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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野子内篇
防问象山文集看来多鹘突先生曰自是高明的人曰荆公祠堂记论荆公亦甚纎悉言荆公志节必为孔孟勲绩必为伊周惜哉公之学足以负斯志而不足以遂斯志敝斯义而不足以究斯义也而元祐诸臣或谓变其所守或谓乖其所学是尚得为知公者哉故上不足以取信于裕陵下不足以解公之惑反以固其私而成其意也先生曰做荆公文字只好论荆公得失元祐诸臣排击是非自合于司马君实诸公文字上见之且荆公志虽髙迈节虽亷洁然必为孔孟则何可得盖其所学实非孔子之学若荆公无意必固我安肯必变新法至若伊周勲绩又全然无矣乱天下亡宋室则有之象山此记却偏
有一生买得唐百家诗问于克谐克谐曰不暇看也先生曰不惟不暇看亦不必看唐诗题目多不正大且煆字炼句夸多鬬美无益于身心一家诗已害事况百家诗乎
有一生之先人亡二十余年矣一日来求墓志先生曰当着墨黪淡衣服不然只是不能致曲昔将军文子之丧既除丧而后越人来吊主人深衣练冠待于庙垂涕洟子游观之曰将军文子之子其庶几乎亡于礼者之礼也其动也中
张其怡问吴草庐今去了血食如何先生曰他是宋进士又仕元朝又无建立去之亦可其怡曰生于其地不得不仕曰此则许鲁斋是也吴本生在江南其初犹未为元所属
时耀问收放心在何处先生曰须于放的处去收则不逺而复矣
大器问龟山语録不如上蔡明白先生曰各有所得处上蔡行事处多龟山论讲处多然皆不如尹子之切实大器问尹和靖云中庸自祖述而下至无声无臭言孔子之大乡党一篇自始至终言孔子之小似过于分别乎先生曰其实分不得不知其大者皆小也其小者皆大也
先生叹为学之难曰朱光庭在宋朝出入恭敬苏东坡常戏与人言曰何日打破这个敬字程氏之学不行苏氏厄之也苏负文章又有时名其设心如此
林子仁之叔父待子仁如子既丧矣子仁甚哀戚欲重礼报之问于诸名公诸名公曰先王有定制无如之何一日服吉衣来见谓已过一月假也先生曰当去此衣制齐衰以尽情子仁遂行之
掦州有五士谒先生中间一斩衰者问太极刚柔先生曰太极刚柔只在目前不是髙逺的如居丧未葬读丧礼既葬读祭礼便是太极刚柔如此讲求方不渉于虚无后其人杜门守礼以终丧
先生谓大器曰千虑万思不如一静千变万化只在一心大器曰静无欲之谓心如谷种之谓又曰心上起经纶如何先生曰那经纶固是心上起但看怎生様起又问曰就在谷种上生起谷种焉能生曰仁而已
先生观我太祖作阅江楼记叹曰信非词臣所能及且停止阅江工作而曰无一人来谏真圣人也当时诸臣万倍不及矣试想像是何等胸襟是何等创造
诸友赠王朝二卷请书大字先生乃一书朋友切偲一书言而有信且曰不但行之者如此送之者亦当如此当时诸生俱惕然
先生讲不虐无告不废困穷大器曰昔闻先王之教加敬于瞎子方是学此心随处发见在南京或泣途者与之以钱在芜湖或夜乞者与之以饭若钱与饭或时不便则此情若过不去一般却忆昔日未闻教时遇此様人似全不相干渉先生曰甚好知皆扩而充之若火之始然但不止敬此等瞎子也凡无告无势者皆瞎子也希古曰程子説邵子苦心如何先生曰孔子发愤忘食又曰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不知如何景象希古曰圣人未必是如此葢谦辞耳曰最不会説谎的是孔子且伏羲上古圣人仰观俯察顔子是一个大贤钻坚仰髙瞻前忽后子説顔苦孔之卓何等苦心今人都要防径求自在去了是以不能入圣
问礼乐可分否先生曰不可分礼乐乃行道的器物道不过五伦惟礼乐能举之如有一显官每朝髙声问安父母方寝心不安是一于礼而失其和敝处有一秀才父子嘻嘻甚是嘲戏是失其礼而一于和礼胜则离乐胜则流如司马温公事父兄因寒问衣得无薄乎随时致问不惊人骇俗蔼然可爱易曰中孚豚鱼吉何城问后世君臣但见其礼而不见其和和复可行否先生曰只遇主于巷纳约自牖信而后谏便是和的意
先生谓诸生曰我欲仁斯仁至矣今讲学甚高逺某与诸生相约从下学做起要随处见道理事父母这道理待兄弟妻子这道理待奴仆这道理可以质神可以对日月可以开来学皆自切实处做来大器曰夫仁亦在熟之而已曰然
先生叹世之学者曰人真实为举业防溺久矣讲书只求分截不求义理乃利心害之须要将旧所填塞的尽扫去了又换一个心膓方可
