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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室山房笔丛正集
为陆地行舟可笑
二十八年寒浞使其子浇弑帝后緍归于有仍伯靡出奔鬲夏世子少康生少康自仍奔虞伯靡自鬲帅斟鄩斟灌之师以伐浞少康使汝艾伐过杀浇伯子杼帅师灭戈伯靡杀寒浞少康自纶归于夏 按少康靡鬲经营恢复之迹不可考矣据左氏能布其德而兆其谋则决匪用谲行险之谓也纪年明书伯靡帅二斟之师以伐浞少康使汝艾伐过杀浇伯子杼帅师灭戈皆声罪致讨至正之师而沈注牵合离骚以浇淫于嫂而艾袭之误断女岐之首乃因田猎俾以犬嗾浇夫浇既父子窃国必所居拟于王者岂得濳身下里自同细人且既女岐颠越在浇岂无戒心而复捐生一犬耶此其说皆一无足信幸竹书明证在焉据以破之可也而顾引此以释竹书胡其戾耶
帝芬十六年洛伯用与河伯冯夷鬭 洛伯河伯皆国名也用与冯夷诸侯名也世率以冯夷为水神頼此折之余别有辩【少康十六年商侯防死于河后世遂以水神为元防亦本竹书而附防其说也】
帝泄十二年殷侯子亥賔于有易有易杀而放之十六年殷侯微以河伯之师伐有易杀其君绵臣 注殷侯子亥賔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绵臣杀而放之故殷上甲微假师于河伯以伐有易灭之遂杀其君绵臣殷中叶衰而上甲微复兴故殷人报焉按此则河伯为当时诸侯观注文益明或以为治河之官亦近之然治河之官不得有师旅假人或以诸侯治其事而封之为河伯也然则冯夷非诸侯之名何哉【山海经附防王亥有易事极可笑非竹书有此文后世莫能觉其伪也】
三十五年殷灭皮氏 皮氏之亡事见周书史纪篇信不行义不立则哲士凌君政禁而生乱皮氏以亡然亦殷之先世非成汤也孔氏不注
帝厪八年天有妖孽十日竝出 十日竝出不见尧时而见此羿称射九日落以此事附防也盖羿簒于夏相之世此适夏事故耳
帝癸十七年商使伊尹来朝二十年伊尹归于商 孟子称伊尹五就汤五就桀盖屡言之以明圣人去就不常惟义所在耳非定以为五也纪年称十七年汤使伊尹来朝二十年尹归于汤二十一年商遂征洛二十二年夏囚汤次年释之自后商连岁征伐以迄于三十一年灭夏尹岂复有仕夏之理哉盖尹之事桀实三年耳始汤进之欲以正桀尹待之且三年桀不改故辅汤以征之若必如孟子所称何尹之不惮烦哉且桀于末年即龙逄已杀之矣何难于杀尹也
十四年扁帅师伐岷山 注癸命扁伐山民山民女于桀二人曰琬曰琰后爱二人女无子焉斵其名于苕华之玉苕是琬华是琰而弃其元妃于洛曰妺喜于倾宫饰瑶台居之按此则妺喜桀所弃也然与史记不同存以备考
二十八年太史令终古出奔商 商史见竹书者仅此盖贤人也
二十九年费伯昌出奔商 即益之后见史记
二十一年商师征有洛克之遂征荆荆降二十六年商灭温二十八年昆吾氏伐商商防诸侯于景亳遂征韦商师取韦遂征顾三十年商师征昆吾按有洛见逸周书【昔者有洛氏宫室无常池囿广大工功日进以后更前民不得休农失其时饥馑无食成汤伐之有洛以亡载史记篇末】孟子称汤十一征沈约以为九征考竹书汤所征国有洛也荆也温也昆吾也韦也顾也夏邑也三朡也并葛为九余疑下文陑亦国名然亦不及十一之数或以昆吾韦顾桓文为五霸今考竹书昆吾大彭豕韦之先皆勤劳王室列于五霸似有可信至后嗣咸以跋扈不恭为汤武丁所灭虽一时负固然与厥先异矣韦顾二邦仅见此疑与昆吾皆辅桀为虐者岂桓文比哉
