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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此峡路行营当是白继赟等,非尹元、裴庄、常思德等也。
九月[9]。先是,参知政事苏易简荐枢密院直学士、虞部郎中张咏可属四川事,诏咏知益州,既而留半岁不行,于是始命赴部。上面谕之曰:『西川乱后,民不聊生。卿往,当以便宜从事。』丁丑,上以蜀寇渐平,下诏罪己。先是,陕西课民运粮以给蜀师者相属于路。咏至益州,急问城中所屯兵数,凡三万余人,而无半月之食。访之民间,旧苦盐贵而私廪,尚有余积,乃下盐价,听民得以米易盐,民争趋之,未逾月,得米数十万斛,军士欢言:『前所给米,皆杂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干国事者。』咏闻而喜曰:『吾今【杰按:今,应为“令”之误。】可行矣。』时四郊尚多贼垒,城门昼闭。王继恩日务宴饮,不复穷讨。官支刍粟饷马,咏但给以钱。继恩怒曰:『国家征马,岂食钱耶?』咏曰:『城中草场贼既焚荡,刍粟当取之民间。公今闭城高会,刍粟何从而出?若开门击贼,何虑马不食粟乎?咏已具奏矣!』继恩乃不敢言。会卫绍钦亦以诏书来捕余寇,继恩始令分兵四出。绍钦破贼于学射山,攻拔双流等寨,招降数万众。别将西河杨琼趋邛州、蜀州[10],荡贼巢穴,遂克蜀州,曹习等遂破贼于安国镇,诛其帅马太保,斩获其众。继恩常送贼三十辈请咏治之,咏悉遣令归业。继恩怒,咏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咏与公化贼为民,何有不可哉?』继恩有帐下卒,颇恃势掠民财。或诉于咏,卒缒城夜遁[11]。咏遣吏追之,且不欲与继恩失欢,密戒吏曰:『得即缚置井中,勿以来也。』吏如其戒,继恩不恨,而其党亦自敛戢云。继恩既分兵四出,咏计军食可支二岁,乃奏罢陕西转粮。上喜曰:『乡者益州日以乏粮为请,咏至未久,遂有二岁备。此人何事不能了?朕无虑矣!』先是,王继恩遣高品王文寿分领虎翼卒二千至遂州讨贼。文寿御下严急,士卒皆怨。 一夕卧帐中,指挥使张璘遣卒数辈,持刀排闼径入,斩文寿首以出。会夜昏黑,璘犹疑非真,然炬视之,曰:『是也。』时嘉州贼帅张余有众万余,璘即以所领五百人与之合,贼势甚盛。奏至,上怒,悉禁锢其妻子,将诛之。近臣或请勿诛,悉索营中书,遣使招抚。彼知亲属皆全,必自引来归,可因破贼。上然之。冬十一月庚辰,命释其禁锢,遣中使赉诏,令巡检程道符谕旨,亡卒果斩璘,函首送继恩,继恩因使为乡导以击贼,所至多平之。乙未,杨琼等克邛州,于是永康军、永昌、导江、双流、温江、郫县等贼皆平,前后招降贼众几三万人。初,贼攻眉州,虽解围去,犹寇钞近郊,民情惴恐。王继恩遣崇仪使宿翰、都头梁继明等击却之,斩其伪中书令吴蕴,杀获甚众,州民始奠居。时陵州、简州贼党亦相继削平矣。王继恩御军无政,其下恃功暴横。张咏恐军还日或有意外之变,乃密奏,请遣腹心近臣可以弹压王师者,亟来分屯师旅。辛巳,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偕往,召对后苑面门,面授方略。鉴曰:『益部新复卒乘不和,若闻使者骤至,易其戎伍,虑猜惧,变生不测。请假臣安抚之名。』上称善。鉴至成都,继恩犹偃蹇,不意朝廷闻其纵肆,鉴之行,上付以空名宣头及使臣数人。鉴与咏即遣部戍兵出境,继恩麾下使臣亦多遣东还,督继恩等讨捕残寇,而鉴等招辑反侧,蜀民始奠枕矣。宿、翰等自眉州引军趋嘉州。庚寅,伪知州王文操以城来降,翰等遂入据之。贼引众奔邛州,复为官军所败。
