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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子春秋集释
〔四〕 则虞案:治要「令」作「命」,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令刀解养马者」,九十三作「令人杀养马者」,白帖三十九作「欲刀解养马者」,御览四百五十六作「令人持刀,欲煞养马者」。
〔五〕 王念孙云:「按『止』下有『之』字,而今本脱之,则语意不完。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有『之』字。」
〔六〕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于公曰」三字。
〔七〕 孙星衍云:「『躯』,御览作『体』。」◎王念孙云:「按治要作『敢问古时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是也。今本脱『敢问古时』四字,则语意唐突。御览人事部亦有『古时』二字。」
〔八〕 孙星衍云:「『矍』,御览作『惧』。」◎王念孙云:「按『矍』本作『惧』,此后人不晓『惧然』之义而以意改之也,不知『惧然』即『瞿然』也。说文:『{〈目目〉夰}(九遇切),举目惊{〈目目〉夰}然也。』经传通作『瞿』,檀弓『公瞿然失席』是也。又通作『惧』,大戴记用兵篇:『公惧焉曰。』(『惧焉』即『瞿然』)庄子庚桑楚篇:『南荣趎惧然顾其后。』史记孟子传:『王公大人初见其术,瞿然顾化。』汉书惠纪赞:『闻叔孙通之谏则惧然。』说苑君道篇:『哀公惧焉有间。』皆惊貌也。治要及御览人事部并作『公惧然』(钞本御览如是,刻本改为『戄然』)。」
〔九〕 俞樾云:「按晏子问支解人从何躯始,而公遽云『从寡人始』,语殊不伦。据韩诗外传,作『景公离席曰「纵之,罪在寡人」』。疑晏子本作『公矍然曰从之』,『从』即『纵』也。『寡人始』三字,必有夺误,或亦如外传文,或文不必同,而意则必相近也。」◎苏舆云:「『从寡人始』不误,盖景公悔心乍萌,率尔而对。若既纵之矣,下何以云『属狱』乎?治要无此句及下六字。」◎则虞案:苏说是也。晏子固知尧舜未尝支解人,而以「何体始」为问者,欲借以启沃景公。景公率尔曰「从寡人始」,言未毕,知支解人之不当,始戞然即止。此非有缺文,正状其言之未已也。
〔一十〕孙星衍云:「御览『遂』下有『止』字。」
〔一一〕苏舆云:「『公曰』二字当衍。」◎则虞案:「遂不支解」四字,记者之言也,故又用「公曰」二字以别之。苏言误。
〔一二〕王念孙云:「按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无此七字,今有之者,亦后人依说苑加之。」
〔一三〕王念孙云:「按说苑作『臣请为君数之』,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白帖三十九皆作『请数之』;今本依说苑加『臣为君』三字,而脱去『请』字。按下文『公曰可』,即可晏子之请也,则原有『请』字明矣。故说苑亦有『请』字(外上篇记谏杀颜浊邹事,亦曰『请数之以其罪而杀之』)。」
〔一四〕卢文弨云:「『使』下有『自』字。」◎苏舆云:「治要正有『自』字。」◎则虞案:说苑「使」作「令」,无「自」字。
〔一五〕孙星衍云:「『致』,御览作『属』。」◎则虞案: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然后煞之」。
