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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朱随笔
答吴晦叔云春秋书正据伊川说则只是周正建子之月但非春而书春则夫子有行夏时之意而假天时以立义耳文定引商书十有二月汉史冬十月爲证以明周不改月此固然矣然以孟子考之则七八月乃建午建未之月暑雨苗长之时而十一十二月乃建戌建亥之月将寒成梁之候又似并改月号此又何耶或是当时二者并行惟人所用但春秋既是国史则必用时王之正其比商书不同者盖后世之弥文而秦汉直称十月者则制度之阔略耳愚按二者并行之说最确后又有答吴晦叔一书云天时则不可改故书云秋大熟未获此即止是今时之秋盖非酉戌之月则未有以见夫岁之大熟而未获也以此考之今春秋月数乃鲁史之旧文而四时之序则孔子之微意伊川所谓假天时以立义者正谓此也若谓周人初不改月则未有明据故文定只以商秦爲证以彼之博洽精勤所取犹止于此则无他可考必矣愚按此一段亦发明程子周人改月不改时之意愚意改月不改月二者既并行则改时不改时二者亦应并行
又答吴晦叔云大学之书虽以格物致知爲用力之始然非谓初不涵养践履而直从事于此也又非谓物未格知未至则意可以不诚心可以不正身可以不修家可以不齐也但以爲必知之至然后所以治己治人者始有以尽其道耳若曰必俟知至而后可行则夫事亲从兄承上接下乃人生之所不能一日废者岂可谓吾知未至而暂辍以俟其至而后行哉愚按阳明之徒所以议朱子者朱子固已自辨之矣彼自将章句泥看耳又答吴晦叔云仁者性之德而爱之理也爱者情之发而仁之用也公者人之所以爲仁之道也元者天之所以爲仁之德也仁者人之所固有而私或蔽之以陷于不仁故爲仁者必先克己克己则公公则仁仁则爱矣不先克己则公岂可得而徒存未至于仁则爱胡可以先体哉至于元则仁之在天者而已非一人之心既有是元而后有以成夫仁也若夫知觉则智之用而仁者之所兼也元者四德之长故兼亨利贞仁者五常之长故兼义礼智信此仁者所以必有知觉而不可便以知觉名仁也大凡理会义理须先剖析得名义界分各有归着然后于中自然有贯通处愚按此一段当与仁说同看
答石子重云孔子言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四句而以惟心之谓与一句结之正是直指心之体用而言其周流变化神明不测之妙也若谓以其舍之而亡致得如此走作则是孔子所以言心体者乃只说得心之病矣圣人立言命物之意恐不如此兼出入两字有善有恶不可皆谓舍之而亡之所致也又如所谓心之本体不可以存亡言此亦未安盖若所操而存者初非本体则不知所存者果爲何物而又何必以其存爲哉因此偶复记忆胡文定公所谓不起不灭心之体方起方灭心之用能常操而存则虽一日之间百起百灭而心固自若者方是好语但读者当知所谓不起不灭者非是块然不动无所知觉也又非百起百灭之中别有一物不起不灭也但此心莹然全无私意是则寂然不动之本体其顺理而起顺理而灭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云尔向来于此未明反疑其言之太过自今观之却是自家看得有病非立言者之失也愚按此当与三十九卷答许顺之论操存一段同看答石子重云视听与见闻不同声色接于耳目见闻也视听则耳月从乎声色矣不论心受与不受也愚按如此分别甚细
石子重问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伊川解以爲仁语録以爲恕而未仁二义不同朱子答云二先生说经如此不同处亦多或是时有先后或是差舛当以义理隐度而取舍之如此说则当以解爲正盖其义理最长而亦先生晚年所自着尤可信也愚按今人观朱子之书亦当如此分别
朱子大全集卷四十三
与陈明仲云过割一条亦是民间休戚所系顷在同安见官户富家吏人市户典买田业不肻受业操有余之势力以坐困破卖家计狼狈之人殊使人扼腕每县中有送来整理者必了于一日之中盖不如此则村民有宿食废业之患而市人富家得以持久困之使不敢伸理此最弊之大者愚按市人以持久困村民爲吏者不可不体此情
答陈明仲云茍欲闻过但当一一容受不当复计其虚实则事无大小人皆乐告而无隐情矣若切切计较必与辨争恐非告以有过则喜之意也愚按脩身者固当如此若言他人之过则岂可不辨虚实乎
答陈明仲云学固以至圣爲极习固是作圣之方然恐未须如此说且当理会圣贤之所学者何事其习之也何术乃见入德之门所谓切问而近思也愚按切近二字如此看即是循序渐进之意盖惟切近乃所以爲广逺之阶也
