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台退思录

　　八六、批中路厅邹丞等禀会同勘办大湖罩兰等庄民番互杀情形由（光绪十年五月初四日）

　　察核所禀情节，殊欠持平。此次民番互杀，衅起夺地。叶春霖等始则耸官剿办；继则不遵官令，不告官司，擅自攻杀；终则纠众盘踞。实与昔年台地土匪扎厝，同一暴虐。使该番众荡析离居，愚民从乱如流，死伤横野，实属忍心害理。番黎数十命，固属无辜惨死；即从乱之民死由自取，而致死根由，总不外强占番地。确有主名可指，纵不能悉数究抵，而叶春霖等肇衅酿祸，罪不容诛，断难稍事轻纵。骗留番众，岂有不愿回归之理？所称苏鲁社头目麻丹西马、哪邦社头目锅稍，均因社既攻破，不愿收回，尤非情理。此必因鹊巢鸠居，毁抢一空，欲归不得耳！乃谓番众数十均听自行择地搭寮，试问其资何出？番榖、衣服，追还十不及一。占踞番地各强徒，亦未尽撤。太觉掩耳盗铃。番本不能控诉，今民既欺之，而官又颟顸将事，何以服人心、杜乱萌、藉消宇宙不平之气？现请台湾镇杨镇军，将被留各生番，提讯明白。如愿为业者，派令妥弁将番众护送回社。所抢番物，应再严饬该庄总理詹义山、头人詹阿丙两人，克日追齐分别给还，不准稍有隐匿。再有强踞番地，勒令回家安分；否则严拏惩办。至大公山、大仑顶，自南至北，以大仑顶为界，山内归番，山外归民。是否原界如此，抑系新越番界，今欲将从前所占已垦成熟之番地，揭还番管，其势固难；若新将番界本管之荒地，乘乱夺归民垦，非特无此政体，且恐愈长乱阶，致强徒群相效尤，激变番众，势必至兵连祸结，地方尚堪问乎？

　　马哪邦、苏鲁两处平地开成之日，每年可收租榖二万余石。连新属之大湖等处，据该土民所称，统共可得五、六万石，应尽划归官地，留作屯田。宜先勘明地段，坚立界碑，晓谕民番，彼此均不准越界侵占。仍俟官定章程，委员设局，再行招选民番，分别屯垦。大约以营勇为经，民番为纬，与之穿插，互相依倚。仍分为勇屯、民屯、番屯，酌取官课，归公以作抚番分治之藉，为久安长治之谋。绥靖左营久驻埔社，抚番已见明效，于番情较为熟悉。巡缉营办事勤干，能耐劳苦。现商杨镇军，即令该两营就马哪邦、苏鲁及汉番交界处所，择要分扎。如果马、苏被难各生番不愿回社，即令该营官随带防所，量地安插，教令自务生业，毋任流离失所。该生番应建草寮工费，由营先垫后领。所需局员，查有久在后山招抚之汤倅承，于番情垦务，均甚明白，拟即调赴办理。惟事关创始，立法必须尽善，究应于何处设局，何处扎营，何处宜建番寮，如何分设各屯使营勇民番久远相安之处，除函商杨镇军就近相择形势、妥商议办外，仰台湾府迅即分别移行遵照，逐一妥速办理。一面严拿叶春霖等，务获讯究详办，毋稍率延，切切！此缴！

