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台退思录

　　督宪何批：查台湾山后各事，钦遵前奉谕旨，酌行停止，留扎兵勇，弹压抚绥。数年以来，番族尚相安无事。本年据报生番杀害较多，此次复蠢动肆杀，是必该管文武及驻防营员办理不善所致，阅之实堪愤懑！现在当以海防为急，兵勇应抽调沿海备用，不必侈谈开抚事宜。惟卖成该处文武，晓谕解释，以定番心。并酌留营勇，专事弹压，保护民命。此外，不得轻举妄动。如后山再滋事端，定即从严参办。仰福建善后局司道，即速移行遵照。仍令将该处续后情形，随时驰报察夺，暨候将军、抚部院批示缴。

　　抚宪张批：仰善后局司道查照，另札办理，仍候将军、督部堂批示缴。

　　八一、批覆管带绥靖左营周迎春禀报队勇陈阿兴护夫挑水遇番被害由（光绪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办番之法，与办匪迥不相同。生番僻处深山，未被教化，不知杀人偿命之条，故猎人如兽。办之者，重在教，而不重在刑，庶有胜残去杀之一日。北港番上年被勇截杀一名，愤愤于心，屡思报复。究竟截杀之由，是否因番猎人，抑勇之无故杀番，何不察究明确？既无通事、社丁，何以知其因兹怀愤？倘有一线可通，应即因缘布教，告以杀人者死，试看能通此意否？如能通晓此意，以后生番杀人，应即谕令缴凶，切不可勇亦效番，伏山截杀。此次队勇陈阿兴持鎗护夫挑水，遇番持镖追夫，陈阿兴拼死救护，殊属奋勇。惟奔时所遇各番，究竟是否有杀人之意，恐陈阿兴慌乱之际，亦不暇细认，直前格闘，故致死耳；不然，十余番杀彼一人，何至哨弁率勇往救，尚见手执短刀，坐地指画。可见番固好杀，亦未必无故乱杀。该管带往勘之后，派勇搜捕，是搜杀人之番，抑见番便杀？既知有数十社之众，有已抚未抚之分，而不逐一查明，分别办理，亦属非是。此后务宜速觅通事，或以番通番，总以能杀真凶为主，不以见番即杀为功，至要！至要！哨弁彭玉堂、什长高景山救护不及，未知平日巡防是否疏懈，既已撤之，应留观后效。倘罪非其罪，不可不察也！驻勇处既秋溢不堪，因而多病，徒作唏嘘，亦属无益，何不速为设法？该管带此禀，扭捏烦琐，甚不耐看。以后当据事直陈，为要！此缴。

　　八二、批覆后路帮统张兆连垦抚善后委员汤丞呈报接理山后义学请示遵办由（光绪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内山地方，鸿蒙初辟，在山番众，犹有结绳之风。教之者第一先通语言，次则日用浅近文字。然语言不通，文字亦无用处。向来教之者不从实事着想，聚深山之野人，与之讲道论德。在官方谓化民成俗，在番不过如诵佛氏伽那，有何益处？无怪番社头人，视儿童就学为苦境，应将各旧学一概裁改，以顺番情。从前旧学生既有许多，内中能通语言者有若干？有无姓名？应将堪充通事者，造册登记，豫备呼叫。不中用而年长者遣之。十岁幼童，应照中路办法，另选精通工艺之人，教以工作，暨浅近语言文字。仍照军营限月考课章程，由山后营务处暨山后帮统核实考课，分别请款作赏。工艺语言，学有成效，自能作工养口，是番所乐，亦所谓学不躐等。各塾师有名无实者，一概辞退，毋庸再糜无益之费。此复，折存。

