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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典故纪闻
宣宗临轩策士毕,还御武英殿。谓翰林儒臣曰:“朕于取士,不尚虚文,欲得忠鲠之士为用。其间有若刘蕡、苏辙辈,能直言抗论,庶几所望,朕当显庸之。”于是赋《策士歌》以示诸读卷官。
宣德间,有建言请设谏官者,宣宗曰:“祖宗建官有定制,但朕有过失,令中外大小之臣皆得谏,而纳之不为迕,岂不所得者多欤?”因谓侍臣曰:“三代以下人君,唐太宗善纳谏,当时之臣若魏徵、王圭亦善谏,故有贞观之治。”宋太祖尝曰:“‘唐太宗受人谏疏,常自引咎,不以为耻。不若己不为非,使人无可谏。’二者孰是?”侍臣对曰:“宋太祖所言为优。”曰:“宋太祖固是务本之论,然人所行岂能皆是?若禹闻善言则拜,汤从谏弗咈,改过不吝。禹汤犹取善于人,况其下者乎?朕以为人君者,当以太宗为法。”
宣宗闻内使韦宗盗官铜造镀金器物与外人,因谕侍臣曰:“洪武、永乐间,内府所贮钱粮,内官内使纤。毫不敢动。虽东宫亲王,不得取用。欲用者必奏请。今内官敢尔,岂得不罪?”又曰:“朕今日用一木水架,工匠饰以彩色,又间贴金。朕恶其华侈,遂命易之,而小人乃敢僭拟!”遂命司礼监榜谕各监局,有盗官物及僭分者,事发处死,知而不首,罪亦如之。
宣宗闻豹房勇士以民居宽好欲夺而居之者,命杖之一百,以五百斤枷号令儆众。召六科给事中,谕曰:“此曹敢轻易犯法者,恃中官为之救解,自今但中官传朕言释有罪人,并须覆奏始行。”
宣德五年八月朔,日当食,阴雨不见,礼部以为即同不食,请率群臣表贺。宣宗敕群臣曰:“古者人君所谨,莫大于天戒。日食又天戒之大者,惟能修德行政,用贤去邪,而后当食不食。朕以菲德嗣承祖宗大统,政理未洽,民生未遂,上累三光,祗惧惟甚,可比于是欤?传不云乎,‘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今以阴雨不见,得非朕昧于省过而然欤?况离明照四方,阴云所蔽有限,京师不见,四方必有见者,比之不食,天可欺欤?朕图修省以仰答天意。尚赖尔群臣匡其不逮,其止勿贺。”
宣宗与学士杨溥等语及治民之事,曰:“民之休戚,系乎庶官之贤否,何术可尽得其人?”溥对曰:“严荐举,精考课,不患不得。”曰:“近代有罪举主之法。大抵全才者少。明此者或不明于彼,善始者或不善于终,而一言荐之,岂能保其终身?故亦难乎举之者矣。大抵欲得贤才,当厚教养之法,教养有道,人才自出。若但责效于荐举考课之间,盖求什一于千百也。汉董仲舒言,素不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此诚知本之论。”
宣德六年三月,尚书胡濙等条奏户口事宜内一款,各处军卫有司常宜省谕旗甲里老人等,除有引客商外,但系他处人民,即报官拘审,发回原籍。若纵容不举,该管旗甲亲邻里老,俱坐以罪。按此法与保甲法并行,极可以防奸弭盗。
