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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影
米元章一帖曰:“草不可妄学黄庭坚。”而鲁直集中,有答僧书云:“米元章书,公自鉴其如何,不必同苏翰林玄论也。”乃知二公书素不相可如此!见《却扫篇》。
医书中有天地国脉日气趋东南,文章太盛,是亦天地一病。见《偶然录》。
李太白诗:“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按陶弘景仙方注曰:“断肠草不可食,其花美好,名芙蓉花。”见《冷斋夜话》。不读此,视作两物。
欸乃,音奥霭。《冷斋夜话》:洪驹父曰,柳子厚“{Ы乃}霭一声山水绿”,“{Ы乃}”音奥,而世俗乃分“{Ы乃}”为二字,误矣。
唐试《闰月定四时》诗,进士杜周士诗:“得闰因真岁,吾君敬授时;体元成夏道,推历法尧咨;直取归余外,非如再失欺;葭灰初变律,斗柄正当寅,寒暑功前定,春秋气可推;更怜幽谷羽,呜跃尚须期。”又《乐伸》诗:“圣代承尧历,恒将闰正时;六旬余可借,四序应如期;分至宁愆素,盈亏信不欺;斗杓重指早,灰琯再推寅;羲氏兼和氏,行之又则之;愿言符大化,永永作元龟。“按”“夤”“寅”二字,支韵、真韵皆收,注亦皆同。按寅卯之“寅”,本支韵,当读作“移”音;而同寅、寅畏,读如“银”,在真韵者,是借用;或形有少别,今不可知。竟读寅卯之“移”为寅协之“寅”,非也。唐科试最严出韵,观二进士诗可见。
金乡焦氏山北,有汉司隶校尉曾峻冢,前有石祠堂,中四壁皆青石隐起,自书契以来忠臣孝子,孔子七十二人形像记之。见戴延之《西征记》。京师有晏公祠,正德中晏常侍所立也,过涧石桥,过桥石门,曰道统门。石殿三楹,像皆石:上像三皇、五帝、三王;左像周、召、孔、孟诸圣贤;右像周、程、张、朱诸大儒。壁五,石龛一,龛标一经名,维以藏其经。殿外一石亭,亭壁列钟虡、干戚、钱镈、弁裳之属,一如五经,以便治是经者。左龙马,马毛旋;五十五数具,一如河图。右洛龟,龟甲四十五数具,一如洛书。东堂三楹,壁列忠臣龙逢以下,孝子曾、闵以下,右图而左书其行事,以告观者。凡石像、石壁所形勒,浑然茂朴,中国古所制也;非汉以後西域像法,务金色为好,务变相为幻也。堂後累石为洞,洞壁标先儒格言及咏道诗,几性理之半,以待游者观感省发。祠今居守者一僧也,仍于其私室设彼教像,诵彼教文字焉。见《帝京景物略》。古今二祠甚正。
余深罴相,居福州,第中有荔枝初实,绝大而美,名曰亮功红。亮功者,深家御书阁名也。今福州西门内,有棹楔曰亮功境,云是深旧第。
王广津《宫词》:“新睡起来思旧梦,见人忘却道胜常。”胜常,“胜”字平声,言胜于常日也。妇人书牍中用之为宜,男子似不宜用。
春秋佐助期曰武露布,文露沉。宋均云:甘露见其国,布散者人倚武,文彩者则甘露凝重。今军中露布,或本於此。予按凡露封者,皆曰露布。光武以鲍昱为司隶,怪当司徒露布。《李云传》:乃露布上移副三府。魏景初,诏司徒露布,咸使闻知。蜀建兴诏丞相露布天下。王缄曳布固属可笑,纬书之说多附会。杨升庵好引之,未足为据也。
