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典故纪闻


  嘉靖时,兵部侍郎王廷相言:“备荒之政。莫过于古之义仓。若立仓于州县,则穷乡就仓,旬日待毙。臣以为宜贮之里社,定为规式。一村之间,约二三百家为一会,每月一举,第上中下户,捐粟多寡,各贮于仓,而推有德者为社长,善处事能会计者副之。若遭凶岁,则计户而散,先中下者,后及上户,上户责之偿,中下者免之。凡给贷,悉听于民。第令登记册籍,以备有司稽考。则既无官府编审之烦,亦无奔走道路之苦矣。”

  嘉靖时,以工部尚书李鐩营求得谥,不协公论,并赠官俱革。因诏:“大臣家子弟,有托为求文,公行贿赂营求赠谥荫官者,缉事衙门访实,奏闻处治。”

  嘉靖时,世庙因灾荒敕谕都察院,内一段言:“朕近因民穷,屡有蠲贷之命,闻所在官司仍微又催之者。夫官免之意在裕民,却乃如是。谕财则官民两不获,上拥虚名,下受重困,法令俱亡。著议处考究,其有欺隐及不遵的。从重治罪。”按此弊在今为尤甚。

  嘉靖时,都给事中夏言奏:“国家旧制,给事中有缺,止于进士三十以上者选补。弘治间始以行人博士兼选;正德间始以推官知县兼选;正德末年始尽废进士考选之例。盖中大臣阴为沮止,辄以未经世故为言。夫古之人固有未尝徒劳州县而经纶素具,又有致身台辅而功名反损于治郡者,人品才器,不可一律拘也。况朝廷设立言官,当取其风裁,不当取其德量;当取其戆直,不当取其疏通;当取其有廊庙珪璋之度,不当取其簿书米盐之能。司马光曰:“凡择言官,当以三事为先:第一不爱富贵,次则重惜名节,次则晓知治体。臣以为当以光言为取人之则,用臣言求建官之体。若徒以老成谙练为言,是不过欲得脂韦妍阿、爱身固禄之流,利其不为己害而已。”

  兵部尚书王琼尝言:“中国之于夷狄,顺利则抚之,然抚之过则纳侮;逆则拒之,然拒之甚则黩兵。天下事惟有是非两端,夫苟知其为是,而必可行,又计后来之成败,而不果于行,未有不误国殃民者也。”

  云南羁縻之地,洪武、永乐间,原无镇守太监,后来始设,大为地方骚扰。嘉靖九年,以云南巡按毛凤韶言裁革。

  嘉靖时,御史胡效才以父琏任都御史,奏当回避。世宗曰:“大臣子弟任科道官者,以回避改授翰林,皆近年阴厚私弊。效才准于在京别衙门相应职事改授。以后俱照此例行。”

  常朝后,阁臣由东陛上,侍立御座东;锦衣卫官由西陛上,侍立御座西。翰林院官,日轮一人捧敕,在阁臣后候承旨。俱自嘉靖九年始。

  嘉靖时,朝官失朝者三百人。世庙下法司议,法司请量加罚治。世庙怒其曲护,命三次不到者,俱送法司逮问。

  文华殿东室,旧设佛像。世庙恶其不经,撤去之。乃祀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九龛南向,周公、孔子二龛东西向。自为祭文,行安神礼。

  世庙御文花殿西室,谕大学士张璁:“卿可示萼、銮、时、缙、鼎臣、诰、孔晖、言、潮,人各以经书大旨一章讲解之,尤要交修之、实启沃之、诚切于身心政事风俗民情为目前紧要者来陈。勿相通谋。人各自献其诚,庶不负朕所望。”越数日,诸臣乃各撰次讲章以进。

  嘉靖初,停止纳银入监事例,而苏州犹起送生员方世儒等至部,户部以为言。得旨:“纳粟系一时权宜,本非正途。矧今京官及方面子弟增银告纳,是导之贪也,剥民害国,将靡有止极,殊乖政典,久已停寝,何得违例起送?世儒等俱遣归,给还原纳银两。诸承行官吏,悉令巡抚官逮问。”

