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台退思录

　　总之，海防重务，动关奏咨，不见公牍则已，既见公牍，必先权其利害、缓急，通盘筹划。亦知天下事万不能有利而无弊，必择其利多弊少、与所以杜弊之法、可以推行尽利者始可见诸公牍。公牍可缓则缓；其必不可缓者，尤必将利弊所在，缕悉陈明。庶几宪台一目了然，然后权衡悉当；即据以奏咨，始终可无遗虑。是此项公牍，非由职道亲自酌拟，难见分明。奈此间日行公事至繁且杂，虽在宵分病榻，迄未小休。加以愚钝性成，小事容易开消，大事颇难速达。原不敢以掩耳盗铃、似是而非之官话，徒乱上宪之耳目；亦不敢以有名无实、益少损多之故事，坐耗至艰之饷需；况重以宪饬，尤当实事求是，免蹈覆辙。吴镇见末及此，乃复有是窒碍之禀，已觉难为申复。尚有未曾商知径禀「补复前山兵额及改后山营勇为兵，并专设武员调度」。又禀「驻嘉义之镇海后营兼顾彰化、新竹数百里捕匪、防番开垦」两案，现虽未奉宪批，皆关全台安危大局，而所议皆有窒碍难行。应请俟勇营厘清，另议禀办。他如职道「因勇营积弊太甚，流勇太多，呈明整顿章程」，随经吴镇议驳，以编造籍贯、箕斗、保人清册，不如仍造简册；以革补由郡点验，不如仍由营官；以扣存饷银后给，不如仍给现银；以遣勇内渡后给银，不如就台先给；以营勇祇能打仗，平时不宜工作；种种相歧，缄牍交致，曾否径禀，皆不得知。在吴镇前当统领，岂竟不知勇营虚冒疲滥之积弊非此莫除？抑明知整顿有利无弊，故为是龃龉，以掣其肘耶？想吴镇必不至此！亦以经理营务，向溺于宽，未免少见多怪，祇图见好目前。是以职道未便以公牍直复，徒似笔墨相争；仅于晤时微谏，以期情义两全。因吴镇与职道现在练兵练勇，应汰老弱洋烟各先务，尚未能尽，何论其它！故职道未敢轻复者，不惟炮队一案，所有应复应办之事，尚不一而足；每以得失动关全局，不敢摭拾皮毛，依违附和。倘言不顾行，祇务容悦于一时，纵能暂蔽宪聪，断难久逃明察。所以遇事小心，非利多弊少，确有把握，从不敢冒昧上陈，亦耽迟不耽错。且以为政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吴镇之才原数倍于职道，而小心似觉微逊，职道亦常善道及之。自奉宪谕谆谆，更欲极力求合，以顾大公；奈愈求合，而吴镇愈见多心！现在职道别无所望，惟望吴镇谨遵宪谕，勿存成见，一切公事，去虚求实，毋躐等，亦毋贪多，先于分内应管之练兵、泛防，核实整顿。不嫌如职道之笨拙，先去其弊，由壮求精，得寸则寸，以期有基勿坏，可变可常，庶使职道得以联为一心，藉副宪饬和衷共济之至意。区区愚悃，乞垂察焉！临禀不胜悚惶待命之至。

　　督宪何密批：查复设炮队一事，已于该道另禀明晰批示矣，此事即当附片奏报。并将台南炮台责成吴镇、台北炮台责成曹提督管理，俾有专属，以免废弛。台湾为海外岩疆，现值越南多事，钦奉密谕筹防，该道与吴镇遇事龃龉，各执一见。无事如此，有事奈何！本部堂与抚部院实深廑系。该道前任浙江台州府，颇着能声，本部堂闻而知之，曾经列保，是因公，非见好也。本部堂与该道毫无芥蒂，于此可知。吴镇与本部堂虽属同乡，素无交好。其仕闽在本部堂之先，为沈文肃公所器重，曾亲笔函致本部堂，有『该镇为赤嵌一柱』之语。夏前道素着精明，张前道最为稳练，与该镇均尚相安。武人见解，未必尽善，亦必有一得之愚。舍短用长，属员尚应如此，况其为同列耶？万一有警，镇台统兵勇临前敌，道台筹饷糈顾后路，此一定办法。平日兵勇之事，该镇岂可概不与闻耶？该道莅台之初，所期望而倚重者不可谓不至。乃事多任性，不洽舆情，凡内渡官绅商民随时谘访，惟一、二绅士间有誉词，其它无闻巳。如盐务任用私昵，营勇绝不操练。岳营最称得力，办一凤山控案，不能获犯，而损威扰民；其它无论巳。海外重地，全赖众志成城。若文武离心，军民失望，所谓整顿者何在？该镇、道当思地方公事为重，蠲除成见，以共济时艰，是所切望！现在台防事宜，究当如何布置，能否确有把握？即速筹商议复察夺！至营务处名目，既可派委，亦可撤销，该镇、道切勿以此借口。仰福建善后局司道，分移遵照，此缴。禀抄发（光绪九年七月十二日到）。

