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素问直解


  帝曰:论言治寒以热,治热以寒,而方士不能废绳墨而更其道

  也,有病热者寒之而热,有病寒者热之而寒,二者皆在,新病复起,奈何治?

  此复举寒热而探其治也。上文岐伯云:寒者热之,热者寒之,故问,论言治寒以热,治热以寒,而方士不能废绳墨而更其道。然寒热相兼,有病热者,先寒之而热:有病寒者,先热之而寒,寒之热之,二者皆在,寒之而热,热之而寒,则新病复起,何如以治?

  岐伯曰: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热之而寒者取之阳。所谓求其属也。

  诸寒之而热者,以寒为本,故取之阴,当以热药治之。诸热之而寒者,以热为本,故取之阳,当以寒药治之。夫寒之而热,治之以热,热之而寒,治之以寒,所谓求其属以治之也。

  帝曰:善。服寒而反热,服热而反寒,其故何也?

  承上文之意而复问也。服寒治热,而反热;服热治寒,而反寒。新病复起,其故何也?

  岐伯曰:治其王气,是以反也。

  王,去声。下同。春温夏热秋清冬寒,四时之王气也。王气当顺之,若以寒治热,以热治寒,治其王气,是以反热反寒也。

  帝曰:不治王而然者,何也?

  有不治王气,而反热反寒者何?

  岐伯曰:悉乎哉问也。不治五味属也。夫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

  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肾。久而增气,物化之常也,气增而久,夭之由也。

  故,旧本误攻,今改。不治王气,而五味之属,有以治之也。夫五味入胃,从胃而各归其所喜,故酸味先入肝,苦味先入心,甘味先入脾,辛味先入肺,咸味先入肾。味久而增其藏气,乃物化之常也,藏气增而日久,则此胜彼衰,乃夭之由也。所以反热反寒,而病不愈也。

  帝曰:善。方制君臣,何谓也?

  五味不可偏胜,故方制君臣,帝相因而问之。

  岐伯曰:主病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非上中下三品之谓也。

  使,去声。主病之药,多其分两,谓之君。佐君之药,少其分两,谓之臣。应臣之药,分两更少,谓之使。非神农所取上中下三品之谓也。

  帝曰:三品何谓?

  神农三品,何谓?

  岐伯曰:所以明善恶之殊贯也。

  恶,如字。神农本经三百六十五种,以应周天之数。上品一百二十五种为君,中品一百二十种为臣,下品一百二十种为佐使。上品无毒,主养命延年,益气轻身。中品或有毒或无毒,主流通经脉,祛邪治病。下品有毒或大毒,主破坚积,除痼疾。三者之中,气味善恶,补泻虽殊,理复通贯,所以明善恶之殊贯也。

  帝曰:善。病之中外,何如?

  以三品之药,治中外之病,何如?

  岐伯曰:调气之方,必别阴阳,定其中外,各守其乡,内者内

  治,外者外治,微者调之,其次平之,盛者夺之,汗之下之,寒热

  温凉,衰之以属,随其攸利,谨道如法,万举万全,气血正平,长有天命。

  别,音逼。以药治病,乃调气之方,故必别其在阴在阳,定其在中在外,各守其所在之乡,而内者治内,外者治外。正气微者调补之,其次平定之,邪气盛者辟夺之,或汗之,或下之,或寒热温凉,衰之以属,逆治从治,各随其所利而行之,谨道如法,万举万全,使气血中正和平,而长有其天命矣。

  帝曰:善。

  详明天道,合于人身,反复言之,诚为至真要论,帝故善之,不复问也。

  卷之九

  着至教论第七十五篇

  下凡七篇,皆黄帝语于雷公。着至教者,雷公请帝着为至教,开示诸臣,传于后世也。黄帝继神农而立极,故曰上通神农。黄帝上通神农,神农上通伏羲,故曰拟于二皇。盖伏羲知天,神农知地,黄帝知人,三才之道,一脉相传,故曰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且以知天下,何难别阴阳,应四时,合之五行。帝从雷公之请,着为至教,备言三阳如天,阴阳偏害之理。公未悉知,诚切研求,是以此下复有《示从容》,《疏五过》,《征四失》,《阴阳类》,《方盛衰》,《解精微》,开示雷公,皆至教也。

  黄帝坐明堂,召雷公而问之曰:子知医之道乎?