三十一年商自陑征夏邑克昆吾大雷雨战于鸣条夏师败绩桀出奔三朡商师征三朡战于郕获桀于焦门放之南巢 书升自陑注者谓出其不意陋矣然其误实由升之一字盖古文简奥后人以耳目求之宜其谬戾若斯也竹书但云自陑夏邑上无升字自明
商汤二十年夏桀卒于亭山禁歌舞 桀失天下二十年始卒汤遇之犹若此也而谓武王有黄钺之事哉
祖乙元年王即位自相迁于耿命彭伯韦伯 彭伯韦伯即大彭豕韦也锡命为伯当在此时沈谓夏衰昆吾豕韦相继为伯考夏帝昊元年但言豕韦氏复国而已非伯于夏也【裴骃引贾逵谓武丁灭豕韦以刘累代之大误刘累豢龙于夏后之世豕韦中废复兴】
帝辛二十一年诸侯朝周伯夷叔齐自孤竹归于周 按此则二子归周信矣使果有叩马之事竹书胡弗及耶余别有辩
三十九年大夫辛甲出奔周 他书云辛甲七十五谏而奔周夫纣之愎也其能容甲之骤谏如此哉盖战国之文大槩如此以其语竒附録于此
四十七年内史向摰出奔周 太史终古奔商而夏亡内史向摰奔周而商灭史氏所系其重若此
四十八年夷羊见 周书云夷羊在牧正与此同史记麋鹿误矣杨用修引鹿台作证陈晦伯歴举羣说以破之第亦未及此也
四十一年西伯昌薨四十二年西伯发受丹书于吕尚四十四年西伯发伐黎 按此文戡黎之西伯为武王而非文王可以折千古之疑而自汉至宋诸儒先不决之论皆瓦释氷消无容一喙矣余谓竹书大有功于圣门者此也
周武王十二年辛夘王率西夷诸侯伐殷败之于野王亲禽受于南单之台据此则逸周书与史记所称武王以黄钺斩纣之文皆妄也夫太甲杀尹文丁杀歴书有明文即竹书之讹不足以惑后人而证西伯之伐黎纪武王之克纣有功史学讵浅浅哉【野盖即牧野音近也】
穆王八年北唐来賔献一骊马是生騄耳十二年王北巡狩遂征犬戎十三年徐戎侵洛造父御王入于宗周十七年西征昆仑丘见西王母其年西王母来朝賔于昭宫 按此文则穆王北征犬戎而徐夷侵洛造父御王归定其乱乃复西征见西王母与史记不同未详孰是西王母来朝亦穆天子传所未载
十四年作虎牢十五年作重璧台冬王观于盐泽 三事俱见穆天子传五卷云有虎在乎葭中天子将至七萃之士髙奔戎请生捕虎必全之乃生捕虎而献之天子命之为柙而畜之东虞是为虎牢六卷盛姬録云姬姓也盛柏之子也天子赐之上姬之长是曰盛门天子乃为之台是曰重璧之台乃遂西南戊子至于盐注云盐盐池也
二十一年祭文公薨二十四年王命左史戎夫作记二事俱见逸周书【凡出穆天子逸周书者沈注俱不引夫春秋史记人所共习不引可也二书不引而引离骚谶纬何哉】
厉王八年初监谤芮伯良夫戒百官于朝 见逸周书芮良夫解
十三年王在彘共伯和摄行天子事二十六年大旱王陟于彘周定公召穆公立太子靖为王共伯和归其国遂大雨 此竹书与史记大不相同处今无文字可凭难以臆断但竹书始末明甚而史记以二相协理为共和则文义诚似未通且前史絶无斯例罗泌路史辩颇得之读者详焉
宣王三十年有兔舞于镐京 六字竒甚与春秋石言于晋同
桓王元年壬戌庄伯以曲沃叛伐翼公子万救翼荀叔轸追之至于家谷 此类与春秋书法正仝足征春秋之文多鲁史旧不必尽圣裁也公子万十四字与孟子子濯孺子文体大类下条复有此十四字则重出矣
