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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学指南
前件愚见:当戒谕军官爱士卒如子侄,无得以私事困苦,私怨捶挞。有病者善为医药;必不能救而死者,当明注年月日、身死病证、牌子头姓名、身故人司县村庄、籍贯姓名、埋瘗处所。如在逃者,先罪责牌子头、五十户有失关防,及移文鄂勒诘问本人何故在逃。治罪起发,无有欺谩,不敢重并,庶几不致逃窜。
又三,贫难消乏之弊状
匹夫之身不三数年之中有疾病旺衰。数口之家或子侄兄弟衰旺,或家业兴衰。旱乾水溢,年岁丰凶之无定,运命吉凶,人为巧拙勤惰之不一,既不能长富,亦不能长贫,此造物消长之理。故前人之为政,三年一大比,造户籍,上计帐。每造凡三本,一留县,一送州府,一申省部。覆实无伪,验其力之增减而轻重其赋役,黠吏奸民不能诡伪,一富一贫不待申诉,如指诸掌,故下无妄讼,官无繁文,无废事,良以此也。我朝之于军民,一籍之后近则五七年,远者三四十年,略不再籍。孰富强,孰贫弱,孰丁口增加,孰丁口消亡,皆不能知。临事赋役,一出于奸吏之手,一听奸民之妄诉。中间亦有实是消乏独夫寡妻孤子无产业者,亦不能辨明。近年徒行虚文,每遇或告贫难,勒官吏依出军例保结,从州府定拟。富强者执苞苴行贿赂,反以为贫乏而坐家作活。贫乏者持空拳无杯酒之礼,反以为富实而督勒出军。强者愈强,弱者愈弱。若此冤抑,何以能明。
前件愚见:自开国签军累至近年,宜验各签年分,辟举廉干官吏,分路排门,据即目实在丁口事产物力符同,给户帖,造籍册,仍细注元签起时属何属,再拨属何属,目今见属何属当役,因而将民籍、站籍、匠籍、诸一切户籍细细目睹,手抄造籍各三本,以为定例。自此之后,三年一籍。经手官吏冒伪不实者,若干户杖罪,若干户处死。经此一籍,逃亡事故不劳招诱,一一自见;贫难富强不必推排,一一明白。难者必曰似为摇动骚扰。经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又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一经著籍,既均且安,民何怨之有?姑息之言,恐不可听。富强奸伪隐伏狡狯者多不爱此举。朝廷苟从愚计,临时细立程法,以防奸蔽。
又四,勾起正身之弊
签军与起军法自不同。签军之时,不取丁多富强之家,则不能持久应役。起军之际,不选踏弩挽弓负甲执殳视死如归勇健强猛之人,则无以取胜破敌。用兵之意,不过如此,初不限以正身户头贴户雇身。照得累签军户,除农人服劳者正身堪以应役,于内亦有老幼懦弱疾病正身必不堪充者。又兼索居市井商贾、工匠、刀笔、医药诸杂一切不曾服力之人,一旦使之负重挽强,搴旗斩将,登城陷阵,不惟徒弃人命,又何以开疆胜贼,取威定乱?管军官吏岂不知此,而每起必勾正身,不容雇觅,而正身未尝应役者,岂忠诚为国之心哉?不过恃权歛贿而已耳。昔南方未平,犹可托曰正身则恋妻子,不投逆,雇觅则何所顾藉,或叛或逃,决不得用。今日四海为一家,何以藉口?
前件愚见:正身之弊,肥军官之私门,削弱军人之气力,不可不丁宁诫约,明示责罚。除自愿正身出军者听,毋得抑勒勾追,听从军便,或雇觅,或亲戚,或奴仆,取其堪充军当役者出军。
又五,印书之弊
立法防奸而不能欺者,良法也。可欺则不惟不能防奸,而因以生奸。即今军前公文起军,曰在逃,曰身死,本家赴鄂勒官申诉曰:“我家某人见于某处,应不身死,不在逃。”官司不信,视此近日印书,鄂勒官凭准合申,无印章白书则不准。且如两家俱该起军一行,正系乎有印无印耳。即今军官自镇抚、总把、百户、千户、万户、帅府、招讨诸司百局,大小贵贱,有印章者不可胜数,印章出自吏手,计不难得,所刻字画孰辨真伪?近年省印、部印尚有诈冒,而况卑官小职,江山遥远,安敢必其无伪?又安知主鄂勒案牍之吏中间不假借以要利,助奸人而为地,不诈造以取赂乎?兼近日起军,官却不准印书,须要起遣。
前件愚见:私书使公印不可为法,虽有印亦不可凭据。请移文军前,有司毋印私书,有事则公文往来,不敢欺谩,实为允当。
又六,保结之弊
军无簿籍,富实贫难无实可照,一凭司县依刷保结。由是观之,是出军不出军,权不出于朝廷,一出于司县之手。今日司县官吏果皆廉明公干之人欤?私徇贪污,十盖六七,习以成风。死且不惧,保结一言,何难脱口?按察司官吏虽往来如织,略不纠察举劾,以富为贫,以强为弱,将焉是惧?总府官理难一一家至户到,亲身询问,上司徒取文具,放富差贫,不胜情弊。
前件愚见:军无簿籍,一听贪污者高下其手,将朦蔽日深,真伪日乱。造籍劾实,庶革此弊。
又七,军官有名无实之弊
国家驾御群才,激劝军功,曰名曰实耳。何为名?百夫长、千夫长、万户、元帅等官是也。何为实?应所名之官而实有百夫、千夫、万夫、三五万夫之呼召指使,旗旄弓矢,导前拥后,赏功刑罪,殄寇树勋者是也。自江淮用兵,人立战功,国家不吝名器,随即酬答。 昨日散军,今日升为百户,再一升而为千户,又一升而为总官,又一升而为万户。一门之内,父子兄弟俱为勋官,锡爵既多,实不副名。名为万户,麾下无百余人;千户则不满二三十人;总把百户,则无一二走卒之役使。负荣贵之名,而无荣贵之实;佩品官章服,而与小夫贱隶无异,安在其为报功也。
前件愚见:以功而贵,无降黜之罪,禄之可也,授之以实权可也。今欲足其军卒之数,则无兵可与。久劳者宜享其逸,照依本等换除民官,何为而不可?不犹愈于舆台胥史末技杂流叨居列位滥玷搢绅者乎?
