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典君德部

诗思齐之三章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 臣按此诗言文王之在宫中则雍雍然而和在宗 庙则肃肃然而敬从容中道如此然持守之功未 尝斯须废也故其所处虽非显明之地常若天地 神明之在其上也父母师保之在其前也虽未尝 有厌倦之心而严于自保常恐燕安怠惰之私萌 于中邪僻嫚易之气设于体也斯其所以为纯亦 不已与抑之五章曰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不遐有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臣按此卫武公自警之诗也人之常情祗敬于群 居者易兢畏于独处者难况人君之尊临朝廷之 上接对士大夫俨如朋友则和柔颜色防远过失 虽庸君犹或知勉至于宫庭屋漏之中无法家拂 士之在侧有近习□御之旁环而能凛然自持不 愧屋漏者虽明主犹或难之故武公自谓毋曰此 非显明之地而莫予见也当知鬼神之妙无物不 体其至于是有不可得而度者况可有厌斁之意 乎子思作中庸推明其说曰夫微之显诚之不可 揜也呜呼武公其圣贤之徒与中庸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不所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臣按朱熹之说道者日用事物当然之理皆性之 德而具于心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所以不可须臾 离也若其可离则为外物而非道矣是以君子之 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 本然而不使离于须臾之顷也隐暗处也微细事 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幽暗之中 细微之事迹虽未形而几则巳动人虽不知而己 独知之则是天下之事无有着见明显而过于此 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惧而于此尢不敢忽焉所以 遏人欲于将萌而不使滋长于隐微之中以至离 道之远也臣观自昔诸儒之释此章者皆以戒谨 恐惧与慎独云者通为一事至熹乃析而二之盖 以为不睹不闻者我之所不睹不闻也独者人之 所不睹不闻也其义不容不二又以见平常之时 要切之处无所不用其谨则天理存而人欲泯是 乃所谓致中和之功也圣明之主熟玩而深体之 则天地位万物育其源实自此出可不勉哉诗曰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乎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 臣按此亦前章慎独之意故引诗以明虽潜深隐 伏之地而其昭著章灼有不可揜者故君子内省 不疚而无愧于心盖人心至灵毫发之微少有自 欺必有不能慊于中者此所谓疚也此所谓恶也 惟夫处幽如显视独如众反之于己无所疚恶焉 此君子之所以大过人而人之所不能及也又引 诗谓处室之时当无愧于屋漏故君子静而常敬 嘿而常信不待动作语言而后见也存养之功至 此非盛德其孰能之乎乐记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中心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 臣按古之君子以礼乐为治身心之本故斯须不 可去之致者极其至之谓也乐之音和平中正故 致此以治心则易直子谅油然而生自不能已生 则乐善端之萌自然悦豫也乐则安乐之然后安 也安则久安之然后能久也久则天浑然天成无 所作为也天则神变化无方不可度思也天虽何 言人自信之以其不忒也神虽不怒人自畏之以 其不测也生乐久安犹孟子所谓善信美大也至 于天且神则大而化之矣礼以恭俭退逊为本而 有节文度数之详故致此以治身则自然庄敬庄 敬则自然严威夫礼乐一也然以礼治身至于严 威而止不若乐之治心能至于天且神何也盖天 者自然之谓治身而至于严威则亦自然矣其效 未尝不同也但乐之于人能变化其气质消融其 查滓故礼以顺之于外而乐以和之于中此表里 交养之功而养于中者实为之主故圣门之教立 之以礼而成则以乐记礼者推明其效亦若是其 至也于是又言身心无主则邪慝易乘中心斯须 而不和乐则鄙诈入之外貌斯须而不庄敬则嫚 易入之善恶之相为消长如水火然此盛则彼衰 也鄙诈易嫚皆非本有而谓之心者和乐不存则 鄙诈入而为之主庄敬不立则易嫚入而为之主 夫既为主于内非心而何犹污泥非水也挠而浊 之是亦水矣此礼乐之所以不可斯须去身也君子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嫚邪僻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 