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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疏义(宋江澂)
出生人死章第五十
出生入死,
徽宗注曰:万物皆出於机入於机,天机自张,与出俱生,天机自止,与入俱死。生者造化之所始,死者阴阳之所变。
疏义曰:无动而生有,有极而归无,有无之相生,若有机缄而不能自己。凡类聚群分之殊情,飞走动植之异状,莫不皆然,则万物皆出於机皆入於机也。且物之生也,若骤若驰,无动而不变,无时而不移。自无出有,则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天机自张,与出俱生;从有入无,则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天机自止,与入俱死。然生者死之始,死者生之终,死於此者未必不生於彼,死生相反乎无端,而莫知其纪,则生者造化之所始,死者阴阳之所变也。造化之所始,所谓精气为物也。阴阳之所变,所谓游魂为变也。
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
徽宗注曰:与死生为徒者,出入乎死生之机,固未免夫累。
疏义曰:大道既隐,裂为多岐,悦生者累於形,而不知身非我有,故蔽于道之动,凭其强阳而为生之徒。趋寂者忘其身,而不知不形之形,故溺于道之静,止於枯槁而为死之徒。与死生为徒,固已囿於出入之机,而未免生死之累,皆非道之全也。夫数始於一,立於两,成於三,天地相合而为十,则三者数之成,十者数之全也。与死生为徒者,各为其所欲焉,以自为方,以数该之,於其十而得三焉,则以囿於出入之机者,固莫逃乎阴阳之数故也。
民之生,动之死地亦十有三。
徽宗注曰:责么而背理,忘生而徇利,凡民之生,动之死地,则其生也,与死奚择?
疏义曰:生非我有,则责生者非也。是以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一或责生而背理,固有形不离而生亡者矣。生者德之光,则忘生者亦非也。是以能尊生者,不以利累形,一或忘生而徇利,固有物有余而形不养者矣。蚩蚩之民,大惑大愚,不解不灵,伥伥而往,冲冲而活,食生者矜生大厚而不知遗生,忘生者残生伤性而不知卫生,摘坛索涂,动之死地,形虽未亡而心且死矣。庄子谓之宵人,杨子谓之夜人者,此也。虽谓之不死奚益?则其生也,与死奚择?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徽宗注曰:生之徒悦生而累形,死之徒趣寂而忘身。动之死地,桁杨者相接也,刑狱者相望也,是皆不知身之为大患,生之为有涯,而存生之过厚耳。古之得道者,富贵不以养伤身,贫贱不以利累形,不乐寿,不哀夭,朝彻而见独,故能无古今而入於不死不生。
疏义曰:道之不明,以智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与死生为徒,所谓过之者,而动之死地,所谓不及者也。盖生之徒溺於或使,不能忘年而丧我,常悦生而累形。死之徒蔽於莫为,不能为寿而存形,常趣寂而忘身。二家之议,各得其一,察焉以自好,虽然不该不徧,一曲之士也,是以与民不畏威。动之死地者,同於不能摄生焉。盖为内刑者,阴阳贼之;为外刑者,金木讯之。惟宵人之离外刑,是以桁杨者相接也,刑狱者相望也,陷于罪罟亦云多矣,是皆不知身之为大息,生之为有涯,存生之太厚尔。古之得道者异乎此,知物有余而形不养者有之,故富贵不以养伤生,异乎食生而背理者;知形不离而生亡者有之,故食贱不以利累形,异乎忘生而徇利者。知有所谓未尝死,未尝生,故不乐寿而不为生之徒;知吾有不忘者存,故不哀夭而不为死之徒。疏观洞照,独立乎万物之上,物无得以偶之者,殆将先天地而无始,后天地而无终,亘古今而常存矣,是岂生生之厚哉。庄子所谓朝彻而见独,故能无古今而入於不死不生,盖得乎此。
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徽宗注曰:善摄生者,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其天守全,其神无却,潜行不窒,蹈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故沓物而不折,物莫之能伤也。《易》曰:通乎昼夜之道,而出入于死生之机者,物莫不然。知死生之说,而超然通乎物之所造,其惟至人乎。
疏义曰:造乎不形,而知形之不形,所以形全;不摇其精,而能精而又精,所以精复。形全而不亏,精复而不失,则去彼人为之伪,合於自然之天,庸诅知天之非人,人之非天耶?且将与天为一矣。若然则得全於天而其天守全,涂却守神而其神无却,潜行不窒,实之所不能碍,蹈火不热,火之所不能焚,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高之所不能危,死生惊惧不入乎胸中,故物而不慑,物莫之能伤焉。则其不遇兕虎而禽兽弗能贼,不被甲兵而白刃无所加宜矣。《易》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夫一晦一明。昼夜相承,负阴抱阳,囿於出入之机者,莫逃乎此。如枭之夜明昼昏,鹞之昼明夜昏,非昼夜之异果枭也,不能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也。凡谓之物而不明乎道者,莫不皆然。唯至人达万物之理,而知死生之说,超然通乎物之所造,故能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听,参万岁而一成纯,曾何死生之足累欤?谓之无死地,不其然乎?
