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至道三年三月壬辰,真宗即位。
  四月,交趾郡王黎桓进封南平王。
  九月,黎桓遣其都知兵马使阮绍恭等来贡。诏以方物荐于万岁殿太宗神御,仍诏绍恭等行拜奠之礼。
  咸平四年正月戊申,交州黎桓遣使贡驯象。
  六年四月,广南西路转运使冯琏言交州民四百余户来投钦州。至海岸,即准诏慰谕,遣还本道。
  九月戊戌,广南西路转运言:黎桓迎受官告使黄成雅附奏:『自今朝廷加恩,愿遣使至本道贵接王人[10],以光海裔。』上以桓旁缘赋敛,民受其祸,未许也。
  景德元年六月,交州黎桓遣其子摄驩州刺史明提来贡,恳求加恩,使至本道慰抚遐裔,许之。仍以明提为驩州刺史。
  二年二月乙酉,以淮南转运使、工部员外郎邵煜为交州安抚国信使[11],从黎桓所乞也。
  五月,交州黎桓死,其中子龙钺嗣立。龙钺兄龙全劫库财而遁,其弟龙廷杀龙钺自立。龙廷兄明护率扶阑寨兵攻战。国信使邵煜驻岭表,以其事闻。戊午,就命煜为广南西路缘海安抚使,听以便宜设方略。桓子明提先入贡还,在路,诏送伴使臣就加安抚。
  国史《交趾传》载黎桓死乃以为明年事,误也。邵煜除缘海安抚使时,桓既死矣。国史便文,因失事实,今改之。《会要》于明年三月始书桓死,亦误也。
  三年二月,交趾兵乱,黎明提等留广州不得归。
  三月甲辰,诏别赐钱十五万、米五百斛,仍并给馆券。先是,有诏知广州凌策与缘海安抚使邵煜等同方略,经度交趾事宜。
  六月辛卯,策等言:『黎桓诸子争立,各聚徒众,散施寨栅,官属离析,人民猜惧。头首黄庆集、黄秀蛮等千余人以不从驱率,戮及亲族,来奔廉州,乞量出军马平定交趾,庆集等愿为先锋,克日攻取。臣等会议,若朝廷允其所乞,止废本道屯兵,益以荊湖劲卒三二千人,水陆齐进,立可平定。』上曰:『黎桓继修职贡,亦尝遣其子入觐,海隅宁谧,不失忠顺。今闻其死,未能吊恤,而遽伐其丧,此岂王者所为?』乃诏策等抚安之,庆集等仍计口给衣食,赐田、署职,务从优厚。煜承诏,遂贻书交趾,谕以朝廷威德,如有自相鱼肉,久无定位,偏师问罪,则黎氏无遗种矣。明护惧,即奉龙廷主军事。于是诏煜即以黎桓礼物改赐新帅。煜上言:『怀柔外夷,当示诚信。不若俟龙廷贡奉,则加封爵而宠锡之。』上嘉纳焉。交州既定,黎龙廷自称静海节度使、开明王。移牒广南,欲遣其弟诣阙进奉。邵煜等恶其称号,不敢报,具以闻。上曰:『穷荒异俗,不晓事体,安足怪也?』即诏煜等谕意,令削去伪官,乃得入贡。
  十二月,邵煜等言:『黎龙廷已遣弟入贡,乞加朝命。』
  七月庚辰,黎龙廷自称权安南静海军留后,遣其弟峰州刺史明昶、殿中丞黄成雅等来贡。辛巳,授龙廷静海节度使、交趾郡王,赐名至忠,给以旌节。又遣封黎桓为南越王,明昶等皆进秩。及含光殿大宴,明昶等与焉。
大中祥符二年冬,黎至忠卒,交趾乱。或云至忠为其下所杀。诏广南西路转运使于缘海州军经度镇抚,时具事闻。

校勘记
[1]南州 《长编》卷五作『海州』。按:《长编》误。南州于乾德三年九月甲午复改为漳州。初,董思安为漳州刺史,以其父名章,改为南州。
[2]滁州 《长编》卷十九作『徐州』。按:《长编》误,宋徐州乃节度州,不当称刺史。
[3]给食 原本『给』字作墨丁,《长编》卷二十作『续』,亦误,据文意补。
[4]有大地 原本脱『有』字,据《长编》卷二十一补。
[5]江巨湟 《长编》卷二十一作『江巨瑝』。
[6]王绍祚 原本脱『祚』字,据《长编》卷二十一补。
[7]庚午 原本作『庚寅』。按:是月丙辰为朔,二日后当为庚午。原本误,据《长编》卷二十四改。