臣按君子之所以自养者无它内外交致其功而 已故奸声乱色不留聪明者所以养其外也淫乐 慝礼不接心术者所以养其内也外无声色之诱 则内亦正矣内无淫慝之惑则外亦正矣惰嫚之 气自内出者也邪僻之气自外入者也二者不得 设于身体如是则外而耳目鼻口四肢百体内而 心知皆由顺正以行其义自养之功毕矣斯谊也 夫人之所当知而于人主为尤切惟圣明留意焉 则颜子四勿之功可以庶几也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蘗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复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以为未尝有才焉是岂人之情也哉故曰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臣按孟子之言以旦昼为主而朱熹推衍其义谓 当无时而不用力则旦也昼也夜也皆兢业自持 之时其功益精密矣臣不尝为夜气之箴有曰 盍观夫冬之为气乎木归其根蛰坯其封凝然寂 然不见兆朕而造化发育之妙实胚胎乎其中盖 阖者辟之基贞者元之本而艮所以为物之始终 夫一昼一夜三百六旬之积故冬为四时之夜而 夜乃一日之冬天壤之间群物俱□窈乎如未判 之鸿蒙维人之身向晦宴息亦当以造物而为宗 必斋其心必肃其躬不敢弛然自放于□第之上 使慢易非僻得以贼吾之衷虽终日干干靡容一 息之间断而□冥易忽之际尤当致戒谨之功盖 安其身所以为朝听昼访之地而夜气深厚则仁 义之心亦浩乎其不穷本既立矣而又致察于事 物周旋之顷敬义夹持静动交养则人欲无隙之 可入天理皦乎其昭融臣谓物欲之害夜为最甚 故其说以夜为本若异于孟子朱熹者然亦未尝 不互相发也愚者一得惟圣明择焉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臣按仁者心之德也而孟子直以为人心者盖有 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则非人矣孔门之言仁 多矣皆指其用功处而言此则径举全体使人知 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视之也义者人所当 行之路跬步而不由乎此则陷于邪僻之径矣世 之人乃有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者正 犹病风丧心之人猖狂妄行而不知反也岂不可 哀也哉鸡犬至轻也放则知求之人心至重也放 而不知求借至轻而喻至重所以使人知警也然 则人心之放何也欲汨之则放利诱之则放心既 放则其行必差故孟子始以人心人路并言而终 独谆谆于放心之知求能求放心则中有主而行 不失矣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自 天子以至庶人其道皆然而人君以一心而受众 攻尤易以放然则其可以不知求乎求之匪它以 敬自持而一念不敢肆而已心本非外纵之则放 求之则存犹反复手也心存则仁存仁存则动无 非理即所谓由义路也圣学之要孰先乎此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奕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奕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 臣按孟子之告齐王也可谓至矣盖人主之心养 之以理义则明蔽之以物欲则昏犹草木然燠之 以阳则生寒之以阴则悴正人贤士进见之时常 少理义溉灌之益其能几何退而以邪说进者至 矣犹燠之日寡而寒之日多虽有萌芽旋复摧折 其如之何哉又以弈比之弈虽小技非专心致志 则不能精学者有工拙由一与不一而已故程颐 为讲官尝言于上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 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熏 陶德性呜呼人主欲以理义养其心必如颐之言 而后可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 臣按养心谓涵育其心也存谓不失其本心也多 欲则戕伐其心矣乌乎养以欲戕伐则丧失其心 矣乌乎存昔汉武帝谓群臣曰吾欲云云汲黯曰 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夫尧舜无欲者也武帝好声色好征伐好刑名好 财利好神仙多欲者也多欲则邪念纷纭本心流 荡而欲效尧舜而施仁义得乎周敦颐曰圣可学 乎曰可有要乎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 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 公溥庶矣乎然则有志于学圣人者必由寡欲充 之以至于无欲而后可若夫多欲而不知所以克 之方将与汉武同科而欲远冀尧舜非臣之所敢 知也惟圣主致思焉  谨言行