  参议顾璘养亲致仕矣,后起家为浙江参政、山西按察使,俱未之官,仍乞养亲。数岁复起浙江左布政,未之任;复推副都御史巡抚山西,复乞养亲。世宗曰:“顾璘原系致仕养亲官,吏部如何连升为参政、按察使?既不之官,却又推升布政,未几又推巡抚,乃复以亲老为请,非人臣事君之道。璘仍以原任布政职衔致仕。内外大小官员,凡有托故养亲养病在家安坐超升不复供职者,皆冒滥君恩,全无臣子之义。并革去新衔闲住,不许起用。”

  嘉靖十年,大内东偏火,延烧东西,十四连房俱尽。世宗谕大学士张璁曰:“宫中地隘而屋众,且贯以通栋,所以每有火患。闻南京宫中诸门皆砖砌,不用木,固知圣祖虑深。今所毁者,不须依旧式。未毁者量为规画,务使道涂疏豁,堂舍整简,勿令相近。门俱如南京制,斯免惊扰耳。”

  世庙尝语张孚敬曰:“君臣之际,固不可严,此在朝之当慎,他处则犹家礼然。且汉文之召贾生,因语久而为之前席,今亦称美。故君臣不交,治功安成?卿夙夜在公,敬君尽礼,昨见退逊太过,恐非辅臣之于君者。夫何谓辅导大臣?与他诸臣不同,故曰:‘导之训教,辅以德义,保其身体。’此则不可以在朝之制相与明矣。今后凡会议,或卿有所入奏,无拘时而来,面相计处,庶裨交修。俟朕性志有定,方可广接他人,庶有所酌别贤否耳。”

  嘉靖时,吏部言:国初设国子监官,专取问学优长德器老成者任之,使生徒有所观法,以为成材之地。迩来进士外选者,辄求改监职,苟历年资,遂得内补。以贤关为捷径,非祖宗立法养士之意。且今进士之科皆若此辈,则民社之责属之何人?自今宜著为例,有补外而求改监职者,非才力不及,则学术不正,不得擅改京职,以长奔兢。世庙深然其言。命如议禁革,著为例。

  嘉靖乙未正月雪,世宗谕阁臣礼官曰:“今日欲与卿等一见,但蒙天赐时玉耳。”礼部尚书夏言因言:“以‘时玉’语雪,实前所未道,足为文训。”因作《天赐时玉赋》以献。

  嘉靖十四年秋,世宗谕礼部尚书夏言:“朕宫左右小殿,东贮冕弁,西藏书史,欲悬以额,卿可拟名宋闻。”言拟左曰“端凝”,右曰“懋勤”以进。世宗览而悦之,曰:“卿所拟取端冕凝旒,懋学勤政,意义甚善。”遂遣中使赐言白金彩币。

  禁内旧有大善佛殿,中有金银佛像,并金银函贮佛骨佛牙等物。世宗欲撒其殿,建皇太后宫。命侯郭勋、大学士李时、尚书夏言入视基址。言请敕有司以佛骨痊之中野,以杜愚惑。世宗曰:“朕思此物,智者曰邪秽,必不欲观;愚者以为奇异,必欲尊奉。今虽埋之,将来岂无窃发?”乃燔之于通衢,毁金银佛像凡一百六十九座,头牙骨凡万三千余斤。

  祭启圣祠,旧皆国子监堂上官礼。嘉靖十五年秋祭,祭酒吕楠、司业童承叙俱有期服,乃以学士张璧代之。

  内阁规制旧甚狭隘。嘉靖十六年,世宗命工匠相度,乃与大学士李时等议,以文渊阁中一间恭设御座,旁四间各相间隔,而开户于南,以为阁臣办事之所。阁东诰敕房内,装为小楼,以贮书籍。阁西制敕房南面隙地,添造卷棚三间,以容各官书办。而阁制益备矣。

