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例存疑

   此例原系二条,一系乾隆三十一年,军机大臣议覆乌鲁木齐办事大臣阿桂条奏,及三十二年,乌鲁木齐办事大臣温福咨请部示,并纂为例。原载流囚家属门,五十三年修改。一系乾隆五十五年,军机大臣会同刑部议覆伊犂将军保宁等,奏准纂辑为例,嘉庆六年修并。
   谨按。此条原定之例,盖欲使乌鲁木齐等处速为丰富,与内地一样早成省分之意。是以,有编入该处民戸册内之语,又有情愿携带妻子者一体官为资送之文,与入厂効力分别准否回籍不类。似仍应分列二条。一专言为民种地之犯。一专言入厂効力之犯,似尚分明。
□原定之例,分别此等人犯情节轻重,定以三年,五年限期,编入该处民戸册内,给与地亩耕种纳粮,盖即编入民册,即为该处之平民矣。办法甚为妥善,与唐律流犯附籍之法亦属相符。屡次修改,遂全失定例之意而又与入厂効力人犯修并为一,益觉混淆不清矣。
□不准入厂,自系不准为民之意,既不论罪由轻重准其入厂矣,而又以原犯罪重者不准留厂,义无所取。上层不准入厂各项,例有明文。下层何项为罪轻,何项为罪重,并未叙明。且既以入厂効力捐资并列,而下文又系专言効力,其如何捐资并无明文。《戸部则例》杂支门、新疆遣犯事例各条,兼言捐资,可与此例互相发明。
□从前毎定一例必有取意,例文亦倶分明。后经添改修并,则蒙混不清者颇多,不独此条为然也。
□再,此等一入民戸册内种地纳粮之人,如有脱逃,是否仍以遣犯论,与永远种地之犯有无区别,均未叙明。
   《戸部则例》。
□一,乌鲁木齐遣犯,如有在铁厂捐银三十两者,定限十五年,捐银二十两者,酌加一年,捐银十余两者,酌加二年,统计在厂年限,满日,始终奋勉者,准其回籍。其为奴人犯,祗准为民,不准回籍。
□一,伊犂铅厂酌定幇捐衣物人犯四十名,毎名毎年捐毡帽五顶、皮袄五件、皮袴五条、皮鞾五双、■【革勾】鞵十双,蓝布小衫十件、兰布单袴十条、棉韈五双、腰带五条、布手巾十块,五年满时,准其为民,不准回籍。
徒流迁徙地方  一,乌鲁木齐等处,安插兵民犯军流者,除照例折责外,仍留乌鲁木齐,照发往种地人犯分给屯郷与种地兵丁一体种地纳粮。傥复有滋事脱逃等情,枷号两个月,改给乌鲁木齐兵丁为奴。犯该徒罪者,照犯罪免发遣折枷例,加一等折枷,免其充徒。系民仍令种地。系兵交地方官指给地亩耕种纳粮。其换班縁旗兵丁及内地贸易商民,于新疆地方,犯至军流之罪者,倶解回内地,各按犯籍定地发配。若犯该徒罪者系换班縁旗兵丁,仍留该处,不给口粮,在种地处効力。照应徒年限扣算,满日,再行发回。系内地民人,仍解回内地,照例办理。
   此例原系二条,一系乾隆二十八年驻割乌鲁木齐大臣旌额理条奏定例。一系乾隆三十六年,哈尔沙尔办事大臣宝麟奏,民人岳生梅在哈尔沙尔地方,因刘士彦索债争闹,札伤刘士彦耳轮等处,伤痕平复一案,钦奉上谕,恭纂为例。五十三年修改,道光六年改定。
   谨按。派往乌鲁木齐等处种地屯兵,系五年一次更换。此安插之兵,是否按期换班,前条例内,又有察哈尔兵丁永远屯驻之语,似不画一。第此例与永远屯驻一条,系乾隆二十七八年纂定。五年一次换班,系四十年纂定。一时有一时之名目,例亦系随时纂定,故不免彼此参差也。