答李伯谏云详观所论大抵以释氏爲主而于吾儒之说近于释者取之异于释者在孔孟则多方迁就以曲求其合在伊洛则无所忌惮而直斥其非愚按此书所指正与嘉隆以来儒者之弊同
又答李伯谏云来书云韩退之排佛而敬大颠则亦未能真排佛也熹谓退之称大颠颇聪明识道理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爲事物侵乱而已其与原道所称以之爲己则顺而祥以之爲人则爱而公以之爲天下国家则无所处而不当者果如何耶愚按朱子辨别古人之语真如茧丝牛毛使异端一毫不可假借
又答李伯谏云释氏果能敬以直内则便能义以方外便须有父子有君臣三纲五常缺一不可今曰能直内矣而其所以方外者果安在乎又岂数者之外别有所谓义乎以此而观伊川之语可谓失之恕矣然其意不然所谓有直内者亦谓其有心地一段工夫耳但其用力却有不同处故其发有差他却全不管着此所以无方外之一节也固是有根株则必有枝叶然五谷之根株则生五谷之枝叶华实而可食稊稗之根株则生稊稗之枝叶华实而不可食此则不同耳愚按谓释氏能直内犹之谓象山能尊德性耳皆是浅一层说明道谓释氏唯务上达而无下学亦然
答李伯谏引上蔡云释氏之论性犹儒者之论心释氏之论心犹儒者之论意此语剖析极精愚按上蔡二语括尽儒释之道
答林择之云近世学者之病只是合下欠却持敬工夫所以事事灭裂其言敬者又只说能存此心自然中理至于容貌辞气往往全不加功设使真能如此存得亦与释老何异又况心虑荒忽未必真能存得耶程子言敬必以整齐严肃正衣冠尊瞻视爲先又言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如此乃是至论愚尝喜魏庄渠之言敬然不若朱子此段之亲切
答林择之云三代正朔以元祀十有二月考之则商人但以建丑之月爲岁首而不改月号以孟子七八月十一月十二月之说考之则周人以建子之月爲正月而不改时以书一月戊午厥四月哉生明之类考之则古史例不书时以程子假天时以立义之云考之则是夫子作春秋时特加此四字以系年见行夏时之意若如胡传之说则是周亦未尝改月而孔子特以夏正建寅之月爲岁首月下所书之事却是周正建子月事自是之后月与事尝相差两月恐圣人制作之意不如是之纷更烦扰其所制作亦不如是之错乱无章也愚见如此而考之刘质夫说亦云先书春王正月而后书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天理也似亦以春字爲夫子所加但鲁史本谓之春秋则又似元有此字而杜元凯左传后序载汲冡竹书乃晋国之史却以夏正建寅之月爲岁首则又似胡氏之说可爲据此间无竹书烦爲见拙斋扣之或有此书借録一两年示及幸甚幸甚又汉书元年冬十月注家以爲武帝改用夏时之后史官追正其事亦未知是否此亦更烦子细询考也愚按此条当与四十二卷中答吴晦叔书参看 又按卷五十八答胡平一论正朔大略与此相同
答林择之云须把此事来做一平常事看朴实头做将去久之自然见效不必如此大惊小怪起模画样也且朋友相聚逐日相见晤语目击爲益已多何必如此忉忉动形纸笔然后爲讲学耶如此非惟劳攘无益且是气象不好其流风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可试思之非小故也愚按嘉隆以后儒者讲学多是大惊小怪所以其弊不可胜言
又答林择之云龟山所云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已发之际能得所谓和此语爲近之然未免有病旧闻李先生论此最详后来所见不同遂不复致思今乃知其爲人深切然恨己不能尽记其曲折矣孤负此翁耳愚按所云李先生论此最详者盖指观未发气象之言也所云后来所见不同者盖指中和旧说也后又答择之云近看南轩文字大抵都无前面一截功夫也大抵心体通有无该动静故工夫亦通有无该动静方无透漏若必待其发而后察察而后存则工夫之所不至多矣又云湖南诸友其病亦似此此皆翻中和旧说之论也答林扩之云不成章不达此通上下而言所谓有节次者是也伊川所引充实光辉特举一事以明之非必以成章专爲此地位也愚按今人以大而有本分贴成章后达者观此可以知其误矣
朱子大全集卷四十四
答方伯谟云志于道志字如有向望求索之意大学格物致知即其事也愚按格致不专是志而志则在格致中
又答方伯谟云楚词抄得数卷大抵世间文字无不错误可叹也愚按今人欲求宋板书然在朱子所叹已如此如何如何
答江德功云格物可以致知犹食所以爲饱也今不格物而自谓有知则其知者妄也不食而自以爲饱则其饱者病也愚按此将致知格物竟看作一件
又答江德功云絜矩者度物而得其方也以下文求之可见今曰度物以矩则当爲矩絜乃得其义矣愚按此处今人皆误看