　　八三、移请恪靖仁营杨提督带营会同中路厅及彰新两邑文武弹压解散大湖罩兰等庄民番互杀由（光绪十年三月十三日）

　　为移请事。本年三月初八日据代理彰化县知县蔡麟祥详报：『彰、新两邑民人，与生番互相抢牛掳人，逞凶残杀，尚未查确』等情。当经批饬中路同知邹丞，亲赴弹压解散。并委候补县丞凌云，随同查办去后。兹于十一日，复据彰化县蔡令驰禀：『饬据该役林永等查覆，以新竹县辖大湖等庄及卑邑罩兰、东势坑地方，均逼近番界。平日汉民皆往番社内山一带，或樵采，或贸易，以为谋生之计，彼此相安。迨去年彰邑葫芦墩街驻扎营勇，附近各社生番，疑为汉民引往剿办，是以将路截断，不容出入，从此番民不和。此次生番乘间突出，牵去耕牛三只，铳毙耕人邱阿统等三名。因而大湖、罩兰庄人，于本年二月二十日，纠众攻破苏鲁、马哪邦两社，击毙生番十三名，又骗出番众男妇老幼共四十五名，现在罩兰兜禁。当时汉人亦被生番击毙一十五名。其余生番尚在埋鹤坪等处山上，往来不绝。而汉人亦在罩兰一带防范，不能解散。并据彰邑职员叶春霖、新邑武职吴定新等禀请剿办前来。正值开考，不能分身亲往。已移委南投县丞唐师介，会营驰赴该处，与新竹县所委之大甲巡检余宠，商同妥办』等情到道。

　　据此，除批昨据具报，因计该县正值考试，未克分身，当批中路同知邹丞亲往解散，并委中路垦抚委员凌云随同查办在案。罩兰、东势坑地方，汉民平时潜入番社，果仅樵采贸易，彼此相安，何以此次忽有耕牛被番牵去，并被杀毙耕人邱阿统等三名？究竟被牵被杀，是否在番地界内，抑在番界以外，民庄以内？未据切实声明。而大湖庄、罩兰庄人何以并不禀官，擅自纠众攻入番社，击毙生番十三名？又如何骗番出社，兜禁男妇老幼四十五名，是否设计诈和？现在作何下落？所云『汉民被生番击毙一十五人』，系何姓何名？何庄人氏？是否于攻社时对敌被杀身死？差查之词，恐尚不实不尽。

　　至谓『上年葫芦墩街驻扎营勇，附近番社疑为汉民引往剿办；是以将路截断，民番从此失和』。不知上年路未截断以先，迭据彰邑职员叶春霖、新邑武职吴定新等，议欲纠股设局，开路剿番，禀经前署南投县丞冯廷桂转报到道。察其词意，无非欲强占番地，假公济私。本道恐其贪利忘害，激成事端，故皆剀切批饬。旋由台湾吴镇军禀奉督宪批饬，查议通禀，移道核办。因委绥靖中营杨镇开友前往查看会办。又恐其措置失宜，随将开抚利弊缘由，缕晰批明，委令中路同知邹丞为总办。一面分别详咨。即据邹丞覆称：『此次生番为害者，皆因冯廷桂偏听叶春霖等一面之词，募勇开路，激之使然』。并据禀报，已就东势角一带传出社番，按照示条，开诚劝导，无不乐从。与民仇隙，亦已冰释。嗣奉督宪批示：『现在当以海防为急，兵勇应抽调沿海备用，不得轻举妄动』等因，遵将绥靖中营调防澎湖，仍留绥靖左营驻防埔里社一带。而罩兰等处垦抚事宜，概从缓办。兹据前情，是否该绅民仍图占垦番地，抑有别故，或系生番平空肆杀，尚未据中路同知及该处防营并新竹县禀报。惟民番互相仇杀，各有十余名之多，此外被禁番众，亦尚有数十名，若不秉公分别查办，妥为解释，特恐构衅愈深，转酿巨祸。