[8]十万 《长编》卷三十一作『千万』。
[9]质陋 原本作『侧陋』,据《长编》卷三十一改。
[10]贵接 原本『贵』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五补。
[11]邵煜 原本『煜』字作墨丁,据《长编》卷五十九补。按:邵煜,他书多作『邵烨』,是。此《长编》作『煜』,亦因讳玄烨而改也。本卷后尚有十处墨丁,均为此字,径补不另出校。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十三
太宗皇帝

李顺之变
  淳化四年。蜀土富饶,丝帛所产,民织作冰纨绮绣等物,号为冠天下。孟氏割据,府库益以充溢。及王师取之,其重货铜布,即载自三峡而下,储于江陵,调发舟船,转送京师;轻货纹縠,即自京师至两川设传置,发卒负担,每四十卒所荷为一纲,号为日进。不数年,孟氏所储之诸物悉归于内府矣。而言事者竞起功利,以惑人主。成都除常赋外,更置博买务,诸郡课民织作,禁商旅不得私市帛,日进上供,又倍其常数。司计之吏,皆析秋毫。然蜀地狭民稠,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小民贫困,兼并者籴贱贩贵,以夺其利。青城县民王小波聚徒众起而为乱,谓众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民多来附者,遂攻劫邛、蜀诸县。是月,寇彭山,县令齐元振率兵拒之,为小波所杀。初,秘书丞猗氏张枢使蜀,奏官吏不法者百余人,多坐黜免,独称元振清白强干。朝廷赐玺书奖谕。元振实贪暴,民甚苦之。既受诏,益恣横,与民为仇,受赇得金帛,多寄民家。小波知民怨怒,因袭杀之,散其金帛,剖元振腹,实以钱刀,盖恶其诛求之无厌也。贼党由是愈炽矣。
  十二月,西川都巡检使、崇仪使张玘与小波斗于江原县,玘射中小波额,既而玘为小波所杀,小波亦病创卒,众遂推小波之妻弟李顺为帅。初,小波之党才百人,州县失于备御,所在盗贼争附之。张玘之死也,其麾下兵四百余人奔归,西川转运使樊知古不受,纵使亡去,贼势由是日盛,众至万余,攻陷蜀州,杀监军王亮及官吏十余人,又陷邛州,杀知州桑保仲、通判王从式及诸寮吏,都巡检使郭允能率麾下兵与战于新津江口,兵败,允能为贼所杀,同巡检毛俨徒步,仅以身免,贼众遂至数万人。陷永康军及双流、新津、温江、郫县,纵火大掠,留其党守之,进攻成都。
  五年。初,右谏议大夫许骧知成都,及还,言于上曰:『蜀土久安,其民流窳易扰。愿谨择忠厚者为长吏,使镇抚之。』时东上閤门使吴元载实代骧为成都,元载专尚苛察,民有流犯者,虽细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乐,人用胥怨。王小波起为盗,元载不能捕灭,于是东上閤门使郭载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日者潜告载曰:『成都必陷,公往,亦当受祸。少留数日,则可免。』载怒曰:『天子诏我领方面,阽危之际,岂敢迁延?』遂行。先是,李顺引众攻成都,烧西郭门,不利,去攻汉州、彭州。正月戊午、己未两日,连陷之。载既入城,贼攻愈急。己巳,城陷,载与转运使樊知古斩关而出,帅余众奔梓州。李顺入据成都,僭号大蜀王,改元曰应运。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剑关,南距巫峡,郡邑皆被其害焉。甲戌,上始闻李顺攻劫剑南诸州,命昭宣使、河州团练使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率兵讨之。军事委继恩制置,不从中覆。管内诸州系囚,非十恶正赃,悉得以便宜决遣。