  《黄帝素问》九卷,计八十一篇,上凡七十四篇,皆访诸岐伯阐明医道。此下七篇,则召雷公而证明其道也。

  雷公对曰:诵而颇能解,解而未能别,别而未能明,明而未能彰,足以治群僚,不足至侯王。

  别,音逼,下俱同。诵而能解,知其义矣。由解而别,别而明,明而彰,可以互为阐明,今也未能。

  但足以治群僚之平等,为之讲论,不足以至侯王之尊贵,为之彰明也。

  愿得受树天之度,四时阴阳,合之别星辰,与日月光,以彰经

  术,后世益明,上通神农,着至教,拟于二皇。

  上古树八尺之臬,参日影之斜正长短,以定四时,故愿得受树天之度,以定四时之阴阳。即以四时阴阳,合之星辰日月,分别明辨,以彰玑衡之经术。使后世益明四时阴阳日月星辰之理,此上天之道,自古为然。故曰:上通神农,愿得着为至教,不但上通神农,且拟于二皇,二皇伏羲神农也。此伏羲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一脉相传,言大道也。

  帝曰:善。无失之,此皆阴阳表里上下,雌雄相输应也。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中知人事,可以长久,以教众庶,亦不疑殆,医道论篇,可传后世,可以为宝。

  帝善其请,着为至教,因以名篇,故曰无失之。雌雄者,阴阳之谓也。阳在表,阴在里,阳在上,阴在下,此皆阴阳表里上下,犹之雌雄之相为输应也。而阴阳之道,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天文地理人事,其道相通,故可以长久。以此三才相合之道,教于众庶,亦不疑殆。故着医道之论以成篇。可传后世,可以为宝,当守之而弗失也。

  雷公曰:请受道,讽诵用解。

  请受天文、地理、人事之道,口讽诵而心用解,终身弗失。

  帝曰:子不闻阴阳传乎?

  传,去声。《阴阳传》,上古书也。着之篇什,岂不闻乎?知《阴阳传》,则知天文、地理、人事之道矣。

  曰:不知。

  公欲受教于帝,故曰不知。

  曰:夫三阳,天为业,上下无常,合而病至,偏害阴阳。

  阴阳之道,由阴而至于阳,从一而至于三。三阳者,太阳也。太阳为阳之极,极则无以加。故夫三阳,以天为业,业,功业也。三阳功业如天也。天气在上,时行乎下,故上下无常。上下之气,合而病至,则偏害阴阳,谓独阳无阴,不得其平,阴阳偏害也。

  雷公曰:三阳莫当,请闻其解。

  偏害阴阳,则三阳之气,莫可以当。故曰三阳莫当,请闻其解。

  帝曰:三阳独至者,是三阳并至,并至如风雨,上为巅疾,下

  为漏病,外无期,内无正,不中经纪,诊无上下,以书别。

  中,去声。诸阳之气,归于三阳。故三阳为病,而三阳独至者,是三阳合诸阳之气而并至也。并至,如风雨之莫当,故并于上则为巅疾,而阳亢无阴。并于下,则为漏病,而阴盛无阳,不但上下莫当,其内外亦莫可当。并于外,则外无期,譬于堕溺,不可为期。并于内,则内无正,神转不回,回则不转,乃失其正。内无期,外无正,则不中经脉之纪,上巅疾,下漏病,则诊无上下。书犹志也。别,不同也。所以志别,而不同于寻常之病也。

  雷公曰:臣治疏愈,说意而已。

  说,作悦。治,理也。疏,远也。谓理治其言,疏远愈甚,不过悦其大意而已。公为此言,欲帝彰明较着以为至教也。

  帝曰:三阳者,至阳也。积并则为惊。病起疾风,至如霹雳,

  九窍皆塞,阳气滂溢,干嗌喉塞。并于阴,则上下无常,薄为肠 。

  阳至于三,极无以加。故三阳者,至阳也。诸阳之气,归于三阳,故积并则为惊。其病之起,有如疾风。

  其病之至,一如霹雳,疾风霹雳,则九窍皆塞。阳气滂溢,九窍皆塞而病于上,其嗌则干,其喉则塞。阳气滂溢而病于下,则阳并于阴,阳在上,并于阴,则上下无常,而薄为肠 。

  此谓三阳直心,坐不得起卧者,便身全,三阳之病,且以知天

  下,何以别阴阳,应四时,合之五行。

  三阳之气如天,心为君主如日,此三阳积并为病,谓之三阳直心。三阳直心,亢害已极,故坐不得起卧。

  不得起卧者,不能开阖也,不能开阖,便身全,三阳之病。盖太阳主开,阳明主阖,少阳主枢,而司开阖。

  是知直心之三阳,太阳也。不得起卧之三阳,太阳、阳明、少阳也。天下之大,阳气主之,知直心之三阳,开阖枢之三阳,且以知天下,何难以别阴阳,应四时,而合之五行。帝为此言,着至教也。