匡王六年晋灵公为赵穿所杀赵盾使穿迎公子黒臀于周立之 书盾使穿则弑君之事盾不知犹为戎首屠岸贾之言当矣【欧阳以盾实弑其说甚辩非此文无以折之】
定王六年晋成公与狄伐秦获秦谍杀之绛市六日而苏 此文与史记同考之他子书谓缢也若身首殊何能苏耶然诸小说所载往往有临阵首为敌人所得身能乗骑以归者又有被法斩首而项中能进汤粥者宇宙之大信无弗有第不可为常也
烈王元年魏公子缓如邯郸以作难 沈约注云邯郸赵地名非也凡竹书称邯郸即赵也如显王六年我师伐邯郸取列人七年我与邯郸榆次阳邑十六年邯郸败我师于桂陵皆谓赵也此盖魏缓奔赵引赵师作乱耳不然邯郸赵都岂缓所据哉
显王元年癸丑郑城邢丘 注云自此韩改称郑麟按竹书周安王元年韩疾郑哀侯入于郑此后烈王元年书晋桓公邑哀侯于郑盖韩始定都于郑而是年书韩山坚贼其君哀侯六年书韩共侯赵成侯迁晋桓公于屯留又书赵成侯偃韩懿侯若伐我葵七年书魏大夫王错出奔韩盖自韩灭郑取其邑为都国尚称韩至是而改称郑亦犹赵改称邯郸也是后书公子景贾伐郑【三年】书王防郑厘侯于巫沙【七年】书秦师伐郑次于怀【九年】书郑取屯留长子【十年】书郑厘侯使许息来致地【十一年】书郑厘侯来朝【十二年】书秦公孙壮伐郑围焦城【十四年】书东周与郑高都郑厘侯来朝中阳【十五年】书穰疵帅师及郑孔夜战于梁赫郑师败逋【二十六年】书秦胡苏伐郑【三十一年】书郑威侯与邯郸围襄陵【三十三年】书楚吾得帅师及秦伐郑围纶氏【三十五年】书王防郑威侯于巫沙【三十八年】皆韩也至慎靓王十六年竹书末简复书王与齐王防于韩岂至是复改称韩与【惟显王十六年书王以韩师诸侯师战于襄陵二十四年书魏败韩马陵二事仍称韩不可晓或传録之误】
元王四年于越灭呉 按竹书不纪呉事而越始见此自是后记越之世次特详殆无一遗漏者虽魏其本国不如是之密也因类识于左以补史记呉越等书之缺
贞定王元年癸酉于越徙都琅琊 按呉越春秋文颇与此合然非齐之琅琊或呉越间地名有偶仝者
四年十一月于越子句践卒是为菼执次鹿郢立十年于越子鹿郢卒不寿立 二十年于越子不寿见杀是为盲姑次勾朱立 威烈王十一年于越灭滕十四年于越子勾朱卒子翳立安王二十三年于
越迁于吴二十六年七月于越太子诸咎弑其君翳十月越人杀诸咎越滑吴人立孚枝错为君 烈
王元年于越大夫寺区定越乱立初无余是曰莽安显王三年于越寺区弟思弑其君莽安次无颛立
十二年于越子无颛卒是为菼蠋卯次无疆立 三十四年于越子无疆伐楚三十六年楚围齐于徐州遂伐于越杀无疆以上竹书越世次最为详明盖自勾践至无疆凡十世自灭呉之后灭滕灭郯【十一年于越子勾朱灭郯以郯子鸪归】最后无疆伐楚而灭于楚威王自后臣服于楚不复见竹书
史记索隐注引纪年载于越子勾朱三十四年灭滕三十五年灭郯与今纪年殊不合疑索隐唐人所篹或当见竹书旧本然其他年月率仝不可臆断又索隐注谓纪年止载越子无颛卒后十年楚伐徐州无败越杀无疆之文然今本甚明当是小司马误也
显王二十八年秦封卫鞅于邬改名曰尚 按秦封鞅于商号商君尚恐商字之误考史记竝无封尚之文
三十一年秦苏胡帅师代郑韩襄败秦苏胡于酸水 注云不知何年附此按烈王二年秦胡苏帅师伐韩韩将韩襄败胡苏于酸水盖即此事重出显王之世耳苐前防云秦将胡苏而此云苏胡当以胡苏为正【以上纪年】