又答江德功云盛德至善盛也至也皆无以复加之词而上下文规模气象皆圣人事则此不得复爲贤人事矣且赋诗断章此但取其咏叹不忘之意与衞武公初无干涉也愚按此处今人亦多误看
又答江德功云圣贤之言意旨深逺子细反覆十年二十年尚未见到一二分岂可如此才方拨冗看得一过便敢遽然立论似此恐不但解释文义有所差错且是气象轻浅直与道理不相似愿且放下此意思将圣贤言语反覆玩味直是有不通处方可权立疑义与朋友商量庶几稍存沈浸醲郁气象所系实不轻也愚按此与答林择之论讲学大惊小怪一段俱切中今日学者之弊
又答江德功云絶学捐书是病倦后看文字不得正縁前日费力过甚心力俱衰且尔休息耳然亦觉意思安静无牵动之扰有省察之功非真若庄生所谓也愚按观此则凡朱子主静之语别学俱不得而借矣
答曹子野云伐燕一节史记以爲湣王通鉴以爲宣王史记却是考他源流来通鉴只是凭信孟子温公平生不喜孟子到此又却信之不知其意如何愚按朱子于此一节盖亦未敢断也 胡三省通鉴注不辨及此不知何故
朱子大全集卷四十五
答吴伯起云一时意气易得消歇正要朝夕讲求义理以培植之不可专恃此便爲究竟也愚按一时意气即中庸之曲是也
答李深卿云圣贤议论虽未尝不推尊前辈而其是是非非之际亦未尝有毫发假借之私若孟子之论伊尹夷惠抑其辞不一而足亦可见矣若吕氏之学在近世则亦近正矣然观正献对神祖空寂之问则以尧舜所知所急爲两途观原明述正献学佛之事则见正献所学所言爲二致诸若此类不可殚举盖犹未免于习俗之蔽而以前辈之故一例推尊禁不得复议其失是孔子不当论臧文仲之不仁不智且当直许子文文子以仁然后爲可也愚按今人有谓不应议姚江山阴者亦未考于朱子之言也
答吴德夫云去人欲存天理且据所见去之存之功夫既深则所谓似天理而实人欲者次第可见今大体未正而便欲察及细微恐有放饭流啜而问无齿决之讥也愚按观此则知八条目不是截然做完一件方做那一件者其间各自有浅深先后
又答吴德夫云易之爲义乃指流行变易之体而言此体生生元无间断但其间一动一静相爲始终耳程子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正谓此也此体在人则心是己其理则所谓性其用则所谓情其动静则所谓未已发之时也此其爲天人之分虽殊然静而此理已具动而此用实行则其爲易一也若其所具之理所行之用合而言之则是易之有太极者昨来南轩尝谓太极所以明动静之蕴盖得之矣来谕以不易变易爲未发已发恐未安愚按此则易是气太极是理可见
答廖子晦云圣门之学下学而上达至于穷神知化亦不过德盛仁熟而自至耳若如释氏理须顿悟不假渐修之云则是上达而下学也其与圣学亦不同矣而近世学者每欲因其近似而说合之是以爲说虽多用心虽苦而卒不近也中庸所谓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只是说情之未发无所偏倚当此之时万理毕具而天下万物无不由是而出焉故学者于此涵养栽培而情之所发自然无不中节耳故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此皆日用分明底事不必待极力寻究忽然有感如来喻之云然后爲得也必若此云则是溺于佛氏之学而已然爲彼学者自谓有见而于四端五典良知良能天理人心之实然而不可易者皆未尝略见仿佛甚者披根拔本颠倒错谬无所不至则夫所谓见者殆亦用心太过意虑泯絶恍惚之间瞥见心性之影象耳与圣门真实知见端的践履彻上彻下一以贯之之学岂可同年而语哉愚按此一条说中和界限最明与中和旧说不同此必是朱子四十以后之言大抵朱子与象山此时犹未甚冰炭其论象山处尚属中年未定之见盖縁此时识象山未破也而其自家用工则固已本末兼备确有定见矣故学蔀通辩所论朱子之学三变以朱陆异同而言也魏庄渠与余子积书所论朱子之学三变以朱子自家用功而言也【庚申岁朝书】
又答廖子晦云鸢飞鱼跃道体无乎不在当勿忘勿助之间天理流行正如是耳若谓万物在吾性分中如鉴之影则性是一物物是一物以此照彼以彼入此也横渠先生所谓若谓万象爲大虚中所见则物与虚不相资形自形性自性者正讥此耳愚按此等处最精微答廖子晦论设主立尸焫萧灌鬯一书最可悟理气之辨
又答廖子晦云所谕诗说先儒本谓周公制作时所定者爲正风雅其后以类附见者爲变风雅耳固不谓变者皆非美诗也愚按此说省了许多葛藤
又答廖子晦云智主含藏分别有知觉而无运用冬之象也愚谓有运用前之知觉有运用后之知觉如冬之在秋后冬前也
答廖子晦引东坡湖州伊川涪陵及陈了翁被逮一书可以处排遣不去之事
又答廖子晦云髙坚前后者顔子始时之所见也博文约礼者中间用力之方也欲罢不能以后者后来得力之效验也愚按如此分析间架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