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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语林
宋。则天朝,以频论得失不能容,而惮其公正,乃止敕往扬州推按。奏曰:“臣以不才,叨居宪府,按州县乃监察御史事耳,今非意差臣,不识其所谓,请不奉制。”无何,复令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复奏曰:“御史中丞,非军国大事不当出。且仲翔所犯赃污耳,今高品有侍御史,卑品有监察御史,今敕臣,恐陛下有危臣之意,请不奉制。”月余,优诏令副李峤使蜀,峤喜,召曰:“叨奉渥恩,与公同谢。”曰:“恩制示礼数,不以礼遣,不当行,谨不谢。”乃上言曰:“以臣副峤,何也?恐乖朝廷故事,请不奉制。”易之等冀出使,当别以事诛之。既不果,伺家有婚礼,将刺杀之。有密以告者,乘车舍于他所,乃免。易之寻伏诛。
宗楚客兄秦客潜劝则天革命,累迁内史,后以赃罪流于岭南死。楚客无他材能,附会武三思,神龙中为中书舍人。时西突厥阿史那与忠节不和,安西都护郭元振奏请徙忠节于内地,楚客与弟晋卿及纪处讷等纳忠节厚赂,请发兵以讨西突厥,不纳元振之奏。突厥大怒,举兵入寇,甚为边患。监察御史崔琬劾楚客等,中宗不从,遽令与琬和解。俄而韦氏败,楚客等咸诛。
文宗谓宰臣曰:“太宗得魏徵,采拾阙遗,弼成圣政;今我得魏暮,于疑似之间,必极匡谏,虽不敢望贞观之政,庶几处无过之地。”令授暮右补阙,敕舍人善为词。又问暮曰:“卿家有何图书?”暮曰:“家书悉无,惟有文贞公笏在。”文宗令进来。郑覃在侧曰:“在人不在笏。”文宗曰:“卿浑未晓。但甘棠之义,非要笏也。”
崔颢有美名,李邕常欲一见。及颢至献文,其首云:“十五嫁王昌。”邕叱起曰:“小子无礼。”遂不接。
肃宗以王至为相,尚鬼神之事,分遣女巫遍祷山川。有巫者少年盛服,乘传而行,中使随之,所至诛求金帛,积载于后,与恶少十数辈横行州县。至黄州,左震为刺史,晨至驿门,扃户不启。震命坏锁而入,曳巫斩阶下,恶少皆死。籍其缗钜万,金宝堆积,悉列上曰:“臣已斩巫。请以所籍钱,代臣贫民输税,其中使送上,臣请死。”朝廷慰奖之。
李公勉罢岭南节度,至石门停舟,悉搜家人犀象投水中。
德宗在东宫,雅好杨崖州字,尝令打《李楷洛碑》,钉壁以玩。及即位,征拜。炎有崖谷,言论持正,对见必为之加敬,岁余不倦。及后以刘晏事,上不怿,卢杞揣知上意,因倾之。
许孟容为给事中,宦者有以权幸相诱者,拒绝之。虽不大拜,亦不为患。
韦相贯之为右丞,僧广宣造门曰:“窃知阁下不久拜相。”贯之叱曰:“安得此言。”命草奏,僧惶恐而出。
朝廷每降使新罗,其国必以金宝厚为之赠,唯李纳判官一无所受,深为同辈所嫉。
●卷三 雅量
狄梁公与娄师德同为相,狄公排斥师德非一日,则天问狄公曰:“朕大用卿,卿知所自乎?”对曰:“臣以文章直道进身,非碌碌因人成事。”则天久之曰:“朕比不知卿,卿之遭遇,实师德之力。”因命左右取筐箧,得十许通荐表,以赐梁公。梁公阅之,恐惧引咎,则天不责。出于外曰:“吾不意为娄公所涵,而娄公未尝有矜色。”