〔一六〕孙星衍云:「沈启南本下有注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是说苑文。」◎黄以周云:「原本『子』误『乎』,今正。元本有一○,乃出异文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凡五十五字,又作○隔之,乃接『尔罪有三』句。」◎则虞案:元本○下「此不知」无「知」字,「援戈」无「戈」字,明活字本同。黄氏盖未见原本,据吴刻而言也。此二字乃顾广圻所补。
〔一七〕则虞案:治要、艺文类聚二十四、九十三俱作「尔有三罪」,御览作「尔有罪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尔有三死罪」。
〔一八〕则虞案:治要同,惟无「而」字,类聚二十四「而」作「汝」,九十三无「而」字,御览四百五十六亦作「汝」。
〔一九〕则虞案:白帖作「汝罪一也」,类聚二十四、御览作「当死罪一」,九十三、事类赋作「一当死也」。
〔二十〕孙星衍云:「『善』,御览作『爱』。」◎卢文弨云:「御览无『最』字。」◎则虞案:类聚九十三、御览八百九十六、事类赋注作「最善马」,类聚二十四、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所爱马」。
〔二一〕则虞案: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百姓必怨叛」。类聚二十四作「百姓怨吾君」。
〔二二〕则虞案:类聚及事类赋皆作「轻伐」。
〔二三〕孙星衍云:「『汝』,太平御览下有『一』字。」
〔二四〕卢文弨云:「御览『使』下有『公』字。」◎俞樾云「『积怨』当作『怨积』。」◎苏舆云:「今本作『怨积』,疑俞所见本误也。」
〔二五〕苏舆云:「『汝』字缘上文衍。」◎陶鸿庆云:「上文当死罪一也,当死罪二也,句首皆无『汝』字,此文亦当一律。『汝』字本在『今以』下,传写脱去,而校者误补于『当死罪』之上耳。」
〔二六〕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今」作「令」,义亦通。
〔二七〕王念孙云:「按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皆但有『公喟然曰赦之』六字,今本『夫子释之』三句,皆后人依说苑加之。『叹』字亦后人所加。」◎则虞案:类聚二十四引作为「舍之」,事类赋注引作「赦之」。作「赦之」,微误。
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二
内篇谏下第二
景公藉重而狱多欲托晏子晏子谏第一
景公藉重而狱多〔一〕,拘者满圄〔二〕,怨者满朝〔三〕。晏子谏,公不听。公谓晏子曰:「夫狱,国之重官也,愿托之夫子。」晏子对曰:「君将使婴敕其功乎〔四〕?则婴有壹妄能书,足以治之矣〔五〕。君将使婴敕其意乎?夫民无欲残其家室之生,以奉暴上之僻者,则君使吏比而焚之而已矣〔六〕。」景公不说,曰:「敕其功则使壹妄,敕其意则比焚〔七〕,如是,夫子无所谓能治国乎?」晏子曰:「婴闻与君异。今夫胡貉戎狄之蓄狗也〔八〕,多者十有余,〔九〕寡者五六,然不相害伤。今束鸡豚妄投之,其折骨决皮〔一〕,可立得也〔一一〕。且夫上正其治,下审其论〔一二〕,则贵贱不相踰越。今君举千锺爵禄,而妄投之于左右,左右争之,甚于胡狗,而公不知也。寸之管无当〔一三〕,天下不能足之以粟〔一四〕。今齐国丈夫耕,女子织,夜以接日,不足以奉上,而君侧皆雕文刻镂之观〔五〕。此无当之管也,而君终不知。五尺童子,操寸之烟〔一六〕,天下不能足以薪〔一七〕。今君之左右,皆操烟之徒,而君终不知。钟鼓成肆〔一八〕,干戚成舞,虽禹不能禁民之观。且夫饰民之欲,而严其听,禁其心,圣人所难也,而况夺其财而饥之,劳其力而疲之〔一九〕,常致其苦而严听其狱〔二十〕,痛诛其罪,非婴所知也。」