至道元年二月丙午,嘉州言获贼帅张余,函首送西川,余党悉平。
五月,西川行营事缚送贼勾重荣等五人至,召见于崇政殿。上谓近臣曰:『此辈皆平民,官吏失于抚御,遂相诱起为盗耳。及用兵讨伐,将帅又恣行杀戮,此辈惧死,故亡命山泽。朕遣中使赉诏招诱,以诚信待之,乃投戈请命,亦可哀也。』以重荣为供奉官,余四人为殿直。
十一月,以峰州团练使上官正及右谏议大夫雷有终并为西川招安使,召王继恩归阙。时余寇匿山谷,恃险结集,剽劫未已。继恩百计招诱不至。正既受任,益励兵政,宣布朝廷恩德,由是寇党悉出降。剑南以宁,正之力居多焉。
二年正月辛酉,宣政使王继恩徵赴阙,对于便殿,慰劳久之。戊辰,升眉州为防御使,陵州为团练使。
李飞雄之变
太平兴国三年五月[12],初,秦州节度判官李若愚有子曰飞雄,凶险无行,不为其家所容,常客游京师、魏博间,与无赖恶少年纵酒蒲博。以若愚官秦州,尽知其府库仓廪所有及地形险易、兵籍多少,而凤翔盩厔尉张季英者,飞雄妻父也。飞雄自京师往省季英,窃乘其马,诈为使,夜抵驿厩,呼卒索马。卒秉炬出,飞雄复以私市马缨示之,卒不能辨缨,即授以马。飞雄令一卒乘马前导,遂矫称制,以巡边为名,掠巡驿殿直姚承远[13];至陇州,掠监军供奉官王守定;至吴山县,掠县尉卢赞,皆令从行。时秦州内属,戎人为寇,都巡检使周承瑨与田仁朗、刘文裕、王侁、梁崇赞、韦韬、马知节皆奉诏屯兵清水县。四月庚辰,飞雄至清水,矫制尽缚之。承瑨等见姚承远数辈同至,不觉其诈,仁朗独号泣,求观诏书。飞雄怒叱曰:『吾受密旨,以汝辈逗挠不用命,且令尽诛汝辈。岂不闻封州杀李鹤耶?诏书岂得见也!』先是,上即位,分命亲信于诸道廉察官吏善恶,密以闻。岭南使者言知封州李鹤不奉法,军吏谋反,诛之,不问状,故飞雄以为言,将以承瑨等诣秦州戮之,因谋劫守卒,据城为乱。飞雄初矫称制,自言上南府。时亲信会刘文裕哀告飞雄曰:『我亦尝事晋邸,使者忍不营救之乎?』飞雄曰:『汝能与我同富贵否?』文裕觉其诈,伪许之,飞雄乃释其缚。文裕策马前,附耳语仁朗,仁朗即佯坠马[14],若陨绝状。飞雄与从卒共视之,又释其缚。仁朗奋起博飞雄[15],与文裕等共擒之。飞雄尚呼云:『田仁朗等谋反杀使者!』既而系秦州狱,劾之,具得其状。有诏夷其三族,并捕先与飞雄善者何大举等数辈,悉诛之,及姚承远等,皆腰斩于秦州市;先授飞雄马厩置卒,亦夷其族。文裕,保塞人也。
《马知节传》云:『知节先辨飞雄之诈,因语文裕。』与文裕传不同,当考。
是月戊申,以飞雄事布告天下,令中外臣庶家子弟性怀凶险、有乖检率、屡加教戒、曾不悛改,许其尊长闻于州郡,锢送阙下,当配隶远恶处[16],容隐不以闻者,期功以上亲坐之。
六月戊申,诏自今乘驿者皆给银牌。先是,五代以来,庶事草创,凡乘驿奉使于外,但枢密院给牒。至是以飞雄故,始复旧制焉。
校勘记
[1]猖炽 原本作『昌炽』,据《长编》卷三十五改。
[2]勤州 原本『勤』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五补。又『张杲』,《长编》作『张果』。