旧例,南京各衙门以公事诣北京者,悉自出资赁舟。宣德六年,宣宗闻之。曰:“南北皆京官,且南京官俸薄,治公事岂可自赁舟?”于是令南京五府、六部、都察院等堂上官,凡以公事诣北京者,俱给驿。
宣宗御左顺门,出御制《闵农诗》一章,示吏部尚书郭琎,曰:“朕昨宵不寐,思农民之艰难,能使之得其所,则在贤守令,因作此诗。卿常为朕择贤,毋使农民受弊也。”诗曰:“农者国所重,八政之本源。辛苦事耕作,忧劳亘晨昏。丰年仅能给,歉岁安可论?既无糠核肥,安得缯絮温?恭惟祖宗法,周悉今具存。遐迩同一视,覆育如乾坤。尝闻古循吏,卓有父母恩。惟当慎所择,庶用安黎元。”
宣德六年六月,新作礼部成,赐宴落之。命公、侯、驸马、伯、都督、尚书、侍郎、都御史、学士、祭酒及通政、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掌印官及本部属官皆与焉。
宣宗闻刑部系囚反狱,谕侍郎施礼等曰:“罪囚系狱,凡狱具,轻重各有宜施,尝闻太祖皇帝言:“仁于仁,不仁于不仁。’强盗何足矜悯,而姑息之?今之逸,如虎逸柙,人复被害矣。此由堂上官纵弛,故下人得以生弊。推情论法,尔亦当罪,姑停俸治事,必俟盗获而后与俸。盗不获,尔罪不免。”
宣德间,河南民言嵩县白泥沟地产银矿,民私烹炼,宜开官冶。命主事郭诚往,同三司官集民丁,发地得银砂四千余斤。烹三十余日,计用人力二千七百工,得黑铅五十斤,银二两,所得不偿所费。宣宗曰:“小人献利之言不可听,其罢之。”
宣宗因甘州卫千户姚宁等奏曲先之役多冒功升职,未惬人心,因谓兵部尚书许廓等曰:“升赏之法,所以酬前劳,勉后效。若有功不得,则才勇之人忿;无功而得,则侥幸之心启。将来何以使人?今宁等所言,宜令总兵官覆勘,务合至公,无惮改过。”
内官袁琦、内使阮巨队,初往广东等处公干,以采办为名,虐取军民财物。事觉,宣宗命凌迟琦、斩巨队等十人。因谕右都御史顾佐等曰:“宦者袁琦,以其自小随侍,颇称使令,升太监管事,辄敢恃恩纵肆欺罔,假公务为名,擅差内官往诸处,凌虐官吏军民,逼取金银等物,动累万计,致吏民含冤无诉,归怨朝廷。虽方面风宪之官,皆畏惮之,不敢以闻。鬼神不容,发露其事,已悉置极刑。尔都察院揭榜晓谕中外,凡先所差内官内使,在外侵占官民田地及擅造房屋,所在官司取勘明白,原系官者还官,军民者还军民。中外官民人等有受内官内使寄顿财物,许首免罪,若匿不首,事觉与犯者同罪。自今内官内使出外,敢仍前有犯,令所在官司具奏,治以重罪。知而不奏,罪同。”若中外军民人等,有投托跟随内官内使因而拨置害人者,悉处死罪,既又敕天下诸司曰:“朕恭嗣祖宗大位,夙夜寅恭,不遑暇逸。诚以天下者祖宗之天下,军民者祖宗之军民,军民安则天下治,天下治而后有以仰副祖宗付托之重。爰自临御以来,惟以安人为心,而内官监太监袁琦随诗曰久,肆其狡险,欺谩朝廷,假干办公务为名,朦胧奏遣内官内使,在外凌辱官员,毒虐军民,恣肆贪残,赃秽狼籍,金银以千万计,人不聊生。所在有司坐视民患,徒怀兢惕,默不敢言。天地不容,鬼神共怒,发其罪恶,已敕法司榜示天下。尔等其体朕恤人之心,务隆绥抚。民者国之本也,代天理民者君,为国安民者臣,尔等勉之,必使军民皆安于下,而无叹息愁恨之声,庶几尽尔等之职,不负朕委任之意,尔等勉之。”
