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八家辑注

  又曰:夫仲尼修春秋,公羊高作传。汉、魏之陆贾、鱼豢,晋、宋之张璠、范晔,虽身非史职,而私撰国书。
  古今正史篇曰:魏黄初中,唯着先贤表,故汉记残缺,至晋无成。泰始中,秘书丞司马彪始讨论众书,缀其所闻,起元光武,终于孝献,录世十二,编年二百,通综上下,旁引庶事,为纪、志、传凡八十篇,号曰续汉书。又散骑常侍华峤删定东观记为汉后书,帝纪十二、皇后纪二、典十、列传七十、谱三,总九十七篇。其十典竟不成而卒。自斯已往,作者相继,为编年者四族,创纪传者五家,推其所长,华氏居最。而遭晋室东徙,三惟一存。

  杂说下篇曰:夫以宣尼叡哲,子云参圣,在于著述,不能忘私,则自中庸以降,抑可知矣。如谢承汉书偏党吴、越,魏收代史,盛夸胡塞,复焉足怪哉?
  又曰:子曰:「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人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若汉代青翟、刘舍,位登丞相,而班史无录;姜诗、赵壹,身止计吏,而谢书有传,即其例也。

    史略(节录)
  卷二曰:按后汉明帝诏班固、陈宗、尹敏、孟冀譔世祖本纪及建武功臣传。又诏刘珍、李尤等譔建武以来至永初纪传。又诏伏无忌、黄景作诸王恩泽侯及单于、西羌,地里志。边韶、崔寔、朱穆、曹寿作皇后外戚传、百官表、顺帝功臣传,凡百十四篇,曰汉记。嘉平中,马日磾、蔡邕、杨剧、卢植又续汉记。至吴谢承作汉书,司马彪作续汉书,华峤、谢沉、袁崧又作后汉书,往往皆因汉记之旧为之,是固为有所据依。

  又曰:谢承、司马彪、薛莹、谢沉后汉书,先儒最称其精。今是书不复可见,乃略采其精语一二。谢承史云:「徐孺子清妙高峙,超世越俗。」司马彪史云:「蔡伯喈通达有隽才,博学善属文,伎艺术数,无不精练。郭林宗处约味道,不改其乐。李元礼曰:『吾见士多矣,无如林宗者也。』及卒,蔡伯喈为作碑曰:『吾为人作铭,未尝不有惭容,唯郭有道碑颂无愧耳。』」薛莹史云:「李元礼抗志清妙,有文武隽才。」又曰:「李膺、王畅、荀绲、朱寓、魏朗、刘佑、杜楷、赵典为八俊。」谢沉史曰:「俊者,卓出之名也。」诸人史句如此,可曰精矣!

  卷三曰:东观汉记百四十三卷,起光武记注至灵帝,长水校尉刘珍等撰。其后有后汉记一百卷,晋散骑常侍薛莹所撰,当本诸此。
  又曰:张璠汉纪曰:「范孟博为功曹,辟公府掾,升车揽辔,有澄清天下之志 鹳城闻滂高名,皆解印绶去。」又曰:「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模楷李元礼。」以上诸史,学者所未见,故为概举一二,庶知其笔墨焉。

  卷五曰:刘轲论太史公以来史笔姓氏:东汉有若陈宗、尹敏、伏无忌、边韶、崔寔、马日磾、蔡邕、卢植、司马彪、华峤、范晔、袁宏。
    少室山房笔丛
  经籍会通曰:阮录又有后汉艺文志目若干卷。第云八十七家亡,而不着存数 鸫范志无艺文一类,盖谢承书也。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节录)
  史部编年类后汉纪提要曰:后汉纪三十卷,晋袁宏撰。盖大致以汉纪为准也 鸶隋志载璠书三十卷,今已散佚。惟三国志注及后汉书注间自变量条。今取与此书互勘,璠记所有,此书往往不载。其载者亦多所点窜,互有详略。如璠记称「卢芳,安定人。属国夷数十畔在参蛮,芳从之,诈姓刘氏」。此书则作「刘芳,安定三川人,本姓卢氏。王莽末,天下咸思汉,芳由是诈称武帝后,变姓名为刘文伯。及莽败,芳与三川属国羌胡起兵北边」。以及朱穆论梁冀池中舟覆,吴佑谏父写书事,皆较璠记为详。璠记称「明德马皇后不喜出游,未尝临御牖」。此书作「性不喜出入游观」。璠记称「杨秉尝曰:『我有三不惑,酒、色、财也。』天下以为名公」。此书删下一句。又如序王龚与薛勤丧妻事,璠记先叙龚而追叙勤,此书则先叙勤而后叙龚。叙吕布兵败,劝王允同逃事,璠记叙在长安陷时,此书追叙于后。亦颇有所移置。而核其文义,皆此书为长。

