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取善集

  不可胜图。故圣人蚤从事焉。
  疏曰:作,起也。此迭上文原祸难之所起。难事必起於易,欲令於易而图之。大事必起於细,欲令於细而去之。其类寔繁,不可具举。故以天下总之尔。
  杜光庭曰:防祸於未兆,绝患於未萌,慎之至也。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御注:为之於小,故能成其大。乱已成而后治之,不亦晚乎。
  唐明皇曰:前明几人常为难大之事,故令图而去之。此明圣人不为难大之事,故能成其尊大。
  夫轻诺,必寡信。
  成玄英曰:此起喻也。诺,然许也。寡,少也。夫轻易许诺於人者,必少有信实也。
  杜光庭曰:解杨无贰命,仲由无宿诺,古人美之。《记》曰;与其有诺责,宁有己怨。多易,必多难。
  唐明皇曰:轻诺许人,必寡於信。动作多易,后必多难。
  成玄英曰:此答喻也。夫轻易为罪,必招重大之殃。
  罗什曰:轻而不修,报之必重也。
  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
  御注:祸固多藏於微,而发於人之所忽。圣人之应世,常慎微而不忽,故初无轻易之行,而终绝难图之患。凡一体无故也。
  王弼曰:以圣人之才,犹尚难於细易。况非圣人之才,而欲忽於此乎。故曰:犹难之也,惟其难於细易,故终无难大之事。
  刘仁会曰:虑而后动,终无悔吝。圣人犹尔,况非圣乎。
  此章上三事体道也。故报怨以德,是图为於易细之时,终无难大之事。非体道,圣人孰能如是。
  其安易持章第六十四
  其安易持,
  杜光庭曰:夫生性安静,嗜欲未萌,就而守之,执持为易。
  其未兆易谋。
  唐明皇曰,:言人正性安静之时,将欲执持,令不散乱次。虽欲起心,尚未有形兆谋度绝之,使令不起,并甚易尔。
  王元泽曰:戒在事物之先。
  其脆易破,其微易散。
  唐明皇曰:欲心初染,尚自危脆,能绝之者,脆则易破。祸患初起,形兆尚微,将欲防之,微则易散尔。
  吕吉甫曰:其脆易破,则不可使至於坚。其微易散,则不可使至於着。物皆然心为甚,通诸其心,则天下国家无难矣。
  王元泽曰:救於已然之始,所谓治之於未乱也。
  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乱。
  严遵曰:未疾之人,易为医也。未危之国,易为谋也。萌芽之患,易事也。小弱之祸,易忧也。何以效之,曰任车未亏,童子行之。及其倾覆也,颠高堕谷,千人不能安。卯之未剖也,一指摩之。及其为飞鸿也,奋翼凌云,罾缴不能连。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层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御注:有形之类,大必滋於小,高必基於下,远又自於近。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必巨。圣人见端而思,未睹指而知归,故不为福先,不为祸始,踌躇以兴事,以每成功。
  唐明皇曰:此言息生於微,而成於着。喻如合抱之木,始生如毫毛之末,此明自性而生也。九层之台,起於一赞之土,此明积习而成也。千里之远行,始於举足之下,此明远行不止也。则天下之事,诚以细微为始,而人多忽之,遂成患本。故举三喻以证上文。
  杜光庭曰:人之所以不防息,国之所以不慎微,祸形而务除,乱成而务理,此皆失之远矣。毫毛至於合抱,自小而成大也。累土成於层台,自下而为高也。千里始於举足,自近而及远也。世之人,但见合抱之木,层台之高,千里之远,方欲以执柯以伐之,聚锸以坏之,驰骛以追之。劳亦云甚,祸不可救。亦犹倚市门而长啸,终乱晋朝。萌沙鹿以贻祆,几倾汉室。默识远鉴,所宜留神。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唐明皇曰:为谓营为也。执谓执着也。言人不能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乱,而更有所营为於性分之外,执着於尘境之中,故必祸败而失亡也。
  吕吉甫曰:为之於未有,则是不为为之也。治之於未乱,则是不治治之也。已有而为之,欲成而反败之。已乱而治之,则执之欲固而反失之也。
  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
  御注:圣人不从事於务,故无败。不以故自持,故无失。胜者规度而固守之,去道愈远矣。能无败失乎。
  吕吉甫曰:是以圣人为之於未有,则我因无为也,故无败。治之於未乱,则我固无执也,故无失。
  民之从事,常於几成而败之。
  御注:中道而止,半涂而废,始动而终怠者,凡民之情,盖莫不然,故事常几成而至於败。