　　五○、禀准吴镇移咨就地招募炮勇由（光绪九年六月十七日）

　　敬禀者：窃职道前于万年清晋省之便，已将吴镇请复设炮队一案，详细议覆；并将李都司应升不宜管带情形，随案声明。万年清开行之后，当即抄移吴镇查照在案。旋仍面告一切。嗣李应升于六月初七日报到。初九日准吴镇移开：『李应升已由香港等处招到旧部熟习洋炮勇丁七、八十名，并就地招到旧部四、五十名，一俟招齐，即当造册办理通报』等由。职道当以此案既经禀复，应俟奉到宪批，再行遵办。并据李都司面称：『现勇多系就地招集，窃恐出自各营汰革者，均应及早审慎，免致一误再误』等由，移复吴镇去后。十一日复准吴镇移开：『据李都司应升禀称：炮队勇丁业已开招成军，请颁关防启用』等由。经刊发管带格林克虏炮队行营木质关防一颗，承领启用各等由。又准此查前项炮勇应否准招，李应升可否管带，前奉宪批，『由道遵照，克日会同吴镇分别办理』等因，既经职道详晰具禀，尚非迫不及待之举，自应静候宪示遵行。乃吴镇概置不理，遽令成军，意在径行，不容稍缓，固未必挟以必从；然文武既在同城，亦未敢稍涉拘泥，免致再行龃龉，重烦宪廑，此项炮队竟请由吴镇招成督练，以一事权。每年饷需计不过万余两，即由海防支应项下拨给。第就地招勇，多系各营汰革而来，祇期吴镇少收若干；另选本地土著之强壮者，严明纪律，认真训练，将来犹可为补兵地步，似于公事亦有裨益。惟全台勇数饷额，均经奏定，此次新添勇饷，应请宪台察核奉咨，以符造报。至道标练兵三百零八名，应否提归职道自行整顿、亦兼习炮务之处，仍候宪示祇遵。

　　五一、移覆台湾镇酌建格林炮队兵房由（光绪九年九月十三日）

　　为移请事。本年九月初七日，准贵镇移开：『据办理军装局应补通判王倅培莆、管带格林炮队补用都司李应升联衔具禀，会估格林炮队兵房间数，并估工料，妥议撙节，开报绘图请示缘由等情到本镇。据此，除批「查核所议建盖格林炮队兵房间数及所估工料银两数目，甚属妥当。据称台地砖木工料倍昂，系属实情。候据情移请台湾道核议，给款兴建，以资炮勇栖止。仰即遵照，仍候台湾道批示缴，图折存，印发」外，合就移请。为此，备移贵道，烦查照核明，给款兴建，以资栖止，望切施行』等由到道。准此，查炮队用勇，原非长局，盖造房屋，自应以可省则省为是。惟如贵镇署外隙地原建草竹兵房，频须修理，仍不耐住，似省实费；自不如盖造瓦房，为一劳永逸之计。惟既盖瓦房，当图久远，此时可住炮队，将来即可作为守城兵房，一举两得，似费仍省。而扎兵须择地，贵署内箭道原造兵房，颇称整备。现有左翼练兵数百住此，足资联守，似不必再将炮队偏扎一隅。愚昧之见，凡扎营以城外扼要为上策，城内次之，署内又次之。如城内挨小东门之红草坪地方，人烟甚稀，地势高敞，若建兵房于此，眼前免藏奸宄，将来即可守城，似较署内添造勇房为合用。值此饷需至艰，当用者固不可吝，冗用者，似为可惜。敝道所见如斯，究竟此项勇房应建城外、城内、署内之处，应请贵镇主筹裁夺，径禀督宪示遵。一奉行知，即移全台支应局遵办。兹准前由，合移商贵镇，请烦查照办理。

　　五二、禀请设立修配鎗炮子药局由（光绪九年十月二十四日）

　　敬禀者：窃维防海之要，不外「布局」、「征兵」、「筹饷」、「储才」、「修备」五大端。前奉密谕，当将应办事宜会商吴镇，意见略同，请其主稿会禀，迄尚未定。夫临时可办之事，固不嫌于即境画谋；而历久乃成之端，断不可以临渴掘井。台湾武备欠修，原难枚举。郡城军装局所存鎗炮药弹，为数本属不少；乃一经点查，如后膛鎗子，则年久变坏者有之，不合膛、不能移用者有之。初买之时，祇拣式新价廉，物非一色。配子有限，用之易尽。他鎗之子，不能移配此鎗，随时买配，恐难吻合。如爱惜其子，不发操演，或所发太少，军营操之不熟，虽有利器，置于无用。广发勤操，子药立尽，有鎗无子，与无鎗同。又有缴换之鎗，完缺不齐，虽频频折配废弃，仍属不少。且台湾地最潮湿，铁久必锈，糟蹋物料，尤属可惜。至后膛大炮，子药尤贵。药则有六角式、石子式之别；子则有钢尖实心、空心之分，品类各殊，配购极为不易。海上无事，犹可取资外洋；防务稍紧，势必远莫能济。况仰给外人，仍有临战停买之公法。思维再四，非自己振作，断难缓急足恃。即谓省垣地方试办洋火药已有成效，于各项式样，究未能备。况自来铜帽与夫后膛鎗炮各子，尚无制造之机。台湾无事，全台十数营操练所用，为数已多；一旦有事，所用更巨，不惟取资外洋，势有不能，恐即取资内地，亦有海隔天遥之虞。台湾为七省门户，有战必先，四面滨海，战事必重。职道职司兵备，又兼营务，既蒙宪谕垂询，虽全策尚待商陈，敢不先将应行预办者，陆续陈请。