易大传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远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臣按孔子因中孚鸣鹤之爻而发明感应之理谓 人君虽处宫庭而其言不可以不谨盖鹤鸣子和 由气之相感上倡下应亦理之自然故言之善否 出于一室之间而人之从违见于千里之外一言 之出则为号令而百姓被之一行之着则为仪表 而四方见之身之有言行犹户有枢弩有机启闭 张弛由此而出言行之发荣辱随之其取喻也明 矣犹惧人之易忽也则又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 天地也盖天地之大不可测识然一言一行之善 感格之效捷于影响其可不谨乎或谓居室出言 人谁闻之千里之外何由应之吁骊姬夜半之泣 书之国语飞燕愤恚之辞笔之班书明皇妃子比 翼连理之誓见之诗歌皆深宫无人私语密约无 不暴白于天下后世者此所以为微之显诚之不 可揜与为人主者其深戒之抑之五章曰慎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六章曰无易由言无曰苟矣莫扪朕舌言不可逝矣 臣按此卫武公自警之诗曰尔者皆自斥之辞话 言之谨威仪之敬皆人主修身之至要柔者欲其 顺而非巧言以为柔也嘉者欲其善而非令色以 为嘉也白圭至宝苟有玷缺尚可磨而平之斯言 之出一有玷缺则不可复为矣言之不可不谨也 如是故又曰无易由言欲其不轻易也无曰苟矣 欲其不苟且也言出于口谁能持吾之舌者既形 之言则不可追之于往此武公所以严于自饬也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称之又尝告其门人曰驷不 及舌呜呼可不戒与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臣按言欲其谨于出故曰讷行欲其勇于为故曰 敏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臣按行先于言则其言有实未行先言则其言难 践故圣人戒之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臣按言欲其不浮于行而行欲其有余于言此虽 戒学者之辞然自人君言之则汉之文帝退然渊 默而宽仁恭俭之德为三代以后贤主之最行胜 其言也武帝雄辨骏发见于制诏者昭然可观然 以多欲之故卒不能施仁义是言浮于行也后之 人主宜知所法戒云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臣按忠信合而言之即诚也笃敬者诚于敬也盖 地无远近同此一理未有诚敬而人不心服者也 未有不诚不敬而能使人心服者也故言之与行 必诚必敬无一念之舍无一息之违立则见其参 列于前在车则见其依倚于衡涵养操存之熟心 与理一故其形见如此若是将何往而不行子张 欲行之天下而孔子教以反之一身是虽为学者 言然人君之道亦不外乎此古昔帝王能使四夷 咸宾者其诚敬有以感之也圣人之言上下俱通 大抵若此岂独学者所宜书绅佩服之哉玉藻天子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
 臣按古道建官皆所以约饬人君之身使之心正 意诚而无言动之失也故一动则左史书之一言 则右史书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其来尚矣今郎 舍人之设乃其遗制又许直前论奏以正救于未 形之先制虽不尽古而意犹古也必择其人以举 厥职使于人主言动无不得书则庶乎其有儆矣表记子曰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则民慎于言而慎于行 臣按道人以言者谓以言辞命令开导而诱掖之 也然言可以导人之善而不能禁人之不善其必 以行乎盖天下之理有诸己而后可责诸人无诸 己而后可以非诸人己无不善之行虽不禁人人 自从之己有不善之行虽欲禁人人必违之故空 言不可以禁人惟实行乃足以禁人也夫言出于 口至易也然不虑其所终则一言之过贻患将不 胜救行出于身亦至易也然不稽其所敝则一行 之差流祸或至于无穷不善者固不足言善矣而 宪之不深稽之不远未有不反而为不善者也老 庄非善言乎其终为浮虚之害夷齐非善行乎其 弊有隘不恭之失况尊居人上言行所关安危自 出故必谨之审之而不敢苟则民亦从其化而不 苟于言行矣虑终稽敝之言尤人主所宜知故录 焉汉董仲舒告武帝曰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着 臣按为善之道未有不自细微始其不善亦未有 不自细微积故舜禹君臣一则曰几二则曰几后 世人主或昧乎此事以滔天之祸或滥觞于片言 累世之患或推轮于跬步可不戒哉  正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