  吕吉甫曰:民之从事,常在既有之后,故至於几成而败之,以不知其本故也。
  凡民从事,至於几成而败者,以不慎厥终也。《书》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御注: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始惟一,时乃日新。施之於事,何为而不成。
  唐明皇曰:慎其终末,常如始从善之心,则必无祸败之事。
  吕吉甫曰:使知大生於小,高起於下,远始於近,慎终如始,岂有败事哉。
  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
  御注:欲利者以物易己,务学者以博溺心。夫岂足以造乎无为。圣人不以利累形,欲在於不欲,人我之养,毕足而止,故不贵难得之货。不以人灭天,学在於不学,缉熙於光明而已,故以复众人之所过。道之不明也,贤者过之,况众人乎。复其过而反之性,此绝学者所以无忧而乐。
  陆佃曰:损金於山,投珠於渊,弃极真之宝,绝穷巧之仗,夫是之谓欲不欲,忘其仁义,遗其礼乐,弃已陈之糟粕,投既腐之土梗,夫是之谓学不学。
  王元泽曰:不欲之欲,非无欲也,欲在於不欲尔,故不贵难得之货而已。民饱食暖衣,性所不免,欲此而已,不为有欲,而离性之后,更贵难得之货,此乃愚民迷妄,失本已远故也。故圣人欲不欲,以救其迷,而反之性。不学之学,非无学也,所学在於不学尔,以复众人之所过故也。众人逐末多事,圣人以不学之学据其过,而反之道。
  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卢裕曰:辅,佐也。人生而静,物之性也,以无欲无学,辅佐万物之自然,使各遂其性,而不敢为。
  杜光庭曰:俗学曼衍,难复於无为。多欲纷纶,必迷於正性。圣人令学不学以敦素,欲不欲以恬愉,渐窥正道之光,用辅自然之性,不贪难得之货,不务过分之能,自败而反成慎终,其若始察微防害,复於易持之安,国所以晏宁,身所以贞固,然后可拟古之善为道尔。
  陆佃曰:欲不欲,至於无欲。学不学,至於无学。则可以佑神而相天。故曰: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佑神者,以己之神佑万物之神。相天者,以己之天相万物之天。
  鸟兽固有群矣,草木固有立矣,自生自化,自形自色,万物既已自然,圣人於此辅之,夫何为哉,非乱其经也,非逆其情也,因其有生辅之以全其生,因其有形辅之以全其形。有虞之命官,以上下草木鸟兽,有夏之懋德,鸟兽鱼鳌咸若。此章言圣人图难於其易。故持於安静之时,所谓为之於未有。制於脆微之际,所谓治之於未乱。举三事以为喻。欲早良图,以杜后艰,无为而无败,无执而无失,始终皆慎,岂有败事乎。圣人不欲以静,绝学无忧,辅物自然之性,以体无为之道,然后复易持之安,终无难图之患矣。
  古之善为道章第六十五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
  御注: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古之善为道者,使由之而已。反其常然道可载,而与之俱无所施智巧焉。故曰:愚三代而下,释夫恬惔无为,而悦夫咛哼之意,屈折礼乐,以正天下之形,吁俞仁义,以慰天下之心,将以明民。名曰治之,而乱孰甚焉。
  王弼曰:明谓多见巧诈,散其朴也。愚谓无知守真,顺自然也。
  温公曰:去华务实,还淳反朴。
  曹道冲曰:民智则生奸,民愚则反朴。
  明者明民以其智也,非以明民,所谓不以智治国也。愚者智之反也,将以愚之,使民去智反朴,忘是非,绝美恶,同乎无知无欲矣。
  民之难治,以其智多。
  舒王曰:夫圣智者,国家之利器也。言古之善为道者,不以圣智示人,欲使人无知无欲而愚之也。故庄子曰:上诚好智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夫弓弩毕弋机变之智多,则乌乱於上。钧饵罔罟历芍之智多,则鱼乱於水矣。削格罗落置众之智多,则兽乱於泽矣。智许渐毒颌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则俗惑於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於好智。
  愚则无知,智则多诈,民多智诈,巧伪滋生,所以难治。
  故以智治国,国之贼;
  卢裕曰:拾道任智,大伪生焉。伪生於下,智出於上,上下相蒙,为害大矣。
  唐明皇曰:以,用也。贼,害也。人君任用多智之臣,使令理国,智多必作法,法出则奸生,令下则诈起,国家所以滋昏,而为国之贼也。曹参守法而汉以之安,商君变法而秦以之弊,故上《经》云:智慧出,有大伪是也。
  苏子由曰:吾以智御人,人亦以智应之,而上下交相贼矣。
  不以智治国,国之福。