□乾隆三十二年,伊犂将军温福奏请新疆设学疏内云,窃照乌鲁木齐一带地方,仰頼圣主徳威远播,西域荡平。自乾隆二十三年驻兵屯田,二十六年招来内地戸民前来屯垦,二十九年迁移安西眷兵永远驻防,迄今已有种地民人四千二百余戸,携眷兵丁三千六百余戸,生齿日渐繁盛。而兵丁子弟内,资性聪慧,堪以造就者甚多。査从前未安民戸而眷兵亦未迁徙来屯,是以未经议及。现今兵民増至七八千戸,当此人文渐盛之际,似应照安西、敦煌等县之例,画一办理云云。例内所称安插兵民,似系即奏折内所称招来内地戸民及移徙之安西眷兵也。
□指给地亩耕种纳粮,即所谓徒役之法也,而又云免其充徒何也。犯军流者并不加枷,一体种地纳粮,犯徒者种地纳粮之外,又系加等枷号,殊嫌未尽允协。
□安插兵民本系无罪之人,与因事获咎发往者不同,盖为边境需人而设。故此等人犯流徒等罪。仍在该处种地,不准发回。换班兵丁及贸易商民有犯,似亦应照此办理。乃徒罪効力种地,流罪发回原籍,而贸易商民,无论徒流军遣,均解回内地定发,倶属参差。兵丁不给口粮,令其种地効力,与犯徒拘役之律正自相符。商民发回内地其义安在。原定之例,系在新疆各处调发,不准解回内地。后因调剂遣犯,将此项改发内地,即与流寓之人在他省犯罪相同。而犯该徒罪者,仍解回内地,不特与彼条参差,亦与换班兵丁办法互相岐异。且犯军流者,既无分别,犯徒者何以独有分别耶。
□不给口粮,在种地处効力,限满发回,即系古徒役之法也。而必分别兵民,抑又何也。
   《戸部则例》。
□一,发往新疆人犯,限内无过,准入该处民籍,就近安插。系由死罪减等发往者,限以五年。系由军流改发及原发种地者,限以三年,似较简当。而刑例转无明文,殊嫌疏漏。
   纪氏(昀)乌鲁木齐杂诗注,有与此例相发明者,附记于此。安西提督所属四营之兵,皆携家而来,其未及携家者,得请费于官,为之津送。歳歳有之。
□携家之兵,谓之眷兵。眷兵需粮较多。又三营耕而四营食,恐粮不足,更于内地调兵屯种以济之,谓之差兵。毎五年践更,盐菜糇粮皆加给,而内地之粮,家属支请如故,故多乐往。
□乌鲁木齐之民凡五种,由内地募往耕种及自往塞外认垦者,谓之民戸。因行贾而认垦者,谓之商戸。由军士子弟认垦者,谓之兵戸。原拟边外为民者,谓之安插戸。发往种地为奴当差,年满为民者,谓之遣戸。各以戸头郷约统之。官衙有事,亦各问之戸头郷约。故充是役者,事权颇重。又有所谓园戸者,租官地以种瓜菜,毎亩纳银一钱,时来时云不在戸籍之数也。应与此例参看。
   乾隆三十七年五月,大学士刘统勲覆陕甘总督文绶奏,内地商贾呈垦新疆地亩,酌定章程一折,据奏,嗣后凡有商贾人等,自来呈垦者,毎戸给地三十亩,照例给与农具、籽种、马匹,请俟届六年,按额升科。如有力能多垦者,取具同耕保结,具认广垦,均给与执照,永远管业。至虽系有本商人,并不具呈请垦者,即不得稍有抑勒等语。伏査商贾挟资贸迁,志在图利,今新疆沃野绵亘数千里,该商贾认垦之后,不特获利増多,并可成家立业,较之挟本经营,不啻事半功倍,自无不踊跃乐从。前议或恐商贾往来无定,地方官拘泥从事,经理未善,致有抑勒之弊。事关经久宏规,不得不详筹熟计,是以请令该督等会同妥议,酌定章程。今既据査明。各处现在商民呈垦土亩,具报成熟,已有十万余亩。是商贾乐于认垦,业有成效。并据分晰条例,将嗣后商贾自来呈垦者,始行照例给地,未经具呈者,概不勉强抑勒。则承种之商皆系乐耕之戸,而且连环具结,朋侣相资,更不敢旋耕旋弃,洵于屯政、民生,均有裨益,应如所奏办理。