〔一〕 庐文弨云:「藉即藉敛。」◎刘师培校补云:「书钞四十五引『藉』作『籍』。」◎则虞案:御览四百八十三、六百四十三俱作『籍』,元明各本「籍」「藉」错出。
〔二〕 孙星衍云:「据此及左传『圄伯嬴于轑阳』之文,知囹圄非秦狱名。说文:『圉,囹圉,所以拘罪人。』」
〔三〕 于鬯云:「据下文言『民』,则此似不应言『朝』。或者谓外朝耳。国语晋语云:『绛之富商韦藩木楗而过于朝,』是民亦得往来于朝,必外朝也。」
〔四〕 孙星衍云:「说文:『敕,戒也。』『敕,劳也。』经典多用『敕』为『敕』。吕氏春秋:『用事既饬』,高诱注:『「饬」读作「敕」,敕督田事。』是此『敕』当读『饬』也。」◎卢文弨云:「『敕』通『敕』,『功』,谓功效也。下云『敕其意』,谓革民之心也。」◎于省吾云:「孙星衍谓『敕』当读『饬』,是也。卢文弨云:『功谓功效也,下云敕其意,谓革民之心也。』按卢以『功』为『功效』,殊误。诗七月『载缵武功』,传『功,事也』。崧高『世执其功』,传『功,事也』。『饬』谓整饬,『饬其功』谓整饬其事,与下云『敕其意』为对文。功效就事之已有成者言,已有成不须再言整饬也。」
〔五〕 孙星衍云:「言一妄男子能书记者,即成谳矣。」◎俞樾云:「按孙说非也,一妄男子,不可止曰『一妄』,『妄』疑『妾』字之误,『婴有壹妾能书足以治之』,极言治之之易,虽妇女可也。下文曰『则君使吏比而焚之而已矣』,盖两语皆滑稽之词,故景公不说也。」◎刘师培校补云:「黄本『妄』作『妾』,下同,与俞氏平议说合。」
〔六〕 孙星衍云:「言焚其谳也。」◎卢文弨云:「此正言民意之不从上也。不从上,则比户可诛,故云『比而焚之』,非焚其谳也。观下景公曰『敕其意』,则『比焚如』是比焚如之刑也,『焚如』之刑,杀其亲之刑也,见周礼秋官『掌戮』疏引郑康成易注。」◎苏舆云:「孙说是。『敕意』,所谓革心也,革心上德,故云谳可焚。下云『常致其苦,而严听其狱,痛诛其罪,非婴所知』,正承此,反言以诘公不焚谳之非耳。卢误以下『焚如』为刑,遂不可通矣。」◎则虞案:易噬嗑:「君子以明罚敕法」,敕,谓理也,求也。上云「敕其功」者,求其治狱之功也;此云「敕其意」者,求在狱之情也。求其功不求其情,则一能书者足以任其事;如欲求其情,则民无欲残其室家以奉其上者,则比户之可诛矣。「比而焚之」,犹孟子所谓「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也」;「焚」疑「偾」之假借,汉书韩王信传「偾于吴」,集注:「犹毙也;」左襄二十四年传「象有齿以焚其身」,注:「毙也。」后人忘「焚」「偾」通假之义,而泥于火焚,致失其解。
〔七〕 苏舆云:「句绝。『比』下当有『而』字,『如是』,犹云若是,属下为义,卢联读非。」◎陶鸿庆云:「『比焚如』三字不可晓,疑『焚如』本作『如焚』,『如』与『而』同,『比如焚』即晏子所谓比而焚之也。『焚』,孙氏以为焚其谳,是也。校者不知『如』之为『而』,以为文不可通,辄乙其文为『焚如』,卢校因解为『焚如之刑』,斯为不伦矣。」
〔八〕 孙星衍云:「『貉』当为『貉』。」◎刘师培校补云:「黄本『貉』作『貉』。」
〔九〕 则虞案:元刻本、黄本、子汇本、吴勉学本「余」作「余」。
〔一十〕孙星衍云:「言争鸡豚而相伤也。」
〔一一〕王念孙云:「按『得』字义不可通,当是『待』字之误。『可立而待也』,见孟子。」◎苏时学说同王。◎俞樾云:「按『得』字义不可通,乃『见』字之误,史记赵世家『未得一城』,赵策『得』作『见』。留侯世家『果见谷城山下黄石』,汉书『见』作『得』,盖『得』字古作『〈得,去彳〉』,其上从『见』,故『见』『得』二字往往相混。」◎则虞案:指海本作「待」。