　　八七、详大湖罩兰等庄民人占夺番地定立界碑屯垦由（光绪十年五月十七日）

　　为详报事。窃照职道前详『彰、新两县大湖、罩兰等庄民番互杀调营会办缘由』一案，接奉宪台批饬，『迅速移行在事文武，确查衅由，弹压解散，上紧查辨完结，缉凶究偿，并将办理情形，据实驰禀察夺』等因，奉经分别移饬遵照去后。兹据管带恪靖亲军杨提督金龙、中路同知邹鸿渐、代理彰化县蔡麟祥联衔覆称：『查得罩兰一带居民共计八百余家，与苏鲁、马哪邦、武隆、喽吻鹅四社毗连，二十年来，陆续被番杀害，计七百余名，东势角一百八、九十名，均有簿据可查。被抢牛只无算。此外大湖庄民被杀，亦复不少。虽半因图占番地，自招其祸；第人死已将盈千，实属骇人听闻。去年罩兰、大湖等庄叶春霖等，鸠股议开番社，原为占地图利起见。因奉严行批止，其事遂寝。今则仍蹈前辙，先行设计骗出番众四十余名，往攻苏鲁、马哪邦两社，杀毙生番十余人；乘势搬抢谷石等物，一面将社占踞，于社后沿山一带，筑造土堡六十余座，派丁防御。以致各社生番共忿不平，与民为仇，乘间出杀甚多。当传职员叶春霖等，先已逃匿无踪。遂提罩兰庄耆詹义山等到案，先令将新筑土堡及看守番社之人，分别拆毁撤回。并通事廖天录等带同番众出见，即将所取番谷四仓及衣物等项共一千二百余件，分饬领回；尚有失少，酌量追赔。所留番众，内有不愿回社者，听其自择番地，搭寮居住。仍分别给赏，以示体恤。其民番地界，会同勘明分划，以大仑顶为界，山内归番，山外归民。自此以后，各分各界，以免侵越滋事。大仑顶以外一带平地荒埔，若开成田，年可收榖五、六万石余。距罩兰庄数十里之必哈、西螺谐等社番，亦应一律招抚。请委勤能之员设局，认真经理，俾专责成。至此案创祸者为叶青霖、吴定新两人，其余皆属指使。且其中多有父兄子弟，从前被番所杀，此次乘间报复，亦出义忿。平情而论，尚有可原。若必缉凶究抵番命，则二十年来被番杀去百姓，数至盈千，势必有所籍口。惟叶春霖等，未便任其漏网。所有民番被杀各尸，均经收埋，委实无从相验』等情到道。

　　据此，职道查此案衅起夺地。罩兰庄民叶春霖等，始则耸官剿办；继则不遵官令，不告官司，擅自攻杀；终则纠众盘踞，使该番众荡析离居，死伤横野，实属忍心害理，亟应严拿究办，断难稍事姑容。骗留番众，何以有不愿归回者？是否鹊巢鸠居，欲归不得？据称追还赃物一千二百余件究竟共失若干？番本不能控诉，今民既欺之，倘官再颟顸将事，何以服人心、杜乱萌、籍消宇宙不平之气？适台湾杨镇赴中路设防，当即移请就近提讯明白。将被难生番，派令妥弁护送回社。抢取谷物，严饬头人克日追齐，分别给还，不准稍有隐匿。所划民番地界，是否原界如此？抑系新越番界？若将已占之地揭还番管，势必仍为汉民觑觎，后患靡已。若即夺归民垦，非特无此政体，且恐愈长乱阶，转使强徒群相效尤，激变番众，兵连祸结，地方不堪闻问。应尽划官地，留作屯田，由官经理。宜先勘明地段，竖立界碑，晓谕民番，彼此均不准越界侵占。仍俟官定章程，委员设局，再行招选民番，分别屯垦，籍为久安长治之谋。

　　兹准台湾杨镇函复：『占踞苏鲁、马哪邦两社之汉民，实已退还。骗留番众尚有一十余人，现患痘症，须俟痊愈，方可回去。又有因头发已薙，不便归山，刻在东势角通事廖天禄家居住，向有番租，足供衣食；俟蓄发稍长，方敢言归。其搬抢番榖衣物，并无确数。现除追出给领外，又于罩兰庄民内赔缴番银七百九十元，已交通事廖天禄转给领去。彰化蔡令等处置，尚为得宜，刻下民番相安如旧。惟罪魁叶春霖等远扬无踪；已由彰、新两县令一体严拿，务获惩办。至马哪邦、苏鲁等处，每当春夏之时，淫雨连绵，草木丛杂，瘴疠尤深，所有屯垦事宜，须至秋凉方可举办』等由前来。职道查此案业经杨提督金罢、中路同知邹鸿渐、彰化县蔡麟祥并台湾杨镇，先后查办，民番业已相安。惟衅起夺地，若不定界，归官经理，势必仍贻后患。既据杨镇查知，该处屯垦，非至秋季不可，自应届时再行起办。惟界址必须先定，方免侵越，再滋事端。查候补知县程祖伊，人尚干练，应即委令前往，会同彰化、新竹两县，前往罩兰、大湖等处，勘明汉番地界，定以上年种已成熟之地，为汉民管业之界；其上年未经耕种成熟之地，为生番荒埔。一律封禁，不许民番侵管占耕。候至秋季，即行由官屯垦，分为兵屯、民屯、番屯三层，以为永逸之计。目下民番如尚有未尽熨贴之处，并令妥为经理。除分饬各属一体严拿叶春霖、吴定新等务获究办外，理合详报宪台，察核示遵。