    十七史商榷卷三二三史条
  案:三史谓史记、前、后汉书,而后汉则指谢承或华峤书。
    隋书经籍志考证(节录)
后汉书一百三十卷无帝纪,吴武陵太守谢承撰。
  新唐志同,又录一卷。旧唐志三十三卷。史无帝纪,惟闻此书。北堂书钞设官部引承书有风教传,亦创见也。史通论赞篇「谢承曰诠」。愚按:文选颜延年北使洛诗注引承书「徐淑戎车首路」。永明九年策秀才文注「阴修敷化二都,威教克平」。阮嗣宗劝进表注「黄他求没将,投骸边廷」。又「王龚干事,遂陟鼎司」。后汉二十八将论注「申屠蟠英姿磊落」。张景阳六命注「士庶流宕他州异境」。俱称「序曰」,盖承书叙传中语。今存姚之骃辑本四卷。

后汉记六十五卷本一百卷。梁有,隋残缺。晋散骑常侍薛莹撰
  唐志一百卷。今存姚氏辑本一卷。太平御览皇王部引光武、明帝、章帝、安帝、桓帝、灵帝六赞。
续汉书八十三卷晋秘书监司马彪撰。
  晋书司马彪传:彪讨论众书,缀其所闻,起于世祖,终于孝献,为纪、志、传凡八十篇,号曰续汉书。唐志八十三卷,又录一卷。今存姚氏辑本一卷。魏志武纪注、司马朗传注引有司马彪序传,当是续汉书分篇。

汉后书十七卷本九十七卷,今残缺。晋少府卿华峤撰。
  晋书华峤传:初峤以汉纪烦秽,有改作之志。会为台郎,遍观秘籍,遂就其绪。起于光武,终于孝献,一百十五年,为帝纪十二卷,皇后纪二卷,十典九卷,传十七卷,及三谱、序传、目录凡九十七卷。峤以皇后配天作合,前史作外戚传以继末编,非其义也,故易为皇后纪,以次帝纪。又改志为典,以有尧典故也。而改名汉后书隋、唐志作后汉书,刊讹。奏之。峤所撰十典,未成而终。何劭奏峤中子彻使踵成之,未竟而卒。缪播又奏峤少子畅为佐著作郎,克成十典史通书志篇:华峤曰典。 永嘉丧乱,娙籍遗没,峤书存者五十原注一作三十余卷。魏收上后魏书十志启曰:「叔骏
峤字删辑后刘,绍统司马彪字削撰季汉,十志实范迁、固,表盖阙焉。」史通内篇曰:「班固、华峤,子长之流也。」又曰:「创纪传者五家,推其所长,华氏居最。」又外篇曰:「峤删东观记为汉后书。」愚案:蔚宗撰史,实本华峤。故亦易外戚为后纪,而肃宗纪论、二十将论、桓谭、冯衍传论、袁安传论、刘赵淳于江刘周赵传序史通序例篇曰:华峤后汉,多同班氏。如刘平、江革等传,其序先言孝道,次述毛义养亲。此则前汉王贡传体,其篇以四皓为始也。峤言辞简质,叙致温雅,味其宗旨,亦孟坚之亚欤。 班彪传论,章怀并注为华峤之辞。王允传论,章怀漏注。以魏志董卓传注参校,知亦峤辞。若袁安传言汤长子成早卒,峤书作长子平,平弟成(见魏志袁绍传注),此可考范史之异。至魏志华歆传注、世说德行篇、方正篇注并引峤谱叙史通外篇省称曰谱。其言皆华氏事,世说注引孙策略有扬州,盛兵徇豫章,官属请出郊迎,华歆不听一事,通鉴考异谓其所说不近人情。盖即班、马自叙之例。唐志三十一卷。

