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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疏义(宋江澂)
疏义曰:物堕於形气者,每为形气之所拘,以己所易怜,彼所难殊,不知大化密移,默运於冥冥之中,无为而常自然,役於造物之巧,无得而赘亏。《庄子·外篇》所以论夔蛇风目之相怜,而终之以月怜心,是皆有所拘而然也。盖足之行域於远近,力有所不至;目之视倪於细大,明有所不及。惟神则幽无形而深不测,其运无乎不在,速不疾而至不行,其用无乎不妙,适无方之传,而未始滞於形体者也。神之无方,至虚而已,以至虚而利用出入,宜其无适而不可者也,果非以无有入於无间之谓乎?《内篇》论养生主,而况以庖丁之解牛,盖万物以形相生,而神为之主,庖以调和为事,所以养人。地二生火,在人为神。丁,火之阴,神之相也。以神为用,故若庖丁之解牛。至於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歌行,则一心自照,天理皆得,批大却,导大窍,而毫芒不判,恢恢乎其於游刃铃有余地,莫不释然四解矣。虽然解牛之喻以无厚入有间,犹能迎刃而解,,况以无有入於无间,则六通四辟,明白洞达,了无纤翳之滞碍矣,自非天下之至虚、体尽无穷而道无朕者畴克尔。
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也。
徽宗注曰‘:柔之胜刚,无之摄有,道之妙用实寓于此。弃事则形不劳,遗生则精不亏,兹所以为有益。
疏义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为者,道之真体寂然不动是也。无不为者,道之妙用感而遂通是也。惟其无为而无不为,故以天下之至柔而胜刚,以天下之至无而摄有,道之妙用实寓於此。柔之胜刚,所谓积於柔者必刚也。无之摄有,所谓无动不生无而生有也。其妙用如此,又岂乐从事於务哉?运量酬醉,时出而应之,万变虽杂,而所以无为者,固自若也。无为则事奚足弃?生奚足遗?弃事则形不劳而全,遗生则精不亏而复。形全精复,与天为一,则其有益孰大於是?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矣。
徽宗注曰:不言之教,设之以神;无为之益,不亏其真。圣人以此抱朴而天下宾,无为而万物化,故及之者希。
疏义曰:言有当愆,孰若不言之教?妙通心术而设之以神,《易》所谓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者, 此也。为有成亏,孰若无为之益?得於自然而不亏其真,庄子所谓无益损乎其真者,此也。盖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则知不言之教固神矣。天地以无为而清宁,则知无为之益固真矣。圣人以天地为宗,故以此抱朴而天下宾,无为而万物化。朴者,道之全体,惟道能总摄群有,所谓守小朴而物自宾也。无为者,道之自然,惟道能干旋化枢,所谓我无为而民自化也。然则不言之教,无为之益,非体无尽道者不能知此。圣人者道之极,故天下希及之。
名与身章第四十四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
徽宗注曰:两臂重於天下,则名与身孰亲?生者岂特隋珠之重哉,则身与货孰多?至愿在我,名非所亲也;至富在我,货非所多也。惟不知亲疏多寡之辨,而残生损性,以身为徇,若伯夷死名于首阳之下,盗坏死利于东陵之上,岂不惑哉。达生之情,而不务生之所无以为,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也。
疏义曰:务内观者取足於身,诚其身者真乐内融,则一身之中,众美咸具,何往而不自适。世之昧者,不能定乎内外之分,辨乎真伪之归,乃矜搅外务,见得忘形,汲汲於名,以危其身,殊不知两臂重於天下,身亦重於两臂,名与身孰亲?孳孳为利,以害其生,殊不知生固重於隋侯之珠,利固轻於千仞之雀,身与货孰多?惟不介意於傥来而以守身为本,然后能自适其性分,以道为重矣。列御寇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未闻其干於名。颜回乐箪瓢陋巷,人不堪其忧,未闻其累於货。所重者,道而已。是以至愿名誉并焉,至富国财并焉。至愿在我,则不急於人知,名非所亲也。至富在我,则万物皆备,货非所多也。於此而不能明亲疏多寡之辨,其为智亦疏矣。故有见生於可欲,乃残生伤性,以身为徇而忘其真,如伯夷见名之可欲,饿于首阳之下是也,盗跖见利之可欲,暴于束陵之上是也,此皆昧於至理,惑而不能解也。惟达生之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生之所无以为者,非生之所待而生也,此有道者所以能保身全生而异於世俗者欤?
得与亡孰病?
徽宗注曰:烈士徇名,食夫徇利,其所得者,名与货,而其亡也,乃无名之朴,不赞之躯,病孰甚焉?