〔一二〕苏舆云:「『论』读为『伦』。伦,等也,言审其贵贱之等也。作『论』者,借字耳。」
〔一三〕孙星衍云:「文选三都赋序『玉卮无当』,刘渊林注:『当,底也,去声。』」
〔一四〕则虞案:御览八百四十引俱无「之」「以」字,四百九十三引无「以」字。
〔一五〕孙星衍云:「『雕』,一本作『雕』,正字。」◎则虞案:御览两引无「皆」字。元本、子汇本作「雕」。
〔一六〕孙星衍云:「言操火。」◎王引之云:「火能烧薪,烟则不能烧薪,『烟』当为『熛』(下『操烟』同)。说文:『熛,火飞也,读若标。』一切经音义十四引三仓曰:『熛,迸火也。』淮南说林篇曰:『一家失熛,百家皆烧。』史记淮阴侯传曰:『熛至风起。』汉书叙传曰:『胜广熛起,梁籍扇烈。』是熛即火也。故曰:『操寸之熛,天下不能足之以薪。』『熛』『烟』字相似,世人多见『烟』,少见『熛』,故诸书『熛』字多误作『烟』。说见吕氏春秋『烟火』下。」◎苏时学曰:「案即一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则虞案:指海本已改作「熛」。
〔一七〕苏舆云:「『足』下疑有『之』字,而传写者夺之。」◎则虞案:非夺「之」字,上句「之」字或衍文也。
〔一八〕苏舆云:「肆,犹列也。」
〔一九〕黄以周云:「元刻脱『之』字。」◎则虞案:活字本、吴本亦脱,吴勉学本、子汇本、杨本、凌本、孙本均有。
〔二十〕则虞案:黄本「听」作「德」。
景公欲杀犯所爱之槐者晏子谏第二〔一〕
景公有所爱槐〔二〕,令吏谨守之〔三〕,植木县之,下令曰:〔四〕「犯槐者刑,伤之者死〔五〕。」有不闻令,醉而犯之者〔六〕,公闻之曰:「是先犯我令。」使吏拘之,且加罪焉〔七〕。其女子往辞晏子之家〔八〕,托曰〔九〕:「负廓之民贱妾〔一十〕,请有道于相国〔一一〕,不胜其欲〔一二〕,愿得充数乎下陈〔一三〕。」晏子闻之,笑曰:「婴其淫于色乎?何为老而见奔〔一四〕?虽然,是必有故。」令内之。女子入门,晏子望见之,曰:「怪哉!有深忧。」进而问焉,曰:「所忧何也?」对曰:「君树槐县令,犯之者刑,伤之者死。妾父不仁〔一五〕,不闻令,醉而犯之,吏将加罪焉〔一六〕。妾闻之,明君莅国立政,不损禄,不益刑,又不以私恚害公法〔一七〕,不为禽兽伤人民〔一八〕,不为草木伤禽兽〔一九〕,不为野草伤禾苗。吾君欲以树木之故杀妾父,孤妾身〔二十〕,此令行于民而法于国矣。虽然,妾闻之,勇士不以众强凌孤独,明惠之君不拂是以行其所欲〔二一〕。此譬之犹自治鱼鳖者也〔二二〕,去其腥臊者而已〔二三〕。昧墨与人比居庾肆,而教人危坐〔二四〕。今君出令于民,苟可法于国〔二五〕,而善益于后世,则父死亦当矣,妾为之收亦宜矣。甚乎!今之令不然,以树木之故,罪法妾父,妾恐其伤察吏之法,而害明君之义也〔二六〕。邻国闻之,皆谓吾君爱树而贱人,其可乎〔二七〕?愿相国察妾言以裁犯禁者。」晏子曰:「甚矣!吾将为子言之于君。」使人送之归。明日,早朝〔二八〕,而复于公曰〔二九〕:「婴闻之,穷民财力以供嗜欲谓之暴〔三十〕,崇玩好,威严拟乎君谓之逆〔三一〕,刑杀不辜谓之贼〔三二〕。此三者,守国之大殃〔三三〕。今君穷民财力,以羡馁食之具〔三四〕,繁锺鼓之乐,极宫室之观,行暴之大者〔三五〕;崇玩好,县爱槐之令,载过者驰,步过者趋,威严拟乎君,逆之明者也〔三六〕;犯槐者刑,伤槐者死,刑杀不称〔三七〕,贼民之深者。君享国,〔三八〕德行未见于众〔三九〕,而三辟着于国〔四十〕,婴恐其不可以莅国子民也〔四一〕。」公曰〔四二〕:「微大夫教寡人〔四三〕,几有大罪以累社稷,今子大夫教之,社稷之福,寡人受命矣〔四四〕。」晏子出,公令趣罢守槐之役〔四五〕,拔置县之木,废伤槐之法〔四六〕,出犯槐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