽性;能保身,斯可以至於命。不善之所保,不外是也。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於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徽宗注曰:言,风波也。行,实丧也。皆非道所贵。言美而可悦,行尊而可尚,犹可以市,且加於人,而人服从,况体道之奥,徧覆包含而无所殊乎?然则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疏义曰:心居中虚静则善,渊发於言则为风波,止则居实,见於行则为实丧。言,风波也。行,实丧也。皆溺於末流而非道之所贵也。然辞之辑矣,民之洽矣,则言美而可悦者,犹足以市;钦慎威仪,维民之则,则行尊而可尚者,犹足以加人,况体道者乎?惟体道之奥,滋发万化,总摄众妙,如天之运,兼覆无私,如海之容,包含不遗,彼虽纷纷自异,皆会之一理,又何所殊乎?然则人之不必善,何弃之有?《语》曰:我之大贤欤?於人何所不容。故惟体道者,为能尽合并之公。
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徽宗注曰:君子之守,修身而天下平。天子三公,有璧马以招贤,而不务进道以修身,则舍己而徇人,失自治之道矣。不如坐进此道者,求诸己而已。道之所在,圣人尊之,故民从之如归市。
疏义曰:天下虽大,治之在道;四海虽远,治之在心。守孰为大?守身为大。所守至约,则所施至博矣。古之言治者,自慎厥身,修思永至,於迩可远,在兹自修之身。至於修之天下,则以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故也。贵为天子,立为三公,以道化民,则天下将自宾,虽有拱璧驷马以招贤得贤,以为邦家之光,而不务进道以修身,则不能有守矣。不能有守,是舍己徇人,失自治之道矣。杨子曰: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不如坐进此道,以自治为先故也。所谓自治非外铄也,求诸己而已,能求诸己,则用人惟已矣。昔帝尧克明使德,以至黎民於变时雍,文王诞先登于岸,以至於以御于家邦,每得诸此。虽然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治国家,其土直以治天下,则治之要在知道也。故道之所在,圣人尊之,则以圣人者道之管也。民从之如归市,则以圣道群心之用也。夫圣人,民之父母也。圣人尊之於上,斯民从之於下,其执犬象,天下往之谓欤?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为天下贵。
徽宗注曰:求则得之,求在我者也。古之人所以求之于阴阳度数而未得者,求在外故也。恶者迁善,愚者为哲,此有罪所以免欤?道之善教者如此,故为天下贵。《传》曰:天下莫不贵者,道也。
疏义曰:心者道之主宰,则道未始离乎我。道不可以情求,则道未始滞於物。惟不离乎我,故反而求之,自得其得,以求在我故也。惟不滞於物,故求之度数,五年而未得,求之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以求在外故也。求在我者,求有益於得;求在外者,求无益於得。然则求而不得者,以道在迩而求诸远;而善人求以得者,求在我者而已。盖道之在我,众美皆备,人患不求尔。诚能因心会道,则恶者可以迁善,修德罔觉,而无过举之失,愚者可以为哲,造理而悟,无多岐之惑,此有罪所以免欤?道之善救人如此,则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传》曰天下莫不贵者道也,则以莫之爵而常自然故尔。
为无为章第六十三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徽宗注曰:道之体无作,故无为;无相,故无事;无欲,故无味。圣人应物之有,而体道之无,於斯三者,可见矣。
疏义曰:道妙於无,不可以体求,即其大全而言之,姑谓之体而已。所谓道之体,若庄子言古人之大体是也。道之体既妙於无,则寂然不动是无作也,无作故无为,无为则至为去为矣。无状之状是无相也,无相故无事,无事则无为事任矣。澹然自足是无欲也,无欲故无味,无味则味味者未尝呈矣。兴事造业,为之而成,虽曰有作,而为出於无为。耳目鼻口,各有所事,虽曰有相,而事出於无事。江之於味,人所同嗜,虽曰有欲,而味出於无味。以见用之所以妙也。圣人体真无而常有,即妙用而常无,所以应物之有,自无适有尔,所以体道之无,至无以供其有尔。於斯三者以观之,道之体用,果可见矣。
大小多少,
徽宗注曰:大小言形,多少言数,物. 量无穷,不可为倪。大而不多,小而不少,则怨恩之报,孰睹其辨?圣人所以同万有於一无,能成其大。
疏义曰:以物观之,自徇殊面,垒空之与大泽,毫末之与马体,以形异其小大而囿於形,以数差其多少而拘於数。以道观之,万物一体,以北海为大,曾不知大而不多,以泾流为小,曾不知小而不少,以物量无穷,不可为倪故也。若是则怨之有其辨,恩之因其心,二者虽正之器,非正之道也。施乎无报,大同於物,又乌睹其辨域?圣人以道之虚,受天下之群实,不出乎害人,不多仁恩,所以同万有於一无,合众小而归之,能成其大者,天覆地载,广乎其无不容而已。故帝王以天地为宗,而为哉中之大。
报怨以德。
徽宗注曰:爵禄不足以为劝,戮耻不足以为辱,则何怨之有?所尚者德而已。
疏义曰:全德之人,以天下誉之得,其所谓謷然不顾,则无取於冠冕之赏,是爵禄不足以为劝也。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谓傥然不受,则无畏於斧钺之诛,是戮耻不足以为辱也。荣辱之来,无益损乎其真,则知是非不可为分,细大不可为倪,约分之至而卒无所分矣,又何怨之有?非至德者能之乎?宜其所尚者德而已。盖阳为德,阴为怨,报怨以德,则冥而无所辨,通而无所节,是谓出怨不怨,所以为德之上也。
图难於其易,为大於其细。天下之难事必作於易,天下之大事必作於细。
徽宗注曰: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是以无水难。丈人之慎火也,涂其隙,是以无火患。天下之事常起於甚微,而及其末,则不可胜图,故圣人蚤从事焉。
疏义曰:《传》曰无使滋蔓,蔓难图也,故虑远者不忽於其易。经曰为之於未有,故知几者必察於其细。千丈之堤可谓川有防矣,以蝼蚁之穴小而不止其溃,则涓涓不塞,将成江河。百尺之室可谓居之安矣,以突隙之烟微而不慎其焚,则荧荧不救,炎炎奈何?白圭之行堤也,必塞其穴,是以无水难。丈人之慎火也,必涂其隙,是以无火患。然则圆机之士,其作炳於忽眇绵,用智於未奔沈,每及於此,所以发韩非之论也。由是观之,天下之事常起於甚微矣。《诗》於吉日必曰慎微者,以事起於甚微故也。及其末,则不可胜图矣。《易》於思患必曰豫防者,以其末为难图故也。圣人智通於神,所以蚤从事者,知此而已,与苟卿所谓先事虑息谓之豫同意。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徽宗注曰:为之於小,故能成其大。乱已成而后治之,不亦晚乎?
疏义曰:土始一块,总合成田;水始一勺,总合成川。然则为之於小,故能成其大,理宜然也。圣人踌躇兴事,以每成功,所以致大治者,亦为之於小而已。《诗》称文武之治,积小雅而为大雅,其作始也小,其成业也大,所以成内外之治,始於忧勤而已。使其乱已成而后治之,不亦晚乎?孟子举《诗·鸱鸮》言: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以明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盖欲治之於蚤也,岂若大寒而后索衣裘者乎?然则圣人以此诗为知道者。以此,然则天下之事小可为也,大无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