何掌科説刑部有一妇人与小叔通此妇人夫丧了止有一子妇人又与他人通嫁之他人后又出之妇人归小叔遂收之为妻其一子耻之乃杀小叔刑部问以杀期亲尊长死罪大理评不当死刑部曰律无该载请防先生曰律有上下比附春秋梁人有继母杀其父者而其子杀之有司欲当以大逆孔季彦曰文姜与弑鲁桓春秋去其姜氏传谓絶不为亲即凡人耳方诸古义宜以非司防而擅杀当之不得以逆论兹叔与嫂奸是无人伦弟无其兄侄可无其叔矣其杀之不当死罪闻为政之难何故曰只是巨室梗之耳昔孔子由鲁司防摄行相事人谤曰麛裘而鞞投之无戾鞞之麛裘投之无邮此謡皆因逆了三家左右之心若民则甚喜若大旱之望云霓三月政成化行又诵曰衮衣章甫实获我所章甫衮衣惠我无私此非有两圣人也
先生叹曰最是异见异闻的人难化他先有一说横于中了常人虽粗浅然无所汚染与他讲説倒肯笃信力行吾辈今日只将与常人説的话向那异闻异见的人説不知能转否
问为学曰只要正已孔子曰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知我者其天乎若求人知路头就狭了天打那处去寻只在得人得人就是得天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学者未省曰本之一心验之一身施之宗族推之乡党然后达诸政事无徃不可凡事要仁有余而义不足则人无不得者
先生谓诸生曰天下多少英俊他自家不肯为圣为贤他若看别人为圣为贤或偶见有不是处便识得辄讥笑故君子之学须是诚意又要恒其徳使在近朋友信之在下乡党信之又要贤者称之不然又是同流合汚诸生私拣论语要处质问先生曰论语书处处皆义理精微不知诸生以何者为要以何者不要有尊官説一举人欲拜门下甚好词赋曰此人好资质却为此学可谓系小子失丈夫尊官亦因之愕然陈世瞻与大器进见先生曰某连日多事世瞻曰皆道之所在先生笑曰但须要一言一行一事一物皆常看见此道在不可既退放在背后做两件事也孔子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及送过屛风又叮咛曰可当一件事行便是得了路头也
先生谓大器曰人安能如顔子闵子子路挺然独立于世其徳行卓然照曜千古如闵子则曰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若别人便纒绕解不去
陈世瞻问欲使南北一様士习可能否先生曰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同北海有圣人出焉此心此理同所不同者特风气山川隔着耳学者不可以其隔处自限也思慎不见夫子以中和变南北之强乎
希古问刚好柔好先生曰刚好孔子以为未见曰内刚外柔如何曰还内外刚好若内刚外柔只是为保身家常法论学还不是
应徳问文章定不得人先生曰为学的终不同有这般意向临文时辄一露
先生谓诸生曰须解去旧习方可下手做得工夫人资质禀得不甚纯粹又为习俗所薫染原本或既不好外面乗所感的只管受了如何进道如佛家受想行识一般渠亦且在此用功
泾野子内篇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泾野子内篇卷十 明 吕柟 撰鹫峯东所语
章诏问尝与朋友讲论国家有三大患一边方之害二宦官之祸三闸河运道之苦先生曰是固然所谓大患者尚不在此诏三请答曰当今大患只是士习不正耳盖天下国家所恃以治安者惟人才若士习不正则其患何可胜言自是屡言及此盖深探其本也
先生谓诏曰古之圣人只是虚心取善如尧则稽众舍已舜则好问好察大禹闻善则拜孔子好古敏求且以舜之圣知何如也歴山雷泽河濵之人其微贱又何如也舜与之羣居并处而其人之有善尤乐取之未尝自以为圣亦初不见其人之微且贱也则舜之心广大何如哉厥后孔门独有取于子贱为君子以其能尊贤取友以成其徳也既宰单父犹师事贤于己者有五人用成不下堂之治孔子叹之曰尧舜听天下务求贤以自辅惜乎不齐之所治者小也若子贡则夫子但许其器固未至于不器之君子矣他日夫子谓其日损则好与不贤者处也子贱其可法乎
问为学难曰学者切要工夫只在克己克己之要须自家密察此心一有偏处即力制之务有以通天下之志故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
诏问讲良知者如何先生曰圣人教人毎因人变化如顔渊问仁夫子告以克己复礼仲弓则告以敬恕樊迟则告以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盖随人之资质学力所到而进之未尝规规于一方也世之儒者诲人徃徃不论其资禀造诣刻数字以必人之从不亦偏乎
问今学者论举业徳业为二可乎先生曰举业中即寓徳业试观所读经书及应举三塲文字何者非圣贤精切之蕴仁义道徳之言试以是体验而躬行之至终其身不易徳业在是矣