疏义曰:求诸性分之内者,有益於得;求诸性分之外者,无益於得。有益於得,则其得也裕然而有余;无益於得,则其得也歉然常不足。夫惟不足,故烈士徇名,则累於名高而不知名公器也,不可多取。黄夫徇利,则累於利厚而不知货恶其弃於地也,不必为己。盖万物之理相为消长,有得则亡或继之,故诸所病。然其得之也,是岂真得之哉?名与货皆傥来之寄耳,寄之其来不可图,其去不可止。而其亡也,乃至於损德塞性,苦身疾作,丧无名之朴而失其至真,忘不赀之躯而舍其至贵,则其病大矣。
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徽宗注曰:无慕於外,则啬而不费。无累於物,则守而不失。取予之相权,积散之相代,其至可必,若循环然,岂可长久。
疏义曰:重内而不重外,然后能无慕於外;见性而不见物,然后能无累於物。不生外慕,则无多欲之逐,故啬而不费,非至於甚爱必大费者也。不为物累,则无食积之忧,故守而不失,非至於多藏必厚亡者也。虽然利之在天下,民咸用之,无所不通,有取斯有予,其出入常相权,有积斯有散,其盈虚常相代,乃必至之理。势若循环之不能自已,又乌可恃为长久而认为己有哉?虽执之使留,且自冥冥中去矣,惜夫世俗莫之悟。经曰: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知足不辱,
徽宗注曰:处乎不淫之度,何辱之有?
疏义曰:一性之真,万善充足,道之尊,德之贵,莫之爵而常自然。不假势物而无所歉,则亦处乎不淫之度而已。盖不淫之度者,不皦不昧,适与之当而不过也。以此安其性命之情,则真君高世,良贵在我J 所以为义荣者,物无以尚之,又何辱之有哉?
知止不殆,
徽宗注曰:游乎万物之所终始,故无危殆之患。
疏义曰:域於流动之机者,一息不停。固有默使之者,若有机缄而不得已,其运转而不能自止。虽行之於无止,而不知有真止者。存势物之徒,不能徐观一性,镒渊静不迁之宗,乃与物为偶,相刃相靡,其行尽如驰而莫之能止,且将菁然痕役而不知其所归,岂不危其身耶?真人则不然,超然独立乎形器之上,与造物者进,与无终始者为友,盖将造乎不形而止乎无所化,故能游乎万物之所终始,虚静之中默与道会,其天守全,其神无却,物无自入而莫之能伤,又何危殆之患哉?老氏於道常无名亦曰知止所以不殆,盖非通乎物之所造者,不能与此。
可以长久。
徽宗注曰:物有聚散,性无古今,世之人以物易性,故好名而徇利,名辱而身危。圣人尽性而足,天下至大也,而不以害其生,故可以长久而与天地并。
疏义曰:即理以观物,则无常之分,有积有做。即妙以观性,则真常湛专,无古无今。以性逐物则性与物俱驰,以性辨物则物无自而入。世之人昧於至理,驰其形性,港之万物,以易所固有,於是好名者困於志,徇利者忘其真,至於名辱而罔觉,身危而莫顾,交战於利害之域,何可长也。圣人尽性而足,故能贵爱其身,不以害其生,三万岁而一成纯,与天地相为长久。
大成若缺章第四十五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徽宗注曰:域中有四大,道居一焉。体道之全,故可洛於大。无成与亏,是谓大成。不有其成,故若缺。知化合变,而不以故自持,故其用不弊。此孔子所以集大成而为圣之时。
疏义曰:道未始有封,强为之名曰大。既谓之大,则未离方体,寓於域中,而居四大之一焉。盖道覆载万物者也,天无不覆,地无不载,圣人位乎两问,体道之全以配天地,故皆名於大。则其由是道以出应天下,天造地设,发越显着,以彰制作之妙,其成也可谓大矣。然而道无成亏,乌至而倪小大?世之人徒知圣人以道之绪余土直致天下之大利,成天下之大顺,丰功茂烈,巍乎其成,而不知道之妙用,本於精神心术之微。果且有成与亏乎哉?果且无成与亏乎哉?惟其无成与亏,所以谓之大成。夫万物之理,成极而坏,功成者环,名成者亏,能不有其成,然后成矣而不坏。是以神人无功,非无功也,功成不居;圣人无名,非无名也,名成不恃。故能去功与名,还与众人,所以谓之若缺。大成若缺,非特不自有其成而已,又见其知化合变,而不以故自持。《易》曰: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神无方,无方则化而栽之以尽其变,变而通之以尽其利,又岂胶於故常,而不能利用出入者哉?宜乎其用不弊也。孔子集清和任之大成,所以为圣之时,得此故也。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之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三圣之制行,玉振之谓也。执一不变,能成其终而已。至於金声而玉振,则知化合变,所以能成始而成终也,故曰大哉孔子。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
