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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汉医学
求真按:「痧之病名,古来亦曾惯用,然其实不外误认潜伏瘀血之发动。中神氏亦不着眼于此,以为瘀血之外,犹有所谓痧病,诚千虑之一失也。故氏之痧病论即为瘀血论,则痧病之外证即为瘀血之外证。以余之实验,凡瘀血家之面色,概暗紫黑色或暗赤色,而就中于口唇为甚。中神氏先观血色而定之,盖亦此意乎?」
《生生堂治验》曰:「一妇人周身发斑,大者如钱,小者如豆,色紫黑,日晡所必发痛痒,又牙龈常出血。先生诊之,脐下拘急,而及于腰,与桃核承气汤兼用坐药,自前阴出脓血,不数日乃愈。」
求真按:「此证为瘀血之一部,自内及里而转出于表也。紫癜、出血、疼痛、瘙痒者,其外证也。」
《生生堂治验》曰:「一妇人年三十,久患头疮,臭脓滴流不止,发黏结不可梳。医以为梅毒而攻之,不愈,痛痒不止,请诊于先生,其脉弦细,小腹急痛,引于腰腿。曰:『瘀血也。』投以桂枝茯苓丸加大黄汤,兼以坐药。不出月,全瘥。后一夜腹痛二三阵,大下蓄血云。」
求真按:「此证亦瘀血之一部,自内及里,转出于表者,而头部之湿疹、疼痛、瘙痒者,其外证也。」
又曰:「有一妇人年约四十,以全身发黄,医者误为黄疸。先生按之,至脐下即疼痛不堪,与桃核承气汤,十余日而痊愈。」
求真按:「是血性黄疸也。余亦曾用大柴胡汤与桃核承气汤合方治此种黄疸者矣。」
《方伎杂志》中云:「余曾治七岁女儿之行经,服药十余日而愈。后此女至十四五岁时,始经行不滞。十七岁时,初产一子。又治二岁之女子经行者,初疑为小便下血,因检视阴户,经水也,诚稀有之事。二人均无特别之异证,因但见血妄行,故用桂枝茯苓丸煎汤,皆不日而愈。」
求真按:「此非真月经,因瘀血而子宫出血也,故出血亦可知为瘀血之外证。」
《榕堂翁疗难指示前录》中曰:「凡血热证,舌色必作殷红,宜辨之。」
求真按:「殷红者,深红色也。以余之经验,瘀血家不独舌色如是,口唇亦呈殷红也。」
《橘窗书影》中曰:「余数年潜心诊蓄血证。舌上无特别苔,而满舌有赤紫斑点者,在蓄血证为大患也。热候即轻,亦不可轻视。有吐血或下血而亡阳者,其人虽不现血证,亦可断为蓄血证,治之不限于外邪,即于杂证舌上亦有此候者,当思为蓄血证。又喘息、胸痛、肩背痛皆因于蓄血,而血若自他窍泄者愈。攻击胃中者而为上奔吐血,若蓄血不能上冲,下泄者死。当其时若大吐血者亦死,吐血死者脱气也,不吐血死者壅塞也。余闻长崎吉益耕作七十余岁,因中风手足不遂,后误倒石上,头破,出血数合,不遂旋愈。又长崎升齐之话中云:『中风半身不遂,发为痈疽而愈者三人,是亦可云天幸矣。』蓄血不发表而内郁之人必有发为种种之恶证者,此条之理不可不明。」
求真按:「浅田氏举瘀血之外证为舌之鲜红及紫斑点,固为确论,而眼球结膜有如上之斑点或紫青色者,亦为有瘀血之征,此条有附加之必要。又喘息、胸痛、肩背痛、吐血、脑出血等证,因瘀血者颇多。余亦有同感焉。」
论传染病若不以自家中毒为前提,则不能成立