[3]存之 原本『存』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4]石知颙 原本『颙』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宋史》卷四六六《石知颙传》补。
[5]果 原本作「里气据《长编》卷三十六改。果,果州也。
[6]解守颙 原本『颙』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7]辛酉 以下一段文字,今本《长编》阙。《宋史﹒太宗纪》事在淳化五年八月。
[8]丁酉 原本『丁』字作墨丁。《长编》有丁酉日而无此节文字。其『丁』字据补。
[9]九月 二字原本阙,据《长编》卷三十六补。
[10]蜀州 原本『蜀』字作『属』,据《长编》卷三十六改。
[11』缒城 原本作『绳城』,据《长编》卷三十六改。
[12]五月 原本作『三月』,按:飞雄事发在五月,兹据《长编》卷十九改。
[13]姚承远 《长编》卷十九作『姚承遂』,下同,不另出校。
[14]仁朗 二字原本无,句义不清。兹据《长编》卷十九补。
[15]博飞雄 原本作『缚飞雄』,据《长编》卷十九改。
[16]当配隶 原本作『常配隶』,据《长编》卷十九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四
太宗皇帝
圣德
太平兴国七年五月,上尝谓赵普曰:『朕每读书,见古帝王多自尊大,深拱严凝,谁敢犯颜言事?若不降情接纳,乃是自蔽聪明。或喜赏怒刑,岂能归天下之心哉?』普曰:『帝王若赏罚无私,内外无间,上求其理,下竭其诚,驯致太平,不为难事。』上又问治民之道复有何术,普曰:『陛下恤念生民,每闻利病,无不即日施行。古圣人爱民之心,止于此矣。』
八年六月,上谓近臣曰:『朕亲选多士,殆忘饥渴,召见临问,以观其才,拔而用之,庶使岩野无遗逸,而朝廷多君子尔。朕每见布衣搢绅间有端雅为众所推誉者,朕代其父母喜。或召拜近臣,必为择良日,欲其保终吉地。朕于士大夫无所负矣!』
十一月丁卯,宴饯赵普于长春殿,枢密使王显等侍侧,数视上袴。上怪而问之,显等曰:『陛下所衣挎文缕俱倒。上笑谓曰:『朕未尝御新衣,盖浣濯频所致耳。』上因言:『此虽偪下已甚,盖念机杼之劳苦,欲示敦朴,为天下先也。』显等拜舞称谢。
雍熙元年正月丁丑,上谓侍臣曰:『朕读《晋史》,见武帝平吴之后,溺于内宠后宫,所畜殆数千人,深为烦费,殊失帝王之道也。朕常以此为深戒。今宫中自职掌至于粗使,不过四百人,朕犹以为多矣。
五月丁酉,谓宰相曰:『前代帝王,多以尊极自居,凛然颜色,左右无敢辄进一言。朕每与卿等款曲商榷时事,盖欲通上下之情,无有所隐。卿等直道而行,杜绝请托,勿以众口铄金为虑。比来中外议朝廷政理为何如?』宋琪曰:『陛下劳心致治,远近无间言。』上曰:『虽妄言如昨日草泽上书者,朕亦未尝加谴。』琪曰:『狂瞽之人,当置严辟。但刍荛不弃,以开言路,上圣之德也。』
十月,上尝谓宰相曰:『朕每日所为有常度,辰巳间视事,既罢,即看书,深夜乃寝,五鼓而起,盛暑永昼未尝卧。至于饮食,亦不过差。行之已久,甚觉得力。凡人饮食饱,无不昏浊。傥四支无所运用,更复就枕,血脉滞凝,诸疾自生,欲其清爽,得乎?老子云:我命在我,不在天。全系人之调适。卿等亦当留意,无自轻于摄养。』