道生之章第五十
道生之,
徽宗注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
疏义曰:《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寂然不动,道之体也,故常无为。感而遂通,道之用也,故无不为。万物之多,职职陈露,原其生出,皆本乎道,所谓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也。庄子民:两无为相合而万物化。其几是欤?
德畜之,
徽宗注曰:物得以生谓之德。
疏义曰:生者,德之光。物之未形,无以见德,及其有生,各得其得焉。即其有生言之,故谓之德,盖德以得之故也。庄子所谓物得以生谓之德,则德畜之也。
物形之,
徽宗注曰:留动而生物,物生成理谓之形。
疏义曰:阴止而静,则留者阴也。阳动而吐,则动者阳也。独阳不生,故不留不足以生物。独阴不成,故留而不动亦不足以生物。物以阴阳留动而后生,生理以物成而后具,兹非物形之之谓乎?
势成之。
徽宗注曰:形质既具,体势斯成,长短之相形,高下之相倾,其势然也。
疏义曰:一囿於物,形质之所以具也。形质既具,体势之所以成也。若鹤经之长,若凫经之短,自然相形;若天之自高,若地之自下,自然相倾。兹非形质具而体势成乎?
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徽宗注曰:万物莫不首之者,道也。成而上者,德也。尊故能胜物而小之,贵故物莫能贱之。孟子曰: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非德故也。
疏义曰: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故万物首之所以为道,德成而上,艺成而下。故成而上者,所以为德,以道对德,则道尊而德贵,惟尊也,故胜物而小之,若庄子言天地虽大,未离其内是也。以德对物,则德为贵而物为贱,惟贵也,故物莫能贱之,庄子言至贵国爵并焉是也。孟子曰赵孟之贵,赵孟能贱之,则以赵孟之贵非所谓良贵,在物而非德尔。若夫德,则所谓人人有贵於己者,不可得而贱也,故为天下贵。《传》曰:独有之人,是之谓至贵。
道之尊,德之贵,莫之爵而常自然。
徽宗注曰:物有时而弊,势有时而倾,真君高世,良贵在我,不假势物,而常自若也。
疏义曰:或作之而动,或止之而止者,物也。或相形以长短,或相倾以高下者,势也。时运无穷,势物有尽,一囿於物,乌能无弊?一丽於势,乌能无倾?惟夫真君高世,万物莫能卑,良贵在我,不因人而得,非假於物也,故无时而弊,非假於势也,故无时而倾,此所以无古无今而常自若也。
故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成之熟之,养之覆之。
徽宗注曰:别而言,则有道德势物之异;合而言,则皆出于道。道者,万物之奥也。万物化作而道与之生,万物敛藏而道与之成。出乎震,成乎艮,养乎坤,覆乎乾,刚柔相摩,八卦相荡,若有机缄而不能自已,道实冒之。
疏义曰:自道生之至势成之,别而言之,四者所以不同,合而言之,则皆总乎道。故天地为大,皆有其奥,而道则生天生地;人卒虽众,皆有其奥,而人则相造乎道,此道所以为万物之奥也。春气发而百草生,万物之化作也,道则由天之人,与之出而不辞。正得秋而万宝成,万物之敛藏也,道则由人之天,与之入而不拒。以至雷以动之而出乎震,艮以止之而成乎艮,坤以藏之而养焉,乾以君之而覆焉,刚柔相摩,生出六子而成变化,八卦相荡,运行日月而为寒暑,品物由是以流形,百昌由是以出入,若有机缄而不能自已。孰使之然哉?道实冒之尔。老氏於生畜长育成熟养覆皆归於道,盖合而言之也。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徽宗注曰:生则兆於动出,为则效於变化,长则见於统壹,道之降,而在德者尔。然生而不有其功,为而不恃其能,长而不睹其刻制之巧,非德之妙而小者,孰能与此?故曰是谓玄德。
疏义曰:庄子曰昭昭生於冥冥,则反隐而之显,故有兆於动出之意。《 易》 曰变化云为,为则作之而不止,故有效於变化之意。经曰圣人用之则为官长,长则以贵得民,故有见於统一之意。此三者,降於道而在德者尔。生者自生,化者自化,无爱利之心,此之谓生而不有其功。整万物而不为义,泽及万世而不为仁,无矜伐之行,此之谓为而不恃其能。覆载天地,刻雕众形,无刻制之巧,此之谓长而不睹其刻制之巧。非德之妙而小者,孰能与此?是谓玄德。以玄者妙而小故也。