唐公临性宽仁多恕,尝欲吊丧,令家僮归取白衫,僮仆误持余衣,惧未敢进。临察之,谓曰:“今日气逆,不宜哀泣,向取白衫且止之。”又令煮药,不精,潜觉其故,又谓曰:“今日阴晦,不宜服药,可弃之。”终不扬其过失。
裴度在中书,印忽亡失,度命张筵,举座不晓其故。夜半宴酣,左右曰:“印复得。”度不答,极欢而罢。或问其故,度曰:“此盖诸胥盗印书券耳。缓之则存,急之则投诸水火。”人服其临事不挠。
阳道州城未尝有所蓄积,虽所服用不可阙者,客称某物可佳可爱,公辄喜授之。有陈苌者,候其始请月俸,常往称其钱帛之美,月有获焉。
韩皋为京兆尹。时久旱祈雨,县官读祝文,专心记公家讳,及称官衔毕,误呼先相之名,皋但惨然,因命重读,亦不加责。在夏口,尝病小疮,令医傅膏不濡,公问之,医云:“天寒膏硬。”公笑曰:“韩皋实是硬。”初皋自贬所量移钱塘,与李不协。后皋在鄂州,梦万岁楼上挂冰,因自解曰:“冰者,寒也;楼者,高也。岂韩皋来代我乎?”意甚恶之,果移镇浙右。
文宗对翰林诸学士,因论前代文章,裴舍人素数称陈拾遗名,柳舍人目之,裴不觉。上顾柳曰:“陈字伯玉,近亦多以字行。”
裴晋公为门下侍郎,过吏部选人官,谓同过给事中曰:“吾徒侥悻至多;此辈优一资半级,何足问也?”一皆注定,未曾退量。公不信术数,不好服食,每语人曰:“鸡猪鱼蒜,逢著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其宏达皆此类。
文宗将有事南郊,祀前,本司进相扑人。上曰:“方清齐,岂合观此事?”左右曰:“旧例也,已在外祗候。”上曰:“此应是要赏物,可向外相扑了。”即与赏令去。又尝观斗鸡,优人称叹大好鸡,上曰:“鸡好,便赐汝。”
文宗时入阁,郎官有误窥者。上觉之,班退,语宰相曰:“适省郎班内第某人,忽斜盼视朕,何也?”裴度对曰:“省郎卑微,安得如此!”欲与打著。上曰:“此小事,不打了。”
靖安李少师宗闵,不以威重自处,好与宾客饮宴谈笑。善饮酒。暑月临池,以荷为杯,满酌酒,密系持近口,以筋刺之而饮,不尽再举。既散,有人言:“昨饮大欢也。”李曰:“今日言欢,明前日之不欢。自今好恶,一不得言。”
夏侯孜在举场,有王生者,有时名,遇孜下第,偕游京西,凤翔节度使馆之,从事有宴召焉。酒酣,以骰子祝曰:“二秀才明年但得第,当掷堂印。”王生自负,怒曰:“吾诚浅薄,与夏侯孜同年乎?”不悦而去。孜后及第,累官至宰相,王生竟无所闻。孜在河中,王生之子不知有隙,偶获孜与其父生平书疏数纸,持以谒孜。孜问其所欲,一以予之,因召诸从事,语其事。
郑公尝拜扫还,白太宗:“人言陛下欲幸山南,在外悉装束,而竟不行,何有此消息?”帝笑曰:“当时有心,畏卿等嗔,遂停耳。”
卢尚书承庆,总章初考内外官。有督运,遭风失米,卢考之曰:“监运损粮,考中下。”其人容自若,无言而退。卢重其雅量,改注曰:“非力所及,考中中。”既无喜容,亦无愧词,又改曰:“宠辱不惊,考中上。”
