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野子内篇

  陈子发问文帝不及贾生先生曰文帝优于贾生闾阎厌粱肉阡陌之马成羣然后改正朔易服色未迟也诸生今廷试都依这様发挥于防上方见实用处
  二月一日先生来寺中有一生曰生虽读书性却好忘曰非是性好忘还是心好忘吾人形体是血肉与理扞格不相入须要操存此心动静语黙通照管得来则读一句得一句用譬如一屋锁钥闗住了然后所得东东西西不得出去孟子亦只是勿忘耳茍能于日夜间思量何处与圣贤同何处不同自然终日不食终夜不寝又曰自幼易诵易忘曰诵时勿作容易可作做难的用工便譬诸行事如水归海火铄金然孟子居安资深左右逄原也是这个学
  江西有一星士见先生问神有无先生曰若无却元有神二字士曰某处实有鬼火曰容是眼花对曰此亲见之曰还其人所存不正若正人君子所行与鬼神通孔子曰某之祷乆矣又焉见鬼火邪又问文官防代科第武官防代封或修行中来或神仙中来先生曰不然这様人是间气偶然所钟又存心有大小立功有厚薄如魏国公与国咸休葢莫之致而至莫之为而为这等命却非星士所能算若可算又非星士也
  先生过寺胡赋抄完王光祖所选文中子呈先生防到中间邳公好古物钟鼎什物珪玺钱贝皆具子问之曰古之好古者聚道后之好古者聚财因谓大器曰古物甚勿好不但丧志且作孽昔有清明洛水图宋朝学士作有太监用八百金买去此太监贫乏他人用四百金又买去送一天官讨羙官做将朝廷爵防买古畵是死有余辜后朝廷又抄去今又入某人手矣正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一生问释氏打透声色闗如何先生曰如何打透得贤贤易色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这様言语便平正从古圣贤自男女饮食做工起吾儒作用与释氏全不同充释氏之学草木而后可者也
  叶子大防先生文叹曰躬行之言自使人感发防他人文非是不好但不能感发某耳先生曰某不能文但修辞立其诚为学便欲以义开士之心为政便欲以利济人之身有这防心平日甚激切是以人来问文者以是答之耳
  有一名公曰近日对某讲学者甚少惟某人耳先生笑曰程子説韩持国曰公当求人倒教人来求公邪若为这道讲须下人去讲不然有道者他肯来寻公讲邪又曰某尸位未尝建得事业先生曰不然贤人君子在世不必拘拘如何是建功创业但一言一动皆根道理在位则寮属取法在下则军民畏服又使天下之人知某处有某公在卒然有急可恃有何不可其人曰若是不可不慎矣
  顾东桥论人不务农地多荒了且上新河圩坝防废不修先生曰天下势而已矣如北方田土出防多征求是以人多逃走田多荒了若新河一间门面便得一二十金耕田得利防何必将逐末者少抑之人方肯去务农又如夏建官惟百周便三百六十于今岂止千万下至吏卒皆食民之力者也不可无斟酌损益
  程惟时问东桥论今天下徒尚繁文如朝觐一事天下州县各出一项钱粮上京若将州县皆附之府如古之附庸有何不可先生曰此是大礼如何可废如过用钱粮谓之政只可革去不可因噎而废食且三年一朝四海九州皆梯山航海咸知尊君亲上之礼不然山州草县过三年又过三年乆则人民不知有一统气象矣此亦爱礼存羊之意也
  先生谓大器曰人曾用功过的见他人动静语黙或得或失一见便识得破若宰相如何不知人其或有不知处则未之学耳
  先生曰陈栋塘今日来防某某与言致曲功夫栋塘问与扩充慎独一般否曰也是孟子曰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云云这细防曲折处他人不知而已独知之非慎独而何栋塘曰近石亷伯寄书云若每在事为上做工夫便支离了某不以为然曰孔子曰执事敬孟子曰必有事焉将孔孟非欤
  张其怡问昨防伊川献防不无疑焉先生曰此贤者仁心激切处不避嫌疑如为时事献一防其言行使民得福不能行也罢譬如今人与同府同县的人能推爱再推一歩便不能乃已私遮隔了圣门之教只是一个仁惟顔子能克己复礼方许三月不违仁如西铭言仁言天下之长皆吾之长天下之幼皆吾之幼是以古今圣贤欲并生哉上书之志亦大着里






  泾野子内篇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九     明 吕柟 撰鹫峯东所语
  胡大器问汉书多难看先生曰如汲黯董仲舒茅容管宁诸子传先取作一编时常便览以作志气不为文章计亦自不难
  方秀才拜先生祭茶先生曰茶不必祭祭酒则可酒尊者祭过亦不消且礼者宜也父子不同席若父喜命坐则坐亦不可拘泥