  嘉靖时,御史游居敬请禁约故兵部尚书王守仁及南京吏部尚书湛若水所著书,并毁门人所创书院。戒在学生徒勿远出从游,致妨本业。世宗曰:“若水留用,书院不奉明旨,私自创建,令有司改毁。自今再有私创者,巡按御史参奏。比年阳倡道学阴怀邪术之人,仍严加禁约,不许循袭,致坏士风。”

  嘉靖十七年,命皇亲指挥以下千百户等官俱得陪祀郊庙,不在武官四品例,著为令。

  嘉靖时,定远县生员黄淮献《大明中兴颂》。有旨:令厂卫五城禁各处游民及罢黜生员潜居京师建言希用者。

  嘉靖十七年诏书内一款:“士大夫学术不正,邪伪乱真,以致人材卑下。文章政事,日趋诡异,而圣贤大学之道不明,关系治理,要非细故。朕历览近代诸儒,惟朱熹之学醇正可师。祖宗设科取士,经书义一以朱子传注为主。比年各处试录文字,往往诡诞支离,背戾经旨。此必有一等奸伪之徒,假道学之名,鼓其邪说,以惑士心,不可不禁。礼部便行与各该提学官及学校师生,今后若有创为异说、诡道背理、非毁朱子者,许科道官指名劾奏。”

  嘉靖时,都御史王廷相言:“古之君子,难进易退,宁自守以俟时,无宁毁道以求进,故足以康济世务,风励时俗也。今士风与此殊异,一登仕宦之途,即存侥幸之念。谄谀贿赂,无所不为。遇一官缺,必有数人竞争。于是京师有讲抢攘之谣,而廉耻扫地矣。夫恬静,君子也;奔竞,小人也。奔竞进,则恬静必退。由是以小人引小人,而朝无君子矣。其为世道不祥,莫大焉。”

  嘉靖时,御史闻人诠言:“今时文体诡异己极。乞申饬天下,力崇古朴,其要在先责督学宪臣,次责场屋考校等官。”世宗报曰:“自后遇乡试,礼部必详阅试录与各生公居。有仍前离经叛道诡辞邪说者,则治监临考校官之罪,黜其中式者为民。”

  嘉靖时,建安王宸潚遣校尉张益赍奏至京,授之秘札,嘱以夤缘关通之谋,益藏奏牍中,遂误彻。御览,诏下法司逮问。于是礼科言:“近日各宗室章奏烦渎,多由奸徒拨置,营差入奏,厚赍金帛,潜住京师,例外比例,恩外乞恩,谋画万端,期于必得。往往借口关节,侵牟无算,欺蔽宗室,污辱朝士,请严为禁例。”世宗乃诏诸王,以后务自点检。戒谕宗室,敬遵祖训,一切事宜,必与令甲相合,方许遣奏。如有法外乞恩再三奏渎者,所司即劾奏之。具奏使事竣不还,延至半月以上者,捕治不贷。

  嘉靖二十四年诏:“有司官贤否,止据抚按举劾,政体归一。今后总督清军巡关等官,止于专职,所属论列,不许一概混及。”

  嘉靖时,都给事中叶镗言:“今之谈边事者,无出修边召募两端,然自有虏患以来,当事诸臣建议修边,耗费帑藏无算,而虏入不能捍御,虏退不能邀扼,边墙果足恃乎?沿边卫所,军有定额,皆计口给粮。军亡而额存,可以勾补;额虚而粮存,可以召补。今悉置不理,而徒以召募充数,尤为失策。请自今稍节修边冗费,为养军赏军之资;罢摆边军士,为哨探守堡之用。仍备查各边军原额之数,汰去老弱,简精壮者更代。则召募可无行,而边备自实矣。”