现今医家之传染病观,重视细菌殊甚。以为苟有细菌存在则能以独力得成立传染病,极为恐怖,此因受罗贝古斯氏以来勃兴之细菌万能说之感化,随波逐流,是但知其一,不知其它之偏见也。夫疾病成立之要件,必须有内外二因之共存。外因虽有作用于身,若不与内因结合则不能成立,此千古不易之铁案也。虽为传染病,等是疾病,不能自此原则之外求之。更以具体的论之,细菌亦为生物之一,在理若无适于彼之营养物及水与温度等,则不能续保其命脉也。然此营养物及水与温度即自然的培养基,若无自家中毒证,则不能生存于抗菌力旺盛之健体。反对古斯氏霍乱菌侵入体内即霍乱病发生说,咽下此菌之纯粹培养,而立证其不然者,征之巴登古发氏之献身的体验,可明矣。又据猛毒之白喉菌,不拘放置于口腔或咽喉之内,亦有不使其发病之实例,及保有病原菌而与康健身体无异之所谓保菌者之存在之事实,亦得证明之。因细菌学者,虽以先天的或后天的免疫性说明此等事实,而其所谓先天的及后天的免疫性二者,均无适合于细菌之寄生繁殖之自然的培养基,即无自家中毒证之谓也。假令虽有许多细菌侵袭人身,而体力旺盛者无余地可乘,但若祖先或父母有瘀血遗传,或起居饮食不节,酿成食、水、血三毒之停滞,即广义的自家中毒证,则对于细菌不惟抵抗力减弱,且具有适于寄生繁殖之培养基,使成立为传染病者也。
译者按:「罗贝古斯,德人,生于公历1843年,工解剖术且长于显微镜之试验,遂发明肺病治疗法。巴登古发亦德人,生于1880年,专讲保持健康及疾病预防诸法,如室内换气法、饮食预防菌芽法皆为巴氏所发明。」
《医余》曰:「《吕氏春秋》曰:『凡人之三百六十节、九窍、五脏、六腑、肌肤者,欲其比也。血脉,欲其通也。筋骨,欲其固也。心志,欲其和也。精气,欲其行也。若此,则病无所居,而恶无由生。病留恶生者,精气之郁也。故水郁则污,树郁则蠹,草郁则蒉,国亦有郁,则主德不通,民志不达,此国之郁也。国郁若久,则百恶并起,万灾丛至矣。』」
【注】比,密也。宣,通也。固,坚也。和,犹安也。行,流也。恶,慝也。人苟精神流行,肢体坚固,则病毒无由而生。
又曰:「《淮南子》曰:『养生以经世,抱德以终年,则可谓体道。』若然,血脉无郁滞,五脏无蔚气矣。」
【注】血脉不郁滞,五脏无蔚气,则精神内守,肉腠外拒,虽有厉风苛毒,莫能侵之。虽为道家言,亦至论也。《家语》「蔚」作「郁」字通。苟血脉脏气不郁滞,即无自家中毒证,虽有厉风苛毒,即有千百之细菌,亦莫如之何也明矣。是亦可证余说之不谬。
论多数传染病不当一以其病原体为断,宜随其发现证治之
《瘟疫论》曰:「邪之着人,如饮酒然。凡人酒醉时,脉必洪数、气高身热、面目俱赤,乃其常也。及言其变,各有不同。有醉后妄言妄动,而醒后全然不知者;有虽沉醉,而神思不乱者;有醉后应面赤,而反刮白者;有应萎弱,而反刚强者;有应壮热,而反恶寒战栗者;有易醉而易醒者;有难醉而难醒者;有发呵欠及喷嚏者;有头眩眼花及头痛者。因其气血虚实之不同,脏腑禀赋之各异,更兼多饮少饮之别,故考其情状各自不同。至于论酒醉一也,及其醒也,则一切诸态如失。」