  雷公曰:阳言不别,阴言不理,请起受解,以为至道。

  至教之传,非语言文本可尽。故言此以深求之。阳,犹明也:阴,犹隐也。明言之,不能如黑白之别。隐言之,不能如经论之理,其中更有精微,请起受解,以为至道焉。

  帝曰:子若受传,不知合至道,以惑师教。语子至道之要,病

  伤五脏,筋骨以消。子言不明不别,是世主学尽矣。

  语,去声。帝之着教,言浅旨深,皆至道也。故曰:子若受传,不知以余言而合至道,心有所疑,以惑师教。此外欲更语子至道之要。必至病伤五脏,而筋骨以消,身且不保,何以授教。公云阳言不别,阴言不理。故曰:子言不明不别,是斯世主教之学尽矣。何以传为,谓至教已着,无庸复言也。

  肾且绝,惋惋日暮,从容不出,人事不殷。

  从,音聪。余篇从容俱同。史臣记雷公殚心帝教,而深思弗释也。公闻帝教,既竭心思,求之不得,中心如焚,一似肾且绝,而不上济其心者。惋惋,惊叹貌,惊叹至教之深。至于日暮,犹居明堂。从容不出,一切人事不殷,殷,犹勤也。此雷公殚心至教,而诚切研求也。

  卷之九

  示从容论第七十六篇

  圣人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从容中道,帝以此理,示诸雷公,故曰示从容。

  黄帝燕坐;召雷公而问之曰:汝受术诵书者,若能览观杂学,

  及于比类,通合道理,为余言子所长。五脏六腑,胆胃大小肠,脾胞膀胱,脑髓涕唾,哭泣

  悲哀,水所从行,此皆人之所生,治之过失,子务明之,可以十全。即不能知,为世所怨。

  上为去声。上编雷公曰:请受道,讽诵用解,故帝燕坐,召雷公而问,谓汝受术诵书者,若能于诵书之外,览观杂学,触类引伸,而及于比类,贯通会悟,而通合道理。能如是,为余言子所长,凡五脏六腑,胆胃大小肠,脾胞膀胱,六腑秉气于坤土,故言六腑而及于脾。肾主脑髓,肺主涕唾,肝主哭泣,心主悲哀,脑髓涕唾,哭泣悲哀,而合于脾,是为五脏,五脏主藏精者也。故曰水所从行。此五脏六腑,皆人之所以生,治不合道,则治之过失,务明其道,可以十全;即不能知,为世所怨。是受术诵书,尤贵比类而通合也。

  雷公曰:臣请诵《脉经·上下编》,甚众多矣。别异比类,犹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

  别,音逼,下同。脉经即《灵枢经》。诵脉经上下编,其言甚众多矣。异者,别之,类者,比之,别异比类,犹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明言不知,欲帝言之。

  帝曰:子别试通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针石之败,毒药所

  宜,汤液滋味,具言其状,悉言以对,请问不知。

  既诵《脉经》,当于《脉经》辨别而试通之。《脉经》具言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针石之败乱,及治以毒药之所宜,治以汤液之滋味,皆必辨别试通,具言其状,悉言以对,其中或有不知,然后请问不知可也。

  雷公曰:肝虚肾虚脾虚,皆令人体重烦冤。当投毒药,刺灸砭石汤液,或已或不已,愿闻其解。

  此承帝言,而复问也。肝虚肾虚脾虚,乃五脏之过,皆令人体重烦冤,乃六腑之不和,毒药所宜,则当投毒药,针石之败,汤液滋味,则有刺灸砭石汤液之治。举帝言而复问如是以治,或已或不已,愿闻其解。

  帝曰: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窈冥,

  子言上下编以对,何也?夫脾虚浮似肺,肾小浮似脾,肝急沉散似

  肾,此皆工之所时乱也,然从容得之。若夫三脏,土木水参居,此童子之所知,问之何也?

  长,上声,少去声,下年长少同。帝问公,公复问帝,故曰:公何年之长而问之少,问而无答,余真问以自谬也。吾问子杂学比类,通合道理,可以十全者,乃问子窈冥之道。子言诵《脉经·上下编》以对,则何也?继问五脏之过,六腑之所不和,子则言肝虚肾虚脾虚,夫脾脏之脉,虚而浮,则似肺病。肾脏之脉,小而浮,则似脾病,肝脏之脉,急而沉散,则似肾病。此皆工之所时乱,而治之过失也,然比类相似,必别其真,欲别其真,从容得之。若夫肝肾脾三脏之虚,皆令人体重烦冤,是脾土肝木肾水,三阴参居,此童子之所知,子问之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头痛筋挛。骨重,怯然少气,哕噫腹满时

  惊,不嗜卧,此何脏之发也?脉浮而弦,切之石坚,不知其解,复问所以三脏者,以知其比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