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八家辑注


〔一〕 干宝晋纪曰:武帝从容问莹曰:「孙皓之所以亡者何也?」莹对曰:「归命侯臣皓之君吴也,昵近小人,刑罚妄加,大臣大将,无所亲信,人人忧恐,各不自保,危亡之衅,实由于此。」帝遂问吴士存亡者之贤愚,莹各以状对。

〔二〕 王隐晋书曰:「莹子兼,字令长,清素有器宇,资望故如上国,不似吴人。历位二宫丞相长史。元帝践阼,累迁丹杨尹,尚书,又为太子少傅。自综至兼,三世傅东宫。」
    晋书司马彪传
  司马彪字绍统,高阳王睦之长子也。出后宣帝弟敏。少笃学不倦,然好色薄行,为睦所责,故不得为嗣,虽名出继,实废之也。彪由此不交人事,而专精学习,故得博览群籍,终其缀集之务。初拜骑都尉。泰始中,为秘书郎,转丞。注庄子,作九州岛春秋。以为「先王立史官以书时事,载善恶以为沮劝,撮教世之要也。是以春秋不修,则仲尼理之;关雎既乱,则师挚修之。前哲岂好烦哉?盖不得已故也。汉氏中兴,讫于建安,忠臣义士亦以昭著,而时无良史,记述烦杂,谯周虽已删除,然犹未尽,安顺以下,亡缺者多。」彪乃讨论众书,缀其所闻,起于世祖,终于孝献,编年二百,录世十二,通综上下,旁贯庶事,为纪、志、传凡八十篇,号曰续汉书。泰始初,武帝亲祠南郊,彪上疏定议,语在郊祀志。后拜散骑侍郎。惠帝末年卒,时年六十余。

  初,谯周以司马迁史记书周秦以上,或采俗语百家之言,不专据正经,周于是作古史考二十五篇,皆凭旧典,以纠迁之谬误。彪复以周为未尽善也,条古史考中凡百二十二事为不当,多据汲冢纪年之义,亦行于世。

    晋书华峤传
  华表字伟容,平原高唐人也。有六子:廙、岑、峤、鉴、澹、简。
  峤字叔骏,才学深博,少有令闻。文帝为大将军,辟为掾属,补尚书郎,转车骑从事中郎。泰始初,赐爵关内侯。迁太子中庶子,出为安平太守。辞亲老不行,更拜散骑常侍,典中书著作,领国子博士,迁侍中。

  太康末,武帝颇亲宴乐,又多疾病。属小瘳,峤与侍臣表贺,因微谏曰:「伏惟圣体渐就平和,上下同庆,不觉抃舞。臣等愚戆,窃有微怀,以为收功于所忽,事乃无悔;虑福于垂成,祚乃日新。唯愿陛下深垂圣明,远思所忽之悔,以成日新之福。冲静和气,啬养精神,颐身于清简之宇,留心于虚旷之域。无厌世俗常戒,以忽群下之言,则丰庆日延,天下幸甚!」帝手诏报曰:「辄自消息,无所为虑。」元康初,封宣昌亭侯。诛杨骏,改封乐乡侯,迁尚书。

  后以峤博闻多识,属书典实,有良史之志,转秘书监,加散骑常侍,班同中书。寺为内台,中书、散骑、著作及治礼音律,天文数术,南省文章,门下撰集,皆典统之。初,峤以汉纪烦秽,慨然有改作之意。会为台郎,典官制事,由是得遍观秘籍,遂就其绪。起于光武,终于孝献,一百九十五年,为帝纪十二卷、皇后纪二卷、十典十卷、传七十卷及三谱、序传、目录,凡九十七卷。峤以皇后配天作合,前史作外戚传以继末编,非其义也,故易为皇后纪,以次帝纪。又改志为典,以有尧典故也。而改名汉后书奏之,诏朝臣会议。时中书监荀猒、令和峤、太常张华、侍中王济咸以峤文质事核,有迁固之规,实录之风,藏之秘府。后太尉汝南王亮、司空卫瓘为东宫傅,列上通讲,事遂施行。峤所著论议难驳诗赋之属数十万言,其所奏官制、太子宜还宫及安边、雩祭、明堂辟雍、浚导河渠、巡禹之旧迹置都水官,修蚕宫之礼置长秋,事多施行。元康三年卒,追赠少府,谥曰简。