旧制,进士于各衙门观政,不佥署文案。宣德七年,以都御史顾佐言,始令照永乐年例,进士于刑部、都察院理刑者,与御史、郎中、主事分理,谙练政务。
宣宗闻御史陈斌言,贵州所属生苗累肆劫掠,请命总兵萧授剿之,语兵部尚书许廓等曰:“蛮人虽务劫掠,若防守严密,安能为患?何至便兴兵,殄灭天地生物?虎狼蛇蝎,何所不有,岂能尽灭之?但当慎防而已。且彼虽变夷,亦好生恶死,宜令授及贵州三司差人抚谕,使改过自新,如其不悛,发兵剿之。”
宣宗因与侍臣论人君御世之权惟命德讨罪为重。曰:“二者天下之公器,人君特主之耳。若舜举十六相,诛四凶,而天下咸服,此以天下之好恶为好恶也;齐威王封即墨大夫以万家,而烹阿大夫,齐国大治,此不以左右之好恶为好恶也。故爵赏刑罚至公无私,然后能服天下。”
宣德时,满刺加国差巫宝赤纳来诉其国为暹罗所侵扰,礼部言:“诸番贡使,例有赐予,今巫宝赤纳非有贡物,给赏无例。”宣宗曰:“远人数万里外来诉不平,岂可不赏?”遂赐纻丝、袭衣、彩币、表里、绵布悉如他国贡使例。
旧制,御史皆乘驴。宣德间,御史胡智言:“御史任纪纲之职,受耳目之寄,纠劾百僚,肃清庶政。若巡按一方,则御史以朝廷所差,序于三司官之上,或同三司出理公务,三司皆乘马,御史独乘驿驴,颇失观瞻。自今请乘驿马为宜。”宣宗谓兵部臣曰:“御史所言亦合大体,其从之。”
宣宗尝谓都御史顾佐曰:“佛本化人为善。今僧人多不守戒律,不务祖风,往往创造寺院为名,群舁佛像,遍历州郡,化缘所得财物,皆以非礼耗费。其申明洪武中禁令,违者必罪之。”
南京国子监助教等官,旧无皂隶给使。宣德中,以司业陈敬宗言,始给之。
宣宗因应天题请考官,谓礼部尚书胡濙等曰:“考官取士,但据文章不悖经意,即可充选。然应举之人,皆凭学校有司保送,其人果孝弟忠信而又通古今,科目取之,足为世用,若德行不修,而徒有文辞,亦终无益。”
国子监东号房,原系金吾等三卫草场。宣德间,以监生人众,特赐与诸生建房舍,其闲地给本监种蔬菜,以供会馔。
宣宗闻少詹事兼侍讲学士王英母卒,问尚书胡濙曰:“英母亦应得赐祭及营葬否?”濙对曰:“旧制,官三品四品父母丧,曾受封赠者,官为营葬,今英官四品,其母曾受五品封。”宣宗曰:“儒臣吾所优礼者,况非此母无此子,其遣官赐祭。”仍命有司治葬,勿为例。
宣宗因侍臣观《宋史》,闻侍臣言宋家武备不饬,率流于弱,当时未必无将才,若上之人留意斯事,必有其人出焉。曰:“宋之君诚失之弱,将帅虽有才亦不得展,必为小人所坏。大抵宋之亡柄,用小人之过也。”
宣德间,御史朱鉴言:“洪武间,各府州县皆置东西南北四仓,以贮官谷,多者万余石,少者四五千石。仓设老人监之,富民守之。遇有水旱饥馑,以贷贫民,民受其惠。今各处有司以为不急之务,仓廒废弛,谷散不收,甚至掩为已有,深负朝廷仁民之意。乞令府州县修仓廒,谨储积,给贷以时,征收有实。仍令布政司、按察司、巡按监察御史巡察,违者罪之不恕。”宣宗谕行在户部曰:“此祖宗良法美意,近由守令不得人,遂致废弛。言者比比,而未有兴复之者。尔户部亦岂能无过?其如御史言,违者从按察司监察御史劾奏。”