  二月甲申朔,上始闻成都陷,召宰相,谓曰:『岂料贼势猖炽如此[1]?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忍令陇蜀之臣陷于涂炭?朕当部分军马,旦夕讨平之。』遂命少府少监雷有终、监察御史裴庄并为峡路随军转运使,工部郎中刘锡、职方员外郎周渭为陕府西至西川随军转运使,马步军都军头、勤州刺史张杲帅兵趋剑门[2],崇仪使、带御器械尹元帅兵由峡路以进,并受昭宣使王继恩节度。李顺分遣数千众北攻剑门,剑门疲兵才数十百,都监、西京作坊副使上官正奋励士卒出御之,会成都监军供奉官宿翰领麾下投剑门,适与正兵合,遂迎击贼众,大破之,斩馘几尽,余三百人奔还成都。顺怒其惊众,悉命斩于城东门外。初,朝廷深以栈路为忧,正等力战破贼,自是阁道无壅,王师得以长驱而入。奏至,上喜。甲辰,命正为六宅使、剑州刺史,充剑门兵马部署;翰为崇仪使、昭州刺史。
  三月甲寅,王继恩戒前军:所至处,其贼党敢抗王师,即当诛杀;本非同恶,偶被胁从而能归顺者,并释之,倍加安抚。
  四月壬寅,王继恩言:师由小剑门路入研口寨破贼,斩首五百级,逐北过青强岭,遂平剑州。己酉,王继恩言:王师破贼五千众于柳池驿,斩首千六百级。峡路行营言:贼三千众攻广安军,击走之,斩首三百级。
  五月癸丑,王继恩言:王师入绵州境,贼众望风奔溃,杀戮及溺水死者皆不可胜计。甲寅,继恩言克绵州,又言:先遣内殿崇班曹习分兵自葭萌趋老溪,贼万余众依险为寨,习击破之,斩首三千级,拥入江溺死者甚众,遂克阆州。又言巡检使胡正达率兵破贼五千众,克巴州。丁巳,王继恩至成都,引师攻其城,即拔之,破贼十余万,斩首三万,擒贼帅李顺及伪枢密使计词、吴文赏等,并甲铠、僭伪服用甚众。顺方欲索城中民,黥其面以隶军籍,前一日城破,民皆获免。戊辰,王继恩奏成都平,群臣称贺。己巳,以右谏议大夫张雍为给事中,仍知梓州;都巡检、内殿崇班卢斌为西京作坊使,领成州刺史;通判、将作监丞赵贺为太子中舍;监军、供奉官辛规为内殿崇班;节度掌书记施谓为节度判官;节度推官陈世卿为掌书记;榷盐院判官谢涛为观察推官,皆赏劳也。雍初闻李顺乱西川,即谋为城守计,训练城中兵,得三千余,又募强勇千余,令官属分主之,辇绵州金帛以实帑藏,销铜钟为箭镝,伐木为竿,纫布为索,守械悉备。遣观察推官盛梁请兵于朝。既而斌以十州之众援成郡,弗克而还,雍即委以监护之任。子城先为江水所毁,斌复劝谕州民,自城西大壕中掘堑深丈,决西河水注之以环城。李顺寻遣其党相贵率众二十万来攻,雍与斌登堞望之,贼所出兵皆老弱疲惫,无铠甲。斌笑,请开北门击之,雍曰:『不可,贼或诈见羸形,设伏伺我。且城中吏民心未定,脱为贼所乘,则内外堕其奸计矣。』言未毕,果有卒依敌楼呼啸,与贼相应,亟斩以徇。斌遂突出与贼战,击刺五十余合,贼少却,俄复大设梯冲,大军夜鼓噪攻城,城中大恐。雍命发机石碎之,火箭杂下,贼复少却。乃别治攻具于城西北隅。雍绐曰:『军士趣治装,吾将开东门击贼。』阳遣步骑五百临东门。贼升牛头山瞰城中,见之,谓雍必出,乃设伏于山之东隅,众万余以待。俄雍即召敢死士百辈缒而下,焚其攻具,自午达申殆尽,贼以为神。凶党数乘城进战,皆不利。一日北风昼晦,贼乘风纵火,急攻北门。雍与斌等据门立矢石间,固守不动,贼不能进。世卿素善射,当城一面,亲中数百人。贼浸盛,同幕者皆谋图全之计,世卿正色谓曰:『食君禄,当身死报国,奈何欲避难他图耶?』