  唐明皇曰:若不用巧智之臣,但取淳德之士,使偃息蕃魏,弄丸解难,自然智诈曰薄,淳朴日兴,人和则年丰,故国之福也。
  刘仲平曰;不以智治国者,开天者也。以智治国者,开人者也。开天则顺,顺则行其所无事,其政所以不严而治。开人则凿,凿则失於太察,其民所以不淳而缺。故曰: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新说》曰:尧、舜之智在於不褊物,禹之智在於行其所无事。不徧物则不察物以为明,行所无事则不凿物以为利,则可谓善用智者也。若夫老子所谓不以智治国者,则在於存之,然后民利百倍。
  知此两者,亦楷式。
  河上公曰:两者谓智与不智也。常能知智者,为贼。不智者,为福。是治身治国之法式。
  唐明皇曰:任智诈则害於人,任纯德则福於国,人君知此两者,委任纯德之臣,是以为君楷模法式。
  吕吉甫曰:知此两者,非特施之於治国而已,而於身亦楷式而未尝违也。
  常知楷式,是谓玄德。
  河上公曰:玄,天也。能知治身治国之法式,是谓与天同德也。
  唐明皇曰:玄,深也,妙也。人君常知所委任,是谓深远玄妙至德也。
  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
  御注:玄者天之色,常知楷式而不用其智,则与天合德,深不可测,远不可穷,独立于万物之上,物无得而耦之者,故曰:与物反矣。
  刘仁会曰:玄德难测,故曰深。无往不备,故曰远。弃智任愚,故曰:与物反也。
  玄升而入小,而与物辨,故与物反矣。
  然后乃至大顺。
  御注:顺者,天之理。乃至大顺者,边去智与故,循天之理而已。庄子曰:与天地为合,其合缙缙,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惟若愚若昏,所以去智。
  顾欢曰:虽於俗为反,而於道为顺。此章言密用其道,使民由之而不知,无巧诈之智,还朴素之纯,能知此以为法,是深远玄妙之德,去智而循天之理矣。
  道德真经取善集眷之十竟
  道德真经取善集卷之十一
  宋饶阳居士李霖集
  江海为百谷王章第六十六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
  顾欢曰:江海处下,故百谷宗之。王者居谦。则万物归之。
  故能为百谷王。
  唐明皇曰:言江海所以能令百川朝宗而为王者,以其善居下流之所致也。故《易》云:地道变盈而流谦。此举喻也。故地道用谦,则百川委输而归往。圣人用谦,则庶民子来而不厌尔。
  直以卑下,故能为百谷王。王者,归往之义。能下,下则民归之如水之就下。
  是以圣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后之。是以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害。
  河上公曰:欲在人之上,法江海处谦虚。欲在人之前,先人而后己也。圣人在民上为王,不以尊贵虐下,故民戴仰而不以为重。圣人在民前,不以光明蔽后,民亲之若父母,无有欲害之心也。
  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
  吕吉甫曰:圣人之有天下也,以言其位,则固歌上人也。然以孤、寡、不谷为称,而受国之垢与不祥,则以其言下之也。以言其序,则固欲先人也,然迫而后动,感而后应,不.得已而后起,则以其身后之也。夫唯以其言下之,则处上而人之不重,不重则以戴之为轻矣。以其身后之,则处前而人不害,不害则以从之为利矣。不重不害,此天下乐推而不厌也。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罗什曰:心形既空,孰能与无物者争。
  吕吉甫曰:夫以其言下之,以其身后之,则不争者也。乐推而不厌,则天下莫能与之争也。非体玄德者,其能若是乎。故曰: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此章以谦下为主。江海善下,故为百谷王。圣人言下身后,故天下乐推而不厌。夫孰能与谦下者争哉。
  天下皆谓章第六十七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
  杜弼曰:肖,似也。不与物同,故曰不肖。
  夫唯大,故似不肖。
  苏子由曰:夫道旷然无形,颓然无名,充遍万物,而与物无一相似,此其所以为大也。若似於物,则亦一物矣,而何足大哉。
  若肖,久矣其细也夫。
  御注:肖物者小,为物所肖者大。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故似不肖若肖,则道外有物,岂得为大乎。
  王弼曰:久矣其细,犹曰其细久矣。肖则失其所以为大矣。故曰:若肖,久矣其细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