   三十八年,戸部覆伊犂将军舒赫徳奏,伊犂戸民呈请垦地升科一折,将现在呈垦戸民庄世福等四十八戸,毎戸各给地三十亩,官借牛力、籽种、口粮、俾资耕作。至于升科年分,乌鲁木齐自六年以后,今请当年升科,系由戸民勇跃乐输,自应如所请办理。其请自开垦三年以后,毎亩连带完借项,共纳银一钱,自三年以后,毎亩纳银五分,声明系照从前耕种之例。査与三十二年将军阿桂具奏案内所请科则相符,亦应如所奏办理。仍令该将军广谕戸民,如有情愿多垦者,悉听其便,照例升科。
徒流迁徙地方  一,赏给为奴人犯,除例应赏给功臣之人外,其发往黒龙江、吉林及各省驻防为奴者,先尽未有遣奴之官员,分给毎员不得过二名,再尽未有遣奴之兵丁,分给毎兵祗给一名。其赏给将军、副都统之处,永行停止。
   此条系乾隆四十三年,因发往宁夏将军为奴人犯格图肯,该将军傅良随带进京,以致格图肯携妻逃走,经兵部参奏一案,钦奉谕旨,恭纂为例,嘉庆十九年改定(按,语见后黒龙江条款)。
   谨按。此条应与上回城为奴人犯一条参看。
□为奴人犯,永禁伊主携带役使来京,见徒流人逃。
□此例祗言黒龙江等处,而不及新疆,以新疆均系给种地兵丁为奴故也。第兵丁毎名是否准给一名之处,记核。
□赏给功臣为奴之犯,除叛逆外,律文并不多见,而发往黒龙江及驻防为奴之例,不一而足。縁国初情重各犯军流徙关外,如流徙尚阳堡发遣打牲乌喇及黒龙江、宁古塔为奴之类是也。尔时约束甚严,脱逃罪名亦重,又有各处将军派员专辑逃人,法尚能行,故遣奴虽多,而逃走者颇少。因而发遣为奴之例,较前愈増愈多。嗣后黒龙江等处拥挤,则调发新疆。新疆拥挤,又改发黒龙江等处。两处倶不能发,则又改发四省烟瘴。四省烟瘴又虞拥挤,则仍改发内地。现在此等人犯均改为极边足四千里充军,惟留驻防为奴十余条,载在例内,而亦轻重参差,不甚画一。且此等人犯强横不法者颇多,名虽为奴,实不能谨受约束,而兵丁穷苦情形较甚于前,又谁能以有限之钱粮令此辈安坐而食耶。古人制律,减死一等,即为满流,前明以流罪为轻,而加拟充军。
□本朝于充军之外,又加拟为奴。迨至为奴之法穷,而仍改充军。而所谓充军者,仍与流犯无异,又何必多立此项名目耶。朝廷矜恤罪囚,于应死之犯屡蒙宥免,全活者不下数十万万,而于罪不至死者,反过于严厉,亦属轻重不伦,似不如全行删去之为愈也。
徒流迁徙地方  一,各处永远枷号人犯,于枷示已逾十年后,即咨明刑部汇题,分别发遣。若该犯原拟本系死罪,并应发新疆者,发往伊犂。如原拟系应发黒龙江等处者,发往乌鲁木齐。其原拟军流以下者,旗人发往黒龙江等处当差,民人实发云贵两广极边烟瘴充军。如系新疆地方犯事者,即照新疆等处互相调发之例办理。倶令配所各官,严加管束。傥在配在途乘间脱逃,除发烟瘴人犯,照例加等改发外,余倶用重枷枷号三个月,杖一百发落。若犯行凶扰害情事,仍按其所犯之罪照例问拟。
   此条系乾隆五十一年,大学士兼管歩军统领和坤奏,京城各门监禁永远枷号人犯,请交部,核其原犯罪名轻重,发往伊犂、乌鲁木齐、黒龙江等处一折,又大理寺汇奏永远枷号人犯数目一折,奉旨交军机大臣会同刑部核办,纂辑为例,嘉庆六年改定。
   谨按。内地贸易商民,于新疆地方犯军流罪,如在乌鲁木齐一带者,发往伊犂等处。其在伊犂一带者,发往乌什叶尔羌等处。此例所云照新疆等处互相调发,即系指此数语而言,后改为解回内地,此语即属无根。
□此等永远枷号人犯,均系情罪较重,十年后酌量发遣,仍敢乘间脱逃,请旨即行正法,原不为过,改为枷杖发落,似嫌太轻。