  峤性嗜酒,率常沈醉。所撰书十典未成而终,秘书监何劭奏峤中子彻为佐著作郎,使踵成之,未竟而卒。后监缪征又奏峤少子畅为佐著作郎,克成十典,并草魏晋纪传,与著作郎张载等俱在史官。永嘉丧乱,经籍遗没,峤书存者三十余卷。

  峤有三子:颐、彻、畅。颐嗣,官至长乐内史。畅有才思,所著文章数万言。遭寇乱,避难荆州,为贼所害,时年四十。
    晋书谢沈传
  谢沈字行思,会稽山阴人也。曾祖斐,吴豫章太守。父秀,吴翼正都尉。沈少孤,事母至孝,博学多识,明练经史。郡命为主簿、功曹,察孝廉,太尉郗鉴辟,并不就。会稽内史何充引为参军,以母老职。平西将军庾亮命为功曹,征北将军蔡谟版为参军,皆不就。闲居养母,不交人事,耕耘之暇,研精坟籍。康帝即位,朝议疑七庙迭毁,乃以太学博士征,以质疑滞。以母忧去职。服阕,除尚书度支郎。

  何充、庾冰并称沈有史才,迁著作郎,撰晋书三十余卷。会卒,时年五十二。沈先着后汉书百卷及毛诗、汉书外传,所著述及诗赋文论皆行于世。其才学在虞预之右云。
    张莹传(阙)
    晋书袁山松传
  袁瑰字山甫,陈郡阳夏人,魏郎中令涣之曾孙也。以功封长合乡侯。卒,子乔嗣。乔博学有文才,注论语及诗,并诸文笔皆行于世。子方平嗣。卒,子山松嗣。
  山松少有才名,博学有文章,着后汉书百篇。衿情秀远,善音乐。旧歌有行路难曲,辞颇疏质,山松好之,乃文其辞句,婉其节制,每因酣醉纵歌之,听者莫不流涕。初,羊昙善唱乐,桓伊能挽歌,及山松行路难继之,时人谓之「三绝」。时张湛好于斋前种松柏,而山松每出游,好令左右作挽歌,人谓「湛屋下陈尸,山松道上行殡」。

  山松历显位,为吴郡太守。孙恩作乱,山松守沪渎,城陷被害。
    魏志三少帝纪裴松之注载张璠事略
  案张璠、虞溥、郭颁皆晋之令史,璠、颁出为官长,溥,鄱阳内史。璠撰后汉纪,虽似未成,辞藻可观。溥着江表传,亦粗有条贯。惟颁撰魏晋世语,蹇乏全无宫商,最为鄙劣,以时有异事,故颇行于世。干宝、孙盛等多采其言以为晋书,其中虚错如此者,往往而有之。



  二、著录
隋书经籍志:
  后汉书一百三十卷无帝纪,吴武陵太守谢承撰。
  后汉记六十五卷本一百卷,梁有,今残缺。晋散骑常侍薛莹撰。
  续汉书八十三卷晋秘书监司马彪撰。
  后汉书十七卷本九十七卷,今残缺。晋少府卿华峤撰。
  后汉书八十五卷本一百二十二卷,晋祠部郎谢沈撰。
  后汉南记四十五卷本五十五卷,今残缺。晋江州从事张莹撰。
  后汉书九十五卷本一百卷,晋秘书监袁山松撰。
  后汉纪三十卷张璠撰。
旧唐书经籍志:
  后汉书一百三十三卷谢承撰。
  后汉记一百卷薛莹作。
  后汉书八十三卷 司马彪撰。
  后汉书三十一卷华峤作。
  又一百二卷谢沈撰。
  汉南纪五十八卷张莹撰。
  后汉书一百二卷袁山松作。
  后汉纪三十卷张璠撰。
新唐书艺文志:
  谢承后汉书一百三十卷
  又录一卷
  薛莹后汉记一百卷
  司马彪续汉书八十三卷
   又录一卷
  华峤后汉书三十一卷
  谢沈后汉书一百二卷
  袁山松后汉书一百一卷
   又录一卷
  张莹汉南纪五十八卷
  张璠后汉纪三十卷