张天觉好佛,而不许诸子诵经。或去,彼读书未多,心源未明,才拈着经卷、便烧香礼拜,不能得了。此言大是醒人。
秦始皇下泰山,风雨暴至,休於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初不言其为何树也。後汉应劭作《汉官仪》,始言为松。盖松柏在泰山之小天门,至劭时犹存,故知其松也。五大夫,盖秦爵之第九级,如曹参赐爵七大夫,迁为五大夫是也。後人不解,遂谓松之封大夫者五。故唐人松诗,有“不羡五株封”之句,盖循袭不考之过也。又《汉书•高帝纪》:“七大夫、公乘以上,皆高爵也。”注:“公乘,第八爵。”
管子述古封禅之君七十二人;孔安国撰孔子弟子七十二人;刘向传列仙亦七十二人;皇甫士安撰高士亦七十二人;陈长文撰耆旧亦七十二人。
萧何与参不相能,及病,举参自代;参闻何卒,告舍人,趣治行:“吾将入相。”何盖棺後,一腔公忠,被参托出告千古。古人真相知处,即在不相知之中如此!见《偶然录》。
沧洲山下出澄绿水,其水流一百步,亦谓之流绿水,金石终不沉没。见《杜阳编》。有羽毛必沉之弱水,即有金石不沉之绿水。此水正当以“强”名。○《职方外纪》云:翁加里亚有四水甚奇:一从地中喷出,即凝为石;一冬月常流,至夏反合为冰;一以铁投之便如泥,再镕则为精钢;一水色沉绿,冻则成石,永不复化。此皆极异,又不独溺毛元髋、制角腐手而已。
岳亦斋云:康伯可《顺庵乐府》,今麻沙倚有之。麻沙属建阳县,去书坊不二十里。建阳镌书人,皆在麻沙一带。
季节见于子顺,子顺赐之酒,辞。问其故,对曰:今日家之忌日也,故不敢饮。子顺曰:饮也。(礼,忌日不乐而已,未有无饮者。)礼,虽服衰麻,见于君及先生,与之粱肉,无辞,所以尊长而不敢遂其私也。忌日方于有服,轻矣。见《孔丛子》。孔氏论礼如此,要非不哀。程氏歌哭之争何为乎!
按张华《博物志》,亦称铸铜之工不复可得,惟蜀地、羌中时有解者。由此言之,斯妙久绝。余谓不复能铸铜者,正当不能使利如霜雪,光如云霞,陆斩犀兕,水断蛟龙,岂复不能铸铜炉鋺灯耶!然今太拯殿前两大铜镜,即周景王铸也;制作精巧,独绝晚世。今之作必不及古,犹今之镜不及古镜,今钟不及古钟矣。右见江淹《古铜剑赞》。古贵铜贱铁,历有证据。古铜刀、铜枪、铜匕,余亦得数种,至铜镞,则雒中以斗计矣。今《博物志》中亦无此语。
瑟瑟礼,祈雨射柳之仪也。见《辽史》。
卷七
再生礼:国俗每十二年一次,行始生之礼,名曰“再生”,惟帝与太后、太子及裔离堇得行之。又名“覆诞”。见《辽史》。裔离堇,统军马大官也。
古有以解鸟语、马语传者。《辽史》:太祖从兄铎骨札,以本帐下蛇鸣,命知蛇语人神速姑解之,言蛇谓穴傍有金。因得金以为带,名龙锡金。能知蛇语,为尤异矣。
延马,马不施鞍辔曰延。”延,立诞切。见《辽史》。
唐功臣皆云“图形凌烟阁”,而元《王孝恭碑》,乃作“戢武阁”。岂凌烟先名“戢武”耶?又《段志玄碑》亦云“图形戢武阁”。昭宗末年,中书奏:西京旧有凌烟阁画功臣,今迁都雒阳,合议修建。副元帅梁王,勋庸冠世,请凌烟阁侧别创一阁,以表殊勋。从之。此又凌烟别阁也。