天下有始章第五十二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徽宗注曰: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始与母皆道也。自其气之始则谓之始,自其生生则谓之母,有始则能生生矣。
疏义曰:先天地生者,道也。道常无名,故无名为天地之始。道降域中,天地为大,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故有名为万物之母。经曰能知古始,是谓道纪,又曰可以为天下母,则始之与母,皆道之称也。盖太初者,气之始,天下有始,自其气之始言之也。生生之谓易,以为天下母,自其生生者言之也。两者同出异名,同谓之道,则始母之言亦筌蹄尔。无始则入於不生,有始斯能生生矣。以为天下母者,在於有始而已o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徽宗注曰:道能母万物而字之,则物者其子也。通於道者兼物物,故得其母,以知其子。
疏义曰:经曰道生之,则道能母万物而字之矣。万物由道以出,则道者其母,而物者其子也。不明於道者,不可以物物;能通於道者,所以兼物物。诚能知道,则万物之理不待识而知,故得其母,能知其子。
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殁身不殆。
徽宗注曰: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穷物之理而不累於物,达道之徼而不失其妙,则利用出入,往来不穷,可以全生,可以尽年,而无危殆之患。
疏义曰:道不欲杂,杂则多,多则扰,故通於一而万事毕。然则道要不烦,闻见之多也,不如其约也。盖日闻所不闻,闻之多也,而所守在约,日见所不见,见之多也,而所守在卓,经所谓少则得,孟子所谓反说约是已。以是穷物之理,则疏观坐照而不累於物;以是达道之彻,则虽纷而封而不失其妙。所以能或出或入而用无不利,一往一来而其道不穷。泮涣尔游,优游尔休,而全生尽年之道得矣,宜无危殆之患。虽然寡闻则无约也,寡见则无卓也,故必先知其子,然后可以守其母。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徽宗注曰:兑以言悦,门以言出,物诱於外,则心悦於内。耳目鼻口,神明出焉。慎汝内,闭汝外,不以通物为乐,物无得而引之,则乐天而自得,孰弊弊然以物为事?
疏义曰:《兑》之彖曰:兑,说也。故兑以言悦。《语》曰:谁能出不由户?故门以言出。庄子言今之所谓得志者,轩冕之谓也,此物诱於外而心悦於内者也。孟子言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此耳目鼻。神明出焉者也。惟知夫和,豫通而不失於兑。有以慎汝内,覆却万方,陈乎前不得以入其含;有以闭汝外,则寂然不动,而不以通物为乐,不见可欲,物无得而引之。若然则乐天无忧,自得其得,孰能弊弊然以物为事,是之谓终身不动。
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徽宗注曰:妄见可说,与接为构,而从事於务,则与物相刃相摩,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
疏义曰:兑以言悦,闭其兑则物不得诱,开其兑则妄见可欲。物不得诱,则知慎汝内,闭汝外矣。妄见可欲,则以通物为乐,而物得以引之矣。若然者,相刃以与物敌,相靡以与物化,乌知乐天自得,而不以物为事哉?终身役役如此,将以功求成也,而不见其成功,则迷而不知复,困而不能返,失性甚矣,是之谓终身不救。
见小曰明,
徽宗注曰:小者,道之妙。见道之妙者,自知而已,故无不明。
疏义曰:复小而辨於物,则小者道之复於无为也。所谓见小,则见道之妙而已。见道之妙,自知故也。唯能自知,故无不知,经所谓自知者明是已。
守柔曰强,
微宗注曰:柔者,道之本。守道之本者,自胜而已,故无不胜。
疏义曰: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则柔者,道之本也。所谓守柔,则胜己之私而已。胜己之私,自胜故也。唯能自胜,故无不胜,《经》所谓自胜者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