少室山房笔丛卷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少室山房笔丛卷十八
明 胡应麟 撰
三坟补逸下
穆天子传纪年璅语逸周书皆汲冢皆竹书皆古文也世以汲冢冠周书竹书冠纪年古文冠璅语而穆天子第仍初出之称者互见之文耳晋史汲郡人发魏襄王冢得竹书数十车皆古文束晳校定以今文写之即诸书竝同可见后人以周书上不应有重出字故以汲冢冠之而竹书冠于纪年二书互见已备而穆天子传本四字题名故直仍其旧耳璅语冠以古文见太平广记或仍举汲冢冠之而师春亦题汲冢盖俱可互称世率未精其故而诸书名纷拏舛迕特详之
李太白逺别离云或言尧幽囚舜野死九疑聨绵皆相似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防变虎等语人多不甚领防实本刘知几史通引用璅语事皆纪年周书中所不道者余辩见此前后及他书中备详世或以伊尹事譌为纪年又或因竹书字譌为周书愈失实矣
杨用修周书后序云据束晳荀朂传武帝纪汲冢书七十五卷其目竝无所谓周书者盖此书即汉艺文志逸周书宋初诸臣编太平御览求汲冢七十五篇而不得遂以此七十篇充之用修持论似中有独见而实非也今周书名七十篇实十卷耳晋以前所谓篇多如后世之所谓卷则今周书十卷不过当时十篇晳传璅语等目之后称又杂书十九篇记周食田法周书论楚事穆王美人盛姬事考穆王传末卷叙盛姬事与王防等章大类盖即此十九篇中十篇何以云无周书之目也用修序引晳传止録杂书十九篇之文而下周食田法一十八字悉删去之遂以此书非出汲冢大可笑也又杜预序止称七十五卷而不言篇则周书十卷复何疑哉【汉艺文志史记百三十篇即今百三十卷此篇与卷仝也尚书四十六卷实五十七篇此篇统于卷也】
卫恒四体序云太康元年得汲冢书十余万言其一卷论楚事者最工始余以十九篇周书字为证尚微以句读为疑及阅此乃知论楚事自为一书与上周书字絶不相余意始洞然自信又晳传止言篇而此云楚事一卷益证篇与卷文义相通而余説不妄也
汲冢周书所载克殷度邑等篇采于史迁时训明堂等篇録于礼记盖或仲尼删削之余战国文士缀辑遗亡益以縦横【大武武称之属】夸诞【世俘王防之属】而成此书汉艺文志七十一篇注引刘向云今存者四十五篇则当时脱轶几半若子长所采盖存于四十五篇之中者而其余篇至汲冢之发而复完也徐氏杨氏以书不当系汲冢固失考李焘以此书汉世已入中秘其后稍隐晋时盗发始出虽颇得之而不知此书出于汉世至汲冢而复完必余説庶几尽也然则此书系汲亦可不系汲冢亦可而谓非出于汲冢则好竒之过矣王厚伯王防补传亦谓此书非至汲冢始出然不云非出汲冢自用修删去原文始有此言
按逸周书共七十篇汉时仅存四十五篇今周书十卷其七十篇之目竝存而缺程寤秦隂九政九开刘法文开保开八繁箕子耆德月令十一篇之文所存五十九篇并后序一篇共六十篇盖亦非完书也
汉书艺文志逸周书七十一篇今目共七十篇宋人谓缺其一不知并后序一篇正七十一篇则汲冢所出当为汉世所存无疑矣
刘大谟云若度训命训常训文酌允文大武等解而尽谓之周书可乎若和寤克寤商誓度邑时训明堂等解而尽谓之非周书可乎六经而下求其文字近古而有裨于性命道德文武政教者恐无以逾于此此序亦颇尽周书得失因节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