魏鹤山云:处人伦之变,当以《三百五篇》为正。《考槃》、《小宛》之为臣,《小弁》、《凯风》之为子,《燕燕》、《谷风》之为妇,《终风》之为母,《柏舟》之为宗臣,《何人斯》之为友:皆不遇者也。而责己重以周,待人轻以约;优柔谆切,怨而不怒,忧而不敢疏也。东坡在黄、在惠、在儋,不患不伟,患其伤于太豪,便欠畏威敬恕之意。如“兹游最奇绝,所欠唯一死”之类,词气不甚平。又如《韩文公庙碑》诗云:“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方作谏书时,亦意谏行而迹隐,岂是故为诋讦,要为南海之行!盖後世词人,多有此意。如“去国一身,高名千古”之类,十有八九。若此,不知君臣义重,家国忧深,圣贤去鲁去齐,不若是恝者,非以一去为难也。余谓士君子不幸而当患难,笔砚便当焚却;怨响{对言}固足鼓祸,和平亦是矫情。范丞相尧夫谪永州,闭门独处,人稀识面;客苦欲见之者,或出则问寒暄而己;家僮扫榻具枕,揖客解带,对卧良久,鼻息如雷霆;客自度未起,亦熟睡;睡觉常及暮,乃去。不必华山五龙法,只范丞相此睡何处得来;熟睡之客更奇。此客不能熟睡,公亦未必见之。此可为善处患难者法,省却多少葛藤。
宗杲论禅云:“譬如人载一车兵器,弄了一件,见取出一件来弄,便不是杀人手段;我则只有寸铁,便可杀人。”朱文公亦喜其说。余谓寸铁不如白战,白战胜人,不如不职屈人。
甘露之事,盖亦疏矣。考其时,乃大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也。是时李训谋以甘露降子禁中,诏百官入贺,因此欲杀宦官耳。十一月末,岂甘露降之时哉!其谋之疏,即此可见。见《偶然录》。
“白者”,见《唐书》:懿宗时,诸道进白者,盖阉人之称。郎今谓净身人也。又《吐突承璀传》:是时诸道岁进阉儿,号私白,似云私自净身者。“白徒”,见《邹阳传》:驱白徒之众,素非军旅。又“白士”,羊佑曰:以白士而层重位。又“白民”,魏诏入粟拜爵,白民输五百,复其身。白民,犹言白丁也。又帝俊之子晏龙有琴,亦名白民。又“白望”,德宗时,宦者主宫市,置数十百人,阅货物廛左,谓之白望。如今市井之徒手牙侩也。又“白打”,见王建诗。谓不持寸铁,徒手相角者。又“白间”,古弓名。又“白间”,壁间囱也。见何平叔《景福殿赋》。又“白萍”,鱼子好群泳水上,名曰白萍。见《古今注》。又“白颠”,的颡。白颠,言马额上当颅如月,见《尔雅》。又“白{减木}”,周穆王右骖赤骥,而左白{减木},音意,本传作仪。郭璞云:皆以毛色取名也。见《列子》。又“白{囟大}”,兽名。“奥”,古“泽”字。见《石鼓文》。又“白及”,牛名。西域有牛名白及,今日割取其肉一二斤,明日其疮即满。见《金楼子》。又“黑暗”,犀名。南人谓象曰白暗,犀曰黑暗,又曰墨暗。见《墨客挥犀》。又“白{须巾}”,有一女恒著青裙白{须巾},直音云:{须巾},勺也;勺{须巾}须,缯头也。见《异苑》。又“白题”,白笠也。汉颍阴侯斩白题将一人。又“白唐”鸟名。唐,黑色也。白唐一变为青鴘,而带灰色。见《酉阳杂俎》。又“白<艹咎>”,木名。音高。状如穀而赤理,其汁如漆,其味如饴,食者不饥,可以释劳,可以血玉。见《山海经》。又“白选”,士免切,货贝名。汉武帝造白金三品,其一重八两,圜之以文龙,名白选,直三千。选上去二声,亦作撰。又“白丹”,王母之山,有白丹、黑丹,见《山海经》。