  问存神曰如舜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逺便是神何也葢舜所存特举一臯陶耳而不仁者便逺此处不可测度这般神非舜至明不能知非舜至公不能行易曰鼓舞之谓神舜提起一个臯陶便是鼓舞之具千百年之逺千万人之众皆没他这个手段非神而何
  问反身而诚之乐曰万物皆备于我反身有欠阙处心自不安怎生得乐如今日行一事接一人稍有不足虽睡也不宁必反求诸身物物各得其所内省不疚何乐如之这様工夫非一蹴可到诚能恕上做将去久可到此地位虽夫子乐在其中顔子不改其乐亦将反身而诚始得
  先生谓大器曰汝与曹汪二生同饮食举盂起匕亦须不忘道理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正谓此
  江隂一人説刘大尹欠明敏先生曰刘尹某所取士也作书经意甚好某意他日必能恤民是以取之作守令要其政闷闷者不专在明敏若重厚安闲而民不扰自好
  一生以正学名语録来呈先生曰不可他人见之汝学正我学固不正邪张子作砭愚订顽伊川曰是起争端改为东铭西铭遂与改鹫峯东所语録云
  大器问不务科目如何曰言辞如孟子徳行如闵子就无科目亦何妨自有无穷之乐
  中秋夜侍饮毕大器行堦下先生仰视曰好个明月昔日有絶句云江城此夜月初圆照透窗纱人未眠好约东邻同玩赏四无云雾止青天后人求草书者常书此以答
  先生因诸生失容者曰居处恭性命就在中间朝日宋献可来访与说道理忘却酷暑先生曰收敛身心之功如此
  郑若曾问人莫不饮食鲜能知味者何先生曰饮食知味处便是道人各且思之大器对不以饥渴害之曰然适茶至郑让汪威先生曰此便是知味处汝要易见道莫显于此郑曰如此何谓知味曰威长汝逊之故也不如此只是饮茶而已汝资质暗合分明是道如右袂长左袂短便不是今学者寛衣大带装成堂堂様子与道不相干且圣人顾諟天之明命满目皆是道理鸢飞鱼跃活泼泼地大器问开目便错了何谓先生曰非礼勿视【云 云】又问致曲心粗只是心不存否先生曰然必以集义为事自是勿忘譬饮茶时如此不饮茶时亦勿忘此谓戒慎讲着就此下手做去有着落有持循
  郑若曾问动静先生曰动静以时而言亦以事而言静字不是死的方戒惧便是动矣独则耳闻不得目见不得又无形容可状当属已若人不消説了慎独无有作好作恶无纎毫私意便是某常讲致曲即是慎独子思推原学问大根本在慎独故致中和便能位育天地万物原同一气来歴圣人自有中和学者必先慎独而后有此
  问费隐分体用否先生曰此体用分不得指门腔是体为人出入是用灯能照满室是用光是体此极言君子之道大也先举众人与天地圣人而言后又举盈天地间飞潜动植而言皆是道也自何处做起造端乎夫妇耳能乎此便与天地万物为参伍
  问诚之不可掩如此夫曰此如孔子曰某之祷久矣一般孝弟之至通乎神明故实理得于心发言中节周旋中礼可以质神可以并日月可以格祖考夫何故已心元与神日月祖考一气也
  大器曰诸生听讲后皆鼓舞喜其有得先生曰省得就此下手着力做去进退不已日入于高明勿但喜其有得而又失也
  学者欲观天文先生曰何必然当切问近思曾见尹和靖诗云能言未是难行得始为难须是真男子方能无厚顔与某意正合只要力行若尹子又何尝讲天文耶虽然古亦有观天文者矣如伏羲仰观象于天必近取诸身如此观天文却不妨先生看荐尹先生章疏叹曰一个布衣如此只是积诚所至大器曰尹先生读参也鲁乂手起曰某也得鲁字力曰尹氏之于程门犹圣门之得曾氏也故学者虽鲁不妨只要立志耳
  先生谓大器曰彦明语録皆是行事之实上蔡论天地论神虽精亦颇逺惟中间説惺惺法别后去一矜字甚好与尹氏似也看前人言语亦要拣择
  问尧舜于变风动曰尧舜一心只是爱民自家茅茨土阶投珠抵璧禁作漆器故尧舜之世锦绣玉帛无所用是以于变时雍四方风动可爱吾人安得见唐虞这个美风俗天下之大不可见且须使一家风俗之美当自家一身做起只要自处得淡薄些长老处厚些兄弟处厚些积诚久自感化
  何叔防问南北士习不同先生曰勿论南北南方如濓溪南轩延平晦庵诸贤辈出当时有伪学之禁朱子在朝只四十七日周子终于小官天下风俗至此岂可论南北耶
  城又问今学者亦多恶人讲学先生笑曰汝亦为人所恶乎足见汝学问进处是防乎流俗矣不然则一个身心不知安泊何处孔子曰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大器又问见恶于同门友何如先生曰求结金兰之契方可为友所恶则无所容也
  问跃如卓尔相似否曰亦相似此随时变易无私心方见的叔防曰亦难见曰不知汝有多少念头也故难某今如衣服为身谋者亦忘了只当官不能尽职恐言差恐行差则有之故尝略窥见景象耳如马伯循先生便省得某见辄不及穆伯潜先生曰马伯循甚可爱郑若曾曰做工当自不动而敬始为第一着大器以为意甚好恐初学遽难先生曰若做得去甚好郑曰慎独不能造圣贤是落第二着了先生曰此却迂阔防于高论矣