又八,合并偏重之弊
古人兵农不分,一夫受田百亩,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八家同力公田之百亩,而官入其租。一井之赋,兵车甲士卒均有定数,三时务农,一时讲武,无事则为农,有事则为兵。自井田废,阡陌开,受田无法,取民无制矣。受田无法则贫富不均,取民无制则文案为奸,强益强,弱益弱矣。汉魏而下,犹立限田。近世以来,限田亦废,兼并削弱自不能已,然而犹推物力以定赋役,无物力者无赋役。国制:兵自兵而农自农,肥瘠不相救助。每次签军,贫富强弱自已不同。自壬子至至元十一年,前后五次签军,例取上户富强丁多有力之家。且如某村计一十户,从上签军,鼠尾至第五次五户,与第一户一例当军,强弱分拨,相悬奚啻数倍。密院知其偏重,近年分拣军户遂为贴并。官吏因法受贿,富与富并则气力有余,贫与贫并主客皆弱,以致破家坏产,举家逃窜。请以各年签讫军人籍帐推排考校,丁产强弱自见。地数十顷,亲驱数十丁,又有门面营运,当军一名;单丁、寡妇、无产业,当军一名;如此不均,实为冤枉。
前件愚见:兵贵精而不贵多,在强而不在众。果能如虎如貔如熊如罴,力扛鼎,射命中,古人已有以五千之卒战敌三十万,以三万之众御百万之师者。方今四方底平,鳏寡孤独、疲癃残疾、无产业、单丁者皆宜放罢为民,除去军籍。此数者在仁政之所当养济,虽合并十户为一户,二三十户为一户,亦不为用,徒费文墨。今年勾追,明年刷勘,后年起遣,保结勘当,止与吏人供酒食之赀、苞苴之费而已。其次年壮有妻室子孙,田亩及顷者,四丁并为一户,轮番周岁。当年或身故而子孙未成丁,或凶年食不足,官为赈济,不得货卖土田孳畜,消折气力。
[一]鄂勒,原当作奥鲁。下同。
杂 著(紫山大全集卷二十三)
县政要式
署军民站匠诸色户计各乡保村庄丁口产业鼠尾簿一扇,各户留空纸一面于后,凡丁口死亡,或成丁,或产业孳畜增添消乏,社长随即报官,于各户下,令掌簿吏人即便标注。凡遇差发、丝银、税粮、夫役、车牛、造作、起发当军,检点簿籍,照各家即目增损气力分数科摊,不偏枯,不重并,使奸吏不能欺谩。至于土田、婚姻、驱良、头匹、债负,一切词讼,一一凭籍照勘。此籍如一县之大圆明镜,物来即应,妍丑莫逃。续有分房析居,复业还俗,于驱为良等户,亦依上标附。又置交参、分外来寄居、别投下诸杂户计簿一扇,以备互相争讼。二簿一一从实,无得漏落包套,邻佑、主首、社长互相保结,不实者罪之。各村荒闲官地及牧马营盘,亦仰于各村下标注。此籍既定,别写一扇申州申府顿放,互相照勘。
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此人臣之常分也。主尔忘身,公尔忘私,国尔忘家,志在于立功树名,富贵不萌于心,此人臣之常职也。即今观之,上自执政,下及州县,以掊克聚歛为通才,以苞苴邀结为得计,不究己之才不才,甫沾一命,即望台司,金玉满堂,愈怀贪冒。出忧国之一言,众指以为妖讹;举爱民之一事,咸疾以为狂妄。虚文具于督责,实效堕于杳茫。败事者无罪,成算者无功。廉公谨敕者反谓之好名,赃污贼蠹者反谓之才干。驵侩曳青紫,倡优佩章印。夺攘矫虔布满中外,长舌利口变是为非,婢膝奴颜进阶增秩。甚至鬻女而货妻,奚啻吮痈而舐痔。言语煦煦相取下,而戈戟伏于中心;同仕数年再相遇,则白眼若不相识。小人同恶相济,结为朋党,此千古之常情也。今则不然,相誓指天日非诚也,刺血为盟言非诚也,握手出肺肝非诚也,出妻见子非诚也,升堂拜父母非诚也,通才纳贿非诚也。面誉而背非,朝诺而夕畔。虽蛇蝎虎狼不食其类,乃甘心而忍为;虽鬼域优倡不欺其徒,乃面谩而无耻。诡谲不测,变诈无穷,人心之恶,一至于此,内外同风,不以为怪。不惟僚属友朋之若是,子焉而讦其父,弟焉而诉其兄,妻妾讼夫主,奴隶诬长上,天道人伦悖逆斲丧,弥漫坏烂,一至于此。于所厚者薄,有此理欤?有识者坐视而不可救,固当缄口结舌,亦安得不为之寒心哉!