　　本道现已商请督带恪靖仁营杨提督，率令所部赴彰、新两邑交界之所，择要驻扎。会同中路厅邹丞暨管地方文武员弁，查明衅由，相机弹压解散，持平妥办。仰台湾府速即转移中路厅，克日亲往，会督文武，先将职员叶春霖、吴定新提案查讯，录供详报。一面将兜禁番众酌留老番一、二名备审，其余悉数释回，分别解散理息。仍由彰，新两县勘明民番地址，划定界限，彼此遵守。弗许再有侵越，复滋事端！所有被杀各尸身，并即会同逐一验明，填格具报，缉凶究抵。彰、新两县，现值考试，应即赶紧考竣，及早往办。至中路垦抚委员凌云、南投县丞唐师介、大甲巡检余宠，应各随同妥为办理。均由该府转饬遵照此缴印发，并分别详报移行外，相应备移。为此，移请贵军门，请烦查照，希即拔队驰赴，择要驻扎。会督中路同知并该管地方文武、中路垦抚委员凌云、南投县丞唐师介、大甲巡检余宠，查明根由，持平妥办。总期冰消瓦解，除绝祸根，方息争端而免残扰，是为厚望。须至移者。

　　八四、详彰新两县大湖罩兰等庄民番互杀调营会办由（光绪十年三月十六日）

　　为详报事。本年三月十一日，据代理彰化县知县蔡麟祥详称：『据职员吴春霖、武职吴定新等禀报：大湖庄耕人邱阿统等三名，于二月十八日突被生番纠众开铳击毙，并抢去耕牛多祇。乡民进山，连日交锋，攻破苏鲁及马哪邦两社，杀毙生番十余名，并骗出生番兜禁数十名，汉人亦被生番击毙十五名。现在番众与民结仇甚深，民亦纠众在罩兰一带防堵』等情到道。据此，查上年曾据南投县丞冯廷桂迭次禀报，以罩兰、大湖等庄绅士叶春霖、吴定新等设局募勇开路等情。察其词意，无非欲强占番地，假公济私。职道恐其贪利忘害，激成事端，故皆剀切批驳。旋由台湾吴镇禀奉宪台批饬，查议通禀，移道核办。因委绥靖中营杨镇开友，前往查看会办。又恐其措置失宜，随将开抚利弊缘由，逐层条示；并委中路同知邹丞为总办；一面分别详咨。旋据邹丞覆称：『已就东势角一带，传出社番，按照条示，开诚劝导，无不乐从。与民仇隙，亦已冰释』。嗣奉宪台批示：『现在当以海防为急，兵勇应抽调沿海备用，不得轻举妄动』等因。遵将绥靖中营调防澎湖；仍留绥靖左营驻防彰化内山埔里社一带，办理抚番事宜，大有起色。而距新竹大湖等处相隔较远，碍难兼顾。现在民番互杀，各有十余命之多，是否该绅民仍图占垦番地起衅，其番如何被民骗出，作何兜留，两造相持不下。若不早为秉公分别查办，妥为解释，特恐构衅愈深，再酿巨祸。职道现已商请督带恪靖仁营杨提督金宠，率令所部，开赴彰、新两邑交界之所，择要驻扎。会督中路同知邹鸿渐并该管地方文武确查起衅实在根由，相机弹压解散，持平妥办。仍由彰、新两县令，会同起尸验报，分别缉凶究抵。除俟查明确情及如何办理另行具报外，合将大湖庄民番互杀调营会办缘由，先行详报宪台察核。

　　督宪何批：查前据台湾吴镇具详职员叶春霖等禀办开垦情形，当经本部堂以果否有利无弊，是否不致生事，批另查议禀夺。又据吴镇禀报职员陈文洪等招股设局，伐木开山等情，复经本部堂以『现值筹防，兵勇不能专顾后山。一旦招工入山砍伐，各社生番岂肯束手坐视？如酿成战闘，不可收拾，该镇当此重咎否？即使多雇工匠壮丁，力足与敌，地方官可厅其争闘，置之不顾否？来禀知利不知害。此外情弊，更不胜言。况事关地方，应与道、府、厅、县会商禀办，何得由镇率行批准，实属非是！一面谕止，一面查议，不得卤莽从事。批饬善后局核明详复，移行遵照』各在案。该道前详饬查罩兰等处开抚情形，当以『兵勇应抽沿海备用，不必侈谈开抚。惟责成该处文武，晓谕解释，以定番心。并酌留营勇专事弹压，保护民命。此外，不得轻举妄动，如后山再滋事端，定即从严参办。批饬善后局移行遵照』又在案。以上批示，凿凿可稽。兵勇原令抽调、酌留以资弹压。设局开山，原令谕止，不