李昭德为内史,娄师德为纳言,相随入朝。娄体肥行缓,李屡顾待不即至,乃发怒曰:“叵耐杀人田舍汉!”娄闻之,徐笑曰:“师德不是田舍汉,更阿谁是?”师德弟为岱州刺史,将别,谓之曰:“吾以不才,位居宰相,汝今又拜州牧,叨据过分,人所疾也,将何以全先人发肤?”弟长跪曰:“自今唾某面上者,亦不敢言,但拭之而已。以此自勉,庶不为兄忧。”师德曰:“此适以为我忧也。夫前人唾者,发于怒也,汝今拭之,是恶前人唾而拭,是逆前人怒也。唾不拭而自乾,何若笑而受之?”当武后时,竟保其宠禄,率是道也。
皇甫德参上书,言:“陛下修洛阳宫,是劳人也;收地租,厚敛也;俗尚高髻,是宫中所化也。”太宗怒曰:“此人欲使国家不收一租,不役一人,宫人无发,乃称其意!”魏徵进曰:“贾谊当汉文帝之时,上书曰:‘可痛哭者三,可长叹者五。’自古上书,率为激切。不激切,则不能动人主之心;激切,则似谤讪。所谓‘狂夫之言,圣人择焉’。惟在陛下裁察。今苟责之,则于后谁敢言?”乃赐绢二十匹,命归。
陆兖公为同州刺史,有家僮不下马;参军责之,鞭其背见血。因谒曰:“小吏犯公,请去。”兖公颔之曰:“奴见官人不下马,打了,去也得,不去也得。”参军不测而退。(原注:当曰:“不下马,打也得,不打也得。官人打了,去也得,不去也得。”)
袁亻参之破袁晁,擒其伪公卿数十人,州县大具梏,谓必生致阙下。亻参曰:“此恶百姓,何足以烦人。”乃笞之,遣去。
韦丹少在洛阳,尝至中桥,见数百人喧集水滨,乃渔者网得大鼋,系之桥柱。丹不忍,问曰:“几钱可赎?”曰:“五千。”丹曰:“吾驴直三千,可乎?”于是与之,放鼋于水,徒步而归。
任迪简为天德判官。军中宴,后至当饮觥酒,吏误以醋酌。迪简以军使李景略令酷,发之则死矣,乃强饮之,遂病吐血。军中闻之皆泣下,景略为之省刑。及景略卒,军中请以为主。自卫佐拜御史中丞,为观军使,终易定节度使。
裴相尝应宏词,崔枢考之不第。及为相,擢之为礼部侍郎,笑曰:“此报德也。”枢惶恐欲坠阶,又笑曰:“戏言也。”
长庆初,赵相为太常卿,赞郊庙之礼。时罢相二十余年,年七十六,众服其健。右常侍郎孝奕笑曰:“是仆为东府试官所送进士也。”
元载之败,其女资敬寺尼真一,纳于掖庭。德宗即位,召至别殿,告其父死。真一自投于地,左右皆叱。德宗曰:“焉有闻亲之丧,责其哭踊?”遂扶出,众皆陨涕。
●卷三 识鉴
贞观二十年,王师旦为员外郎,冀州进士张昌龄、王公瑾并有文辞,声振京邑。师旦考其策为下等,举朝不知所以。及奏等第,太宗怪问无昌龄等名,师旦对曰:“此辈诚有词华,然其体轻薄,文章浮艳,必不成令器。臣擢之,恐后生仿效,有变陛下风俗。”上深然之。后昌龄为长安尉,坐赃解,而公瑾亦无所成。
中宗尝召宰相苏瑰、李峤子进见。二子同年。上曰:“尔宜记所通书言之。”瑰子应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峤子亡其名,亦进曰:“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上曰:“苏瑰有子,李峤无儿。”
张守,陕州平陵人也。自幽州入觐,过本县,见令李元,申桑梓之礼。见陕尉李桎梏裴冕,冕呼:“张公!困厄中岂能相救?”至灵宝,便奏充判官。(案:《唐书 裴冕传》:冕以王奏充判官,非张守,与此异)冕后至宰辅。
代宗宽厚出于天性。幼时,玄宗每坐于前,熟视之,谓武惠妃曰:“此儿有异相,亦是吾家一有福天子。”