宣宗燕闲,阅内库书画,得元赵孟ぽ所绘《豳风图》,因赋长诗一章,召翰林词臣,示之曰:“《豳》诗周公陈后稷公刘致王业之由,与民事早晚之宜,以告成王,使知稼穑艰难。万世人君皆当鉴此。朕爱斯图,为赋诗,欲揭于便殿之壁,朝夕在目,有所儆励,尔其书于图之右。”
宣德间,因天文生、阴阳生有司概编里甲,始命天文生免二丁,阴阳生免本身差役。
宣德间,苏州知府况钟言:“御史与外官相见礼仪,及凡迎诏敕诣,学校皆有一定礼制,比来各处公差御史,多有违越礼分,各府知府亦有自顾茸贪暴,畏其纠劾者,接见御史,谄谀拜跪,甘受詈辱。间有奉法持己,不肯阿屈,辄求小过,擅作威福,使贤良不安于位,而邪佞得以苟全。伏乞禁约。”宣宗命行在礼部同翰林院会议申明。
宣宗曾敕谕吏部曰:“致理之方,用贤为要;事君之道,荐贤为忠。朕主宰天下,思惟负荷之重,必得贤才,共图治理。夙夜在念,寝食不忘。尝敕朝臣三品以上举荐所知,又出示《招隐》、《猗兰》之作,庶几群臣咸明朕志。近惟一二廷臣曾有举荐,其余旷时积月不举一人,岂果无遗贤欤?抑今中外所用皆得人欤?岂典铨衡者之怠忽也?朕以诚心求贤望理,不图臣下玩为虚文。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今天下之广,生民之众乎?尔吏部即会在京三品以上官,众议推举有才行者,有文学者,具名来闻,朕擢用之,毋徇私滥举塞责。”
宣德间,顺天府尹李庸言,所属州县旧有桑枣,近年砍伐殆尽,请令州县每里择耆老一人劝督,每丁种桑枣各百株,官常点视,三年给由,开其所种多寡,以验勤怠。宣宗谓行在户部臣曰:“桑枣,生民衣食之计。洪武间,遣官专督种植。今有司略不加意,前屡有言者,已命尔申明旧令,至今未有实效。其即移文天下郡邑督民栽种,违者究治。”
宣宗谓侍臣曰:“朕尝历田野,见织妇采桑育蚕缫丝,制帛累寸而后成匹,亦甚劳苦。”出所赋《织妇词》以示,曰:“朕非好为词章,昔真西山有言,农桑衣食之本。为君者当诏儒臣以农夫红女耕蚕劳勤之状,作为歌诗,使人诵于前,又绘为图,揭于宫掖,布之戚里,使皆知民事之艰,衣食之所自。朕所以赋此也。”其词曰:“昔尝历田野,亲睹织妇劳。春深蚕作茧,五月丝可缫。缫丝准拟织为帛,两手理丝精拣择。理之有绪才上机,弄杼抛梭窗下织。斯螽动股织未停,鸡声三号先夙兴。机梭轧轧不暂息,辛勤累日帛始成。呜呼,育蚕作茧,未必如瓮盎。累丝由寸积为丈,上供公府次豪家,织者冬寒无挟纩。纷纷当时富贵人,绮罗烨烨华其身。安知织妇最辛苦,我独沉思一怜汝。”
旧制,诣郊坛皆朝百官后乃行,至宣宗八年春祭,先日谕礼官:“明旦早行,不视朝。”既至南郊,躬诣神厨,凡诸祭物一一阅视。召太常寺官,谕之曰:“祭物固应精洁,典祭之官,皆以虔诚为本。宜秉寅清,以率百执事,分毫无慢,庶几神明有歆享之道。”
宣德八年春祭社稷,请配神,太常寺所进祝版误书月日,宣宗览之,促命改书。召太常卿姚友直等,责之曰:“一岁之间,两祭社稷,而于祖宗前怠忽如此,岂是小过?汝等皆授职有年,正是官怠于宦成。自今宜常加敬慎,宗庙以有事为荣,若再蹈前失,理无再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