  先生曰夫干确然示人易矣夫坤隤然示人简矣张子曰糟粕煨烬无非教孔子曰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某也皆是一意也
  问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先生曰只是因时制宜耳如元朝以贪官汚吏而乱我太祖遇刘伯温徐达辈诛杀贪汚以致治如汉高时民遭干戈疮痍至文帝遇周勃便生养安息故曰天地交泰后以财成辅相天地云
  先生问诸生曰汝辈在此衣服饮食须要俭省积久后便得其父兄懽心就是问学也又曰禹无间然三事人若做得这三事便是大禹了大器曰自古圣贤须从这里过观孟子论天降大任于是人尤可见
  先生曰尹和靖文集汝看过否大器曰亦曾看过若定夫辈后来多流于禅曰然故伊川言某死而不夫其正者惟尹彦明焉且自涪归叹学者多从佛学故孔子曰得见有恒者斯可矣
  先生曰樊少南甚明爽有座客曰某人劾某人某人今果去矣某人方好了也先生曰从前面已自好也座客又辩少南曰先生言自明白大器曰省得人説话甚难良佐曰此来方防得先生説话在孔门惟顔子于吾言无所不悦语之不惰故与回言终日若子贡省不得则曰夫子不言小子何述子夏省得过方肯笃信圣人先生曰这却不可如此比拟又问论语一书近来甚喜看曰当意外看未有知而不好好而不乐如十九篇是言之一贯乡党一篇是行之一贯即衣前后襜如也中间多少道理是以孟子学之左右逄其原
  先生谓汪威曰大器在柳湾不似今日自家説得话人只要好学程子曰不见意趣必不乐学若扩充去还大着逺着充塞天地之间亦在此汪威曰大器与人能因事规戒又且善道之先生曰大器能以直言规人汝能受大器之直言皆可谓庶几乎
  应徳问月令甚碎不可看希古説歴歴可行先生曰还应徳説是只如尚书抚于五辰庶绩其凝便好若十二月便难行又如刘向云某事应某事失反使人君不信
  大器问功名富贵实是一途先生曰古之功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转干旋坤继徃开来今之功名富贵之标的也
  先生谓程爵曰功名得之不得有命爵曰尽安命只恐父母心不喜先生曰固然父母望子中举甚切若中了为官不好父母亦不安且父母岂不欲子为圣为贤其望子之心尽无穷尽矣人子却又不肯体此
  吕时耀问平日晓得戒慎恐惧临事对物毕竟引之而去者何先生曰还是工夫不熟程子曰为气所胜习所夺只可责志又问范文正公为人清苦先生曰甚好襟懐做秀才时便先天下之忧而忧若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不甘清苦便不可与入道庄子曰嗜欲深者天机浅説得好问人心不公其故安在曰勿以喜怒为爱憎勿以同异为贤愚须克去已私方得长进
  问人多恶闻过先生曰仲由喜闻过为百世师汤改过不吝周子曰人大不幸不闻过昔简子之臣尹绰赦厥简子曰厥爱我谏我必不于众人中绰也不爱我谏我必于众人中尹绰曰厥也爱君之丑而不爱君之过也孔子曰君子哉尹绰面訾不誉也此可以观圣贤之别有一相当国其弟过陜西与对山曰某回京与家兄説荐举起用对山笑曰某岂是在某人手里取功名的人先生曰此亦可谓慷慨之士或曰但欠中道耳曰士但有此气象在亦脱俗怎能勾便中庸也
  问程子曰学者全要识时若不识时不足以言学先生曰这几句説得纯粹又问顔子陋巷自乐以有孔子在焉曰这几句似觉争差将顔子忘世非仁乎
  大器问今有女家父将丧男之父母即使子迎女过门又欲子完亲如何先生曰礼女在途而女之父母死则女反若女过门母死不复反今女父母将丧迎嫁皆非礼而况于完亲乎
  先生见林頴气象从容指谓大器曰人动静从容言语安详不惟天理合当如此且起观者敬爱就是学问也学者不可无此气象但须要先有诸中耳
  先生谓克谐曰近与学者论致曲凡事致其委曲纎悉合当处才是工夫无处无之也钦防曰诚形着明动变化与定静安虑如何先生曰定静安虑主在已言动变化却及乎人物而言曰动变化其在虑之后乎先生曰然曰致曲工夫权变俱在耶先生曰未可先便与权然权亦在其中曰诚明就为孰头曰致曲工夫就便是明诚尽头
  防问忿懥恐惧忧患三者其情若同而好乐一焉何也先生曰三者亦不同恐惧在事变仓卒之临忧患在平时杂念之起忿懥则程子所谓人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盖与好乐本四件也又问忘怒观理理有是非非则已矣是亦当发乎曰理当怒而不发非是也又问怒虽当发若能观理则气亦平而分数不至太过乎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