  嘉靖时,给事中杨允绳言:“古者立郡县之等,明铨序之品,所以人与地相适。今宜剂量政务烦简,地方边腹,道里冲僻,列三等为铨除。中有请托规避者,痛加裁抑。至于履任后,人才地方或未相宜,又有出于铨拟所不及者,令抚按官奏报改调,则人才各适于用,铨拟渐趋于平矣,按选法莫善于此疏,莫不善于今之掣签。”

  嘉靖时,户部尚书潘潢因镇巡官以召募新军疏请加饷,言:“国初,各边钱粮,取办民屯二种,马料取之采青牧放,岁有常供,未尝告乏。迩者民粮逋负,屯种废弛,而动请内帑。虚腹心以奉四肢,非完策也。乞行巡按御史先查各省起运钱粮,各卫所屯田子粒,别其积欠,严限催征。是后会计岁用,先尽民屯二粮,开中盐引及各税课等项,通融计算,裒多益寡。或有非常蠲减,方许奏发帑银。庶边臣奏讨之烦,非所虑矣。”

  嘉靖二十九年,兵部侍郎王邦瑞言:“国初,京营劲兵,不减七八十万,而元戎宿将,常不乏人。嗣是三大营变而为十二团营,又变为两官厅,虽浸不初若,然原额军尚足三十万八千有奇。迄今承平既久,武备废弛,在营操练不过五六万人而已。户部支粮则有,兵部调遣则无。比者丑虏深入,守城出战,动称无军。其见在者,率老弱疲惫市井游贩之徒,衣甲器械,取给一旦。臣以为卒伍之不足,其弊不在逃亡,而在占役;训练之不精,其罪不在军士,而在将领。今之提督武臣,多世胄纨绔,不闲军旅。平时则役占营军,以空名支饷,临操则四集市人,呼舞博笑而已。先年尚书王琼、毛伯温、刘天和辈尝有意整饬之矣,将领恶其害己,率从中阻挠;军士久习骄惰,辄倡流言。清理未半,复从中止。彫敝至极,我皇上亲见其害矣。宜差风力科道,通查十二营人马数目,取户部粮册参考,见在者必汰去老弱,逃亡者设法勾补,占役者悉征著伍,然后人给衣甲器械,加意练习。勿为群议浮言所摇,庶几营务可饬矣。”世宗以其疏陈积弊皆是,于是革去十二营两官厅名目,止用京营总兵官一员,以仇鸾为之,赞理军务文臣一员,以复祖制,以一事权。仍令兵部会官定议,兵部会议言:“京营之制,主训练在京官军,其始止合大小教场以训练五军将士而已。永乐初,立五军营,操练官军,专备征伐戍守之用,三千营司宝纛令旗,神机营司神枪火器,谓之三大营。五军、神机二营,俱有中军左右掖哨,五军营、三千营具有五司。至于千二围子手、幼官、殚忠等,又俱有营,附于五军营中,而各有司焉。时营无不知兵之将,将无不练之卒,然且有御前试验及按月开报之条,以赏罚惩劝之。所以兵休而不骄,兵用而不困。正统末,尚书于谦见五军营军士精壮老弱参处,就中挑选十二万,团操为十二营,立为奋武等名,以别其号。总以提督,以重其权。十二营内,莫不各有三大营。至于老弱,存留大营,遂为次拨,亦应变济时之权也。至正德,而东西官厅之制立焉。其法就十二营中挑选精锐,另设总兵参将统领,各边奏请,待报启行。是十二团营又为老家,而两官厅又为团营地。至于今日,则两官厅之兵,又未必精。营日分而愈弱,军日选而愈弊。官多则占役者重,而军士疲于奔走。营分则稽查为难,而军士易于隐蔽。因条为兴革六事。”世宗命如议,遂革提督监枪内臣。既而仇鸾复请以四武营归五军营,中军四勇营归左右哨,四威营归左右掖。中军左右哨掖各设坐营官一员为正兵,参将二员为奇兵,正兵以备守城,有警则以奇兵出征。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