西凉州俗好音乐,制《凉州》新曲,开元中列上献之。上顾问宁王,王进曰:“此曲虽佳,臣有闻焉:夫音者,始之于宫,散之于商,成之于角、征、羽,莫不根柢橐龠于宫、商也。宫杂而少商,征乱而加暴。臣闻:宫,君也;商,臣也。宫不胜则君势卑,商有余则臣下僭。君卑则畏下,臣僭则犯上。盖形之于音律,播之于歌咏,见之于人事。臣恐一日有播越之祸,悖乱之患,莫不由此曲也。”上闻之,默然。及安禄山之乱,华夏鼎沸,所以知宁王知音之妙也。
安禄山初为张韩公帐下走使。韩公尝洗足,韩公足下有黑子,禄山窃窥之。韩公顾而笑曰:“黑子是吾之贵相,汝何窥之?”禄山曰:“贱人不幸,两足皆有,亦似将军者,色黑而加大。”公奇之,约为义儿,深加慰勉。
王为太常卿。早起,闻永兴里人吹笛,问:“是太常乐人否?”曰:“然。”已后因阅乐而挞之。问曰:“何得罪?”曰:“卧吹笛。”又见康昆仑弹琵琶,云:“琵声多,琶声少,亦未可弹五十四丝大弦也。”自下而上谓之琵,自上而下谓之琶。
裴宽尚书罢郡,西归汴中,日晚维舟,见一人坐树下,衣服故敝。召与语,大奇之,谓“君才识自当富贵,何贫也?”举船钱帛奴婢与之,客亦不让。语讫上船,奴婢偃蹇者鞭扑之,裴公益以为奇,其人乃张建封也。
杜丞相鸿渐,世号知人。见马燧、李抱真、卢杞、陆贽、张宏靖、李藩,皆云“并为将相”,既而尽然。又大司徒杜公见张弘靖,曰:“必为宰相。”贵人多知人也如此。
潘炎,德宗时为翰林学士,恩渥极异。其妻刘氏,晏之女也。京尹某有故,伺候累日不得见,乃遗阍者三百缣。夫人知之,谓潘曰:“岂有人臣,京尹愿一见,遗奴三百缣帛?其危可知也!”遽劝潘公避位。子孟阳,初为户部侍郎,夫人忧惕曰:“以尔人材而在丞郎之位,吾惧祸之必至也。”户部解谕再三,乃曰:“试会尔同列,吾观之。”因遍招深熟者。客至,夫人垂帘视之。既罢会,喜曰:“皆尔之俦也,不足忧矣。末后惨绿少年,何人也?”答曰:“补阙杜黄裳。”夫人曰:“此人自别,是有名卿相。”
韦献公夏卿有知人之鉴,人不知也。因退朝,于街中逢再从弟执谊,从弟渠牟、丹,三人皆二十四,并为郎官。簇马久之,献公曰:“今日逢三二十四郎,辄欲题目之。”语执谊曰:“汝必为宰相,善保其末耳。”语渠牟曰:“弟当别奉主上恩,而连贵公卿。”语丹曰:“三命中,弟最长远,而位极旄钺。”由是竟如其言。
韦献公夏卿不经方镇,唯尝于东都留守辟吏八人,而路公随、皇甫崖州葛皆为宰相,张尚书贾、段给事平仲、卫大夫中行、李常侍翱、李谏议景俭、李湖南词皆至显官,亦知名矣。
李相绛,先人为襄州督邮,方赴举,求乡荐。时樊司空泽为节度使,张常侍正甫为判官,主乡荐。张公知丞相有前途,启司空曰:“举人悉不如李某秀才,请只送一人,请众人之资以奉之。”欣然允诺。又荐丞相弟为同舍郎。不十年而李公登庸,感司空之恩,以司空之子宗易为朝官。人问宗易之文于丞相,答曰:“盖代。”时人用以“盖代”为口实,相见论文,必曰:“莫是樊三盖代否?”后丞相之为户部侍郎也,常侍为本司郎中,因会,把诗侍郎唱歌,李终不唱而哂之,满席大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