上述均为酒醉,而其醉态所以有千差万别者,由其禀赋体质之各异,则于施治时不应执单治其酒毒,而应随其所呈之症状以研究之。其原因为酒毒固不待说,而除去其原因,实为理想之疗法。但酒类既窜入体内,浸润于各脏器、组织之中,欲一举而去之,恐为不可能之事实,故当随醉者之状态及酒毒所在之不同,或用发汗剂自汗腺驱逐之;或以吐剂自口腔驱逐之;或以下剂自肛门驱逐之;或以利尿剂自尿道驱逐之,为不二法门也。传染病亦然,假令被侵入同一之病原体,亦随患者之体质,及病毒所在之各异,发现种种不同之病状。除二三病证外,欲无损于身体,而使病原体杀灭,不留余孽者,为不可能也。故吴有性氏曰:「诸窍者,乃人身之户牖也。邪自窍而入,未有不自窍而出者。」《经》有曰:「未入于府,汗之可已。已入于府,下之可已。」麻征君复增汗、吐、下三法,总是引导其邪自门户而出,为治法之大纲也。舍此者,皆为治标云尔。
如上所述,必当随其发现症状而选用汗、吐、下三法之理也,是即仲景所谓「当随其证而治之」之义。此所以不拘于病原、病名,专阐明病者之体质及病毒之所在,而创制应对之治剂也。
如是,则西医之所谓对证疗法,与中医之随证治之,似无分别,实似是而非。前者之对证疗法,系以病者之自觉不定症状为目的,而期其镇静,是中医之所谓治标也,与中医之随证治之完全不同。中医之治法,以自觉证与他觉证合为确固不动之症状为目的,然后对之而处以治法,则对于证之本体,得称原因疗法,亦得称特效。
中医之传染病疗法以驱逐细菌性毒素为主
传染病之种类颇多,兹就肠伤寒说明之。本病由伊倍忒‧高夫克氏所发现之肠伤寒杆菌,寄生繁殖于小肠黏膜,而此菌体所生产之毒素,其为害于人身,反比其本体为大,此西医之所示也。然发病之初期,细菌之数犹少,毒素之产出不多,不过呈轻微之不定症状,若细菌增加至一定程度,则呈头痛、项痛、肢疲而痛、恶寒发热等证,并现浮大、浮紧之脉。发生此等症状之理由,乃因对此毒素最敏感者,为延髓中之体温生产中枢,受毒素之刺激而兴奋,以致体温上升。故体温调节中枢如欲调节体温,则必须从无数汗腺中放散,因此中枢令其所属陆续输送满含毒素之血液于皮肤面,以努力放散其体温,亦自然之妙机也。如果不发汗,则毒素无路输出,迫于筋骨而为头项强痛、肢疲而痛,为欲泄而不能泄,使恶寒发热。增量之血液,以之呈浮脉于浮面动脉,是即中医所称为表证,而用葛根汤、麻黄汤、大青龙汤等之发汗解热剂,以补助自然良能作用之不及处,使猬集于皮肤面之毒素,驱逐于体外也。
虽然,以此发表而痊愈者甚稀,不过表证因此缓解,觉一时爽快,但不久体温渐次升腾,复发口苦而渴、恶心呕吐、食欲不振、舌苔等之消化器症状,及咳嗽、胸痛等之呼吸器症状,脉浮减而变为弦细,此中医所称为表证不解,而转入于少阳,此证即少阳证也。病状之所以如此变化者,因体温调节中枢疲劳,不能如前之输送多量血液于体表,此为必至之趋势,而血液乃充盈于体内部也。当于表证转入,舌尚白苔时,宜处以小柴胡汤或小柴胡加石膏汤;白苔少变黄色时,宜处以小柴胡加大黄汤,或小柴胡加石膏大黄汤;白苔全变黄色,上腹部有紧满压痛时,宜处以大柴胡汤或大柴胡加石膏汤。今研究是等方剂,盖以此六方剂中之主药柴胡与麻黄、桂枝、葛根等,为别义之发表药,有自皮肤、呼吸器排出毒素之可能性,又与柴胡同为六剂中配用之半夏为一种利尿药,则有从泌尿器驱逐毒素之能力。又后四剂中之大黄为泻下药,则能自肠管排除细菌毒素,可无论矣。又大、小柴胡汤中加用之石膏,本为止渴解热药,然因其它药物之配合,可作发汗、利尿或缓下药。