　　八八、资遣闲员商弁内渡回籍由（光绪七年十月二十三日）

　　为移知事。照得台湾连年办防，凡军功保有武职未经归标之闲员及各省之无业游民，皆先后陆续渡台，谋充弁、勇。来者什、百，用仅二、三，失业流离，既来难返。且又有曾充弁勇，染习嗜好，一旦假革裁汰，而无资回籍，飘流海外者。若辈游手惯惰，无业堪为，因迫于饥寒，而招摇撞骗，流为匪类者，所在皆有。若不澈底查明，分起资遣回籍，不特流类多而稽察难；且虑逗遛滋事，贻害地方。亟应查照保甲成规，就于台湾郡城之县城庙，设立保甲局，饬由台湾差遣委员候补知县刘学修、营务处差遣委员候补副将张福胜，常川驻局。并令道标都司林发，管带练兵一哨，会同该管营县，督饬郡城局董、签炉、总保人等，先将城厢内外之民居、店户、庙宇、寺院、饭铺、客寓、洋烟馆，勒令一律闭歇，无许开张。一面将轿馆，酒馆，挨户清查，填给门牌，登驻丁口。并设立循环号簿，编写某坊某境，以一本存局查填，以一本发交该饭馆、客寓承领，饬令将驻宿之官商弁勇籍贯、年貌、履历、恒业及何年月日到台，何时进店，何时出店，移居何处，往干何事，逐日登记簿内，报由委员填注，按日亲往核对查点。其有续往住宿者，必得有认识可靠之人，方准留住；否则不准容留。仍逐日登注簿内，随时送局核填查对。由委员开列简明清折，呈候本道核明，配船内渡，资遣回籍。如实有在店在寓患病不能起身者，准予展限十天。倘官、商、弁、勇人等不服盘查，许由该饭铺、客寓，随时禀由局员派兵拘解究惩。如饭铺、客寓并城厢内外之民居、店户、寺庙、轿馆以及远近村庄之诸色人等，胆敢知情窝留，并酒馆、轿馆夜不关闭，甚有仍开烟馆、招吸洋烟、聚众赌博为盗贼媒者，亦准由局董、签炉、总保人等，随时禀由局员派兵，拘解到道，从严惩办。其房屋无论已业租赁，一律照例入官，分别提究。倘签炉、总保人等扶同徇庇，知而不首者，即由局董禀请，一体连坐。所有资遣之官、商、弁、勇人等，均由道分起解交马尾稽查轮船委员，转递闽、侯两县，逐程点验，递解回籍。所需川赀，俟酌拟另饬遵办。其局员张副将、刘令及帮同办理之道标都司林发，或系现任人员，或已由台防支应局给有薪水，毋庸再给。仍准月给局用油烛纸张等项钱六千文，由台湾盐余项下动支。除由道刊刻「办理台湾保甲局委员」木质关防一颗、给发启用、并候汇案详报，分别移行外，为此备移。