又“白水刺”,宝石名,淡红,色娇。见《辍耕录》。又“白陵”,雄黄之异名也。见《尔雅》。又“白乳头”、金蜡面,北苑焙茶之精者。见《类林》。又“白越”,蒲属,可缉为布。汉邓后赐周冯贵人白越。《六研斋笔记》:大食国贡白越议三段,白越议,番布之精者,“议”字尤奇。又“白叠”,晋令曰:士卒百工,不得服越叠。越,蒲属;叠,白叠也。《南史》:高昌国有草,实如茧,其中丝如纑,名为白叠,国人取织以为布,正为耎白。又“白曳”,稻名,音意。《五音篇》作“■”。按《韵府群玉》,《五车韵瑞》,皆取落脚字为类;予欲为一书,皆取起头字,依韵编为一书,而取事之稍僻,《韵府》不载者,以便检阅。恨念室中无书可采,聊辑此一则,与同志商之。
历代天文书志,必言天地相去之数。请问“相去”二字,当作何解?夫相去者,必相抵也,如中州去京师一千六百里,北迈既至,云抵京矣,则实有邦畿在也。《浑天纪》:地天相去九万八千里;《三五历纪》:九万里。御飚尔云而上,何所抵乎?为此说者,所凭推算;不知算亦有穷;空则无抵。惟《列子》之言曰:终日在天中行止。张湛注曰:自地以上,皆天也。此言明白可信。
如皋三十年前,有僧莲宇者,受具足戒。梵呗之余,工为诗,澹隽有风。黄济叔伯父处士公及邑中知名士咸重之,相与结玉连社。邑有败寺,将修复,迎莲公董之,鐻千金,庀材具,乘木纠咸备。工将始矣,有某孝廉者,亦方治屋,而无所得乘木纠;意寺工未始,具乃备,盍假诸。公言此不吾主;且治寺具乃以治室,弗虔于佛。往返数四,坚弗许。孝廉赧怒,以半刺嘱邑令,谓僧无赖,渔修寺金,而固时时辱我。令大索公,邑子衿及鐻金治寺者咸不平,故匿公。白之令,令曰:“欲为侩者出之,僧来,僧能致诸君,我不僧苦也。”众乃听公出。令大谇公,笞之十,使伍伯导之输服孝廉。公出,众拥之归;公入室,谓众且去,谢薄者曰:“诘明从往输服。”公垂帘,结趺团蕉上;处士觉有异,坐候之。良久,公忽张目曰:“某家去。”处士公曰:“何至是!和尚误矣。和尚不能证羼提波罗蜜耶!且事理有在,彼自辱,辱和尚耶?和尚勿堕落。”公无语。洎明,圆寂矣。鼻垂双玉筋,正坐不仆。众异之。越月,孝廉子妇方就蓐,阍者见一僧突入,力拒之不得;久之踉舱趋子妇屋,而子妇屋不闻有讶僧者。少顷,力然报孝廉举孙矣。众以为怨毒于人甚矣,莲公乃不理黄处士言。孝廉孙长,乃多慧,善为文,垂髫补博士弟子员,随食饩,为高材生,循循有孝友风;里中无不庆孝廉之有孙者。众谓殆非莲公,何相报之反耶?未几,孝廉监军辽左,以城陷逸归获罪。邑令发其事,予戍。改革後,其孙三十余,忽自恣,跅弛无不为。家中落。久之,卸所居巨室,始市隐,渐杗槔及楗及础石,家徒四壁耳。又久之,乃倒壁市■墼。邻家族子曰:“奈何洞然与我通!”孙逊谢曰:“无伤,少顷即有薄障矣。”人传为笑。家既败,尤多秽行,人多不齿之。入黉宫,无与之语者。众乃曰:莲公终不理黄处士言矣。怨毒之於人甚矣哉!公有《敏公诗》一卷,行於世。红莲投胎,赖有末後一着,不失本来面目。此公改头换面,狼狈至此,修怨耶,自悮耶?一失足为千古恨,再回头是百年人。是以贵忍辱也。予既为公记,复为公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