　　准妄动，以免滋生事端。如果停止开垦，生番自必相安。不料该职员叶春霖等至今尚未歇手，致民番互杀，各毙十余命之多。实堪痛恨！岂前批竟不遵办耶？既据派员带勇驰往会办，仰福建善后局司道，会同福臬司，分移镇、道，迅速移饬在事文武，确查衅由，弹压解散，上紧查办完结，缉凶究偿，并令将办理情形，据实驰禀察夺。凛速切速！仍录批报明将军、抚部院察照，暨候批示缴（光绪十年三月二十日到）。

　　抚宪张批：据详已悉。仰按察司会善后局，移令迅将起衅情由，查明据实具复。一面督饬该管文武，持平妥办，缉凶究抵，毋稍纵延！切切！现详副文，漏未同送，并移知照。仍候督部堂批示缴（光绪十年四月十二日到）。

　　八五、批彰化县禀移委唐县丞会营查办大湖罩兰等庄民番互杀情形由（光绪十年三月二十五日）

　　此案先据具报。本道早料民占番地，有激而成。现经南投县丞会营查明：起衅根由，系彰属之罩兰、东势坑及新辖之大湖等庄，均与苏鲁、马哪邦两社界址毗连。其番界内，本有一片平地，附近居民，生心觊觎，贪利轻人，致被害者有之。即此而论，可见番非平空杀人，皆由庄民图占彼界，自取其死。且所称杀去汉民多人，抢去耕牛九十余只，皆系从前之事。究竟大湖地方是否番地？有无民居？其附近番界居民计有若干？是何姓名？此次被杀之邱阿统等三名，是否悉系吴定新等所遣私垦者？唐县丞呈送叶春霖等供单，其中所叙何词，是何情节，何以来详并不叙及？苏鲁、马哪邦两社生番，聚族而居，世守番业，本与汉民无干。乃叶春霖等贪其土地，辄图将社占夺，始则耸官剿办，继则不告官司，擅自攻杀，终则纠众盘踞。实与昔年台属之土匪扎厝，同一暴虐行为。致使该番众荡析离居，死伤横野，实属忍心害理，目无官法。当此光天化日，岂容土豪恣胆妄为，致长乱阶？亟应秉公，查明究办，以肃法纪。究竟汉人被杀实有若干？尸不交验，凭何取信？生番被民杀毙若干，有无确数？所隔内山之大山上土堡六十余座，已深入番界，究竟起自何年？是否此次纠众强筑？距旧有碉堡若干里？所有骗留各番尚存三十九名，曾否由番目领回？应即妥派弁勇，传同通事廖天禄等，立将该番众好为抚恤，送回原社安业，毋任失所，亦毋使再有欺凌。一面勒令叶春霖等，速将占踞番社庄丁，克日退回原庄，守分营生，毋得再事逞强，自陷性命！目下杨军门计巳到地，应即移请会督中路同知及该管地方文武，确切查勘民番地界，应如何划清民番界限，各守各业，毋许侵越。内有可以开垦之处，均应由官作主，听候设局委员酌议办理，以免再肇衅端。所筑碉堡六十余座，应否一律移拆，必如何而后两得其平，庶民番相安无事，妥速办理。一面严提叶春霖等，由该管厅、县，讯明革究，分别拟议详办，不准稍涉徇延。该县考事并即赶办完竣，遵照迭次批檄，会同查办。仰台湾府迅即移饬遵照缴，图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