端拱二年,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1]。戊戌,上亲录京城诸司系狱囚,多原减。是夕大雨,上因谓近臣曰:『为君当如此勤政,即能感召和气。如后唐庄宗不恤国事,唯务畋游,动经旬浃,大伤苗稼。及还,乃降敕蠲放租赋,此甚不君也。』枢密副使张宏奏曰:『庄宗不独如此,尤惑于音乐,纵酒自恣。乐籍之中,获典郡者数人。』上曰:『凡人君节俭为宗,仁恕为念。朕在南府时,于音律粗亦经心,今非朝会,未尝张乐。晨夕下药,常以盐汤代酒。常服浣濯之衣。而鹰犬之娱,素所不好。且多亲飞走,《真诰》所不许,朕常以为戒也。』
淳化元年八月乙巳,令左藏库籍所掌金银器皿之属,悉毁之。有司言:『中有制作精巧者,欲留以备进御。』上曰:『将焉用此?汝以奇巧为贵,朕以慈俭为宝。』卒皆毁之。左正言、直史馆谢泌贺曰:『圣意如是,天下幸甚!』上性节俭,退朝常著华阳巾,布褐细绦,内服惟絁绢,咸累经浣濯。乘舆给用之物,无所增益焉。
二年二月,上修正殿颇施采绘,左正言谢泌上疏谏。癸丑,命悉去采绘,涂以赭垩。
三月己巳,上以岁旱蝗,手诏吕蒙正等曰:『元元何罪?天谴如是,盖朕不德之所致也。卿等当于文德殿前筑一台,朕将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当焚朕,以答天谴。』蒙正等惶恐谢罪,匿诏书。翌日而雨,蝗尽死。
四年二月戊子,有司言油衣帟幕破损者数万,欲毁弃之。上令煮浣[2],染以杂色,刺为旗帜数千,以示宰相。李防等奏日。,『陛下万机之外,圣智高远,事无小大,咸出意表。天生五材,陛下兼而用之;物有万殊,陛下博而通之。虽在细微,无所遗弃,固非臣等智虑所及。』
至道元年十二月丙申,上顾侍臣曰:『自晋、汉以来,朝廷削弱,主暗臣强,纪纲大坏,仅成邦国。朕承丧乱之后,君临大宝。即位之始,览前王令典,睹五代弊政,以其习俗既久,乃革故鼎新,别作朝廷法度。于时远近腾口,咸以为非,至于二三大臣,皆旧德耆年,亦不能无异。朕执心坚固,靡与动摇,昼夜孜孜,勤行不怠,于今二十载矣。卿等以朕今日为治如何也?虽未能上比一二皇,至于寰海宴清,法令明著,四表遵朝,化百司,绝奸幸,固亦无惭于前代矣。』上曰:『朕自君临,未尝不一日鸡鸣而起,听四方之政。至于百司庶务,虽微细者,亦与询访,所以周知利害,深究安危之理也。因无壅蔽陵替之事。』吕端等对曰:『臣等待罪庙堂,曾无裨益!』拜谢而退。
圣学
太平兴国七年六月。初,太宗以字学讹舛,欲删正之[3],学士少能通习。或荐赵州隆平主簿成都王著,唐相方庆之后,书有家法,乃召为卫尉寺丞、史馆祗侯,令详定篇韵。逾四年甲戌,迁著作郎[4],充翰林侍书。上听政之暇,每以观书及笔法为意,诸家字体,洞臻其妙。尝遣中使王仁睿持御札示著[5],著曰:『未尽善也。』上临学益勤,又以示著,著答如前。仁睿诘其故,著曰:『帝王始学书,或骤称善,则不复留心矣。』久之复以示著,著曰:『工矣,非臣所能及!』其后真宗尝对宰相语其事,且嘉著之善规益,于侍书待诏中绝无其比。
十月,上尝谓近臣曰:『朕每读《老子》,至「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未尝不三复以为规戒。王者虽以武功克定,终须用文德致治。朕每退朝,不废观书,意欲酌前代成败而行之,以尽损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