又以化学成分来分析之,则为含水硫酸钙,有碱性,则不得不云有酸类中和之作用。因此,不仅本病如是,多数细菌性热病者之血液,因毒素之猛袭,高热持久夺取固有之弱碱性,至终化为酸性,而屡成酸毒证。此时于对证方中加用石膏,则可畏之酸毒证当立时消散,是据多数经验之所见。石膏不独学理上如是,即于临床上亦能发挥与酸毒中和之能力。由是观之,则在上之大剂中,其毒素或自皮肤、呼吸器、泌尿器而排泄,或并自消化器而排泄,又或用于此等作用之外,更有酸毒中和之能力明矣。
用以上方剂,就病势猛剧,难以制御时,其脉变为沉、实、迟等象,又现神昏、谵语、潮热、腹满、便秘或下利(如恶臭冲鼻之便毒也)、不欲食、舌上黑苔等症状,此于中医称为少阳证不解转属于阳明者。是因毒素不间断之刺激,与持久之高热,体温调节机能极度搅乱,而全失其机能,放散绝止之结果。毒素无从排出,反深集于体内消化管,若不从大便排出,无他策也。故中医以之为下剂之适应证,至为适当之见解。随毒素集积之程度,与病者体质之差别,而选用调胃承气汤、桃核承气汤、小承气汤、大承气汤等方,则集于消化管内之毒素与细菌全被扫荡,其疾苦则必烟消云散矣。
中医之所以分表里而用汗下之剂者,首以毒素集中之部位与程度,及病者体质之如何,而用适应之方,加以彻底驱逐也。与西医称为期待疗法,与以盐里母赤酒剂,旷日持久者,不可同日而论矣。
但此论是述本病始终属于阳证者之定型,而非谓本病概如是也。今所目击者,大都不至现小承气汤、大承气汤证,概以大柴胡汤、大柴胡加石膏汤证而已足,虽有偶呈阳明证者,亦不过调胃承气汤、桃核承气汤证而已。
论西医偏于局部的疗法
西医因解剖、组织、生理、病理等之基础医学,及理化学等自然科学发达之关系,故长于局部的疗法,及器械的疗法。其临床医学,宜于全身的观察之下,讲究全身的疗法。然对于此项病证,犹颇偏倚于局部的疗法。至中医则原无基础医学,无器械,缺乏局部的知识,虽欲偏于局部的疗法,亦不可能,故不得不专注力于综合的诊断疗法之研究,以之促进诊腹、诊脉法之进步,与药剂组织之发达,今举一二例于下以说明之。现今医家对于胃扩张证,多施以胃洗涤,欲将胃内蓄水排除,此惑于胃内蓄水之局部的所见,即使反复行之,亦未必能愈。反之,中医对此证之胃内蓄水,知其一由于胃肌衰弱,收缩运动不全之故;一由于利尿机能障碍。在此见解之下,于衰弱之胃肠肌,用助以紧张力之药物,而配以利尿药。故于一方渐次恢复胃肠肌之收缩力,同时对停滞之水毒可由泌尿器排泄之。两两相待,奏效颇速,不难根治矣。又如下痢证,中医不如西医之单用收敛药,若其原因不在肠管,而在于其它脏器组织时,则或用发汗剂,或用利尿剂治之。例如仲景曰:「太阳与阳明合病者,必自下利,葛根汤主之。」是以发汗剂治下痢也。又曰:「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余粮汤主之。复利不止者,当利其小便。」其后半为以利尿剂治下痢之机会也,此为中医综合的诊断疗法之左证,与治下痢徒执肠管,信赖流动物、收敛药之外,不知其它疗法者,大不相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