诏毎以先生常言学者甘贫改过从事颇有功曰然能甘贫则凡一切浮云外物举不足为累矣能改过则可以日新而进于善矣大抵过失亦多生于不能安贫中来贫而能安过亦可少观于顔子可见矣虽以成汤之圣而犹曰改过不吝秦穆公霸者之君耳其伐郑归而悔过自誓之言乃列于书之终篇与帝王并称也过只不宜频复贵于速改
学者问天下事事物物俱要理防过可乎曰一事不知儒者之耻如礼乐制度钱谷甲兵狱讼之类皆当究心庶几他日可以应用至于各年通报诸臣条陈政务亦各有善处可览记之但不可骛其心骛其心则本心之仁已亡所多识者犹口耳也亦不足以应务
语莆田林贤曰学者人伦日用冠婚祭射之礼尚未能行却辄言论高逺且为学当有转移活法若説只闭门澄心便了了天下事恐未必能了也
或问朋友讲论多不相入先生曰须要心气和平使人听服不然则至争辩面颈发赤虽讲之善亦是不善也所谓学安在哉
先生语基学曰朱子平生只以正心诚意四字告君格心之学诚不出此但执定此法恐人君资禀学力有所不逮便生捍格要当有入手处或随其偏处救之或就其明处通之方是心意活动
基学论日月明学者只惟学其明处不必学其照处先生曰何不学天日月亦天之运用者耳茍为云雾所障则明掩矣若天地日月风云雷霆霜雾皆所驰使运行者也
问讲学曰切不可执泥已説如此等人则虽有善言执而不悟人亦不告之矣学者须去此病使听得四方九州之言始于己有闻善之益不然则闻见狭而遗乎善者多矣恶在其为学
问致良知先生曰阳明本孟子良知之説提掇教人非不警切但孟子便兼良能言之且人之知行自有先后必先知而后行不可一偏傅説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圣贤亦未尝即以知为行也纵是周子教人曰静曰诚程子教人曰敬张子以礼教人诸贤之言非不善也但亦各执其一端且如言静则人性偏于静者须别求一个道理曰诚曰敬固学之要但未至于诚敬尤当有入手处如夫子鲁论之首便只曰学而时习言学则皆在其中矣诏曰此可见圣人之言约以辟之于天诸子则或言日月或言星辰或言风云霜露各指其一者言之若圣人则言天而凡丽于天者举在其中矣然言天之道于穆不已君子之学当自强不息此希天之道也若是则前所谓静所谓诚所谓敬与礼者一以贯之矣诏鄙见如斯未知可否曰然
先生曰今日诸生相聚皆四海九州之人一旦于此讲学非意气之孚不能若此讲论道理乃天下公共之理若有未善当极其辩论以求其是毋吾以也
问圣贤教人之方曰大学乃是立定规矩条目使人有所持循论语则多因门人弟子问答及君臣相与之言各就其资禀造诣与夫人之病痛处言语孟不必同于中庸中庸不必同于语孟拘拘执一者非也
论格物致知世之儒者辩论莫太高逺乎先生谓若事事物物皆要穷尽何时可了故谓只一坐立之间便可格物何也盖坐时须要格坐之理如尸是也立时须要格立之理如斋是也凡类此者皆是如是则知可致而意可诚矣又曰先就身心所到事物所至者格久便自熟或以格为量度亦是
先生曰子见齐衰者与瞽者甚敬之至于冕衣裳者施敬一等缅想其心尧之不侮鳏寡舜之不虐无告文之惠鲜鳏寡其揆一也所谓老安少懐者即此气象学者果能视尊贵与鳏寡者无异则其心即前圣之心盖自至公至仁处得之也
先生谓诸生曰学者只隐显穷达始终不变方好今之人对显明广众之前一人焉闲居独处之时又一人焉对富贵又一人焉贫贱又一人焉眼底交游所不变者惟何粹夫乎故尝赠以是言学者须知此意
问读书作文先生曰学者虽读尽天下之书有高天下之文使不能体验见之躬行于身心何益于世道何补故学者不贵于文艺当涵养本原修其徳业其文学自着矣
先生谓诏曰学者须尽知天下之事通得天下之情如在一乡须使一乡之人可化纵是愚夫愚妇亦可与之相接説得话不见舜之耕歴山渔雷泽陶河濵人皆亲之化之何故
问仪礼曰此先王经世之书废于后世久矣学者不可不讲而习之如冠婚祭射等篇既讲究之尤当习演其事非惟检束身心宛然可复见先王时景象故尝语学者当先学礼
问顔子箪食瓢饮在陋巷不改其乐如父母何曰当时顔子父母在必能谕之于道不然则以箪瓢奉亲而亲或不悦则顔子虽欲乐得乎以是知求手舞足蹈之乐有处也先儒谓周茂叔令程子寻顔子之乐处所乐何事伊川只答或人云若説有道可乐便不是顔子此语极好夫顔子心胸何等大何等洒落视世之富贵贫贱利害殀寿举无足以动其中者此诚见大心泰无不足也顔之乐处正在于此
问顔子之学曰天资极高不易学学者且当学曾子曾子以笃实之资动皆守礼学之有所依据如礼记所问与夫子论孝等篇皆其随事精察而自有得一日三省尤见切实之学故夫子之一贯亦因学有所得而语之其余门弟子不能及也故曰曾氏之传独得其宗世之儒者不问学者之资禀而槩以圣人一贯上达之理告之则是诬之而已矣