□枷号人犯不过数月而止,从无永远枷示者。乾隆年间,因积匪棍徒等类怙恶不悛,是以常川枷示九门,以昭警戒。后于五十一年,因此等人犯过多,特定有枷示已逾十年,分别发遣之例。其原犯则倶系军罪耳。现在例内永远枷号各条(禁止师巫邪术门,一,各项邪教案内,应行发遣回城人犯,有情节较重者,发往配所永远枷号。
□徒流人又犯罪门,一,回民因行窃、窝窃发遣,复在配行窃,初犯枷号二年,再犯枷号三年,三犯即永远枷号。若在逃行窃被获,亦递回配所,照此例办理。一,发遣新疆并黒龙江等处为奴人犯,在配行窃至四犯者,拟以永远枷号。
□本门,一,发遣回疆改发巴里坤之犯,复行滋事,三犯永远枷号。)均在此例之后,与原例所谓永远枷号人犯枷示已逾十年者迥不相同。改定之例,以后来添纂之永远枷号人犯,准为当年之永远枷号人犯,面目犹是,而其实则非也。参看自明。
□再査此例定于乾隆五十一年,而永远枷号人犯起于何时,例内并无明文。恭査,雍正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奉上谕朕前曾降旨,在京在外有奉旨永远枷号之人,令各衙门该管官,于歳底奏明。今着该衙门将奏折交与大理寺汇齐,将此等永远枷号之人,开列名单,写録所犯略节,缮折进呈。并将各案情由,另行详细缮折,随名单一并进呈。倶写汉字具奏,钦此。又十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奉上谕,嗣后大理寺于歳底汇奏时,即将各该犯曾否改悔之处,由该旗该管处保送,开注该犯名下,一并进呈。若释放之后,仍不知悛改,生事妄行,定将保送人员,照徇庇欺罔之例治罪,钦此。又,乾隆十八年三月奉旨,大理寺所奏传抄伪稿案内,永远枷号之陈俊臣、江起保二犯,未便据咨释放一折,各省传抄之犯,因首犯既得特降谕旨,无论已未发觉,概行从寛免究。原指未经定拟而言,乃格外之恩也。其已经定拟发落者,原无庸另办。至永远枷号人犯,情罪轻重,又非仅传抄传看者比,应入于大理寺年终汇奏案内,候旨定夺。乃该抚恒文既未奏明,亦不咨该衙门,遽将陈俊臣等释放,办理殊属错谬。该寺所奏甚是。恒文着交部严察议奏。其各省传抄案内,凡有永远枷号人犯,倶着照此办理,钦此。又,是年大理寺行文各省督抚、将军、副都统等衙门,如有永远枷号人犯,未经咨报本寺者,即将各犯案情详细造具清册,作速咨送本寺备案,仍照各犯有无改悔之处,逐细确査。改则具结保送,未改即据实声明,逐款分晰造具细册,务于十一月以前咨送到寺,以便于歳底汇奏请旨。又,二十五年十二月奉旨,永远枷号人犯,倶系身获重罪,怙终不悛,然后加以严惩。大理寺毎于歳底分别能否改悔汇奏一次。虽系循照旧例,但此等人犯,既经枷号拘管,即欲覆蹈前辙,亦所不能,又何从知其改悔与不改悔。不过该管各官奉行故事,究无裨于实政。嗣后该衙门汇奏时,止将各犯原案罪由摘叙折内,其分别能否改悔之例,着停止,钦此。是永远枷号人犯,起于雍正年间积匪棍徒等项,常川枷示九门,自系仿照办理。五十一年,虽定有枷示已逾十年分别发遣之例,而何项应拟永远枷号,仍无专条。后来例内载明永远枷号之犯,从未见有此等案件,此例亦属虚设。而大理寺毎年仍具奏一次,亦具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