亟白雍曰:『此辈皆怯懦,存之[3],适足以惑众。不若遣出求援。』雍从其言,围城凡八十余日,会王继恩遣内殿崇班石知颙分数千兵来救[4],贼始溃去。斌出兵追击之,降者二万余。又破贼数万众,解阆州围,斩三千人,平蓬州。于是雍使谓驰骑入奏。上手诏褒美,自雍以下,悉加赏焉。初,郭载奔东川,上表自陈。有诏复令知成都行府事。载寻趋剑门逆王师,与王继恩入成都。方平贼时,颇有所全济,载终以失守故,惭愤成疾而死。以少府少监雷有终为谏议大夫、知成都府。有终由峡路入蜀,调发兵食,规画戎事,皆有节制。师行至峡中,遇盗格斗,将士渴乏,会天雨,军人以兜牟承水饮之,且行且战。至广安军,军垒濒江,三面树栅,会夜阴雨,贼众奄至,鼓噪举火。士伍恐惧,有终安坐栉发,气貌自若。贼既合围、有终引奇兵出其后击之。贼众惊扰,赴水火死者无算。诏降成都府为益州。甲戌,诏利州、兴元府、洋州西县民并给复一年,以剑南用师馈运之劳也。丙子,李顺支党卫进、计词、吴文赏、李俊、徐师中、吴利涉及其徒彭荣等十二人并磔于凤翔市。
  五月。初,尹元等人峡路,首破贼三千余众于新宁,遂深入梁山、广安、渠、果之间[5],捕斩收集,久未得进。王继恩虽径拔成都,而郭门十里外,犹为贼党所据。伪帅张余谓王师孤绝无援,复啸聚万余众,攻陷嘉、戎、泸、渝、涪、忠、万、开八州。开州监军秦传序婴城力战,既而贼势转盛,传序誓不降贼,遂投水死。贼乘胜攻夔州,列阵西津口,矢石如雨。先是,上复遣如京使白继赟为峡路都大巡检,统精卒数千人,晨夜兼行,助讨遗寇。是月庚午,继赟入夔州,出贼不意,与巡检使解守颐腹背夹击之[6],贼众大败,斩首二万级,流骸塞川而下,水为之赤。夺得舟千余艘,甲铠数万计。
  六月壬午朔,继赟捷书闻,上降诏嘉奖,录传序次子煦为殿直,复以钱千万赐其家。辛卯,诏两川军民被李顺胁众诖误者一切不问。群盗保聚山泽,令诸州各招诱,倍加安抚。施州言贼数千聚众攻围州城,指挥使黄希逊子文卓、文范、文战、兵马使黄延霸率丁男百余人,持梃开城门击走之,擒获百余人,悉皆溺死江中。以知州、著作佐郎李鹏为右赞善大夫,赏其守御之劳也。戊戌,峡路行营言破贼万余众于广安军,斩首五千级,生擒三十余人,又破贼于嘉陵江口,杀获二万余众,又破贼于合州西方溪,斩首五十级。先是,雷有终率大军抵合州境上,贼众一万余来距,会尹元、裴庄等亦领兵至,因夹击之,遂克合州。丙午,有终入成都。初,贼帅田奉正、苏荣等据固州,闻尹元、裴庄等至,遂遁去,斩其党八百余,因招聚民众遣复业,余党尚保渠州。又广安、梁山多游寇,乃分兵为二万,裨将常思德趋广安、梁山。元及庄抵渠州,合势进讨,皆平之。陵州言贼五万众来攻,州兵才百四十六人,旧无城堑,知州张旦修完战具,设鹿角,招集民丁拒斗,大破之,乘胜追北,斩首百千余级,获甲铠万计。诏书褒之。辛酉[7],以知眉州、殿中丞李简为水部员外郎,通判、光禄寺丞王象为左赞善大夫。先是、兵马监押李元汶闻寇作,即白简等缮修守备,蒐城中兵,得七千,而邛、黎、雅州溃卒六百余人相继来奔,因抚而用之。贼帅吴蕴帅众十余万围城,自春讫夏,凡百余日,攻不能陷。闻王师既入成都,乃解围去。简等出兵追之,斩获甚众。诏书嘉奖,而有是命。丁酉[8],以知陵州、国子博士张旦为水部员外郎,通判、著作佐郎张翼为右赞善大夫,旌捍寇之功也。以剑南招安使、昭宣使王继恩为宣政使、顺州防御使。乙未,诏川峡诸州聚山林为盗者,并释具罪。峡路行营言:贼帅张余众二万陷云安军,率兵击走之,斩首五千余级,复其城。诏书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