  三、评论
    袁宏后汉纪自序(节录)
  予尝读后汉书,烦秽杂乱,睡而不能竟也。聊以暇日,撰集为后汉纪。其所缀会汉纪、谢承书、司马彪书、华峤书、谢沈书、汉山阳山记、汉灵献起居注、汉名臣奏,旁及诸郡耆旧先贤传,凡数百卷。前史阙略,多不次叙,错谬同异,谁使正之?经营八年,疲而不能定。颇有传者,始见张璠所撰书,其言汉末之事差详,故复探而益之。

    文心雕龙史传篇(节录)
  至于后汉纪传,发源东观。袁张所制,偏驳不伦,薛谢之作,疏谬少信;若司马彪之详实,华峤之准当,则其冠也。
    史通(节录)
  六家篇:至孝献帝,始命荀悦撮其书为编年体,依左传着汉纪三十篇。自是每代国史,皆有斯作,起自后汉,至于高齐。如张璠、孙盛、干宝、徐贾、裴子野、吴均、何之元、王劭等,其所著书,或谓之春秋,或谓之纪,或谓之略,或谓之典,或谓之志。虽名各异,大抵皆依左传以为的准焉。

  二体篇:盖荀悦、张璠,丘明之党也;班固、华峤,子长之流也。惟此二家,各相矜尚。
  书志篇:原夫司马迁曰书,班固曰志,蔡邕曰意,华峤曰典,张勃曰录,何法盛曰说。名目虽异,体统不殊。亦犹楚谓之梼杌,晋谓之乘,鲁谓之春秋,其义一也。
  又曰:若乃五行、艺文,班补子长之阙;百官、舆服,谢拾孟坚之遗。王隐后来,加以瑞异;魏收晚进,弘以释老。斯则自我作故,出乎胸忆,求诸历代,不过一二者焉。
  又曰:窃以国史所书,宜述当时之事。必为志而论天象也,但载其时彗孛氛祲,薄食晦明,裨灶、梓慎之所占,京房、李合之所候。至如荧惑退舍,宋公延龄,中台告坼,晋相速祸,星集颍川而贤人聚,月犯少微而处士亡,如斯之类,志之可也。若乃体分蒙澒,色着青苍,丹曦、素魄之躔次,黄道、紫宫之分野,既不预于人事,辄编之于策书,故曰刊之国史,施于何代不可也。其间唯有袁山松、沈约、萧子显、魏收等数家,颇觉其非,不遵旧例。凡所记录,多合事宜。寸有所长,贤于班、马远矣。

  又曰:伏羲已降,文籍始备。逮于战国,其书五车,传之无穷,是曰不朽。夫古之所制,我有何力,而班汉定其流别,编为艺文志。论其妄载,事等上篇。续汉已还,祖述不暇。夫前志已录,而后志仍书,篇目如旧,频烦互出,何异以水济水,谁能饮之者乎?