　　八九、禀请将谋杀人命游勇就地正法由（光绪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敬禀者：案查张前升道任内，据前管带绥靖军袁守闻析禀报：『已撤振字营游勇邱阿丁，因鹿港商贩张浪向其强索旧欠，起意谋杀泄忿，商允前在振字营同充勇丁之黄得仔，往诱张浪前来番社算帐。邱阿丁随带短刀，伏途伺杀。嗣见张浪在前，黄得仔在后一同走近。邱阿丁赶与张浪敌面接谈，黄得仔乘张浪无备，从后用长镖戳伤其左腰眼，穿透肚腹倒地。张浪喊叫，邱阿丁复用短刀砍伤其项颈一处，登时殒命。邱阿丁与黄得仔因见张浪身畔带有洋银货物，随于事后乘便取去洋银二十三元，并铜手镯等件，分别俵分。用石掩埋尸身，各散。经张浪之同伙黄员目探知，报由分防察家征等社之左哨副百长把总孟道贤，将邱阿丁、黄得仔先后拏获，解经该守讯认前情，起尸验填棺殓，并追赃给由黄员目认领，录供。请将邱阿丁、黄得仔一并就地正法』等情，禀经张前升道，批由前署台湾府孙守寿铭，委据前署凤山县饶令世缨，会同袁守讯据邱阿丁、黄得仔供同前情不讳，禀请仍照原拟，就地惩办等情。复经张前升道以供情犹恐未确，罪关骈诛，不厌详慎。批由接带绥靖军周副将善初，会同卑南同知邓署丞厚成，提犯覆审，供无异词。恳乞仍照原禀，就地处决等情，禀经职道，以邱阿丁、黄得仔二犯，经张前升道先后委员会审，皆曰可杀。惟该犯等均罪关斩决，职道既未亲讯，自不便遽允所请。究竟邱阿丁、黄得仔，是否皆罪所难逭，死不为枉，饬据现署恒春县章令瑞坦驰往卑南绥靖军营次，会同周副将，提犯覆加研讯。据邱阿丁供称：『伊因欠还张浪货银，被张浪途遇强索，一时气忿，起意谋杀泄忿，并可免还欠项。商允黄得仔同谋加功。张浪先被黄得仔用镖戳伤左腰眼二处，倒地喊叫。伊即用刀砍伤张浪项颈一处，张浪登时气绝殒命。因见张浪身上带有银钱，乘便取去洋银二十三元，俵分。当时祇图泄忿，并非有意图财』等语。质之黄得仔，供亦相同。恳乞就地惩办，免稽显戮等情。具禀请示前来。

　　职道查前奉上谕，各路军营遣散之勇，如有劫夺杀伤人者，即以军法从事等因钦此。该犯邱阿丁、黄得仔为已撤振字营游勇，辄敢逗遛番社，挟嫌谋杀人命，实属愍不畏法，罪所难逭。当兹整顿营务，若不遇案重惩，何足以戢凶暴而儆效尤？除批饬将邱阿丁、黄得仔二犯钦遵前奉谕旨，即行就地正法，仍传首犯事地方、悬竿示众、以昭冏戒，并令将处决日期、专文通报、汇入冬季造报外；理合据情禀请宪台察核。

　　敬再禀者：窃照已撤振字游勇邱阿丁、黄得仔谋杀商贩张浪殒命案内，有素在后山肩挑佣趁之张阿猫一名，同时被获。讯据供认于张浪气绝后，用刀划伤张浪左额角等语。随案禀经张前升道，以伤系死后所划，似不应与加功者同论。罪名出入攸关，委员会同接带绥靖军周副将善初提犯讯供，禀经张前升道移交，职道饬由现署恒春县章令瑞坦，会同周副将，提犯讯据张阿猫以张浪被邱阿丁等谋杀身死，伊实无下手加功。嗣因帮同埋尸，用刀掘土，不期刀尖划伤张浪左额角一处。质之邱阿丁等，亦供无异词。诚不应与实在加功者同论。惟查邱阿丁、黄得仔二名系游勇杀人，应钦遵前奉谕旨，就地军法从事，为决不待时之犯，毋庸拘于成例。请将张阿猫一犯，变通办理，解由恒春县锁系石礅二十年，以示惩儆等情，随案具禀请示前来。除批饬照拟礅示外，理合随案附禀大人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