　　职道拟于台湾郡城内或于全台居中之彰化县属，择购疏旷地段，设立「修配鎗炮子药局」一所。先将各项鎗炮实数查清，酌定某子某药应配多少，某鎗某炮应修、应缓，置办机件，次第配制。庶应操之件可以放手操习，有用之物不致等诸无用；临时要用又不致左支右绌。所谓缓急有备，正不徒自作自用、省钱省力而已。如蒙允准，拟调熟习人员与精通机务学生来台试办，初时先其所急，从小开工。所有置买机器暨修造厂屋，计费在二万金内外。办理有效，再酌量事势，以为继增。是否如斯，未敢擅便，理合禀请示遵。

　　督宪何批：所禀极为有见，但恐购办须时，置造须时，仓卒有事，不能应手耳。然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终属有益。仰福建善后局司道即速核议通详，转移遵照。据称尚有全策商陈，应令迅速驰禀；总期言简意赅，量力能行，不在驰骋笔墨。至向来文武衙门会禀之事，多系文员主稿，鲜闻有武员主稿者。禀称请镇主稿会办，岂意见终未化耶？并移知照。仍候将军、抚部院、船政大臣批示缴（光绪九年十一月初七日到）。

　　五三、禀筹商先设火药厂次再扩充情形由（光绪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敬禀者：窃照职道前请设立「修配子药军装局」，奉宪批：『所禀极为有见，但恐购办置造须时，仓卒有事不能应手。然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终属有益。仰福建善后局司道即速核议通详，转移遵照。据称尚有全策商陈，应令迅速驰禀，总期言简意赅，量力能行，不在驰骋笔墨』各等因。奉此，查海防各策，业于十一月十一日由台北行次及抵署后，陆续具详。惟修配子药军装，非有熟习机务、精通制造之员，则建厂、购器、储料、选材，件件均无把握。倘开办时措置失当，将来糜费误事，在在堪虞。前此请调蔡、余两丞，现均另有差委，船政学生郑清濂又应留充教习，是举办无人，颇为棘手。昨在基隆，晤游县丞学诗，念其前在省垣试造洋药，着有成效，与之商酌。据称：『泰西之学，无便宜可图，凡事始费小则终费大，始费大则终费小而利益更大。台湾设此局，能购全机，固有无穷利益；惟此时海防紧急，购器建厂，为期甚久，出货至速总在一年以外。所有后膛鎗子、六角药饼及一切上品军火，非机不成，此时断难猝办。不得已而思其次，惟有因陋就简，舍难就易，仍照前年在省试办洋药做法，而稍稍扩充，先造火药一项，大块者曰石子药，细粒者为瓶洋药，可供前膛鎗炮之用。遇有战事，即后膛鎗炮子药偶缺，犹有前膛者勉可相助，虽非甚利，终胜白战。先立此局，费银不过数千，一切机器，均能就中国工料并力赶办。倘事物顺手，明年春夏即可见药。然此不过应急办法，外洋机件，终须另备，断不可因有此局，遽称足恃。夫后膛利器，台湾旧购甚多，终必不可尽弃六角药与后膛子，定须购机续制，以资利用。前此张令映景在上海瑞生洋行，探回机器价值与各种图式，称非十万金不能购至小之器，更非十万金不能起至小之厂；而购办材料与夫年月动用，刻不容停，又年非数十万不可。若果如此办理，台湾加一漏扈，于义何取。查外洋创始情形，初时原亦不大，不过先有机母，渐生机子，以机生机，积日而全。台湾局面，宜先用三、五万金择购机母之最要者，如马力、汤锅、大小车钻、刨、锺等项，先行安置。再将不能仿制之物，择要先购。将来逐件添配，渐成全厂。而机有敝坏，亦可就厂修整，免有停工待器之虞。至年月动用，视需费之多寡、各省之通销为准衡；货多用多，货少用少，原不必多任务坐食与任意尽制。理事得人，权衡自当，机与厂不自费也。惟人才难得，工匠习其事不能通其理，学生通其理不能役其力。将来此厂开成，必须多选学生，兼收艺徒，预备接替、推广之用』各等语。职道细核所论，似亦不为无见，拟即先开小厂制造火药，暂供前膛鎗炮之用。俟此厂开成，赶速教制，即派得力熟手，出洋一行。仍照今论，先购机母要件，并力兴办，诚如宪谕『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终属有益』。现已饬游县丞携资三千两赴沪。采购小厂木铁各件。所有筹商先设火药局，次再扩充情形，理合缕晰禀明。是否如斯？伏祈批示祇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