圣人知民生之有欲,不可不为之防,故因其性之固有,使仁且寿,礼乐教化之功也。圣人身行正,人伦亦正,恐远方遐域不能见闻,立五服公侯伯子男,设庠序学校以训诲教养之,薰陶以诗书礼乐,以成德焉。教而不从,董之以威,刑政是也。刑者,救恶于已然。兵亦刑也,诛其长恶不悛者也。后世救时宰相谋不及此,事至而不为之备,患生而不为之防;不能积九年之蓄,而为救荒开廪劝粜之法;不能使比屋可封,故严立不孝不悌不睦之刑;不能使风俗朴素,乐于务本,故有抑游惰,重商税,贱倡优杂类之政;不能定立田制,一夫百亩,故有限公私田之制;不能使民不为非,故有警夜巡捕之禁;不能使死徙无出乡,重祖先邱陇,故有招诱捕捉殃及亲戚邻里之刑。陵夷至于近世,苟且弊政又不能行,事至物来,专以刻薄督责为言,逼迫威虐为务,示己之才,陷人于罪,归功于己,嫁祸于人,欺天罔上,具文无实,交结权贵,增秩迁官,谄媚士夫,沽名钓誉,民困瘁而不恤,忧私财之不足,致紊乱而反喜,得纵恣而为奸。加之常宪宽弛,恶不必罚,善不必褒,以不公之毁誉,定人才之黜陟,以风闻之是非,为功过之实迹,苟且灭裂,贪污日甚一日。“具曰予圣,孰知乌之雌雄”,正谓今日。
移牒本司遍行所属照条画节文,百姓不得越诉,诸衙门各有分限,不得受越诉。推原立法本意,司县者亲民之官,日与小民相亲,情伪易见,不能欺蔽,责任不可不专。不专则怠惰推递,纷乱繁冗,久不能决。故罪有五十、七十以下,司县决之。小民所争讼,不过婚姻、债负、良贱、土田、房舍、牛畜、斗殴而已,所犯若无重罪,司县皆当取决,不合申州,申府,申总府,申提刑司。即今司县官吏贪邪,每遇上项本职合断事理,于元告人、被论人处两下受讫贿赂,或瞻徇嘱托,或畏避形势,欲从正归结,则恐倒钱告讦,欲从邪处断,则恐提刑司照刷,兼负冤者不肯准服,所以申州申府,一解释怨谤,二洗雪己过,嫁是非于州府。为州府得此,复效司县所为,嫁是非于总府。总府复效州县,贪求厌足,调发于州县。以致或争地一亩,价钱不直数贯,上下前后官吏行求,费钞数百贯,逗遛七年十年,不能杜绝。中间两家随衙,诸干连人随衙,妨废农功生业,不可计数。随衙之间,呼唤不著,小吏狱卒,百端凌辱。小心畏法者以致饥饱劳役,轻则因而成疾,重则致命者往往有之。家有疾病死亡之忧,而不敢离衙门者有之。如此怨苦,皆原于妄申妄受,当决不决。拟合遍下照依条画,司县当决而不决,妄行作疑,申州申府者,初犯品官罚俸,司吏杖罢,再犯三犯,则品官解任。州、府、总府妄申妄受者亦如之。合行移牒请照验申台照详,乞赐明降,遵依施行。
精选县令
办事爱民,莫亲于县令。县令得人则事办而民安,举非其人则事不办而民失业。即今县令多非其材,省部不务精选,兼品秩卑下,州、府驱委呼召,殊无礼貌,英俊才气之人视不屑为。十分为率,大半不识文墨,不通案牍,署衔书名题日落笔,一出于文吏之手。事至物来,是非缓急,闭口不能裁断,袖手不能指画,颠倒错缪,莫知其非。虽有县令,与虚位同。今后拟注县令,省部试以身言书判,问以治民之方。年六十已上,精神才力昏眊者,不可拟注;身言书判不兼全者不注。省会州府不得差委贱辱。
论并州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