后汉书八十五卷本一百二十二卷,晋祠部郎谢沈撰。
  唐志一百二卷。今存姚氏辑本一卷。
后汉书九十五卷本一百卷,晋秘书监袁山松撰。
  晋书袁山松传:山松着后汉书百篇。旧唐志一百二卷。新唐志一百一卷,又录一卷。今存姚氏辑本一卷。愚按:沈约宋书礼志引山松汉百官志,水经注引山松郡国志,史通书志篇言山松有天文志,通志校雠略言有艺文志,宏简录载梁七录内有后汉书艺文志若干卷,不着山松,证以通志,当即袁氏之志。

后汉纪三十卷张璠撰。
  魏志三少帝纪注云:张璠,晋之令史,撰后汉纪,虽似未成,辞藻可观。史通内篇曰:「如张璠、孙盛、干宝、徐广、裴子野、吴均、何之元、王劭等,或谓之春秋,或谓之纪,或谓之略,或谓之典,或谓之志,大抵皆依左传以为的准焉。」又曰:「荀悦、张璠,丘明之党也。世说注、后汉书注俱引璠纪。郡斋读书志曰:「东京史籍,惟璠纪差详。」唐志卷同。

后汉南记四十五卷本五十五卷,今残缺。晋江州从事张莹撰。
  世说言语篇注引「荀谞典籍文章无不涉,征聘无所就」;文学篇注「服虔明左氏传,作训解」;初学记地部「郭丹从武关出谒更始」;人事部「和帝四岁与兄庆出同车,入共室」;又「阴庆以园田钱财分与二弟」;武功部「魏应明鲁诗,帝赐以剑玦」;居处部「马援奏铜马法,诏名金马门」;文选干宝晋纪总论注「蜀有阳平、江关、白水,此为三关」;北堂书钞后妃部「居危能重」;改术部序曰「赤精渐微」;太平御览地部「樊重家素富,闭门成市」;职官部「陈宠为太守,任功曹王涣」;兵部「陈蕃欲诛诸黄门,谋泄被害」;宗亲部「北海靖王兴为光武抚育,恩爱如子」;珍宝部「安帝见铜人,张陵对以秦始皇时所铸」,共十五事,并题张莹汉南记。续汉郡国志注、史记集解并引张莹曰「句亶,今江陵也」。唐志五十八卷。

后汉书五十八卷刘义庆撰,不著录。
  见唐志。
后汉书一百卷萧子显撰。梁有,隋亡。
  梁书萧子显传:子显著后汉书一百卷。据众后汉,考正同异,为一家之言。
    文史通义(节录)
  外篇永清县志文征序例曰:马、班而后,家学渐衰,而豪杰之士特立名家之学起。如后汉书之有司马彪、华峤、谢承、范蔚宗诸家,而晋书之有何法盛等一十八家是也。同纪一朝之迹,而史臣不领专官,则人自为编,家各为说,不为叙述讨论,萃合一篇之内,何以得其折衷,此诸家流别之必待专篇列传而明者也。



  四、清代诸家后汉书辑本序跋及目录
    姚之骃后汉书补逸
  自序:春秋,鲁史也,一经宣尼之笔削,而鲁史逸焉,等于刍狗。自后司马迁作史记,凭空结撰,绝无依傍。而班固因之成汉书,然不闻太初以前尽逸子长之书也。后汉史书,自当时人主命词臣撰记,后其踵作者为纪为书凡十余家,盖人人自拟迁、固矣。范蔚宗书最晚出,不过集诸家之成,以倾液而漱芳耳。故当时雅重东观记,与迁、固二书称为三史。而外此谢、华诸书无一逸者,裴松之注三国志亦多引之,不专奉宣城也。自唐章怀太子留文学之士,同注范书于仪凤初年,上之有诏,付秘书省,自是而诸书稍稍泯矣。故五代及初唐人其类事释书,尚多援引诸家者;至六臣注文选,其引范书已什之七八;迨宋淳化中吴淑进注一字赋表,枚举谢承后汉书、张璠汉纪、续汉书,以为皆彼时所遗逸者,意其时惟东观记仅存耳。后景佑初年,余靖、王洙奉诏校范书,序其源委,胪列东观以下七种,仅载卷帙之多寡,而于章怀之注,竟不能取诸书相参对,则诸书之逸而不存,已如逝水飘风矣。