  又曰:自汉中兴已还,迄于宋、齐,其间司马彪、臧荣绪、沈约、萧子显相承载笔,竞志五行。虽未能尽善,而大较多实。何者?如彪之徒,皆自以名惭汉儒,才劣班史,凡所辩论,务守常途。既动遵绳墨,故理绝河汉。兼以古书从略,求征应者难该;近史尚繁,考祥符者易洽。此昔人所以言有乖越,后进所以事反精审也。

  论赞篇曰:春秋左氏传每有发论,假君子以称之。二传云公羊子、谷梁子,史记云太史公。既而班固曰赞,荀悦曰论,东观曰序,谢承曰诠,陈寿曰评,王隐曰议,何法盛曰述,扬雄曰譔,刘曰奏,袁宏、裴子野自显姓名,皇甫谧、葛洪列其所号。史官所撰,通称史臣。其名万殊,其义一揆。必取便于时者,则总归论赞焉。

  序例篇曰:迨华峤后汉,多同班氏。如刘平、江革等传,其序先言孝道,次述毛义养亲。此则前汉王贡传体,其篇以四皓为始也。峤言辞简质,叙致温雅,味其宗旨,亦孟坚之亚欤?

  补注篇:以峻之才识,足堪远大,而不能探赜彪、峤,网罗班、马,方复留情于委巷小说,锐思于流俗短书。可谓劳而无功,费而无当者矣。
  言语篇曰:又世之议者,咸以北朝众作,周史为工。盖赏其记言之体,多同于古故也。夫以枉饰虚言,都捐实事,便号以良直,师其模楷,是则董狐、南史,举目可求,班固、华峤,比肩皆是者矣。

  摸拟篇曰:袁山松云:「书之为难也有五:烦而不整,一难也;俗而不典,二难也;书不实录,三难也;赏罚不中,四难也;文不胜质,五难也。」夫拟古而不类,此乃难之极者,何为独阙其目乎?

  核才篇曰:但自世重文藻,词宗丽淫,于是沮诵失路,灵均当轴。每西省虚职,东观伫才,凡所拜授,必推文士。遂使握管怀铅,多无铨综之识;连章累牍,罕逢微婉之言。而举俗共以为能,当时莫之敢侮。假令其间有术同彪、峤,才若班、荀,怀独见之明,负不刊之业,而皆取窘于流俗,见嗤于朋党。遂乃哺糟歠醨,俯同妄作,披褐怀玉,无由自陈。此管仲所谓「用君子而以小人参之,害霸之道」者也。

  烦省篇曰:降及东京,作者弥众。至如名邦大都,地富才良,高门甲族,代多髦俊。邑老乡贤,竞为别录;家牒宗谱,各成私传。于是笔削所采,闻见益多。此中兴之史,所以又广于前汉也。

  又曰:夫英贤所出,何国而无?书之则与日月长悬,不书则与烟尘永灭。是以谢承尤悉江左,京洛事缺于三吴;陈寿偏委蜀中,巴、梁语详于二国。如宋、齐受命,梁、陈握纪,或地比禹贡一州,或年方秦氏二世。夫地之偏小,年之窘迫,适使作者采访易洽,巨细无遗,耆旧可询,隐讳咸露。此小国之史,所以不减于大邦也。

  又曰:古今有殊,浇淳不等。而往之所载,其简如彼;后之所书,其审如此。若使同后来于往世,限一概以成书,将恐学者必诟其疏遗,尤其牵略者矣。而议者苟嗤沈、萧之所记,事倍于孙、习;华、谢之所编,语烦于班、马,不亦谬乎!故曰论史之烦省者,但当求其事有妄载,言有阙书,斯则可矣。必量世事之厚薄,限篇第以多少,理则不然,其斯之谓也。

  自叙篇曰:始在总角,读班、谢两汉,便怪前书不应有古今人表,后书宜为更始立纪。当时闻者,共责以为童子何知,而敢轻议前哲。于是赧然自失,无辞以对。其后见张衡、范晔集,果以二史为非。

  史官建置篇曰,若中朝之华峤、陈寿、陆机、束,江左之王隐、虞预、干宝、孙盛,宋之徐爰、苏宝生,梁之沈约、裴子野,斯并史官之尤美,著作之妙选也。
  又曰:吴归命侯时,有左右二国史之职,薛莹为其左,华核为其右。又周处自左国史迁东观令。以斯考察,则其班秩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