徽宗注曰:充塞无外,赡足万有,大盈也。虚以应物,冲而用之,故施之不竭,其用不穷,良贾深藏若虚,盛德容貌若愚。
疏义曰:道之真体,包裹六极,廓然而无所不存。道之妙用,周流六虚,广乎其无所不被。圣人得道之浑全以出应天下,充塞无外,覆祷万物而莫见其吵,赡足万有,鼓舞群众,而求者与之,则其用之所以妙有,不可得而知,其为盈也,岂不优优大哉。然而酬醉之用常本於渊静之宗,盈而不能虚,则无以应物。惟以道之虚应彼群实,然后能冲而用之渊泉而时出之矣。是以注焉不满,资焉不匮,施之不竭,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其用不穷,故谓之大盈若冲。虽然有积也,故不足。无藏也,故有余。至人无积,亦虚而已,故保此道者不欲盈。良贾深藏若虚,盛德容貌若愚,宜老子以是言告孔子也。夫有若无,实若虚,学者之能事,良贾之深藏,亦若是也。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圣人之虚己、君子之容貌在是焉。即此以观,则大盈若冲可以类推矣。
大直若屈,
徽宗注曰:顺物之变,而委蛇曲折,不求其肆,故若屈。
疏义曰:圣人虚己以游世,泛应曲当,无往而不直者,以顺物之变故也。是以委蛇而不伤其全,曲折而不失其正,从其强粱,随其曲转,未尝崖异以自处焉。是虽委蛇曲折,与之宛转,所以为大直者,有不可得而控者矣。谓之不求其肆者,此也,岂非若屈之意欤?庄子於《人间世》言:内直者与天为徒,外曲者与人为徒。盖人间世者,出而应乎人也。内既徒於人,不可以径庭,宜其外曲焉,则大直若屈可知矣。
大巧若拙,
徽宗注曰:赋物之形,而圆方曲直,不睹其妙,故若拙。
疏义曰:圣人至无,以供其求,善贷且成而其巧妙者,亦犹造化赋物之形者也。是以圆方而不离於规矩,曲直而不违其绳墨,形体自着,藻色自彰,若有真宰而不得其朕焉。是虽方圆曲直,各尽其妙,所以为大巧者,有不可得而测识者矣。谓之莫睹其妙者此也,岂非若拙之谓欤?庄子於《大宗师》 言:履载天地,刻雕众形而不为巧。盖大宗师者,万物之所宗也。万物既宗,则生而不有,宜其不为巧,则大巧若拙可知矣。
大辩若讷。
徽宗注曰:不言之辫,是谓大辫,惠施多方,其办小矣。
疏义曰:至言去言,得於忘言,然后为言之至。所责千不言之辫者,其至言去言之谓欤?庄子曰:大辫不一唁言。夫惟不言,是谓大辫。圣人不以善办为能,深造默识,至理所存,不官而喻,无俟於容声,故若饷。彼惠施之多方,特辨者之囿也,支离曼衍而不得其要,曾何足以语极,饮其道舛而一不合,驳而不纯,自谓辫且博,不几於一蚊一虻之劳,则其辫亦以小矣,孰知不官之办?
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徽宗注曰:阳动而躁,枚胜寒。阴止而静,故胜热。二者毗乎阴阳而不适乎中,方且为物汨,方且与动争,乌能正天下? 惟无胜寒之躁,胜热之静,则不杂而清,抱神而静,天下将自正。
疏义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受天地之中,禀冲和之气。一动而躁,则发於阳,而其热焦火,故胜寒。一止而静,则息於阴,而其寒凝冰,故胜热。二者既有阴阳之患,则喜毗於阳,怒毗於阴,而不适厌中,非所谓发而皆中节也。若然则方且为物汨,沦胥於波荡之域,方且与动争,交战於利害之涂,阴阳为之寇,宜其不能正天下也。惟无胜寒之躁,使之阳而不散,无胜热之静,使之阴而不密,然后能清静为天下正。盖不杂而清,斯为请之至,若所谓嘐乎其清者是也。抱神以静,斯为静之至,若所谓寂然不动者是也。必静必清,则表正而影必端,天下不期正而官正矣。老氏於道常无为亦曰: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谓之无为,则澹然而已。求其胜寒之躁,胜热之静,盖无有也。
天下有道章第四十六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
徽宗注曰:以道治天下者,民各乐其业而无所争,粪其田畴而已。
疏义曰:在天下以道,故天下不淫其性;宥天下以道,故天下不迁其德。天下不淫其性,不迁其德,则耕而食,识而衣,含哺而嬉,鼓腹而游,民各乐其业,而无夸跋外慕之争矣。方且力本务农,服勤南亩,粪其田畴而已,虽有追风逐电之骥足,亦将却之而不用也,惟天下有道能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