  夫范书简而明,疏而不陋,史通固亟稍之,然持论之间,不无倒置。议窦武、何进之诛宦寺为违天理,责张骞、班勇之使西域为遗佛书,抑谢夷吾、李合于方术,枉董宣于酷吏,察蔡琰于列女,而且志缺艺文,赞为赘语,流观逸史,未必从同也。蔚宗与甥侄书以为体大而思精,诸序论赞笔势放纵,实天下之奇作。善乎!文中子之言曰:「古之史也辨道,今之史也耀文。」范其耀文者乎?且即以文论,而创造者难工,润色者易好,集众文而润之,范亦不得专美于后也。夫百末旨酒非不美也,乃饮醇而忘蘅杜之馨。狐裘之价千金也,而不知其成众腋。此亦失先河后海之义矣。今以蔚宗所定为正史,而谢、华诸书等诸刍狗,是以春秋尊范书,吾未之敢信也。

  或曰古书之逸者多矣,即如史官所记,东汉以来其不传者何限,将按籍而补之,恐有塞破世界之忧。是又不然。夫他书可逸,惟史当补。近史文烦或可逸,古史文约尤当补。今试以谢、华诸史与范校,其阙者半,其同者半。其阙者可以传一朝之文献,其同者且可以参其是非,较其优绌,于史学庶乎其小补也。爰是检阅群书,钞蕞成帙,考核同异,间以臆断,合为八种二十一卷。遂使八百余年已湮之籍,一旦复裒然传世。日月潜曜,丽天复光,江河滔滔,归自潮汐,岂非撰着家一快事哉!第鲰生固陋,其疏略之过,未能善补,尚俟博雅君子重补其阙云尔。康熙癸巳夏五月钱唐姚之骃鲁思氏谨题于东皋之露涤斋。

  例言:
  一、是编采自群书,概依原本,间有大谬,辩如注言,其小疵纤误,统置阙如,不敢妄更。
  一、列朝诸臣,略次前后,不尽案纪年而差之,以作史者老韩尚可同传,而儒林、循吏各归一部,原未尝沾沾序列也。
  一、凡一人事迹,随得随录,亦不序其先后,盖条登缕载,固非列传体耳。
  一、史体为纪、为传、为志,各有所属。今八书既亡,不能探其原帙,但以帝王及诸臣标题,而诸条丽其下。其采自诸志,无人可附者特拈数字以便寻观。
  一、有同此一条,两书引用互异者,仍兼采并收,不敢妄削。
  一、诸书多有从同,或嫌冗复,然参看有三善焉:补亡一,辩误二,较量行文高下三。
  一、末学荒芜,既非行秘,而藏书寂寥,并鲜獭祭之功,其有阙陋,再俟增入。  荃园姚之骃识  谢承后汉书序:谢伟平之书,东汉第一良史也。东观记仿佛起居注,即应奉汉事、谯周删记,皆未尝成一家言以定之。为史定之者,自伟平始。伟平于孙吴时,为吴郡督邮,有嘉禾生部内,后迁长沙都尉。博物洽闻,下笔隽妙,撰后汉书百三十卷,可谓该矣 鸶谢书极博,凡所载忠义名卿及通贤逸士,其芳言懿矩,半为范书所遗,惟六朝词人多诵说之,故当时引用多采编中佳话。蔚宗作史,过为删除,如食海错而弃江瑶,柱操斤而遗文梓,殊可惋惜也。然为言家口实,故其轶时见他书,知文章光焰与夫忠义名卿通贤逸士之遗迹,其在天地间自不可磨灭如此。辄采缀汇钞,分为四卷。览是书者,亦尝一脔而识太牢之滋味矣。案长沙都尉余靖表作武陵太守,俟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